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很開心，一邊說謝謝，一邊要來擁抱她。陳墨抱了一下，立馬在桌子上找冰水，一口灌下去。沈回音看她這樣，捂著嘴笑起來。

溫蘇陽坐到胡瑾那桌，沒有碰酒，他還記得他被沈佳音叫來的原因。他掏出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他這個位置，一擡眼就能看到，窩在沙發裏的陳墨。正和胡瑾聊天的沈佳音，順著他的目光看進去，看到自己妹妹已經到了，起身過去，把沈回音給叫過來這桌。

“你們一塊來的，怎麽不都來這桌？”沈佳音一邊說著，一邊安排沈回音坐下。

“知味不是在那邊麽？”

“溫蘇陽不是演過你的作品麽？不熟麽？”沈佳音問。

“對，兩年前了吧？”沈回音沖溫蘇陽笑了一下。

“有機會，還挺希望能再跟你合作的。“溫蘇陽微笑著說。

沈回音也只是笑笑。她心裏清楚，溫蘇陽這個級別的男演員，以後都想著專註發展電影方面了。以前演那些商業愛情片，也都是公司的安排，他自己恐怕並不太喜歡拍愛情電視劇，也演膩了那些所謂的魅力男主角。他剛剛那麽說，估計也只是客氣。

從沈回音的角度看，他確實是極好的演員。有天賦，又努力，老天爺給了吃這口飯的天資，他自己也知道珍惜。平時太低調，基本不露臉。她姐徹底放棄給他安排什麽品牌發布這種工作，這回能來，也真是給面子。有時又帶點知識分子感，荊川國立畢業的嘛，幾乎都學院派。

兩年前，和他合作時，居然聽說，他總去看畫展，也會彈吉他。雖然這個比較不太恰當，但沈回音真是覺得，溫蘇陽的確比陳屹然段位更高一些。他是真正的，繁華擁盡，歸於平靜。

沈回音想把陳墨也給叫過來，一轉頭就看見有個高個兒杵在那桌前，好像正低頭跟陳墨說些什麽。沈回音立馬放下酒杯，往那邊走。

陳墨看著眼前說話這人，沒有換姿勢，只是擡頭說：“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你這種美女，是個人都不會認錯。“

陳墨嘲弄地挑起了嘴角，一句話往嘴邊沖“那看來你不是個人啊。”但她只是沒說話。

“三個月前，在倫敦的OVF音樂節，就是你啊。”這個男人還是接著說：“贏走了那把限量版吉他。你吉他彈很棒，唱歌也好，不考慮來做音樂嗎？”

“OK.”陳墨嘆了口氣：“我只是需要那把吉他，沒有別的想法。”

“但你真的很不錯，考慮一下吧。”

“她真的沒有做音樂的打算”沈回音插進來，“這樣吧，您把名片留下，好吧。”

那人也聽出了沈回音的意思，掏出了名片，笑著說：“一定要再考慮一下，今晚玩得愉快。以後有機會再聊。”

沈回音回了個微笑，把名片放桌子上，坐下來，問陳墨：“那把吉他怎麽回事？我記得，你帶微言出去。微言可跟我說，你是領著那把吉他去找溫蘇陽了。“

“是啊，我還他。“陳墨拍開瓶蓋，隨口回答。

“所以，你和他到底——“沈回音停住，又說：”你願意說嗎？“

“不願意。“陳墨說完，扭過頭來看向沈回音。

沈回音才不會被陳墨這個又帥又美的樣子震到，她早就習慣了。她笑著說：“那你應該記得吧，七年前那劇本，最後是他來演的男主角。”

陳墨還是沒表情，看著沈回音。

沈回音挑了一下眉，接著說：“我看你好像忘了，告訴你一下。”

“我知道。”陳墨勾起一邊嘴角，竟然有點痞的感覺：“是我說他適合演男主角的。”

沈回音微微張著口，眨了眨眼，說：“哦，那好。我過去那桌了，你要過去嗎？”

陳墨擡眼看了過去，那男人坐在角落裏，耀眼燈光並沒有在他身上，但是手指間的煙火很明顯。頸巾不見了，馬甲的扣子解開了，頭發也微微淩亂。煙霧迷蒙，他面無表情，看過來的眼神卻依然深邃。

陳墨垂下眼皮，沒說話。沈回音見了，拍了拍她的肩，自己走了。

沈回音一邊走，一邊低著頭笑。突然間，發現了有意思的事情。陳墨跟她耍帥是吧，好，她的確沒轍，她也只是，會都告訴秦柳。

“我是看你對他們幾個小夥子來說，不就是大哥麽。想著你在，能教育教育他。“秦柳的聲音還是特別脆，沈回音一走近就聽見了。

“可實際上，你想多了。“溫蘇陽笑得也特邪氣：“女人問題上，我也很失敗。”

“你？”秦柳一臉“懶得理你”的表情，又喝了一口酒。

“欸。”沈回音攬過秦柳，湊在耳邊說了一通。好歹一直吃編劇這口飯的，文字功底好得很，說話簡明扼要，信息量特別足。

秦柳一邊聽，一邊瞟了幾眼溫蘇陽。他倒是不在意，還是不動聲色地往遠處看。

“溫蘇陽。”秦柳伸手敲了敲他那側的桌子，讓他回神：“吉他還滿意麽？”

沈回音捂著嘴，低低地笑。目的達到了，秦柳這就是要開始了，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她就坐這，看著就行了。

溫蘇陽挑了一下眉，沒說話。

“你必須得滿意啊。“秦柳氣勢起來了”我們家陳墨，飛了一趟英國，費勁巴拉贏回來的限量版，你能不滿意麽？”

溫蘇陽當然知道，他一拆開就知道了。只是也沒有再去考據，並不知道她這麽費心。

“還記得七年前，你還總演愛情劇時，演的《林夏士多》麽？”秦柳一提，沈回音也看向溫蘇陽：“陳墨寫的，就寫過那麽一回。那時她還是學生，不掛老師的名字用不了。”

沈回音接過話來說：“那時候，我們倆都在於嘉應老師那當助理。老師看了大綱，覺得很棒，就說試試看吧。但總不可能用個小丫頭寫的本子吧，所以用了老師的名字。”

“那時候，還真是，覺得老師肯答應用自己的名字，幫忙發表，都要感激涕零了。完全不會覺得自己寫的，不能用自己名字，有什麽委屈的。“秦柳對沈回音說。

“是啊，那時候，就覺得，肯定都得有那麽個階段，熬過去就好。“

“唉，說起來，陳墨後來倒真沒再寫過。我覺得，她要真是繼續的話，說不定現在和你不相上下。“

“那當然。我現在寫，不順的時候都去問她。她真心是，一針見血那種。“

“你問過，她為什麽沒繼續幹這個麽？“

“問過，問過好幾回。她就說，提不起勁兒寫，覺得還有老多別的有意思的事兒。“

她們倆已經自己聊上了，話題歪到了好遠，完全沒再註意溫蘇陽。

溫蘇陽臉上也的確沒大動靜，盡管心裏已經翻來覆去幾輪了。他按下現在直接走過去，把那姑娘拽起來的沖動，又點了一支煙。

“額。”秦柳察覺到她和回音聊得有點遠了，轉頭又看向溫蘇陽：“其實，我們的重點是——”

“一會兒，陳墨就該喝高了”沈回音拉住秦柳的手，插過話來：“麻煩你送一下她。“

秦柳看沈回音一眼，沈回音也笑著看回來，眼神交換。於是，她倆都轉頭，沖著溫蘇陽笑。

溫蘇陽見了，還是很淡定，微笑著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的，就是你

秦柳趁著大家都給鄭知味敬酒，把陳墨從人堆裏給拉了出來，拽著她就往門口走，還不停地說：“喝多了吧，早點回去吧。“搞得陳墨一頭霧水，她明明只喝了一杯莫吉托而已。

出去就看見，靠在墻邊站著的溫蘇陽。一身西裝已經淩亂了，雅痞的樣子。

“他送你。我得送回音。“秦柳說完，擺了擺手就往回走。進去後就找沈回音，問著她： “編劇，這可按你劇本走的。不過，你怎麽知道，這倆人——”

“是就是，不是就算了。”沈回音說得特別輕巧，說完笑起來。

門外的陳墨打了個噴嚏，凍得。裏面空調開得特別足，她只穿了條單薄的裙子，不冷才怪。肩頭一沈，落下外套，帶著科隆水的清冽味道。陳墨本來以為，他會用DAVID DUFF的COLD WATER，偽裝清淡，實則凜冽。

陳墨扯了扯他的西裝外套，拉得更緊一些，面料的質感真好，厚重又順滑。她擡頭看溫蘇陽，他還是面無表情，看著她好像看得很深的樣子。

陳墨拉著外套，徑直往前走。溫蘇陽不緊不慢地跟著她。她扔過來鑰匙，他敏捷地接住。她開了副駕駛的門，還是迅速蜷起來。他發動車子，像她一樣單手開車。

溫蘇陽側頭看了一眼她，想再問一遍“你不覺得我們像認識了很久嗎？”他真的覺得像，但這姑娘大概不僅會反駁他，還會吐槽他在煽情。真是，很沒有辦法。

紅燈了，他靠在椅背上，微微舒展一下身體。想想看，好像已經很多次，和陳墨在一起時，她是喝多了的。“喝醉了嗎？”他轉頭問她。

“完全沒有。”陳墨頭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邊說。

“剛才突然親你。”溫蘇陽頓了一下，踩下油門，“對不起。“

“沒關系。“陳墨把頭轉回來，看著前面說”我能理解，你突然想接吻，而我剛好在。“

“你——”溫蘇陽無奈又自嘲地呼出一口氣，喉結滾動。真是，他自己找噎。

倆人沒再說話，直到快開到巷子口。陳墨說：“停這裏吧，我可以自己開進去。看到你上車，我再走。”

溫蘇陽沒說話，只是看向陳墨。

“你這麽一名人，大晚上的，得看你安全走吧。”陳墨揶揄著解釋。

溫蘇陽聽了，低低地笑。沒聽她的，拐進了巷子裏，憑印象，開到了她家門口。

車熄火了，陳墨作勢要下車，溫蘇陽突然說：“吉他，謝謝你，費心了。”

陳墨疑惑地看過來一眼，說：“不客氣，應該的。”說著去拉車門。

溫蘇陽也開了車門下來，靠在車子邊。陳墨沒來及說告別的一連串套話，就聽見溫蘇陽問她：“你怎麽不再寫劇本了？”

陳墨楞住了，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溫蘇陽。

“七年前，不是寫過嗎？”溫蘇陽換了更放松的姿勢，好整以暇地看著陳墨：“說起來，你那時候剛剛二十出頭吧？“

陳墨低頭，踢了踢腳下的地面，呼出口氣，擡起頭看著溫蘇陽。

溫蘇陽笑得有些壞，了然於心的樣子，說：“好像，是我演男主角吧？”

陳墨移開眼神，看向一邊，輕笑了一聲，說：“是。”轉過來看著溫蘇陽，又說：“謝謝你送我，回去小心，BYE”說著伸手去推肩頭的西裝外套。

溫蘇陽上前一步，輕輕地拿下她的手，把外套給她穿好，說：“你還沒回答我，怎麽不再寫劇本了？”

陳墨抿著嘴，看向一邊，無奈又氣惱地說：“因為現在這樣的時刻。”她扭過頭定定地看著溫蘇陽，眼睛亮得驚人。

“現在這樣的時刻，如果有幾盞燈布光，有反光板在你和我之間，你很帥很有魅力，而我長得也算合理，鋪一條煽情的音軌，來兩個緩慢的移動鏡頭，夠播出標準了。“陳墨緩緩地說著，語氣居然很輕柔：“可實際上，都是假的。因為是假的，所以需要編劇寫。寫出來，騙人騙己。做出來所有女性的精神鴉片，賣男主角的英俊和深情，賣浪漫得不切實際的橋段。對不起，我太矯情了——”

陳墨說著說著，自嘲地笑起來，說：“其實這根本沒什麽，只是我太矯情了。大家看電視劇看得也挺開心的，有把寫這個當夢想的，也有願意被騙的。“

溫蘇陽看著她舉起手遮著嘴，有些羞赧地地低下頭，又閃爍著眼神看向自己。很心動，不再自欺欺人地說，很心動。好像找到世界上為數不多的純粹。

“不好意思——”陳墨脫下外套，遞給他，聲音悶悶地說：“回去小心，BYE。”說完，轉身就走。

“陳墨！“溫蘇陽叫住她，看著已經站在門口的她，說：“我最後問一個問題。七年前，我演得，還可以嗎？”

陳墨又楞住了，動了動唇，但看了他幾秒鐘，才說：“很好，就是我心中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又說：“老師讓我說推薦的人時，我說的，就是你。“

溫蘇陽眼神閃爍了一下，笑著揶揄地問：“還是看在我好看？“

陳墨輕聲笑了，說：“我選演員，重點不在臉。這一點，請相信我的專業素養。”

“那為什麽？”他這次，問得很認真。

溫蘇陽又看到，她明艷動人的笑容。然後，她也很認真地看過來，說：“套用一句很俗的話吧——“

陳墨頓了一下，深深地看著溫蘇陽，說：“你，抽煙，喝酒，讓女人哭。但我知道，你是個好男人。”

“你確定——“溫蘇陽突然眼神很犀利，說：”你說的是我嗎？“

陳墨楞住了，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但很快又恢覆了表情，平穩地開口：“我確定，我很確定。是你，溫蘇陽。”說完移開了一下視線，又說：“晚安。”這一次，她直接進門了。

溫蘇陽站在原地，手臂上掛著外套，正在愈合的傷口，慢慢發癢。

這一刻，他感覺到了陳墨說的，這樣的時刻。他不願意讓這個情節就這麽短暫。他眼前，還是她毫不顧忌，明艷動人的笑容。耳邊還是她說的那些話。他在腦海裏，再為此鋪上一首他喜歡的配樂，讓它成為一個個慢鏡頭，剪碎、排列、倒放。

她家的院子裏探出一些梔子花，夏天的開始。他看到她的捉摸不定，也看到她的溫柔堅決。

有些事情，真是猝不及防。

他本來，真的不太喜歡很能喝酒，又個子高的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你，一個丫頭片子

這個攝影棚，從昨天晚上十點，一直到現在，快到中午了，都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就一直沒斷過。現在，倒安靜下來，只能聽見一個男聲在粗聲粗氣地大聲嚷嚷。

布景是亮麗的橙、黃、藍、綠，這些一打眼就年輕又有朝氣的顏色。幾盞放置在一旁的燈已經滅了，電腦上修圖軟件打開著。工作人員有的圍在電腦附近，罵人聲的來源地，有的遠遠看著，小心地議論著。

陳墨休息了一個多星期，沒想到一工作，運氣就這麽差。這是給一個法國的運動品牌拍宣傳冊，為了配合兩個代言人的其他通告時間，她是從晚上十點開始拍，通宵拍到現在的。

這麽多年，她也算是習慣了，把咖啡當水喝，總歸還是能熬得過來。只不過，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沖她大聲嚷嚷，她還是覺得耳邊嗡嗡直響。她還是打起精神來，聽聽這品牌經理到底是在罵哪些地方，也好知道該怎麽道歉。

“策劃案你沒看啊？這什麽配色？啊？衣服都顯不出來了？你用大紅的不行嗎？你用顏色，根本一點也不搶眼好嗎？“

陳墨心想，您這季的主打又不是聖誕風，要什麽紅配綠，況且您的衣服也不是那種冬青綠，明明是很眨眼的草綠。

“還有，你怎麽工作效率這麽低？租棚不要錢的啊？你拍了這麽長時間，這得多少錢，你算過嗎？”

陳墨心想，您請的代言人，這麽大牌，光遲到就遲到了快兩個小時，大家一起在這裏等他麽，加上化妝，人家又說要調整狀態，你以為抓個人就能拍啊？

她也算是明白了，她不用聽了，無條件道歉吧，跟這位這種腦回路的，沒辦法有效溝通。

“對不起——”陳墨低頭誠懇地說。

“道什麽歉？不用道歉了！我們換攝影師！一個丫頭片子，看著就不想能幹成什麽大事的。我看你是個姑娘，我也不願意多說你！”

陳墨倏地擡起頭來，用力看了對面這男人一眼，對方也被看楞了一下。但陳墨馬上有一副抱歉的表情，說：“實在不好意思，給您帶來的不方便，我很抱歉。可能是在理念上沒有磨合好，但願您能找到合適的合作夥伴，我先告辭了。”

說完還微笑了一下，才轉過身，交代助理收拾東西走人。

那男人最後說的那句話，惹毛她了。很抱歉，她還沒修煉到八面玲瓏，就算這些年時間已經磨掉了她絕大多數的棱角，但還是會頑固地遺留幾處。她學會了忍耐與道歉，她選擇不開心就沈默，看不慣就走人。

陳墨一個人回到公司，跟秦柳交代了這件事。秦柳當然向著陳墨說話，說她會去處理後續的事情。秦柳看出來陳墨其實心情很糟，沒嘴上說得那麽不在意。就轉移話題，提起來，說沈回音要在下半年有新作品，又說一直知道陳墨也能寫劇本，問要不要參與一下。

“你一個學編導出身的，那當個編劇或者導演什麽的，不才很合理麽？”秦柳這一句，聽到陳墨耳朵裏，心底咯噔了一下。陳墨眼神黯然了一下，說：“能不能幹導演，跟學什麽專業出來的沒關系。諾蘭學英國文學的，一樣鏡頭感那麽好。影視這種事兒，還是要相信天才論的。”

“你不試試，你怎麽知道？“秦柳還是鼓勵著她。

“算了吧，都那麽多年了。我哪還會那些啊？再說了，當初就看出來，不是能幹那個的那塊料。“

秦柳聽著陳墨的語氣，也不再說這個了，又提到，問她是不是能給《PLOT》做個澤川電影節的專題。陳墨倒爽快答應了，她一直都在這本雜志寫專欄，做個專題也是不錯的想法。她自己也有興趣，想去這次影節看看展映的片子。

陳墨出了秦柳的辦公室，走向電梯口的時候，她媽媽來電話了。陳墨立刻一邊接起來，一邊推開電梯對面那扇門，走到了樓梯間裏。一進來就覺得有點煙味，低頭一看，果然有不少煙頭，看來有些人還是喜歡來這種地方抽煙。

“其他倒沒什麽，就是今天遇見一難搞的品牌商，非跟我說要換成大紅色的背景，我無奈了。”陳墨低著頭，一邊踱步一邊說。

“不不不，我尊重他的審美。我這麽大人了，怎麽可能打人家啊？我還得賺錢養家呢，總不能因為他把工作都丟了吧。”

“我就是氣，這男的跟陳彬似的，居然說看我是個女的，覺得我也幹不了什麽，所以不願意跟我一般見識。我女的怎麽了？這幫人真是，看著挺有文化的，性別歧視那麽嚴重。”

“好，我知道——”陳墨語氣軟下來：“嗯，BYE.”

陳墨剛一掛斷電話，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滾，“嘔——”就幹嘔起來，咳了好幾聲。

“你沒事吧？”一個聲音響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懷孕

陳墨還沒把胃裏那股難受勁兒扛過去，匆匆擡頭看了一眼，只看見一雙男士樂福鞋。

“你是不是生病了？”溫暖的掌心放到了她的背上，隔著薄薄的布料，溫度很明顯。陳墨聽出來是溫蘇陽的聲音了，按著胸口，慢慢直起了身。

她把額頭散落下來的碎發，隨手抿到耳後，側頭看了一眼溫蘇陽。他穿著簡單的淡藍色襯衫，挽起了袖子，露出小臂，看起來傷已經完全愈合了。

他的手放了下去，但兩個人還是離得很近，她聞見他身上淡淡的煙味，說：“你來抽煙？”

溫蘇陽“恩”了一聲，猶豫著開口，“你不會是那個——“看向陳墨，陳墨看過來，他又不確定地說：”所以聞不了煙味？“

陳墨秒懂了，橫他一眼，坐到臺階上說：“我沒懷孕。“

“我還以為——”溫蘇陽也坐下來。

“以為是懷了哪個前男友的孩子，還深深愛著他，但我父母和他父母有恩怨，而他為此拋棄了我，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把孩子生下來，獨自一個人撫養？”陳墨挑起眉，毫無語氣跟念書一樣，特別快地說完，擡頭看著溫蘇陽說：“你的腦洞，我陳述完畢。”

“唔——“溫蘇陽嘆了口氣，無奈地輕輕笑了出來，坐下來，看著陳墨說：“你真的可以考慮當編劇。”

“這種三流劇情，是個人，都能謅出來。”陳墨滿滿嫌棄的語氣，“世界上哪有那麽多虐戀情深。現在的電視劇，要麽豪門恩怨，要麽怪力亂神，沒點毛病都不好意思當男主角。”

溫蘇陽知道自己又被算進去了，但笑不語，拿著煙盒擺弄，沒有抽出煙來。

“我都想過要學抽煙了。“陳墨盯著他手裏的煙盒，微微皺起眉頭，說：“男人抽煙，看起來好能熬夜啊。抽煙一定威力比咖啡強多了。但我終究覺得，對身體太不好。”她跟自言自語似的說，突然看向溫蘇陽，提高了音量說：“我甚至覺得男人有個優勢就是，一種刻板印象是，男人抽煙很正常，女人的話，就會有點不好了。”

“你是不是對這個特敏感？我指別人因為你是女人就——“溫蘇陽頓了一下，說：”你剛剛電話裏說的，性別歧視。“

陳墨張了張口，轉過了頭，沒馬上說話。

“不好意思，剛好聽到你講電話。“

“沒事，又沒什麽。“陳墨倒真沒在意，“這種事，工作中難免。我沒少碰見過，當然介意，不過他沒幹什麽更過分的事，不理他就算了，沒必要有什麽沖突。我也就跟我媽說兩句，就過去了。”

原來是給媽媽打電話，他剛才還納悶，這姑娘是跟誰說話，那麽放得開，“你倒不是那種報喜不報憂的姑娘，本來以為你是那種會自己扛一切的呢。”

“我媽，心比我強大一百倍——”陳墨慢悠悠地說出這一句,“不說不好的事，那是怕父母替自己擔心，但我媽覺得，人生有坎是正常的，反正也都能過去。”

溫蘇陽本來聽到這話，微笑起來，感慨果然是特別的老媽，怪不得陳墨這麽特別，但一看她捂著胃的動作，又問她：“你胃不好？”

“沒有，只是熬夜工作，多灌了幾杯咖啡。“陳墨不在意地說。

“我前幾年也總是這樣。“溫蘇陽輕聲說：“比你還狠，你沒試過三天連續不睡，一直工作吧？”

陳墨楞了一下，說：“你居然還活著。”

“呵——”溫蘇陽笑出來，“我也覺得自己還活著，真是神奇。我那時候天天都有可能會累得猝死的預感。”

“二十多歲的時候？”陳墨當然覺得被觸動，確切地說，心疼。人們看到美好的事物，被折騰被摧毀，不都是這樣的感覺麽。

“恩。”溫蘇陽還是就著煙盒，咬出了一支煙，嫻熟地點燃，吸了一口，說：“二十歲到三十歲吧，那段時間，真的是在透支自己。”

陳墨看向溫蘇陽的煙盒，還是萬寶路，封口處艷麗的紅色。溫蘇陽見她盯著，以為是她會不舒服，作勢要滅掉。

陳墨連擺了下手，說：“沒事，我只是——“她頓了頓，說：“挺喜歡這個牌子。Marlboro, 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

溫蘇陽看得出，她看起來煙火氣，骨子裏卻很有腔調。他笑著說：“我二十歲的時候，學會了抽煙。一直是這個牌子，味道夠重，很提神。“

“我二十歲的時候——“陳墨咬了咬食指，說：“被教授告知不是當導演的材料，滿滿的不甘心，又覺得也許應該認命。”

“我二十歲時，已經在做模特了，拍服裝廣告。”溫蘇陽夾著煙，撓了撓眉心。

“我還急著找實習，因為有種恐懼感，怕自己一個人，不能靠自己養活自己。”

“我那時也開始演戲了，演你說的那種男主角。”

“所以說嘛，二十歲的時候，就開始忙著討生活了，哪有時間扯什麽青春傷痛。太忙了，都沒時間感覺疼。”陳墨說著，笑起來。

“可你也不是從一開始，就這麽堅強。”溫蘇陽彈掉了煙，聲音低沈地說：“我也不是。大家一開始都脆弱，只不過有的人習慣難過時也很安靜，所以看起來好像本來就很堅強。”

溫蘇陽站起來，踩了踩煙頭，低頭看著陳墨，說：“陳墨，雖然你已經學會了忍耐，也很強大，但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揉了揉陳墨的頭頂，說“想脆弱和任性的時候，可以有。”

陳墨被他的動作搞得不知所措，索性低著頭，不說話。

二十歲過來的這七年，從來沒有誰帶著她成長，媽媽只會告訴她，困難和傷害都不叫事。老師只會告訴她，哪條路走不通。她也從來沒渴求過有誰，給她灌些心靈雞湯，或者傳授些獨門經驗。她一個人長大了，找到了工作，賺了錢，習慣了獨立生活。

她不過是自己解決一個又一個困難，或者被一個又一個困難打敗，該服輸就認命，走得通就拼命，被傷害，學會忍，被鼓勵，就感激，積攢力量，捱過時間，變強大。

她一直覺得，如果脆弱任性，就死路一條。

所有人不都是跟她說，要堅強嗎？所有人稱讚的，不都是她的強大嗎？影帝一定是男主病犯了，突然想讓那個脆弱可憐的女人依靠他吧。可惜，他找錯人了。

溫蘇陽看著一直不說話的陳墨，撇了撇嘴，說：“出去吧，你該去吃些東西。我也還有事。我先走，你再出來吧。”說著就推開了門，跨出一步，又看了一眼陳墨，關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他演技好，肉體也好

陳墨出來後，就立刻去了這一層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熱的紅茶。她本來就不舒服，滿腦子漿糊，被溫蘇陽那麽一刺激，更覺得心煩意亂。

身後被拍了一把，是沈回音聽說她來了，就從辦公室跑出來找她。也買了罐紅茶，跟陳墨說有樣東西，想跟她一起看。陳墨一想，自己待著肯定胡思亂想，就隨她了。倆人去了沈回音的辦公室。

沈回音一放出來，陳墨就“哼“一聲，聳了聳肩，心想沈回音不會是最近學會算卦了吧，給她添堵添得那麽精準。

她放的，就是七年前那部《林夏士多》，講一家文藝小店的故事，濃烈的言情範兒。那時候，溫蘇陽還年輕，二十五六，朝氣而張揚的帥。

陳墨安靜地看，也不說話。演到男主角抱起來女主角接吻，兩個人滾到床上的場景時，沈回音看向陳墨，問她：“你那時，居然就會寫這種情節啊？”

“大概就是二十出頭的時候,對性比較有向往吧.”陳墨看著屏幕，沒表情地說。

“那現在呢？“

“看開了。也不是很渴求了。”

“你這不叫看開了，你這是幻滅了。”沈回音一臉看透地說。

陳墨也不理這茬，專心看劇。那時候，溫蘇陽演技就很好了，演感情戲的時候，真的能觸及人心，甚至能帶動對手演員。低聲認真說話的樣子，還真是跟剛才一樣。所以說吧，剛才一定是戲癮犯了吧。

“換這個看一下吧。”沈回音放了另外一張碟進去。

這部畫質明顯變好了，一看就是近幾年拍的，片名《米糠醬菜》。沈回音坐下來說：“我兩年前寫的，也是溫蘇陽演男主角。”

陳墨沒什麽表情，也沒說話。沈回音又說了一句：“這部以後，他再也沒接過愛情劇。”

劇情是典型的沈回音風格，節奏快，反轉多，細節處都是線索。溫蘇陽演個孩子氣的男人，演得超級讚，表情無比豐富，感情戲又飽滿，帶動了整部劇。

陳墨看著看著，突然就笑起來，把沈回音都嚇到了。沈回音看著陳墨，簡直要叫出來。眼前這個笑得跟個瘋子似的，哪是平常那個帥到讓人懷疑性取向的姑娘。陳墨笑著，自己也有點懊惱。她本來就胃疼，還笑得肚皮都跟著發疼，也真是自作業不可活。

“有這麽好笑麽？”雖然沈回音這劇，的確是走喜劇路線。

“不是——“陳墨還在笑：“我看著溫蘇陽這樣，我一直出戲。”陳墨捂著嘴，深呼一口氣，想要平覆下來，“我其實只是覺得，他演技真的好。”

“光演技好？”沈回音的語氣，一股居心叵測感。

“肉體也好。”陳墨也不含糊。

“哦。”沈回音馬上就按快進，跳到一段溫蘇陽試衣服，裸著上半身的戲。

陳墨沒什麽反映。到男主角跟女主角說：“這個線條，可不是一兩天能練成的。“時，陳墨又猛地笑起來，笑得都站了起來，撐著腰。她實在是沒忍住，真的，只是本能的應激反應。理智上，是拒絕的。

“他真是在自己誇自己麽？“陳墨笑著，磕磕巴巴地問沈回音。

沈回音已經徹底不想理陳墨了，她絲毫抓不住這姑娘的笑點在哪裏。總之，她真是從來沒看見過，這姑娘這樣子。她覺得，陳墨也不可能更失常了。

然而——

沈回音想錯了。

屏幕上的溫蘇陽，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真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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