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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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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見除夕已過,梅花吐蕊,展眼已是二月,紅杏含苞。

會試便在二月,初八日入場,直至十六日出場。一應所考的科目同鄉試一樣,四書、五言八韻詩、五經以及策問這幾樣。

早先幾日薛元敬和薛嘉月便將應試所需的一應東西都準備好了,都裝在一只有蓋的籃子裏,叫薛元敬拎著。且因著他們住的地方離貢院有些路,所以還特地的雇了一輛馬車。

等到初八這日,待雇的馬車到了,薛嘉月就送薛元敬出門。

雖然薛嘉月心中對這場會試很緊張,但她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以免薛元敬會更緊張,只笑著叫他好好考,她在家等他回來。

不過看薛元敬看著倒是淡然的很,手中拎著籃子,仿似壓根就不是去會試,而是去踏青一般。

再三的叮囑薛嘉月這些日子一定要在家中,不要出門一步之後,薛元敬才掀開馬車簾子,矮身彎腰坐進了馬車廂裏面。

坐在車轅上的車把式一拉手裏的馬韁繩,馬兒就得得的往前走了。

薛嘉月看著馬車消失在小巷子盡頭的拐角處,這才轉身準備回去,但這時就聽到吱呀一聲響,她循聲望過去,就見對面一直緊閉著的兩扇黑漆大門開了,譚宏逸走了出來,旁邊還跟了一個長隨,手裏提著籃子。

譚宏逸目光看到她,面上的神情有些發怔。

薛嘉月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遇見譚宏逸,一時只覺尷尬。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若兩個人只是朋友,現在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上前跟他打個招呼,但她心中也明白譚宏逸對她的心意,而且年前她和薛元敬爭執的那次譚宏逸也是百般維護她的,這些恩情她都記在心裏。只是隨後她很少出門,便是出門了,對面的大門也是一直緊閉著,所以縱然是住在對面,但兩個人這些日子都一直沒有見過一面。但今日……

薛嘉月想了想,譚宏逸這到底是去會試的,還是要對他客氣,說些吉利的話。於是她就對他點了點頭,笑道:“你這是出門準備去貢院?你此去肯定是會蟾宮折桂的。”

譚宏逸沒有說話,只看著她,眼中神情不明。

她梳的是婦人的發髻,這也就是說……

“你和薛元敬已經成親了?”

話一問出口,他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然低啞的厲害。忙輕咳了一聲,以作掩飾。

應薛元敬的要求,自那日兩個人簽了婚書之後薛嘉月就開始梳婦人的發髻。一開始她還不會梳,後來請教了吳大娘幾次,便也漸漸的會了。這會兒聽譚宏逸問起,她下意識的就擡手摸了摸自己腦後的紮起來的頭發,然後尷尬的笑道:“是。我和他,已經成親了。”

譚宏逸別開目光,不敢再看她。多看一眼就只覺心中越發的痛上一分。一面又盡量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什麽時候的事?怎麽也沒見你們請媒人,辦酒席宴客?”

畢竟住在對面,縱然平日避忌不見,但若他們辦酒席宴客他肯定還是會知道的。

薛嘉月聽問,只好如實作答:“我們只是簽了婚書,暫定了名分,至於旁的事,還是等他會試之後再說。”

譚宏逸的目光閃了閃,聲音低了下去:“這樣你心中不覺委屈?”

在他想來,若深愛一個人,便該十裏紅妝,大吹大擂的將她娶回來,教這世上其他的女子都羨慕她。但薛元敬竟然,竟然連個成親禮都沒有給她……

心中不由的就有些不忿起來,也心疼起她來。

薛嘉月倒還覺得沒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一來是她覺得婚姻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婚後日子過的溫馨才是最要緊的,倒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縟節,二來,她也覺得她和薛元敬在京城中壓根就沒幾個熟人,要辦什麽宴席呢?這三來,薛元敬也親口承諾過她,待他取得功名之後就會立時給她辦一個很隆重的婚禮。這不,這些日子他就已經相繼的去買了好些首飾綢緞之類的東西回來,說都是給她的聘禮……

於是她就微笑著回答:“還好,我沒有覺得很委屈。”

譚宏逸神情一暗,沒有說話,只擡頭看著天際的雲彩。

薛嘉月眼見他的長隨已經趕著馬車過來了,正在旁邊候著,但譚宏逸卻一直沒有要上車的意思,只靜默不言的站在這裏。

她覺得心裏有點難過,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同譚宏逸說點什麽。可要是不說,看他一直這個樣子,她肯定會更難過。而且他待會兒就要去貢院,明日就是會試的日子了。也不知道現在適不適合同他說這些話……

想了想,她到底還是心一橫,小心的開口叫他:“譚公子?”

“嗯?”譚宏逸轉頭看她,面上的神情還有些恍惚,“什麽事?”

薛嘉月心中輕嘆一聲,那些原本想說的話忽然就不忍心說出口了,只柔聲的說道:“時辰也不早了,你現在就去貢院罷。明日就要會試了,你要好好的考。”

譚宏逸沒有動,只目光專註的看著她,也沒有說話。

就在薛嘉月被他看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時候,忽然就見譚宏逸笑了起來。而且仿似笑的很舒心很輕松的樣子。

“薛嘉月,”他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話。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心裏很難過,甚至從此一蹶不振。我是誰?我可是譚宏逸,平陽府裏數一數二的大才子,還愁沒有女子喜歡我?而且你也就是相貌生的好一些罷了,其實你的脾氣很不好,還慣會伶牙俐齒的氣我,往後我肯定要找一個比你好百倍千倍的女子為妻。”

薛嘉月聽他這樣說,心中頓時一松。就笑著一臉誠摯的說道:“你以後肯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好百倍千倍的女子為妻的。”

譚宏逸笑起來,然後轉過身往馬車走。一面走,一面又背對著她揮了揮手,仿似在跟她告別一般。看起來還是很灑脫的。

不過等他矮身彎腰坐進了馬車廂裏,車簾子放下來的那一剎那,他面上的笑容就漸漸的消散了。最後他更是擡手,輕輕的按在了自己左胸的地方,無聲的苦笑。

可是我還是覺得心裏很難過啊。薛嘉月,這些你知不知道?

薛嘉月看著譚宏逸坐的馬車也漸漸的消失在小巷子盡頭拐彎的地方,她這才有些悵然若失的轉過身往回走。

關上大門走進內院的時候,她看到墻角的紅杏花樹上打了好些花骨朵,夾雜在綠色的葉片間,萬點胭脂一般。

她看了一會兒紅杏花苞,又打了水給庭院裏的盆景澆水,然後就開始打掃屋子。中間覺得累了,直起身來到處一看,只見淺金色的日光從門窗裏斜了進來落在地上,耳中靜寂一片,仿似都能聽到外面微風輕拂過樹梢的聲音。

二進的院落房子其實算得很不少了,不過以前薛元敬在家的時候她從來不覺得這裏有多安靜,而現在他去會試了,要好幾日不回來,薛嘉月竟然心中生了一股很孤單的感覺出來。

等到了晚上,這股子孤單的感覺就越發的明顯了。到後來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性就跑到薛元敬的屋裏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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