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說說看，我考慮要不要改變決定。”徐子然說。

他好奇心很重，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此刻，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好奇心重，還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

“十六年前，有異族在宋國南部興風作浪。昆侖山掌門的得意大弟子，也就是厲天鳴，被派往那裏。而崔氏一族是宋國的名門望族，崔家家主更是宋國的相國大人。家主的嫡女名為崔於霜，是名不讓須眉的女將軍，與厲天鳴一同剿滅異族。在這過程中，二人漸生情愫，卻無奈於厲天鳴的身份，無法相守。崔於霜倒是個利落的女子，幹脆請人做了藥，下在厲天鳴的酒裏，想著生米煮成熟飯，逼迫厲天鳴娶她。”

“下藥……”徐子然咽了咽唾沫，心想，這事擱在現代社會都不尋常，崔於霜……還真是個勇於追愛的奇女子。

“然後呢？”他問道。

“此事不知為何，居然就傳遍了整個修真門派，昆侖山的百年對頭蓬萊，甚至特地書信一封，明褒暗諷。昆侖山掌門盛怒之下，直接將得意弟子逐出了師門，並昭告整個修真大陸。”

“雖說厲天鳴一直被當做昆侖山的下一任掌門來培養。但其實，只要不做掌門，昆侖弟子倒也並非不能娶妻。因此關系發生之後，厲天鳴本想挑個日子，與愛妻一同赴昆侖山請罪，卻不料發生這種事。他當即前往昆侖山，卻被拒之山下，於是便在赤水城住了下來。一方面思念妻子，一方面又愧對師父，他就這麽矛盾著住在赤水城，一住就是十多年。”

“而崔於霜，等了一日又一日，終於明白自己的丈夫是不會回來了。生下孩子沒多久以後，便去世了。”

聽了蘇墨的說法，再結合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徐子然基本明白了。昆侖山掌門其實早為當日的決定感到後悔，他知道崔樂之就是愛徒的兒子，所以就讓崔樂之一同去赤水城借玲瓏玉佩。

既能挽回師徒關系，又能挽回父子關系。

“真是一舉兩得吶。”徐子然感嘆道。

“不，是三得。”蘇墨說。

“三得？”徐子然楞了楞，“還有什麽？”

“你還成了昆侖山的弟子不是？起碼是名義上的弟子。昆侖山與蓬萊島雖然都是心系蒼生的出世門派，看似出世，彼此之間卻積怨已深。十六年前，昆侖山吃了如此一個大虧，如今找了你，算是又超了過去。”

“……你確定？”

雖說我有外掛，可時至今日，我實在沒感受到外掛的威力。

“當然。這個掌門，倒是會算計。”蘇墨靜靜地看著徐子然的眼，低聲道：“你註定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人，成為整個修真界的救世主，雖然我並不希望。”

徐子然“哈哈”一笑，“是麽，難道你是害怕我到時候變厲害了虐你不成？”

蘇墨又低下頭，微微牽了牽嘴角。

“咳，”徐子然幹咳一聲，說道：“那個——我覺得你講的故事還不錯。”

蘇墨理了理情緒，重新揚起頭，笑著說：“所以，我有幸和你一起上路了？”

徐子然含糊地“嗯”了一聲，又趕緊說道：“呸，什麽上路不上路的，真不吉利。”

蘇墨“噗”地一聲，“你什麽時候還講究這個了？你不是向來不信神佛不信命，只信你自己麽。”

“……”

徐子然不搭腔，起身就往外走。

蘇墨搖了搖頭，跟在他的身後。

淩風正在距離房外數十米的地方等候。

見徐子然和蘇墨走了過來，淩風恭敬地做了一揖，說道：“師尊知道兩位即將離去，只是礙於昆侖山的規矩，弟子不得無故長時間離山，因此他老人家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特命我來送送兩位。”

徐子然和蘇墨對視一眼，有點想笑。

“師尊說，希望徐師弟記得，自己已是昆侖山的一員。以後在外，也皆可使用昆侖山弟子的名號。”

徐子然也回了個揖：“嗯，有勞師兄，我記下了。”

心裏暗想，我早就在使用了啊，一直在用。

淩風再次做了個揖，轉身離去。

徐子然又回了個揖。

“我一直都想問，你這麽來回作揖，不累麽？”蘇墨說。

“……這叫修養，懂不懂！”

蘇墨“哦”了一聲，淡淡道：“我沒記錯的話，除了初見時你在我面前做過一次揖，那之後就再沒有過了吧。”

徐子然冷笑：“是啊。你可厲害了，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引起我的憤怒，我的修養在你面前完全是不堪一擊。”

蘇墨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對我，跟別人是不同的。”

“……”徐子然瞪他。

見徐子然隱隱有生氣的跡象，蘇墨立即一本正經地在自己嘴邊做了個“封口”的手勢。

徐子然忍不住又被逗樂。說來也怪，自從飛蛟峰重逢以後，他越來越覺得蘇墨可愛是什麽鬼？

前世的某種情緒好像有死灰覆燃的趨勢。

徐子然甩甩頭，命令自己不要再多想。

他說道：“哼。我暫且不跟你一般見識，還不快召劍。”

蘇墨乖乖地照做，問道：“你是想再去一趟赤水城？”

徐子然“咦”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我無所不知。”蘇墨揚了揚嘴角。

“呵——”

“不過，你恐怕要失望，崔樂之應該會留在赤水城。以後跟著他的父親，又或者跟著昆侖山的掌門，好好修煉。”

徐子然眼裏露出一絲疑惑。

“厲天鳴能被選做昆侖山掌門的繼任者，天賦可見一斑。崔於霜亦非常人。這兩個人的孩子，怎可能15歲才修煉至10多級？”

“所以你的意思是……”

“崔氏作為宋國的第一大族，族中的爭鬥之激烈並不遜色於皇家。唯有軟弱的性格和平平無奇的天賦，才能在沒有父母庇護的情況下安全長大。如今，有了父親的庇護和教導，十年之後的崔樂之，一定是另一副樣子。”

到了赤水城，找到崔樂之後，果然如蘇墨猜想的那樣。

“子然哥哥，雖然跟著你行走四方亦能得到磨煉，可是在沒有實力之前，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只能遠遠看著，成為拖後腿的存在。所以我想留在這裏，跟著他好好修煉。”頓了頓，崔樂之又說道：“而且，我也很想體驗一下有父親的感覺。父親優柔寡斷地矛盾了這麽多年，給母親、給我、給他自己都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所以這一次，我不想重蹈覆轍。雖然心裏有怨，可是我知道，我想待在父親身邊，想要父親陪著我，教導我修煉。”

雖說有了心理準備，但這一番話，還是讓徐子然有些意外。

“你倒是長大了不少。好，那你就留在父親身邊好好學習，什麽時候想再隨我一起行走四方了，就用你們家那神奇的靈鴿……”說到這裏，徐子然突然停住了。

崔樂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子然哥，對不起啊，因為我們家族比較特殊，當時我們認識的時間又很短，所以我就騙你說我們家是做消息生意的。不過，我們家確實有養那種靈鴿，我會經常寫信給你的。”

徐子然釋然一笑，抱拳道：“好。那就暫時別過。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崔樂之回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出了城，卻不知該去往何方。

從去飛蛟峰到離開赤水城，完全沒有再見到碎片的影子。下一個碎片的下落，此刻也沒有任何頭緒。

“不如，我們去宋國怎麽樣？”蘇墨提議道。

“嗯？”徐子然疑惑地看他，用眼睛在問：理由呢？

“江南的風光甚是美妙，奔波了這麽久，不如放松一下。而且，我聽說那裏有一個雲絮山莊，很是古怪。”

“哦？”徐子然顯然對後者更感興趣。一方面是好奇心作祟，另一方面，自然是因為，有古怪的地方就有可能存在碎片。

“怎麽個古怪法？”他問道。

蘇墨說：“雲絮山莊的莊主是個十分年輕的俊俏書生。本無縛雞之力，可是突然有一天，仿佛天降神力似的，他變得厲害無比，甚至連宋國境內的修仙門派，包括掌門在內，都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

徐子然立刻有了疑問：“慢著。按常理說，他一個山莊莊主，還是個書生，即使突然變得厲害了，大家又是怎麽知道的？又怎麽會知道，連修仙門派的掌門都不是他的對手？他總不能在家門口擺了個擂臺吧。”

“因為他的侍妾一個接一個離奇死亡，且新納的妻妾也都是如此。有人懷疑是他行的兇，想要調查，卻均被他一一打退，此事便驚動了宋國的修仙門派。結果，修仙人士也沒有討得了好，再加上無論他的妾怎麽死，總有女人願意嫁給他。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漸漸便也無人去管了。但這件事倒是被傳得越來越廣，也越傳越邪乎了。”

“原是如此。”徐子然點了點頭：“那就去吧。”

“好嘞。”蘇墨喚出佩劍，兩人踏上劍，一路向東飛去。

但下落的地點卻並非雲絮山莊。

“這裏是哪兒？”徐子然問。

“你不會覺得，這裏很美妙嗎？”

美妙？徐子然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風景。

好吧，他承認，確實有些美妙。藍天白雲，青山綠水，一片祥和的氣氛。

“可是我們應該——”

“噓，”蘇墨打斷了徐子然的話，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什麽應不應該。我早就說過，你不要這麽逼自己。答應我，就這一個下午，不要去想別的事，好好地放松一下，可不可以？”

徐子然眨了眨眼。

說起來，上一次蘇墨說這句話時，自己還吐槽，是因為蘇墨自己才不得不逼自己。可現在——明明蘇墨的問題已經徹底解決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仿佛有條無形的鞭子在自己身後，一慢下來就會狠狠地抽自己一鞭似的。

難道我天生就是個勞碌命？

徐子然好笑地搖了搖頭。算了，那就好好地放松一下吧，今天下午不想別的事了！

他和蘇墨一起坐到一棵樹下，實實在在地體驗了一番“看天上雲卷雲舒”的意境。

說起來，相比前世，這個世界的風景還真是美妙得多。起碼，沒有一絲汙染，不論是青雲沼澤還是飛蛟峰，又或者居安村昆侖山赤水城，連最為繁華的魏國都城天悠城，都處處充斥著自然的味道。戰爭的鮮血都無法掩蓋的，“和諧”的味道。

也許，正是因為感慨於這樣的和諧太過美好珍貴，所以有的人才甘願為了守護這一份珍貴，而獻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吧。

不知為何，他腦海裏浮現出了這樣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第三更！

不過這章的畫風好像有一點點奇怪？

崔樂之要暫時下線啦~嗯，暫時。

下面又是一段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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