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蝴蝶谷。

昨夜與楊逍聊到深夜，小九終究還是沒有抵住睡意，在門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天微微亮，天空泛著魚肚白，薄霧冥冥，小昭過來敲門才猛地將她從夢中驚醒。

她揉著眼睛開了門，先是往四周掃了一圈，而後才將小昭迎進來，問道：“你來時可有見到楊逍？”

小昭笑著答道：“楊左使早早便到禮堂準備了。”

她這才舒了一口氣，要是被人看到楊逍在她屋外守了一夜，的確是影響不太好。

小昭端來水先為她梳洗了一番，然後將那身正紅色的衣裙展了開來。

只見裙下擺繡著百子百福的花樣，裙尾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滾了寸長的金絲綴，還鑲了五色米珠，行走時簌簌有聲，肩上的霞帔也一針一針刺上了金色鳳凰圖，熠熠生輝。

“好美。”小昭由衷讚嘆道。

小九內心也是驚嘆不已，“看來楊逍的眼光還挺不錯。”

小昭看著小九笑道：“九姑娘，楊左使對你可真好。”

“你的意思是我師弟對你不好咯？”

“不，不是的……”小昭連忙擺了擺手，“公子對我很好，但我只是一個丫頭，我配不上公子的好。”

小九卻是不以為然，“你可太配得起他啦，在他心裏，你並非只是一個服侍他的丫頭。”

“我……我沒想過那麽多，只要能一生一世跟在公子身邊，我就滿足了。”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小昭羞怯的臉，想到她與張無忌的結局，又是一陣感嘆。

蝴蝶谷之後，想再見小昭，只怕是難了。

——

外頭鑼鼓震天，已快申時。

小九也穿好大紅錦袍，戴上鳳冠霞帔，在屋裏靜待。

申時一刻，號炮聲連綿不絕。

眾賓客已在禮廳候著，楊逍站在大廳裏，只見楊不悔和小昭陪著小九款款而來。

纓絡垂旒，紅帕蓋頭，她身姿綽約，穿上紅衣又顯得華貴逼人，長裙曳曳，光彩耀目。

楊逍面上的笑從來都淺薄短暫，但一見著今日的她，他只覺喜不自勝，喜眉笑目也罷，神采飛揚也罷，總歸走完這幾步路，她終於成為他的結發妻子，與他立下終老一生永不棄的誓詞。

範遙是主婚人，在楊逍和小九相攜站定後，他朗聲宣讀著兩人的相遇相知：“今日是我明教光明左使和小九姑娘的大喜之日，感謝各位賞臉光臨，楊左使和九姑娘相識十餘載，如今一堂締約，良緣永結，真是般配至極。現下吉時已到，婚禮開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由於楊逍高堂已故，小九雙親不明，兩人便又往天的方向拜了拜。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行完了禮，眾人簇擁著小九進入新房，楊逍則留在外面與眾位賓客一一敬酒。

“楊左使，祝你和師姐百年好合。”張無忌舉起酒杯，真誠祝賀道。

“多謝教主。”楊逍也回敬一杯，只是喝得極有分寸，走了一圈也未見醉意。

周顛卻是早已喝得醉醺醺了，調侃道：“楊兄，雖然吧，你人不怎麽樣，但不得不說你福氣好啊，娶了個這麽漂亮的小媳婦兒！”

韋一笑也附和道：“楊左使這是老牛吃嫩草，壓根不害臊！你周顛也只有羨慕的份兒！”

“他現在不害臊，等他七老八十了，看見自己老婆還風華正茂，你看他害不害臊！”

聞言，楊逍端著酒杯的手一頓。

他倒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唯恐這兩人越說越渾，張無忌便笑著將兩人拉走，然後對他使了個眼色。

楊逍立時意會過來，當即放下酒杯，吩咐塞克裏陪著眾人喝酒，自己則快步往新房奔去。

——

新房裏。

小九本來端坐在床沿，但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等著，的確有些難捱，白日裏她們一直在忙，也沒想起來給她送點東西吃，現下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叫人難以忍受。

猶豫了下，她還是掀開了蓋頭，見桌上擺了幾疊點心和一壺酒，她走過去拿起吃了幾塊，勉強填了肚子。吃完後又發覺口有點幹，屋裏也沒有茶水，她只好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從前楊逍愛酒，但她卻是討厭的，那種辛辣入喉的味道實在讓她喜歡不起來。不過一杯酒下肚後，她驚奇地發現，今晚喝的這酒，味道有些不一樣，不但香醇清甜，還帶有淡淡梅子香。

未嘗多想，她只覺得這個味道格外沁人心脾，於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越喝越覺得好喝，不知不覺滿滿一壺酒便被她喝完了。

這般豪飲所導致的結果便是酒的後勁上來後，她覺得眼前的事物開始重影了，酒壺是，點心盤子也是，就連門外進來的紅色人影也變成了無數個。

她眉頭微蹙，指著面前的好幾個人影，嘟起紅唇問道：“怎麽這麽多楊逍啊？到底……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在她面前站定後，楊逍進門時揚起的嘴角漸漸緊抿著起來，他揉了揉眉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方才所有的期待和躍躍欲試，在她因酒意而駝紅的雙頰裏盡數變成了無奈。

他將酒壺倒了倒，裏面已經滴酒不剩。

知她不喜烈酒，但今晚的交杯酒必不可少，所以他專門為她準備了一壺可口清淡的梅子酒，誰知這丫頭竟饞嘴到一杯也不留給他。

“楊逍，你說話呀，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哪個是你？”

小九搖晃著站起身來，想伸手去抓，腳下卻一踉蹌，直接撲進了面前的人懷裏。

她順勢抓住他的衣帶，嬌憨道：“這回抓到你了吧！可不許跑了，免得我又找不著你……”

楊逍握住她到處亂摸的手，安撫道：“好好好，我不跑，這輩子都在你身——”

只是他餘下的“邊”字還沒出口，便硬生生地卡在了喉頭。

卡在了被她輕輕咬住的喉頭。

她不僅咬，還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後皺眉嫌棄道：“原來一點也不好吃……”

楊逍被她這般撩撥，渾身一顫，一股熱意猛地從腳尖竄上來，當下他也顧不得許多，攔腰橫抱起她，聲音變得沙啞無比：“夫人，你既主動投懷送抱，那就別怪為夫趁人之危了。”

“酒，我還要喝酒呢！”小九在他懷裏微微掙紮起來。

楊逍將她輕放在床上，取下她的鳳冠，見她著實不安分，便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裏，用略帶薄繭的手輕輕撫上她白裏透紅的面龐，她醉得連呼吸裏都帶著梅子酒氣，清甜又魅惑。

他的眼神逐漸幽暗深沈，在她的聒噪不休裏，楊逍俯身覆上了那兩瓣嬌艷欲滴的紅唇，在她口裏探出些銀絲。

“罷了，今晚這杯交杯酒，便這樣喝了吧。”

洞房花燭明，巫山雲雨時。

紅帳拉起，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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