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經天見林慕生聽得一臉茫然，知他不甚理解，便道：“你自不會懂得這當中玄妙！你只需知那兩株‘還陽草王’乃老夫少時參研《長生訣》，將道家修煉吸收日精月華、陰陽二氣之法，用於藥物上所植。

“這兩株還陽草王，一者陰甚，一者陽極。那陰株已被你服下，只因陰氣太盛，在你氣海之中難以貯存，這才會埋於下腹陰穢之所。一旦你陽氣消失，便轉而為生，保你性命。”

林慕生聽及此處，怔了許久，關於體內那道埋於小腹之下的真氣，此刻終也漸漸明了。他長長嘆了一聲，說道：“看來，另一株還陽草王該被你自己服用了。難怪你能可騙過那麽多人，死而覆生！”

花經天道：“你說的不錯，不過老夫原先並不想自己服用。當初老夫的武功修為遠不及宗常禿驢，為尋他和蕭諾誠報仇，老夫不得已將自己的曾孫女煉成藥人，本就抱著必死之心，只盼著拼了祖孫二人性命，能為百花谷報此血仇。

“但自當見到發生在你身上的奇跡，老夫便似看見到了聖女的生機。故而老夫一直將那株還陽草王珍藏，以備來日雪恨之後，幫聖女解決壽限之危。

“只是老夫預料不到的是，道慈和尚竟會是閻王不見樓的鬼僧！那日我祖孫被挾上嵩山派，他帶人前來，佯裝說客，卻突然暗算我們，更是讓人帶走聖女。老夫知他不置老夫於死地便不罷休，重傷之下只得偷偷服下‘還陽草王’，待體內真氣一旺，便將體內之氣分離，自絕氣脈！他還道是自己勝了老夫，真是太過可笑了。”

林慕生嘆道：“你既知自己能可覆生，當初我找到你時，你又何必佯作臨終托付？”

花經天道：“實話實說，當時此舉能否功成，老夫並無太多把握。更何況《長生訣》雖可覆人之氣息，但若是屍身遭毀，你縱有氣息，哪裏還有生機？你找到老夫時，老夫怎麽料得到你將如何處置老夫屍身？

“老夫當時既不能直言《長生訣》之秘，又唯恐屍身遭你們破壞，無奈下只能將聖女和《百花奇經》托付給你。那藥人相關論述也在《百花奇經》中，你若見到，自會明白為何說‘藥人解法，你是關鍵’。”

花經天冷笑一下，又道：“好在少林寺那幫禿驢也未將老夫火化，才得使老夫死而覆生，體內真氣如同嬰兒再生，內力更勝生前，容顏自然愈發年輕！”

林慕生原本對《長生訣》之事懷疑多過相信，但經花經天如此詳細地敘說了前因後果，此時已是深信不疑，感慨說道：“原來是這樣！”

頓了頓，忽然雙眼閃光，問道：“所以，花老前輩，慕生體內還陽草王之氣，真的可以助辭淚姑娘突破壽限之困麽？

花經天道：“老夫自有十分的把握！”

林慕生道：“既是如此，花老前輩早該明言，大可不必又是下毒，又是暗算，這般大費周章。”

花經天想不到林慕生此時會是這種反應，聞言不禁一怔，說道：“林慕生，你怕是不知道此事後果吧？老夫不妨明言。其實依你體質，你早該氣絕身亡，全賴還陽草王所供下腹之氣而活。此氣一收，你輕則恢覆如昔，茍延殘喘，時日無多；重則氣絕而亡，人世不再。”

林慕生沈默良久，擡起眼來望著花辭淚，忽然雙眼噙滿淚水，嘴角卻是向上揚起，說道：“那又如何呢？還陽草王本屬於辭淚姑娘，我有什麽理由占為己有？更何況攸關辭淚姑娘性命。

“我這一生本該短暫，卻逢上天施恩，讓我多活許久，體驗不配擁有之溫暖，又能可手刃歸海光祖報仇，於願還有什麽不足？如今緣分到此，慕生心甘情願，為辭淚姑娘赴死！”

花經天見他情真意切，更無半點抱怨，心中不由感動，嘆道：“老夫只道你心意不堅，倒真小看了你！你待聖女有這份心意，這好得很！好的很！”

花經天遂一邊將藥盅裏的藥水倒入了水缸，一邊略帶歉意地說道：“林慕生，還陽草王只有兩株，若非鬼僧金修的暗算，逼得老夫將還陽草王服下，老夫也不需傷你性命來救聖女。一切皆是天意！”

此時，整個水缸之中的藥液開始咕咕地湧動不休，一陣陣白氣向外湧出。林慕生能可察覺，自己氣海內的真氣像破缸裏的水，不斷地向外面流去，枯竭之後，小腹下的真氣也跟著沖向水缸裏的藥液。

花經天續道：“林慕生，你與我祖孫緣分已盡。聖女並不知道此事，待會引氣過後，老夫便會帶聖女離開，告訴她你為幽兵所殺。你若僥幸未死，也勿用再想著尋她了！”

林慕生對花辭淚早已情根深種，得知能以己之命換花辭淚性命，心中真的是歡喜勝過了憂傷。但花經天一說出這番話來，林慕生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一次無論是生是死，以後再也不可能見到花辭淚了，心底頓時升起無邊的空虛和恐懼。

林慕生心中開始後悔。悔的不是為花辭淚獻命，而是沒有在白氣遮擋之前，沒有在死之前，多看花辭淚幾眼。

林慕生奮力地想伸出雙手，想穿透那厚厚的白氣，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去摸一摸花辭淚的面龐。

只可惜他的雙手一動不動，絲毫不聽使喚。

林慕生的氣息越來越弱，向著花辭淚喊道：“辭淚姑娘，慕生別過了！”終於連控制淚水的氣力也都沒了，“哇”的一聲，淚水不停地滑落下來。

直到眼前一黑，意識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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