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佳節，張無忌帶著明教眾人上了少林寺，趙敏也偽裝成五行旗下一名教眾一起跟著，小九則與楊逍暫時分開，回頭去跟阿羅和丐幫幾位長老會和。

午時將近，寺中知客僧領著群豪去了後山一大片廣場上，武當、華山、崆峒、昆侖派都已到場，六大門派唯峨嵋不在。

眾賓客坐定後，少林群僧分批疾步出來，在東面席臺圍成了一圈，最後出來的是空智神僧。

空智走到廣場正中，合十行禮，口宣佛號朗聲說道：“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賞臉降臨，少林派至感榮耀。只是本寺方丈空聞師兄突患急病，無緣得會眾賢，命老衲鄭重致歉。”

聽了這話，在座之人皆覺奇怪，想不透往日身體健朗的空聞方丈怎就突然病了。

群豪議論間，一名知客僧忽地大聲報道：“丐幫楊幫主，率領丐幫諸長老、諸弟子到！”

明教眾人聽到“楊幫主”三個字，都知曉是小九到了，一時都往來處瞧去。

只見丐幫一百來號人皆衣衫襤褸，就連阿羅也穿了一身黑衣，唯獨小九手持碧綠打狗棒，白衣飄然，雖瘦削蒼白但仍不掩綽約風姿，有了襯托更如神女下凡。她本目不斜視而來，卻在看到楊逍那一刻，輕輕笑了笑，對他眨了眨眼睛。

在場許多人都在光明頂之役見過小九，濠州城她與阿羅之間精彩絕倫的打鬥經過幾大門派的弟子口耳相傳後，已近神乎其乎，而她此時丐幫幫主的身份也讓空智心下一凜，他連忙快步從廣場走下來，親自迎了上去：“少林門下空智，恭迎丐幫楊幫主大駕！”

小九淡淡還了一禮，領眾弟子於小亭上入座。

坐定後，小九忽地又起身，指了指身旁的阿羅，朗聲問道：“不知空智大師，可識得此人？”

空智這才將目光投向阿羅，見他黑發高束，劉海遮了小半張臉，一時有些拿捏不準。

阿羅見到空智，卻是直接躬身行了一禮，恭敬道：“弟子慧空見過太師叔。”

在知道謝遜被困於少林時，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住了。

但小九此時蠱蟲鉆心，再難反悔約定，他索性在空智面前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小九和明教眾人雖早已猜過他是少林弟子，然此刻聽他親口說出來，仍是不免心驚。

空智若是他的太師叔，那他的師父便是圓字輩的了。

“你……你是慧空？”

空智一楞，細細觀察了阿羅一陣後，不免痛心疾首道：“當日少林被屠，老衲還以為你已殉身，沒曾想你竟然叛出師門，還俗了！”

他顫手指著阿羅的長發道：“你這模樣，怎還有臉自稱為我少林弟子？！”

阿羅垂頭不語，也不為自己辯解，將這些話都一股腦受了。

小九卻覺得其中疑點甚多，於是清冷問道：“既然這位……慧空師傅曾是少林弟子，為何當日濠州城，竟無一位少林小僧認得他？”

空智嘆了口氣，忙道：“這便說來話長了，不如等英雄大會後，老衲再為楊幫主解疑。”

“那也行，”小九彎了彎唇，似笑非笑道：“方才聽說空聞方丈因病不見，但我幫卻另有一事不明，還煩請空智大師指點迷津。不知本幫史前幫主在什麽事上得罪了少林，以致貴派高僧害死史前幫主後，就連寡婦孤女都不放過？”

空智雙掌合十，肅穆道：“阿彌陀佛，史前幫主不幸仙逝，老衲此刻才聽聞噩耗，楊幫主口口聲聲說是蔽派弟子所為，只怕其中大有誤會，還請楊幫主言明其中詳情。”

小九掃了廣場一圈，冷笑道：“少林派為武林泰鬥，本幫豈敢汙蔑？當日拆穿那高僧與其俗家弟子陰謀時，明教張教主也在現場，便請貴寺交出那兩人來對峙。”

空智朝著張無忌望去，見他鄭重點頭，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問道：“楊幫主吩咐，自當遵命，不知要命哪兩人出來？”

小九不再看空智，反而盯著阿羅一字一句答道：“圓真、陳友諒。”

“你說什麽？！”

這一聲不可置信的輕呼卻是阿羅發出來的。

只見他瞪著眼睛，彈起身來，一副手足無措的呆楞模樣。

小九微微笑道：“想必這位慧空師傅便是圓真座下弟子了，你可有什麽想說的？”

阿羅囁嚅著唇，卻是答非所問：“混元霹靂手成昆……是圓真大師？”

隨後他又搖搖頭，艱難開口道：“可師父不是早在光明頂一役中，為明教之人所殺了嗎？”

聽他言語中已對成昆自稱師父，小九神色愈發冷。

此時張無忌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憤怒道：“成昆便是圓真！”

“當日圓真在光明頂上，使用龜息大法假死逃過一劫，而後去丐幫殺死了史前幫主，命他的俗家弟子陳友諒控制了丐幫，就連空見大師，也是受成昆所騙，甘願受謝法王十三拳來化解冤孽！”

群豪無不登感驚訝，阿羅更是臉色煞白，踉蹌著退了好幾步，幾乎穩不住身子。

小九見此，別開眼不再看他，心中卻翻滾起千層浪。

如她所想，阿羅的確跟圓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怪不得當日古墓裏他說他師父已死，原來他的師父便是假死的成昆。而空見大師又是圓真的師父，那便是阿羅的太師父，他能學得那般高深的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好幾門，也說得通了。

只是之前阿羅一心要殺謝遜，卻是跟成昆想要搶奪屠龍刀、毀滅明教、稱霸武林的目的相悖，才一直未能想透其中緣由。

現在看來，這師徒兩人的背道而馳全是因為阿羅並不知曉圓真便是成昆，更不知曉圓真還活著。

空智見場面幾不可控，只好高聲喊道：“眾位稍安勿躁，這些江湖恩怨還請容後再議，本派今日請大家前來，是為了商議謝遜之事。”

他將手中法杖一點，正色道：“金毛獅王謝遜為禍武林，罪孽深重，幸而得為敝寺所擒，如今正關押在本寺內。少林派不敢自專，恭請各位望重武林之士，共商處置之策。”

昆侖派的何太沖陰惻惻一笑，起身喊道：“謝遜作惡多端，本可一刀殺了便是，但江湖上誰人不知，那把至尊武林的屠龍刀，乃是落於謝遜手中，在他死之前，必須讓他把該說的事情都說清楚！”

群豪本就是為了屠龍刀而來，如今見有人提起，立即聲聲附和。

其中一人更是上前幾步，展臂一揮，朗聲逼迫道：“空智大師，不如取出屠龍寶刀，讓我們大夥兒開開眼界吧！”

只聽場上許多人都跟著吼了起來，空智手一擺，緩緩道：“實不相瞞，謝遜被擒時，屠龍刀不在他身邊。本寺方丈曾詳加盤問，但謝遜倔強桀驁，堅持不吐實情。今日大會，一來商量如何處置謝遜，二來便是向眾位打聽屠龍刀的下落！”

群豪聽得此言，面面相覷，議論聲登起，更有甚者拔出了兵器，勢要少林交出屠龍刀。

正混亂間，知客僧的通報聲又起：“峨嵋到！”

眾人循聲看去，便見一身玄衫的周芷若領著峨嵋派眾女俠輕盈淩波而來，她身旁還站著消失已久的宋青書。她往張無忌那邊淡淡瞥了一眼，張無忌立時便站起身來，心下又是一陣慚愧。

周芷若收回目光，唇邊微斜，輕蔑之意甚顯。

她信步行至廣場中央，朝著空智拱手行禮道：“峨嵋派掌門人周芷若，拜見空智大師。”

空智躬身還了一禮。

小九瞧著周芷若和宋青書，秀眉微蹙。

宋青書居然還是去了峨嵋，只是他渾身上下看起來仍是一副俊朗模樣，半點戾氣也無，倒不像她想象中那般，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周芷若未徹底黑化，所以對待他也憐憫了許多。

想到此，她決定過去問問周芷若，順便打聽一下峨嵋來此的目的。

待峨嵋派眾人坐定後，小九起身走到木棚前，對著周芷若笑道：“芷若妹妹，別來無恙啊。”

“九姐姐！”周芷若見到她過來，也甚是驚喜，便拉著她在身邊坐下，但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後，笑意又忽地頓住，“為何九姐姐短短幾月消瘦了如此之多？”

小九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這不要緊，我過來是想問問你，今日這英雄大會，你目的為何？”

“江湖上已近百年未開過英雄大會了，雖說此次大會許多人是為了謝遜和屠龍刀而來，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盛事，峨嵋若是能在大會上立威，我也算不負這掌門之位。”

說到這兒，周芷若有些臉紅，但還是堅定著繼續道：“雖說此次大會上還有九姐姐你、楊左使、張無忌，以及你身邊那位神秘青年這等高手，但只要我盡力而為，從此便可不再執著於此了。”

小九知曉她此刻已對滅絕的臨終所托釋懷，欣慰地笑了笑，“若真要比武，其實你需要註意的人只有一個。”隨後她對著張無忌的方向擡了擡下巴，“若無意外，我、楊逍還有阿羅都不會上場的。”

周芷若立刻意會，淡淡笑道：“憑借張教主一人便可技壓群雄了。”

“那可未必。”

見周芷若不解，小九仍是笑而不答，她擡頭瞧了一旁沈默的宋青書一眼，低聲問道：“這位宋少俠，為何與你們峨嵋一起？”

周芷若表情一頓，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說道：“自濠州與你分別那日，他便跟著我了，我也曾驅趕過他，但他不言不語如同傻子一般，楞是一路跟著我到了峨嵋。我回了峨嵋，他便在山下守著，一步也不肯離開，我念及峨嵋和武當的淵源……”

小九忍俊不禁打斷了她：“所以你心軟了是不是？”

“唉，”周芷若嘆了口氣，幽幽道，“只要他不說些討人厭的話，做些討人厭的事，他愛跟著，便跟著吧，反正偌大的峨嵋多他一人也不嫌多。”

小九心中了然，便也不再多問。

宋青書本就挺拔英俊，如今又改邪歸正，雖仍是執著，卻開始用著不傷害別人的方式，用自己的一顆真心滿腔熱血去感動心愛女子，就算最後仍是愛而不得，想必也能問心無愧。

只是武當莫七俠誤喪宋青書之手，此事武當絕不會善罷甘休，到那時，宋青書還會以命相抵嗎？

她心下跳了跳，不敢再想下去，現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未來的事，她也無法再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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