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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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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謝儀說的輕巧,就好像那一段經歷只是一次游山玩水一般,雲淡風輕。

實際上這段經歷對於那時的張謝儀來說極其痛苦,整個世界不再精彩,只剩下絕望將他包裹在他一個人小小的世界裏,隔絕一切。

他不敢放棄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不是他懦弱,而是他深知這樣自我了斷的行為更加懦弱。

對人生失去目標和興趣的張謝儀選擇看天意,看老天爺到底是想讓他活還是死。

張華若的出現,對張謝儀而言是一個意外,又或者說是一個救贖,是絕望中的人看到的希望,一個能讓他堅定活下去的希望。

張謝儀在逃出皇宮後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很久,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走到了什麽地方,只要前面有路他就往前走,餓了隨便摘一點野果充饑,困了朝天一躺人事不省,不知不覺就來到一座山下面。

他根本沒擡頭看這座山有多高,自顧自往前走,走到半山腰時終於察覺到哪裏不對勁,周圍似乎太冷了一些,擡頭一看,滿目白雪,聳入雲霄望不到頂。

如果換做是別人,此時肯定選擇趕緊下山另尋他路,可惜他是張謝儀,這時候的張謝儀在短暫的訝異過後,面無表情地選擇繼續往上走。

如果是天意要他凍死在這座雪山上,那他便埋骨於此吧。

腳下的綠色和黑色逐漸轉為白色,雪路不好走,加上此時的張謝儀武功盡廢,除了從小練武的體質比一般人要好一點之外並無其他特別,這樣一個人身穿一件單薄的衣服上山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雪山上沒有隨地可摘的鮮果,也沒有可以抓取的動物,張謝儀又餓又冷,終於在一次腳滑的意外中一路滾落,滾落的位置偏離原先筆直的路線,使他滾落到一處之前沒有註意到的地方。

彼時潛淵山莊的雪園陵墓還未開建,淩驚玹剛買下這座雪山沒幾天,蕭靈靈和其子的棺材送到這裏前腳剛放進雪地裏,連墓碑都還沒來的及豎上。

雪山太冷,就算是練武之人也無法長時間待在外面,淩驚玹手下這幫人將棺材安放進土裏後,就趕緊先找一個擋風的地方取暖去了。

張謝儀當然不知道這些,這時候他滾落在棺材附近,棺材上面已經蓋上一層薄薄的新雪,他就靜靜趴在雪地上,動也懶的動,已然是心如死灰。

如果不是接下來的動靜,他真的很有可能會這麽死在這座雪山上,屍體被雪掩埋,無人知曉直至化為白骨。

——微弱的嬰兒啼哭聲傳入耳裏。

張謝儀猛然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失措地環顧四周,一開始只當是錯覺,或者說他以為自己已經被凍到產生幻覺的地步,沒有太在意那似有似無的啼哭聲。

張謝儀重新躺回地上,這次他換成面朝天空的姿勢,想在凍死之前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不過他這次動作迅速地側過身,一瞬不瞬地緊盯一旁的雪地。

不是錯覺!

張謝儀再次辨聽位置,試著扒了扒那裏的雪,雪層下面很快露出一副木質棺材,他趴在棺材上面仔細聽了一會兒,這下終於確定,這個棺材裏面真的有嬰兒的啼哭聲!

由不得多想,張謝儀趕緊撬開棺材,撲面而來一股不腐草的味道,熏的他差點沒背過氣去。

一邊揮手加快空氣流通,一邊背過頭,張謝儀等這刺激的味道散的差不多後才重新看向棺材內部。

棺材裏躺著兩個人,一個大人一個嬰兒,大人是一位女子,雙眸緊閉面色黑沈,張謝儀探過她的脈搏,確定她已經死去多時,看這面色應該是中毒而死。

至於那嬰兒,面色竟然還是紅潤的狀態,正緊緊握著小小的拳頭嚎啕大哭,估計是因為餓了以及哭累了的原因,雖然動作賣力好似在拼盡全身力氣哭泣,發出的聲音卻是斷斷續續的小。

張謝儀趕緊將嬰兒抱出來,護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給嬰兒取暖,左右環視一圈,沒有看到其他人影,也沒有看到任何標志性建築,連墓碑都沒有。

這裏簡直就是荒郊野外,是被人隨意埋在這裏的嗎?

低頭看懷裏的嬰兒,小嬰兒此時已經不哭了,睜著眼睛看著張謝儀,眨呀眨,水亮的眼眸裏透著好奇,瞬間柔化了張謝儀的內心,張謝儀的臉上不自覺露出溫柔的笑容。

他一邊逗趣小嬰兒,一邊自言自語地問著:“你怎麽會在這裏,棺材裏的這位是你的娘親嗎,那你爹呢?是他把你們母子倆埋在這裏的嗎?”

張謝儀抱著嬰兒把棺材板蓋回去,在上面推上厚厚一層雪,免得雪地裏的動物將這副棺材扒出來。

無法得知真實情況,這裏發生的一切只能靠張謝儀憑空進行猜測。

“這也太粗心了吧,應該是你的娘親在懷你的時候就中毒了,好不容易撐到把你生出來,你爹以為你沒救了就草草下葬,要不是剛好遇到我,你就算沒被餓死,也會活活凍死在這雪地裏。”

嬰兒哪裏聽的懂張謝儀在說什麽,只知道張謝儀的手指在那動來動去,就跟著去抓那手指,肉乎乎的小手動來動去,根本就是在胡亂揮舞。

張謝儀樂呵呵地看著他,全然忘記了憂愁。

別看這時候的小嬰兒活潑得不像是一個死人,小嬰兒剛出生的時候的確是一個“死嬰”,沒有脈搏沒有呼吸,全身僵硬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黑紅,這一切都足以讓人下判斷——這個孩子已經死了。

只是等淩驚玹的手下將小嬰兒帶到雪山的時候,在雪山極寒的溫度下,小嬰兒的血液恢覆正常的流動速度,皮膚也一點一點恢覆成嬰兒該有的紅潤,這才“活”了過來。

如果沒有恰巧遇到張謝儀,這樣的死而覆生也堅持不了多久。

明明在張謝儀溫暖的懷抱裏,小嬰兒卻是越來越虛弱,張謝儀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猜測是嬰兒受不住這裏的寒冷或者餓了,趕緊抱著小嬰兒一路朝山下狂奔。

山下不遠處有幾處村落,在那裏一定能找到適合嬰兒的食物。

那時候的張謝儀也不過十六七歲,哪裏懂得照顧嬰兒,把小嬰兒帶到村裏的村醫家中,一陣手忙腳亂才安頓好。

這嬰兒似乎喜寒,周圍一熱就懨懨的沒有活力,在他周圍放上冰塊就活潑好動起來。

將嬰兒安頓好,接下來的重中之重就是解決嬰兒的食物問題。

張謝儀厚著臉皮跑了好幾家有還在吃奶水孩子的人家裏,總算討來一些奶水,他拿著湯勺餵,場面一度不受控制。

嬰兒喝飽奶水後很快就甜甜入睡了,留下張謝儀在那裏善後,他看著面前如同大戰過一場的場面,完全楞住了。

地上、桌上、床上,乃至墻上……都有奶漬,張謝儀抹抹臉擡頭看向屋頂,好嘛,連房梁上都有新鮮的奶白色痕跡,都不知道這娃兒怎麽那麽能折騰!

清理好一切,張謝儀安靜地坐下來,陪在嬰兒旁邊好好看一眼這個小嬰兒,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一戳嫩嫩的小腳丫,眼睛裏充滿新奇感。

從這一天開始,張謝儀再沒想過其他事情,他全部的生活重心都放在這個小嬰兒身上,照顧著嬰兒的一切,同時也在努力打聽嬰兒生父的去向。

跑遍整個雪山附近的村子詢問誰家最近生娃母子雙亡,沒有一家符合小嬰兒這個情況。

張謝儀再去爬了一次雪山,這次怎麽也找不到棺材的位置,畢竟那個地方沒有標志性的地標讓他辨識。

張謝儀只好暫時放棄幫小嬰兒找到家人這一想法。

照顧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是一件極其麻煩的事,再加上這嬰兒從一出生就染有未知之毒,張謝儀需要更加細心地去照顧嬰兒。

這個過程很累,卻也讓張謝儀與小嬰兒之間產生更加密不可分的情感,沒有血緣,卻勝似一家人。

張謝儀完完全全是將小嬰兒當做自己的親人了。

這一照顧,就是十八年。

張謝儀將這一段往事娓娓道來,述畢之時眾人沈默良久。

葉問天第一個說話:“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華若生母是誰?”

何撩表情一頓,總覺得葉問天這一開口非常破壞氣氛,這時候不應該是沈浸在這段充滿愛與救贖的回憶裏說一些安慰張謝儀的話嗎?

比如——

何撩輕輕拍了拍張謝儀的肩膀,說道:“老天爺將你們贈予彼此,肯定不會再輕易奪走他。”

張謝儀嘆了口氣,繼續說:“後來的事大家也就知道了,先帝病重,將我召了回來輔佐他唯一的子嗣,且不說當時我根本沒得選擇,為了不讓華若跟著我吃苦受罪,我沒理由拒絕。”

葉問天不依不饒地追問:“之後呢,你就沒再追查過華若生父生母了?”

張謝儀實話實說:“看著華若一點一點長大,我越來越不敢派人尋找,我怕真的找到了,我卻舍不得讓他們過來認他,萬一他們要帶走他呢!同樣,我也舍不得瞞著華若不讓他與他親生父親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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