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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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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五日的中午, 剛過午飯時間,燕臺文會的報名地點迎來兩位特殊的客人。

翟作書將溫勉帶到百無聊賴昏昏欲睡的負責人面前,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你好,這裏有人要要報名。”

負責人頭也沒擡摸起毛筆打了個哈欠:“你們報名還要踩點的, 今天晚上就要截止了……名字?”

“溫勉。”

負責人:“門派?”

“臥滄山。”

負責人寫字的動作一頓,驚訝的擡起頭,拿起旁邊裝飾用的眼鏡戴上仔仔細細又看了一眼來人:“翟作……翟前輩?您要參加?可是燕臺文會只允許燕臺集的參賽者入場。”

翟作書挑眉:“你沒聽見嗎?不是我要報名。”他推了溫勉一把, “是他。”

負責人已經不僅是驚訝, 而是驚恐了。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前輩您從什麽地方拐來的?”

溫勉:“……”

翟作書隱隱不耐煩:“你怎麽幹活的?哪個門派的?師長是誰?”

負責人不敢再多話, 老老實實低頭記錄:“溫道友要參加什麽項目?”

溫勉因為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計劃,以前淺薄的了解僅限於走馬觀花見過就忘, 聞言問道:“燕臺文會要做什麽?”

負責人更確信他是被師門長輩強迫上場出醜的小可憐,憐憫解釋道:“主要是琴棋書畫詩五項, 酒花茶因為針對性太強完全被個別門派包攬、根本不需要對決所以排除在外。”

他挺熱心的放下筆對著溫勉繼續分析:“書法一道今年書聖的弟子報了名,所以其他人都對頭籌不抱什麽期待。畫藝同上。詩文也比較難, 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話很難取得進項,往年也就書院的弟子們可以一展身手,我們這些舞刀弄棍的聽都聽不懂看看也就罷了。”

“棋藝前兩年都是棋聖的小弟子獨領風騷,今年他元嬰巔峰閉關不打算參加燕臺集, 約麽去年拿到第二的那位有機會爭上一爭。剩下的琴藝, 我覺得你可以試一試。”負責人的手指在琴字上按住,“喜歡樂理的女弟子比較多,每一個參賽的男修都會受到熱烈的追捧,往年那些宮商角徵羽五音跑了四個的也能因為長得好看收獲不少青睞。既然你都來承受這一遭, 好歹也撈點好處不是?”

溫勉:“……”

實話實說,人類有長處就有短處,黃鶴樓樓主也不是精力無限無所不能,很多東西受限於天賦是無法依靠後天努力達成成就的。

他看了一眼系統面板。

琴這個技能是唯一一個可憐巴巴的初級,系統評價是:【別開腔,是友軍。】

更可怕的是溫勉還不是五音不全。唱歌跑調好歹可以低調彈琴,他完全是節奏感缺失,譜子背的精確無比,彈的每一個音音準都堪比大師級,就是要麽二倍速要麽0.5倍速,群魔亂舞,能把長笛吹的宛若嗩吶。

翟作書聽負責人逼逼叨叨這麽半天早就忍不住打斷他:“書法,就這個。”

負責人話音一頓,問在一旁沈默不語的溫勉:“確定嗎?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溫勉露出一個鎮定溫和的笑容。

——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看見因為我彈琴而變成尖叫雞演奏會現場的燕臺文會的。

等這天下午回到臥滄山所在的客棧之後,幾個年輕弟子圍成一團竊竊私語,見到溫勉走過來,哄然圍上去。

打頭的祁尚英弟子秦鵠帶頭起哄:“智慧之光!”

其他人跟著大喊:“智慧之光!”

好幾個其他門派的人聞聲好奇的看過來。

溫勉維持著微笑的表情青筋暴起,拉著秦鵠的胳膊想要與他回到房間裏聊聊人生理想。

賀驚帆臉上帶著點笑,他和連塗的弟子桑魚是少有沒參與進來的老實人,眼看秦鵠可能即將有生命危險,大師兄連忙撥開人群走進來滅火。他還想問問溫勉有關於淮城內不知道藏在哪個犄角旮旯裏琢磨陰謀詭計的黃鶴樓樓主的事情,未曾想另一個人擡步走進來,瞇起眼睛打量一圈,很快確定目標快步走向溫勉:“這位就是溫道友?久仰。”

溫勉聞聲回頭。

——是紀拓。

這還是這一世界線上頭一次,溫勉以原本的身份和紀拓見面。他恍惚間感覺自己聽見了命運的車輪嘎吱嘎吱滾動的聲音。

久經歷練的樓主大人笑容未變,從容回禮,稍微帶著點疑惑道:“這位是……?”

賀驚帆一個跨步擋住他的視線,從容有禮道:“紀道友。”

把紀拓半肚子的自我介紹噎了回去。

臥滄山剩下幾個和賀驚帆同輩的弟子紛紛對視一眼。

其他人因為年紀太小修為太低,可能還不清楚臥滄山和浣劍門近些年越發惡劣的關系。早在連塗離開浣劍門轉投臥滄山開始,浣劍門的門主紀磐就看隔壁郴州的老冤家不大順眼。這兩年溫勉和紀拓因為年齡相近又都天賦驚人,不可避免的被人們來回比較,明明兩人一面都沒見過,民間衍生出的愛恨情仇話本卻能編成一部小冊子。

襲常峰在王秉通離開之後與其他幾峰之間的關系略顯疏遠,但幾個內門弟子擡頭不見低頭見,再怎麽回避也生疏不起來。賀驚帆和紀拓見過一面,回去不可避免的在和同門閑聊時談上一嘴。

其他人就對紀拓有了個大致的印象。

現在腦補和真人對上了。

他們一瞬間想的都是——必須不能讓這個隔壁的陰險小人欺騙傷害我們臥滄山辛辛苦苦十年養出來的小甜菜啊!

只能說溫勉三好少年的外在形象樹立的過於成功。

他膀大腰圓的師兄們和美麗動人一拳一個魔修的師姐們對視一眼。

紛紛站在賀驚帆旁邊,也不做什麽,就抱著手臂和紀拓聊家常。

紀拓上輩子哪見過這個陣勢,眼前這群人除了他過去一劍斬過去的敵人、就是過去難以解決但好歹最後還是搞定的敵人,現在他被敵軍包圍,肌肉記憶快過大腦,下意識的警惕起來繃緊肌肉,擡起手搭在劍柄上。

臥滄山的弟子見狀,也跟著閉上嘴,握住武器。

賀驚帆悠然緩慢道:“紀道友,這是要做什麽?”

紀拓:“……你們不必這麽警惕吧?”他在一群眼睛的註視下放下手中的劍,一臉無奈道,“我真的是來找溫道友交個朋友的。”

他緊接著看向賀驚帆:“我不是還與你談過那位溫道友幸存下來的兄長的事嗎?難道賀道友還沒有告訴他?”

紀拓太了解人們在面對關心的人會做些什麽了。

這是他知曉也不理解的部分。

他不理解人們為什麽會面對親近的人反而容易感到緊張和唯唯諾諾,他不理解為什麽有的人會為了愛心甘情願低下頭,他不理解什麽叫做保護和關照。在紀拓的眼中,這世上的東西和人只分為兩類:能幫助他的,幫不到他的。

他將親人、朋友、愛人、師長逐一分門別類,在適當的時候讓他們盡到應有的作用。

他從未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但他也明白其他人並不會像他這樣想。

在很小的時候,紀拓就學會了隱藏起自己身上與眾不同的部分,努力融進社會,變成一個正常人。他觀察了很多也學習了很多,比如他知道,賀驚帆在這種情況下很有可能為了照顧溫勉的情緒,選擇在調查清楚確定不是陷阱之後再告訴他真相。

再比如他也覺得,溫勉說不定會因為這樣的隱瞞感到憤怒,年輕人總是對世界充滿懷疑,意識不到他人的好意。

但這一次他想錯了。

溫勉的聲音在賀驚帆身後傳出來,和他記憶裏面的一模一樣:“師兄告訴我了,這件事還要謝謝紀道友的積極調查。”

紀拓:“……”

他莫名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是你既然知道了,難道不打算去看看他嗎?”

溫勉慢吞吞道:“師兄建議我先不用去。”

紀拓努力捋了捋自己的想法:“他……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自己想去見他的話,我可以幫你?”

“不。”溫勉拒絕的很幹脆,“我不想見他,謝謝。”

他心裏腹誹,都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難道兩個成年兄弟還要擠在一起聯絡感情不成?

紀拓微微張開嘴,顯得有點茫然。

只有這種時候,他才看上去真的像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人。

賀驚帆看上去很隨意,很放松,悠悠然道:“閣下還有事嗎?”

紀拓咳嗽一聲:“我就是想來認識一下溫道友……那麽,燕臺集賽場上見?”

場面一度陷入了詭異的沈默。

紀拓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他在這方面偶爾會有點遲鈍。

良久,臥滄山大師兄說:“你們大概見不到面。”

“你還沒有得到消息嗎?也是,我們今天上午才去報名更改的賽場。”

“溫師弟前段時間碎丹成嬰了。”

紀拓:“……”

他差點沒讓賀驚帆再說一遍。

溫勉碎丹成嬰了??什麽時候的事?他突破金丹期這才幾天?

碎丹成嬰已經像是嬰兒學走路一樣變成了如此尋常又簡單到理所當然的事情了嗎,到底誰才是重生的那一個?!

桑魚因為師父連塗的原因一只直浣劍門抱有敵意,這時候湊過來掩飾不住得意道:“這樣人們就不會把你和溫師弟放在一起比較了。說起來你們浣劍門女弟子真的有一大半都是你爹紀磐生的嗎?”

紀拓沈默不語,壓根就沒理她。

主角先生陷入了迷思。

說真的,本來他重生一遭,在修練的途中按部就班沿著舊路前進,還因為擔心自己的實力增長太過驚世駭俗而特意比照著溫勉放緩速度壓制突破。

結果萬萬沒想到。

溫勉上輩子天賦真的有這麽高嗎?

並不算是根正苗紅出生起就被人看好的紀拓略有迷茫,修真界的天才上限遠遠超出他的預料,居然能幹的出來兩年從金丹突破元嬰期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他危機感頓生,再不敢浪費時間,匆匆告辭離開,身影消失在門外。

系統在溫勉腦內發出一連串毫無起伏的機械音狂笑,聽上去格外鬼畜:【本系統早就想見到這一幕了。】

它在笑聲告一段落之後說道:【就算他重來一回,你也依舊是你,不會因此落於人後。】

溫勉道:“是你推測計算出來嗎?”

【不。】系統說,【用人類的話來講,是我堅信。】

作者有話要說:  翟作書(面對教師界全部同行的懷疑):暴躁.jpg

恨不得讓溫勉包攬全部冠軍,甚至夢裏幻想過溫勉為什麽不能是黃鶴樓樓主呢這樣就可以下棋贏過棋聖弟子,腳踢浣劍門,手打三絕兩聖,為臥滄山爭光。

梅光濟心說,管的這麽多不如您來當掌門我好退休專心養魚。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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