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真是這麽認為的……”我苦笑不止的看著悉達羅，問道：“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死人啊。”

“這倒是。”悉達羅點點頭：“其實你也可以做到這一步。”

“我也可以？”我一楞，下意識地問道：“咋做啊？”

“人死了，心也就死了，所謂相由心生啊。”悉達羅大笑道：“人心若死，活人也如行屍走肉，人心若活，亡者也如初生孩童，生死不過在一心罷了，只要你的心還活著，那你看著永遠都像是個活人。”

“您說的這個太高深了……有點沒聽明白啊……”我訕笑道：“人死了，心怎麽能活著？肉身死了，心還能獨活嗎？”

“可以。”悉達羅點點頭，非常認真的看著我，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只要你能正視死亡，並且體悟到生與死的轉變，那你的心就會活著。”

“得，您這麽說的話，我更聽不明白了。”我苦笑道，搖了搖頭：“我就是一個俗人，這些大道理聽了也悟不出道來，生與死，這東西我看不透啊。”

聽見我這麽說，悉達羅也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麽。

“前輩，我先上山找我父親去了，等有時間了咱們再……”

“你現在上去，跟一會兒再上去，應該是差不多的。”悉達羅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就再陪我這個老頭子聊一會吧，十幾年來，我可只見過你一個活人啊。”

一聽悉達羅這話，我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畢竟我來這地方是有正事要辦的，如果是閑著來玩的，那我跟它嘮個十幾塊錢的都行，但是……

“不行嗎？”悉達羅嘆了口氣，雖說眼神裏有些失落，但也沒再繼續勸我：“你還是先上山吧。”

“別，我還是陪您聊聊吧。”我苦笑道，又坐了回去。

我最見不得的，就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露出這種失落的表情，真的，完全跟我爺爺當初的表情如出一轍。

我記得老爺子平常就愛說話，也愛嘮嗑，有時候心情好了，就讓我陪他嘮嘮，但那時候我不怎麽懂事，時常會因為玩電腦打游戲，或者是看電視節目這些原因，從而拒絕老爺子嘮嗑的請求。

那時候，他眼裏就是這種神色。

“不急著上去了？”悉達羅見我坐下了，眼睛也亮了起來，笑呵呵的問道。

“不急了。”我嘆了口氣：“反正也不差這一會兒，我就當是歇歇腳了。”

“嗯，這樣才對嘛。”悉達羅笑道：“心態放好一點，對你自己也是好事。”

話音一落，悉達羅便拍了拍褲子上的泥漬，問我：“進山的人，應該不光是你一個吧？”

聽見這個問題，我不由得楞了一會，心說這老和尚也是夠厲害的啊，坐在這座山上都能知道這麽多？！

各位可得知道，這座山跟不老山外面的三岔路口，完全是分割開的，就像是兩個世界。

要是從這裏出去了，那就不可能再進來，那它是怎麽知道的？？

“您是咋知道的？”我特別疑惑看著悉達羅，小心翼翼地問道：“您看見了？”

“沒看見，但我能感覺到。”悉達羅笑得很是自然，仿佛是在說一件不足輕重的小事，沒有半點自誇的意思：“我在這地方待了太久，對於整座不老山而言，我可能都算是其中一份子了，所以我的感知力在這地方還算是……”

話說到這裏，悉達羅就止住了，沒有再繼續往下說，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還算是什麽？”我問。

“沒什麽。”悉達羅搖搖頭：“反正我是很清楚的感覺到了，你們這一批進山的人不少，但來這一座山的人，只有你。”

“他們都去辦正事了。”我笑道：“如果不是為了尋找我父親，可能我也不會來這裏。”

“你也想成仙？”悉達羅一皺眉，看著我，上下打量了幾眼，很疑惑的說：“我感覺你不像是那種俗人啊，怎麽會想到要成仙呢？”

“誰說我想成仙了？”我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我們只是去……哎算了，這事有點覆雜，短時間內解釋不清楚啊。”

“不想成仙？”悉達羅問我。

“肯定不想啊。”我咧了咧嘴，很坦然地說道：“我覺得吧，能夠好好做一輩子的人就夠了，立地成仙那種事太虛無縹緲，指不定就是個陷阱呢。”

聞言，悉達羅沈默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恢覆了正常，更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有慧根啊。”悉達羅點點頭：“越是誘人的果子，就越是藏著要命的風險。”

“您是不是知道什麽？”我試探著的問道。

“我沒去過那座山，但我的朋友去了。”悉達羅嘆了口氣。

“老前輩，您不是信佛的嗎？也信立地成仙這種東西？”我有些納悶。

“不。”悉達羅搖搖頭：“我們聽來的，不是立地成仙，而是立地成佛。”

“對！立地成佛！我差點忘了這茬！”我忙不疊的點頭：“我師父說過，不老山上的那一座山峰，對道家子弟而言，就是立地成仙，對佛教僧眾而言，就是立地成佛。”

“你師父？”悉達羅笑著，似乎是有點好奇：“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你師父肯定是一位道家高人啊。”

“您可別誇他，要是讓他聽見，指不定得多驕傲呢。”我笑道。

“當初我們第一次聽說不老山這個地方的時候，有幾位上師告訴我，說這座山便是靈山，而且是真正的靈山。”悉達羅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念念有詞的跟我說著，在“真正”這兩個字上，還加重了語氣。

“靈山？”我一楞。

“對，就是佛祖修行的那座靈山。”悉達羅點點頭：“雖然上師是這麽說的，但我們卻誰都沒信。”

“沒信你們還來？”我好笑的問道。

“我們一開始也沒打算來，但是……”悉達羅緊皺著眉，說：“我聽說這座山可以斷因果，所以我就來了，而我的那些朋友，也對立地成佛這種事挺感興趣的。”

“感興趣？”

“對，僅僅是感興趣，並不是真的要去做……”悉達羅苦笑道：“他們剛開始的打算，只是想看看，那座山憑什麽能讓人立地成佛，但到了最後……可能還是貪念作祟吧……”

我在這時候，並沒有說什麽，而是安安靜靜的看著悉達羅，等著它繼續說。

“他們在那座山上做了什麽，我不太清楚，但直覺告訴我，他們應該是親身嘗試了一次所謂的立地成佛……”

悉達羅說著，眼神裏隱隱透出了一種悲痛，但無奈卻占據了更多。

“最後，他們的氣息，都消失了。”

“老前輩，我有個問題啊。”我訕笑道，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們氣息消失的時候，你還活著嗎？”

“我還活著。”悉達羅點頭。

“那您是怎麽感覺到這些的？”我更好奇了。

“我從上師那裏學來的法術，可以讓我們有所聯系，那是一種特殊的咒圖，可以連接我們的氣息，如果有人死了，那咒圖就會燒去那人占據的一部分。”悉達羅說道，眼神略顯黯淡：“最後，那一面咒圖，只剩下我了。”

“他們如果是遇見了意外呢？”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意外？”悉達羅一楞，隨後笑了起來：“這座山裏的邪魔，其能力還不足以殺掉我的那些朋友，如果他們遇見了這種意外，必然會原路撤出來，不會繼續前進，這點我們事先就說好了。”

“這樣啊……”我點點頭，也沒再繼續問這事，轉而問：“那您是遇見了意外才變成這樣？還是別的原因導致的？”

“我？”

悉達羅撓了撓頭，很無所謂的說。

“我是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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