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打算放棄高考？”

關栩家裏。

曲何把一堆資料收拾到一個箱子裏，聽到關栩的問題也沒停頓。

“那你付出的這麽多努力都白費了。”關栩有些不能接受，“覆讀一年怎麽了，我們一起上大學，哪怕不能去同一個，也能找一個市的，到時候沒課我就開車去找你，不好嗎？”

“關栩。”曲何站起來，臉上沒有表情。關栩的新學期還沒開始，他卻仿佛換了一個人生一樣，所有的喜怒哀樂重新藏匿起來，變得不為人知。

“我不是受打擊，而是想好了。我真的不喜歡上學，也不想上大學。”

“到底怎麽了。我還是不明白，明明面前有這麽好的選擇你偏偏就不……”

“叩叩，叩叩。”

“我去開門。”曲何洗了個手，把門打開。

“曲何，你沒事了吧？”林彩看到曲何還有些意外，手裏拎的東西遞過來，“我爸早上釣的，挺新鮮，你們正好中午做午飯。”

“進來吧。”

“啊，我就不了吧。”

曲何沒說話，把門開大了。

“你怎麽又來了？”關栩看到林彩就來氣，這小子一來就幫那個小時候的鄰居張靖汐帶話，說什麽這姑娘回國之後去關家產業做了酒店前臺，短短兩個月不到，生意都好了很多，營業額提升了好幾個百分點。又說這姑娘很可能會回國讀大學，奔著關栩去。

“曲哥讓我進來的！”

曲何把魚拿到廚房去刮鱗。

“蹭飯還找那麽多借口！我警告你，不許提那女的讓曲何聽見！”

“不提不提。你倆最近怎麽樣？”

“就那樣，吵架都吵不起來。他不想上大學了，我想他覆讀，和我去一個或者離得近的，不覆讀也行，我找關系給他送去他想去的學校。但是現在主要的問題是他媽的他根本不想讀了。你快和他說說大學有多好，讓他有點憧憬，不然他以後去哪我都不放心。”

“大學……也不好啊。”

“……”關栩頭疼的揉著眉心，“要你何用！”

“又不是非得走這條路。”林彩撇嘴，“我覺得曲哥那種人到哪都不會混的太差吧。”

“我去幫忙，你打游戲吧。”

“哎別走啊，什麽待客之道！”

“你想要什麽服務？”

林彩看關栩猙獰的面孔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哎關大爺，少開兩句玩笑吧，你真該有點危機感了。”

“嗯？”

“張靖汐明天要來找你，就明天，老爺子說的。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誰知道今天來發現你壓根沒把曲哥搞定嘛。”

“來找我？”關栩挑眉，難以置信道：“來幹什麽？送逼？”

林彩淩亂，“大爺，您是我親大爺！您可嘴下積德。”

“呵。”

“人家小姑娘是對久別重逢、見了一面的你念念不忘，又看你沒女朋友，想著能不能借此機會坐實青梅竹馬的戀情。”

“我媽知道我性取向，沒用。”

“阿姨不可能不想抱孫子。”林彩說。

“那就給她從孤兒院領一個，直接就能叫奶奶。”關栩點了根煙，有些煩躁。

“你這明顯是扯淡。”

“那他媽能怎麽辦？你告訴那女的，我不是什麽紳士，不可能讓她進家門，不管是現在，還是十年後，二十年後，她永遠不可能在關家有任何名分，我只有一個有老婆，他叫曲何，永遠叫曲何，除非曲何改名字。她想怎麽著我可以把精子送她，讓她自己玩結合生兒子去！”

手裏的半截煙被搶走摁滅在煙灰缸裏，耳邊傳來溫和的聲音。

“火氣這麽大。”

“啊……沒。”關栩有點尷尬，“我這隨便說的，你聽到什麽了……”

“都聽到了。”曲何從盒子裏拿出一粒薄荷糖塞進他嘴裏，摸了摸他的臉，“別生氣了，給你們做清蒸魚。”

關栩想抱抱曲何，又實在受不了林彩在一旁探照燈一樣亮晶晶的眼神。

“別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讓我羨慕羨慕。”林彩倒是沒理會他的奚落，“我恐怕這輩子都遇不見一個曲何咯。”

“哼，你知道就好。”

關栩一臉得意，心想不就是不想上大學麽，那又怎麽樣，又不是非得這一條路，而且曲何在他書房讀的書比很多大學畢業的人都多了。自己在怕什麽呢？無非是怕曲何那莫名其妙的自卑心理再出來，說倆人層次不對等不匹配那種胡話。

關栩希望曲何能永遠開心的活著，有什麽事情都和自己說，什麽困難想法，喜歡的事討厭的人，統統告訴自己。

蹭完了飯，林彩心滿意足的提出離開。

“我去送送他。”曲何說。

“送個屁，他又不是客人。”關栩把碗筷送進廚房還不忘不滿地嘀咕。

曲何跟著林彩走到門口，沒停。

“行了就送到這吧。”

“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曲何問。

林彩一驚，下意識看向曲何。

“我看出來的，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張靖汐……”

“我尊重關栩的一切選擇。”

“好吧，就知道會是這樣。還有一件事。”林彩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嗯？”

“xx俱樂部聯系關栩了，希望他能去韓國培訓，代表中國參賽，簽約時間一年。你也知道電子競技的尿性，跟明星差不多，基本沒時間聯系外界親朋好友什麽的。”

“關栩當時就拒絕了，他說不可能離開你那麽久。但是關栩這方面是真的牛逼，中國隊在那邊挺吃虧的，情況特別覆雜，他要是去說不定能起到力挽狂瀾的作用。”

“力挽狂瀾？”

“對，就是為國爭光什麽的。他要是出去就得休學。他倒是不怎麽在乎學業，他唯獨就是舍不得你。”

“為什麽？”

林彩：“……他怕他走了沒人照顧你唄。”

“我又不是三歲，還得需要人寸步不離的跟著。而且以前那麽多年都過去了，怎麽年齡越大越離不開人了。”曲何自嘲的笑道。

林彩被噎了一下，心想壓根不是這麽回事兒，是關栩害怕自己走了媳婦就被別人惦記去了。他不能這麽說而已，顯得關栩對曲何沒信心似的。

“曲哥，你是真喜歡關栩嗎？”

曲何沒想到林彩會突然這麽問，一時間有些怔楞，好半晌都沒說出話。

“曲哥，你倆相處的模式我也看的差不多了，我說兩句。你倆之間就是太順了，導致倆人都沒什麽安全感，都怕對方會逃離。這樣下來，你倆之間的空間就會越來越小，兩個人都小心翼翼相敬如賓，這不像是年輕人的戀愛，他更不像我認識的那個關栩。”

“你們倆從不吵架，有了矛盾分歧也只會互相妥協，真實的想法都藏匿起來。慢慢的兩個人會越來越不理解對方。”

曲何從口袋拿出煙遞給他，“接著說。”

“曲哥……”

“沒事，我是真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他把身後的門關上，自己點著一根煙，緩緩開口，“我活的年歲不長，見到的好人不多，我會記住每一個生命裏幫助過我的人是什麽樣子。關栩是唯一一個真心為我付出的。別說我對他有感情，就算是沒有，我也會為了恩情二字為他做任何事。”

“所以我不能做他人生道路的絆腳石，路障我可不喜歡。”

“那……”

“你說的對，我特別害怕失去他，在我還不知道有沒有真正得到他的時候。”

曲何閉了閉眼，想起和關栩相處的一幕幕，他不知道其他年輕的情侶，同性的，異性的，都是怎麽相處，但他不想和關栩有任何的爭吵。

他聽過太多刻薄狠毒，下流齷齪的言語，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樣會在人的耳朵裏，心臟上插進一個又一個傷口。遑論是相互在乎的，朝夕相處的人。他不想把任何一句聽起來惡毒的詞匯施加在愛人身上，那樣無論以後怎樣和好，都不會如初。

他害怕裂痕，一只磕掉一角的瓷碗還能用，但有了裂痕就要時刻擔心它會不會突然崩碎開來。

他把煙撚滅，看著指尖黑掉的一塊沈思了片刻。

“我去跟他說吧。”

“讓他去比賽？”

“是啊，不想因為我的個人原因讓他遺憾，何況這樣的熱血少年競技殺敵的夢想，憑什麽讓他錯過這個機會呢。”

曲何送走林彩便開始琢磨怎麽含蓄的和關栩講這個出國的問題，還沒想好怎麽開口，關栩就接到了張靖汐的電話。

關栩在床上直接打開了免提。

張靖汐的聲音和曲何想象的很不一樣，沒有刻意用嗲嗲的語氣賣弄風騷，只是像個正常的懷春少女那樣帶著點羞澀和期待雀躍的口吻問關栩明天有沒有空，她新學了一種糕點的做法，想來試試。

“明天不行啊。”關栩懶洋洋道：“和朋友約好了爬山，不在家。”

“爬山啊，太好了，帶我一個！我正愁不熟悉國內，沒人帶我玩呢！”

“太累，你別去了。山腳熱，山頂冷，沒準太高還缺氧，我們都不帶姑娘去。”

張靖汐有些失望，但還是沒再堅持，失落的掛了電話。

“這姑娘不錯。”曲何漫不經心的說道。

“沒覺得。”關栩求生欲極強，堅決不上套。

“關栩，你去比賽吧。”

“……靠。”關栩拿起茶幾上的橙子捏了幾下，“我就不該讓林彩那貨再來一次！”

“怕我做對不起你的事？”

“不是，我就是單純的，舍不得和你分開……”

曲何笑了笑，“來日方長。”

“我再考慮考慮吧。”

“別考慮了。”曲何說，“現在就回覆。”

這強硬的趕自己走的姿態讓關栩有些惱火，“哎我說，你這架勢我怎麽瞧著是巴不得我走呢？你是不外頭有人了？”

“找個比你好的還真不太容易。”

“你、你知道就好。”關栩紅著耳尖起身，“我去給他們回覆消息。”

曲何點點頭，看了眼手機上的信息，閉了閉眼。

他和關栩認識時間不算太長，但也足夠兩個有意互相坦誠的人熟悉彼此了。只是和關栩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如同一場不真實的美夢，他怕這夢有一天毫無征兆的就醒了，留下他一個人陷在其中無法走出。

為了守護這個夢，他甘願當一個選擇逃避的懦夫。

——小子，你是馬偉成那兒子吧，我們見過你照片，也知道你和那個有錢的小少爺有什麽風流事兒，不想他在學校混不下去，就拿錢過來，或者讓哥幾個爽爽！我們都是你父親的好哥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但要是不聽話，哼哼，我們這些瘋子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

曲何歪歪頭，心想你想做什麽，去他媽的韓國找人吧。

他給武叔打了電話，關栩一走他立馬去s市。到時候不說徹底甩掉這些惡心的驅蟲，也不會被他們膈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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