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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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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你聰明反被聰明誤。”

張華若在誇他聰明,但是柳清素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

從他來到這裏與張華若見面開始,他和張華若之間就充斥著被看穿的氛圍,讓他覺得自己在張華若眼裏像是連一塊遮羞布都沒有一樣,被看得透透的。

想什麽,要什麽,會怎麽做,對方都知道,而他卻完全摸不清張華若的想法,甚至到現在連張華若到底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自己坐在這裏,是想以高姿態睥睨對方,結果越坐越坐立難安,很想直接站起身俯視張華若。

但是他不能,一是因為一旦這樣做就讓別人看到了他的不安,只會讓人覺得他在虛張聲勢,二是因為……

他沒有張華若高,站起來後根本做不到俯視張華若,除非他站在椅子上。

想到這個畫面,柳清素悲哀的發現這樣更顯得自己很可憐。

心裏其實隱隱有了退縮的意思,表面上柳清素還是梗著脖子,努力不讓人察覺到他在虛張聲勢,臉上強行帶上輕松的笑意:“故弄玄虛。你要是真覺得此事那麽好解決,就不會私下裏偷偷來找我了,事情鬧大了是對我沒好處,但對你和你爹,也一樣沒好處。”

張華若冷下眸色,柳清素三番五次提起張謝儀,妄圖拿張謝儀的名聲來壓他,徹底觸動了張華若的逆鱗。

原本以為對方只是沖著自己來,張華若尚且能好說話地放過對方,現在看對方的態度,這是打算牽扯到丞相府了,也不知是真膽大還是愚蠢!

張華若不介意自己被人誤解,被人敵對,卻不能不介意有人妄圖動他的家人。

如果不是因為清楚楊大寶對柳清素沒有半分感覺,知道兩人之間還沒來得及有更多親密的接觸,柳清素當真以為他張華若是個可以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當真以為他不介意有人窺覷自己的夫君?

一開始能和顏悅色和柳清素聊下去,只是因為他知道他們沒有實質性的進展,想放柳清素一馬,給個警告讓柳清素不再犯就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如果柳清素冥頑不靈,他不介意給點真教訓,讓對方看看他有多不好惹。

張華若原本一直站在原地沒動,如今周身的氣場冷冽下來,無形中壓的那幾人覺得呼吸變的困難,而當張華若向前一步朝柳清素走來,柳清素明顯嚇的有一個想起身逃跑的姿勢,被他強行壓住。

但柳清素身後那幾個站著的小倌們就沒有那麽好的心理素質,他們本來就是來看戲來撐場面的,對張華若又沒有什麽很大的敵意,對柳清素也沒有什麽非要護著的朋友情,根本經不住這樣強勢的場面,嚇得抱成一團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後悔了,非常後悔,為什麽要聽信柳清素的話跑來看戲啊,是被窩不暖和還是昨晚沒被折騰夠,他們現在回去繼續補覺還來得及嗎?

實在不想摻合進別人的恩怨裏啊,而且一看對方就是不好招惹的主!

雖然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面前這個帶垂紗鬥笠的人是誰,但光聽這個人和柳清素之間的談話,也隱隱能明白這個人的家裏估計有點權勢。

無論官大官小,好歹是個官啊,他們只是一群無權無勢的小倌,怎麽敢跟官老爺作對,又不是人人都像柳清素這樣會脾氣大還能被客人們樂呵呵寵著,他們只想在長安城安身立命,不想過太苦的日子。

各自相視一眼,躡手躡腳地偷偷往外走。

柳清素猛然站起身,背對著他們喝道:“誰都不許走!”

小倌們被他的嗓門嚇到,幾個人擠在一起站在那不敢動了,不情不願地轉回來看著這邊。

沖我們兇什麽兇啊,有本事你去兇你面前那個人啊!

既然已經站起身,柳清素幹脆也朝張華若走近一步,伸出手,神態傲慢:“把畫還我。”

現在不是張華若還他畫,而是他要主動收回自己的畫,反客為主。

張華若沒有說話,枸杞子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眼力見的,主動走上來從張華若手裏取走一個畫卷,隨意地遞給柳清素。

哼,你才不配我家少爺親自給你遞畫呢!

柳清素漠然地從枸杞子手裏奪過畫,當著張華若和枸杞子的面打開畫卷,好似在檢查他們有沒有將畫掉包似的。

這件事似乎皆是因這幅畫引起,柳清素身後那些小倌們有些好奇是什麽樣的畫能造成這樣的矛盾,又悄悄往前挪了挪,伸長脖子看向柳清素手裏的畫。

兩幅畫最上面那點部分一模一樣,加上是出於同一個畫師之手,柳清素沒覺得哪裏不對,以為這就是自己那幅畫,正好借此機會讓身後那幫小倌看看自己在畫裏的卓越風采,繼續往下卷開,揭曉下面的內容。

畫卷開到一半,柳清素眉頭開始微鎖,好像哪裏有些不對?

再往下打開,等整張畫卷攤開展示在眼前,身後偷看的小倌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不經意就從心底由衷地發出了讚嘆聲:“哇,好美的背影。”

只不過,怎麽好像不是柳清素的背影?

有人退開幾步瞧了敲柳清素的背影,又走近幾步將自己看到的跟畫裏的身影比對,馬上得出結論:畫裏不是柳清素,差的太多了!

柳清素瞳孔睜大,他看著面前這幅畫整個人都在顫抖,這不是他的畫!

最重要的是,打開這幅畫後,他發現自己再沒臉面去打開屬於自己的那幅畫,被比下去了,被一個簡簡單單的背影比下去了,就只是一個背影!

拿著畫的手狠狠攥成一團,手上的畫卷也因此被他捏的出現褶皺,枸杞子賤兮兮地往他身邊一靠,看一眼他手上的畫,故作訝異地捂捂嘴:“呀,不好意思,拿錯畫了,我這就把你那張拿過來。”

從柳清素手裏把畫拿回來,柳清素還有點不肯放手,顯然是被氣到了,可惜他越是生氣枸杞子越開心,甚至還好心地在把柳清素那張畫塞回柳清素手裏後,幫他打開:“這張才是你的,剛才那張是我家少爺的,拿錯了。”

在看過張華若的背影畫後,再看柳清素的這幅畫,雖然裏面的內容要勁爆許多,但還是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就好像吃過一口世上最鮮美的甜點,味蕾被激發到極致,正享受著呢,此時上來一盤極其麻辣的大魚大肉。

雖然放在平日裏這大魚大肉也是極好的,但現在正吃過最好的東西,再看這大魚大肉就毫無感覺,覺得它只是利用麻辣的味道來顯示自己的突出,其實本身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高下立判。

小倌們面面相覷,誰都沒有發出聲音,不敢說話,怕刺激到柳清素。

柳清素拿著畫卷的手顫抖得厲害,他恨恨地看向枸杞子,枸杞子揚起下巴拿鼻孔懟他,柳清素咬著唇,把視線移到張華若身上。

他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為什麽,明明是同樣的背景,同樣一個畫師畫出來的畫,他和張華若為什麽就能差那麽多!

柳清素恨恨地將自己的畫丟到一邊,不管不顧地沖上前,直接扯開張華若的垂紗,發瘋似地叫嚷著:“什麽天下第一美人,不過就是仗著!”

後面的話自動消音。

柳清素想說的是,什麽天下第一美人,不過就是仗著自己父親是丞相,家大勢大,讓眾人捧著你罷了!

可是當他看清垂紗後面那張臉,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了。

張華若靜靜看著他,從頭到尾都是這麽冷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在那邊裝腔作勢,看著他在那邊自不量力,看著他像個瘋子一樣撲上來。

柳清素突然明白過來,由始至終都只是他一個人在自以為是地表演,可笑至極。

枸杞子很快沖過來推開柳清素,關心地察看張華若:“少爺,您沒事吧?”

張華若搖搖頭,他看一眼柳清素,這個人呆立在一旁,一副靈魂被抽離軀殼的模樣,沒有再理他,開始往外走,走到那幾個小倌身邊時,停下。

聲音冷冷清清,卻還是能讓人聽出其中的些許溫柔,用著這般好聽的溫柔話語說著威脅人的話:“今天發生在這裏的事,我不希望會在外頭聽見半個字。”

小倌們搗蒜似的點頭,生怕張華若看不到。

在走出舞音堂前把翻上去的垂紗重新放下,枸杞子拿著畫跟在一旁,開心地就差一蹦一跳。

張華若走後,小倌們看著還在發楞的柳清素,趕緊趁著這會兒工夫跑光了,一時間舞音堂裏就剩下柳清素,還有那位一直在角落練舞的男子。

這個男子停下動作往這邊看了一眼,走到柳清素身邊撿起那幅畫,卷好放在椅子上,他似乎也準備離開,但走了幾步還是停下了。

舞音堂裏響起他的聲音:“一年前,青怡坊裏有個人,跟你一樣看不起張華若,在客人面前隨意羞辱張華若,那些話很難聽,你知道他後來怎麽樣了嗎?”

柳清素直到現在才稍稍有些回神,擡起頭看著男人的背影。

練舞男子繼續說著:“原本喜愛他的客人逐漸都不點他了,正當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年老色衰之際,樓裏來了一位客人,表現的非常喜歡他,甚至不惜花重金替他贖身,他以為自己迎來了好日子,終於遇到了命中註定的良人,他聽那個客人說自己其實家裏也沒多少錢,於是私自逃出青怡坊要跟人私奔。”

柳清素眼裏帶上疑惑,為什麽要告訴他這個故事?來安慰他,他也有可能遇到命中註定的良人嗎?

“因為是私自出逃,樓裏派了打手去追,你猜他們看到了什麽?等他們追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已經被毒啞毀了容,被丟棄在路邊,而做出這一切傷害他行為的人,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客人,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個客人真正喜歡的人是張華若,不是他。”

練舞的男子回頭看一眼柳清素:“你知道這個故事裏最可笑的事是什麽嗎?那些侮辱張華若的話,根本就沒傳到張華若或者張丞相的耳朵裏,從頭到尾他們都不知道有個人在這裏曾經說過張華若那麽多壞話,也不知道這個人後來的下場。”

練舞男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最後留下一句:“不用他們知道,就已經會有人來替他們解決。”

柳清素怔怔的望著男子離去的背影,青天白日下的舞音堂像是突然變成了冰窖,冷的他止不住抖索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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