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廳，眾人將成昆和陳友諒妄圖獨霸天下的野心攤開說了後，都對這兩個心狠手辣的人感到暗暗心驚——唯獨兩個人面無表情。

一個是知曉劇情的小九，另一個則是阿羅。

之後張無忌又迫不及待地問道：“既然明教和丐幫已經解除了誤會，那我還想請問各位長老，我義父真的已經離開了嗎？如果還在貴幫的話，還請出來相見。”

丐幫的傳功長老嘆了口氣道：“不瞞張教主，謝大俠和周姑娘確實是我們用迷藥請到這裏來的，當時謝大俠身染疾病，昏迷在床。可是昨天夜裏，他突然殺死了我們的看守，脫身而去，咱們真的不知他的去向。”

長老話音剛落，正在腦子裏搜尋關於謝遜信息的小九，忽然感覺到阿羅握住自己的手微微收緊。

她暗自挑了挑眉，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聽完傳功長老的話後，張無忌想起自己義父有時的確會神志不清兇性大發，當下也不得不信，他心中擔心義父安危，有許多話要向周芷若詢問，便拉了楊逍過來，抱拳準備告辭。

不料楊逍卻反向他行了一禮，說：“還請教主先行一步尋找獅王下落，屬下還須留在這裏，驗證一些事情。”

小九聞言，心知楊逍必定準備跟她磨上了。

她略微感到頭疼。

張無忌不明白楊逍此意為何，但知道他做事一向有分寸，當下點頭道：“那你諸事小心，我得和周姑娘一起先走了。”

——

張無忌走後，丐幫眾人設宴慶祝新幫主上任，但楊逍和阿羅都未出席。

小九在席上將丐幫今後的發展方向粗略說了一番，意在引領大家團結一心，一致抗元。

酒過三巡，丐幫眾人還意猶未盡。

小九卻有些遭不住了，她本就不喜飲酒，當下便抱恙離席了。

但她並未回房，她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理一下思路。

她在盧龍城中走走逛逛，由於兀自想事情太出神，竟沒發覺身後有個影子一直跟著她。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一處湖邊。

太陽剛落山不久，湖水在殘陽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偶爾湖面層層鱗浪隨風而起，吹皺了一汪澄澈的水，也吹皺了湖水裏倒映著的淡白衣衫。

小九猛地回頭，恰好撞在了楊逍堅硬的胸膛上。

楊逍順勢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穩住她的身形。

待她站定了，他的手卻又不願意放開了。

小九扭了扭肩膀，發現掙脫不開，便慍怒道：“大叔，男女授受不親。”

“楊姑娘，我不叫大叔，我有名字，我叫楊逍。”楊逍收回手，長眉微揚。

“是楊幫主，不是楊姑娘。”小九退後幾步，與他保持著距離。

見她如此認真地糾正，楊逍笑道：“你喚我一聲楊逍，我便稱你為楊幫主。”

小九不知道他心裏又在打什麽鬼主意，當下不欲再理他，倚湖而坐。

楊逍跟著在她身旁坐下，而後從腰間拿過一個酒壺，遞給了她，“方才席間烈酒想必不合姑娘口味，不如嘗嘗在下這壺酒，說不定會喜歡呢。”

她微瞇起眼睛，嘲諷道：“堂堂楊左使怎麽也幹起偷窺的勾當了？”

“何用偷窺？我只需想象也知道那些酒你不喜歡。”他再次將酒壺揚起，“姑娘就賞個臉吧。”

他如此誠懇，小九也不好再推拒，只好接過來飲了一口。

而後她神色微變，握著酒壺的手一頓。

入口香甜甘醇，正是他們大婚那晚喝的梅子酒。

楊逍細細觀察著她臉上每一個表情，見她此時眼中有異樣，更加確定了她就是小九，於是又說：“這梅子酒姑娘可喜歡？我夫人也不愛烈酒，也就這清淡可口的梅子酒能入她口，楊姑娘和我夫人有許多地方倒是十分巧合的相似。”

“我才不喜歡！”小九撇過頭，將酒壺拋還給他。

“請你摸著你的心說，你真的不喜歡嗎？”

話音未落，他忽地掰過她的肩膀，將繾綣的目光定在她臉上。

他話裏有話，也不知他問的到底是酒，還是人。

小九只能咬著下唇不語，心口仿佛千萬螞蟻狠狠啃咬著她。

“回答我。”他語氣沈了些，還帶著一絲落寞。

她胸口一陣一陣抽痛，再也承受不住，倒在了他懷裏。

真實柔軟的觸感讓楊逍的手驀地抖了一瞬，而後他一臉擔憂，脫口而出道：“小九，你怎麽了？！”

連名字都叫上了……

小九自知裝不下去了，當即無奈地嘆了口氣，“楊逍，我真是敗給你了……”

這一聲嗔怪的、嬌俏的、軟綿綿的“楊逍”讓他心頭一顫，他緊緊擁著她，激動得似哭似笑，嘴裏連聲說：“我就知道是你……你騙不了我……”

他這番情深意動，只讓小九更加難受。

她抖著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遞給他，無力地說：“拿一顆出來，餵我吃……”

楊逍雖不知道她此舉是何意，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她不說話，他只有一動不動地將她抱著，一雙眼在她被面具遮住的臉上流連。

他心裏有太多疑問想問她，可此刻這般靜靜看著她，他又什麽都問不出口了。

他癡癡地與她相貼，心想，不論她有什麽苦衷，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這次他也要跟著她去。

小九昏昏沈沈地睡在楊逍懷裏，半晌才清醒過來。

胸口處的痛感緩緩消逝後，楊逍胸膛的堅實觸感讓她滿足地嘆了口氣，而後她撐起身子，與他相對而坐，緩緩將面具摘了下來，如笑春山。

她輕輕對他說：“楊逍，我回來了。”

熟悉的眉眼與笑，那個他日日夜夜都要在心中描繪一遍的面容，終於出現在他面前。

擡手撫上她的臉，他一寸一寸地細細感受著。

他眸中的綿綿情意，好似含著千言萬語，將她溫柔地包裹在其中，她流著淚猛地撲進他懷裏，像從前每一次奮不顧身地奔向他一樣，感受著他胸腔裏狂熱的跳動聲。

他亦緊緊擁著她，以將她融進身體的力道。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發間、耳邊，最後埋首在她頸間，灼熱的淚燙得她瑩白的肌膚微微發紅。

“小九，我好想你……”

“我想過回坐忘峰等你，可坐忘峰每一處都有你的身影，令我思之欲狂……”

“若是當初知道你要離開這麽久，我定會好好跟你道別，讓你多跟我說幾句話……”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所以我聽你的話，一直在好好練功……”

“你不喜歡喝酒，我也將酒戒了，你喜歡穿白衣，我將所有的衣衫都換成了白色……”

“我真怕等不到你回來，但好在，你總算是回來了。”

他一句又一句呢喃般的話，讓小九哭得不能自已。

她胡亂吻上他緋紅的薄唇，舌尖緊緊與他相纏，臉頰暈成好看的粉紅色，眼裏凈是水蒙蒙的霧氣。

楊逍被勾得心裏狠狠顫悠了一下，只一下又一下，狂熱地攫取著屬於她的氣息。

冗長的親吻結束後，小九嘴唇微腫，與他兩相依偎。

“楊逍，你不問我跟阿羅是什麽關系嗎？”她輕聲問道。

頓了頓，楊逍答：“不想知道。”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想聽她說他不想聽的話。

小九撇撇嘴，又問：“那你也不想知道這一年裏我遇到了些什麽事嗎？”

楊逍這才正了神色。

於是小九便將楊婉兮如何救她，阿羅與她之間的情蠱之連盡數說給他聽。

沈默半晌，楊逍才開口，聲音異常悶沈：“那方才你與我這般親密，為何又沒有心疼了？”

小九捏了捏他的臉，笑道：“當然是因為本姑娘自有偏方。”

楊逍睨了她一眼：“你都是我夫人了，怎還自稱姑娘？莫又惹得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將你肖想去了。”

言語之間滿滿的醋意。

小九自知理虧，只好咳嗽兩聲，轉移話題道：“情蠱發作起來的確讓人痛不欲生，但只要知曉疼痛原理就可破解，它痛它的，我給自己止痛就行了。”

楊逍眉頭一皺，有些不解：“疼痛原理？那是何物？”

“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她從懷中掏出剛才那個瓷瓶，解釋道，“這是我配制出來的止痛丸，可以緩解情蠱引起的心痛。”

楊逍頗有些驚訝：“世上還有這般神奇之物？”

小九擡了擡下巴，驕傲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誰！當今天下我的醫術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點點頭，他一本正經地寵溺道：“夫人真棒。”

而後楊逍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又問：“那個阿什麽羅，他報他的仇，跟你不與我相認有何關系？”

小九答道：“阿羅說只有我助他找到仇人報仇之後，他才會告訴我解蠱的方法，但他又死活不告訴我他的仇人是誰，只說是明教中人。既是明教的人，那我更要慎重了，我必須要先確定是否是你，若是你的話，我寧願死也不會幫他殺你。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不敢與你相認。”

聽到這，楊逍薄唇緊抿，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但好在，今日我確定了不是你。當時你那般看著我，我只覺得心痛無比，阿羅卻反倒主動牽了我的手引起你的註意，若是仇人當前，他怎會如此暴露？”

楊逍卻磨了磨牙道：“這就是你讓他碰你的理由？嗯？”

小九朝他吐了吐舌頭，訕訕道：“其實主要還是為了保持冷靜。要是我不跟他接觸，我的心痛之癥當時就無法馬上緩解，那便錯過確定他仇人的機會了。”

“那你現在確定了嗎？”

“確定了。”小九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緩緩道，“是金毛獅王謝遜。他在丐幫的人提到謝遜下落時，眼裏才迸發出了那種掩飾不了的恨意。再加上這二十年來他都沒有找到仇人的下落，就更加確定了我的猜測。”

“所以，楊逍，你現在知道我為何這般糾結了嗎？”她長嘆一口氣，“我實在是不願意看你為難。但這回是你非要招惹我的。”

謝遜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又是張無忌的義父。

不論怎麽選擇好像都是一個死局。

楊逍揉了揉眉心，跟著嘆道：“說你是個傻丫頭你還不信，於我來說，你躲著我不理我，才最叫我為難。”

見她一臉呆楞，他在她嘴角邊親了一下，勾唇問道：“相信我嗎？”

“若是相信我，今夜便先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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