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光明頂之前，小九思前想後，覺得楊逍這個人就是太自負了，不論是武功、樣貌、智慧，還是女人，他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所以要征服楊逍，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姑娘？”

見她垂著目光不說話，楊逍眼含探究，“我看姑娘有些眼熟，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說楊左使，你也一把年紀了，好色也要有個限度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用這麽低俗的方式勾搭人家小姑娘？”周顛陡然插了一嘴進來。

楊逍斜了周顛一眼，並沒有理會他，仍是將目光定在小九身上，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賤名何足掛齒，不提也罷。”

小九並不想這麽快在楊逍面前暴露身份，她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了幾粒藥，給了他們一人一粒，“各位身受重傷，但這裏條件有限，縱然我會些醫術，也只能用這些藥丸替你們暫緩傷勢。等我師弟回來，讓他用九陽神功替各位療傷，定能恢覆如初。”

楊逍見她轉移話題，沈吟片刻又問：“那可否告知楊某，你的師弟，剛才那位少俠是誰？他內力深厚，武功高強，你與他師從何方高人？”

小九小嘴一撇，不耐煩道：“問題太多，不想回答。”

見五散人和韋一笑都吃了她給的藥丸，偏生只楊逍裝模作樣地拿在手裏，她頓時萌生一股惡趣味，使力捏住了他的下巴，手疾眼快地直接將藥丸塞進了他嘴裏，迫使他吞下，然後挑眉道：“楊左使是怕這是毒藥嗎？”

楊逍咳嗽一聲，臉色有些難看，“姑娘你不願透露身份，行為可疑，問你與那少俠師從何人，你又避而不答，使的武功雜亂無章，跟那位少俠明顯是兩個路數，難保不是六大派派來的奸細。明教已是四面楚歌，楊某必須慎重，若有得罪之處，見諒。”

“不愧是楊左使，深思熟慮，分析得頭頭是道。”

小九讚許地鼓了下掌，圍著楊逍轉了一圈，驀地點了他的穴道，然後伸出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挑釁道：“就算我是奸細，那又怎麽樣？堂堂楊左使，現在還不是任我宰割？我現在想殺了你就能殺了你，想對你怎麽樣就能對你怎麽樣，你又能奈我何？”

幾人當中屬周顛最耿直，見小九這樣說，瞬間就急了起來，“原來你也是個不懷好心的！”

小九對他翻了個白眼，兇道：“你閉嘴！我跟楊左使開玩笑呢！你自己運功試一試不就知道是否是毒藥了嗎？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周顛趕緊運功試了一下，比之剛才果然順暢了許多，自覺失了面子，於是樂呵呵地楊逍說：“楊左使，這位姑娘罵你是狗呢。”

楊逍冷哼一聲，回道：“罵的是誰你當真不清楚嗎？不過你周顛向來也沒有什麽自知之明，我也懶得與你計較了。”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小九趕忙擺手打斷他們，然後對楊逍說：“既然已知我不是奸細，可你剛才憑白汙人清白，又該如何補償？”

“……”

楊逍楞了下，面帶莫名地說：“姑娘話可不能亂說，楊某何時……汙你清白了？”

“說我是六大門派的奸細，不就是在汙我清白嗎？”

“那只是懷疑……”

“可你的確說了，那便要對我負責，莫非楊左使不敢承認自己的所言所行？”

楊逍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只好說：“是楊某不對，楊某給姑娘賠個不是，並在此承諾，以後姑娘若有任何需求，楊某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還不夠。”

“什麽？”

小九靠近楊逍，與他雙目對視，鼻尖與鼻尖之間只相隔了半寸距離，她露出笑容，如笑春山，“我說，這還不夠。”

楊逍只覺得鼻尖傳來一陣少女特有的香甜之氣，熟悉而陌生，她呼吸的熱氣噴薄在他唇上，讓他渾身不由得一顫。都說男女授受不親，可這位姑娘，與他靠得如此之近，卻沒有半分羞澀的模樣。他屏住心神，長吸了一口氣，溫言道：“依姑娘之見，如何才夠？”

“不如楊左使以身相許吧。”

小九拋出淡淡的一句話，卻驚得眾人仿佛五雷轟頂一樣。

別人是不是如此她不是很確定，但楊逍的表情，的確是這樣的。他薄唇微啟，瞳孔放大，眉頭緊皺，不可置信。

於是她重覆道：“楊左使英俊瀟灑，風雅幽默，叫我一見鐘情，若是能夠以身相許，我便足以。”

“姑娘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楊某卻已近不惑之年，嫁給楊某，豈不太虧？”

“誰說我要嫁給你？讓你以身相許，可不是我要嫁你的意思。”

這話說得露骨，讓楊逍也不禁老臉一紅，為了掩飾尷尬，他故意咳嗽了幾聲。

“我看，要不楊左使你就從了吧，反正這位姑娘也是美若天仙，橫豎你都是老牛吃嫩草，占盡了便宜。”周顛聽得她與楊逍的談話，又沒忍住嘴非要損楊逍幾句才肯罷休。

小九的眼終於與他錯開，卻又靠近他耳邊輕輕問道：“連周前輩都說好，那楊左使，你覺著呢？”

沈吟片刻，楊逍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姑娘，你認識小九嗎？”

她神色一凜，又想到楊逍現在看不到她的表情，便迅速答到：“小九是誰？”

“她是我的……”

楊逍頓了頓，似乎在思索應該用怎樣的詞語去形容他和小九的關系，末了才說：“她是我一位故人，姑娘的眼睛，與她很像。”

“那她人呢？”

問到這兒，楊逍又不答了。

恰好楊不悔出來，見楊逍受了傷，便驚慌地過來一把將小九推開，解開了楊逍的穴道，她正準備質問小九是何人，又被楊逍派去通知雷門門主塞克裏。不一會兒塞克裏和楊不悔就傳來消息，說五行旗的人全部傷亡慘重，六大門派已經向總壇攻來。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楊逍和韋一笑、五散人等人總算冰釋前嫌，決定一同抵禦外敵，保衛明教，死而無悔。

楊逍見小九還站在一旁，在楊不悔的攙扶下，硬是勉力走過來拱手對她行了一禮，正色道：“姑娘非我明教中人，如今明教有難，還請姑娘趕快離去，以免惹禍上身。”

“楊左使。”小九朝前走了一步，附耳於他，“你可以死而無悔，但你還沒答應我以身相許呢，所以我今日既是來了，便一定會與明教共進退。到那時，希望楊左使可以拋開世俗之念。”

“非楊某不可？”

“非你不可。”

見她如此堅持，楊逍眼神覆雜，最終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再相勸。

沒多久，白眉鷹王殷天正也趕來光明頂，但最終還是不敵六大派，退守總壇。好在六大派仍依著武林規矩，約定逐一而戰，殷天正將武當派的張四俠和莫七俠擊退之後已身負重傷，不料崆峒派的唐文亮卻暗中偷襲，反被殷天正折斷四肢。崆峒派宗維俠見狀，踢起一塊巨石想要滅了明教聖火，殷天正以身擋石，吐血倒地。

鷹王已敗，楊逍等人只覺明教大勢已去，眼中哀慟。

眾教徒一齊掙紮爬起，盤膝而坐，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處，個個神態莊嚴，與楊逍一齊念誦明教經文：“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當初看電視時，小九便對這一段印象尤為深刻，為信仰而戰，為信仰而死。

如今親眼看見，更覺悲壯無比。

崆峒派宗維俠見殷天正閉上雙眼安然赴死，便縱身向前，右手探出，準備送他一程。

小九算了一下時間，約莫著張無忌跟著小昭一起去學乾坤大挪移也該回來了。

可是為何殷天正都快死了，張無忌仍是不見蹤影呢？

千鈞一發之際，她實在是等不得了，飛身出去與宗維俠拼了一掌。

比內力她必定是比不過的，一掌下來，她也承受不住吐了口血，但好在成功救下了白眉鷹王。

宗維俠失手之後，怒從中來，氣急敗壞道：“你是誰，為什麽要插手？！”

張無忌不在，她也無法力戰群雄，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他歸來。

思及此，小九擦幹嘴角的血漬，答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吾名娘。”

“吾娘？”宗維俠條件反射般將這個兩個字念了出來。

小九立即不屑一笑，“別亂叫，我可沒你這麽醜的兒子。”

明教眾人配合地哄堂大笑，宗維俠反應過來，只覺顏面盡失，隨即惱羞成怒，又想動手傷她。小九退後一步，眼尾上挑，聲音一冷，“想殺人之前，不如你先看看自己的手掌。”

宗維俠連忙擡起手掌一看，卻是黑氣湧動，明顯中了劇毒，他瞬間便癱倒在地。

小九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若是你現在跪地求饒，也許我會考慮饒你一命。”

崆峒派其餘的人上前來扶起宗維俠，又指著小九恨得咬牙切齒，“你這妖女，趕緊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說你們，怕是又叫錯了吧。”小九捏著下巴，輕輕蹙起了眉，故作不滿道，“我這般好看的容貌，你確定是妖女，不是仙女？”

倒不是小九自吹自擂，只是放眼望去，在場的確找不到一個比她更美麗的女子了。

她的美，在骨在皮，眼波流轉之間，讓人不可逼視。

早已按捺不住的滅絕師太見狀，不禁怒道：“你這魔教妖女，真是卑鄙無恥！”

“我卑鄙無恥？你們這些名門正派也不見得有多麽高尚啊。殷前輩已然重傷，崆峒派偷襲不成還趁機下手，這般陰險狡詐之徒，又哪裏來的俠義之風？”小九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用力擦了擦手，然後扔在了地上，微笑道，“與他對過一掌，我都嫌臟。”

“明教之徒作惡多端，都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與他們講江湖道義豈不可笑至極？”滅絕眼神狠厲，的確是恨極了明教。

小九挑了挑眉，話鋒一轉，問滅絕道：“何為正？何為邪？你滅絕師太自詡名門正派，那你若看見正派之人幹了邪惡之事，你殺是不殺？”

“奸佞小人，都應除之！”

“若這人是你峨嵋中人，你又當如何？”

在眾人的註視下，滅絕仍然語氣堅定地答：“自然是殺！”

“不愧為一代宗師，師太果真是殺伐果決。”頓了頓，小九神色一凜，厲聲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刎謝罪吧！”

“妖女，不得口出妄言！”

小九卻沒將她的威脅當回事，轉頭對著六大派的人說：“五年前，蝴蝶谷，滅絕師太誤殺了峨嵋派一名女弟子，她害怕事情敗露有損峨嵋聲望，便將那名女弟子拋屍荒野，棄之不顧，轉身又對天下人說她是被魔教之人殺害。”

頓了頓，小九又將目光定在了滅絕身上，緩緩道：“師太，你說像你這般的奸佞小人，該殺嗎？”

此話一出，眾人竊竊私語，面面相覷，紛紛討論著，原來明面上大義凜然的峨嵋派竟還有這等陰暗醜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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