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水一驚，右手按住“混元金鬥”，叫道：“哎呀媽呀！被發現了，尉遲百煉來了麽？”

那帶頭模樣的人喝道：“對付你們這些小蟊賊，何須府主出馬！”

溜王孫松了一口氣，笑道：“大吉大利，尉遲潑皮沒來，那就不怕溜不掉了。”

林慕生起身道：“前輩莫急著溜，用過酒食後再溜不遲，這幾個嘍啰便由在下打發了。正好使使拳法。”

劉越俎說道：“這帶頭的看上去武功不錯，要小心些。”

林慕生道：“謝前輩提點。”

歸海聽濤道：“記住出拳要有氣勢。不是一味灌入內力，而是要對拳法的自信。自信拳傾天下，氣勢自現。”

林慕生聞之茅塞頓開，口中卻道：“不用你多嘴!”

劉金水笑道：“哎呀，這小子對我們仨下九流的態度都好，唯獨對你這老子差點。”歸海聽濤喝了一碗酒不再說話。

那帶頭模樣的人本是準備將五人拿下，誰知聽對方之意，似要一人將十餘人盡數打倒，他鋼刀緊握，緊盯林慕生。

林慕生此前被溜王孫壓在地上數次，臉上塵土尚未清洗。對方一見之下，忽然叫道：“阿生，原來是你這叛徒！”

林慕生微怔，仔細打量那人模樣，才發現那人卻是當初在承天府與歸海莊三戰輸贏時，率先上場與歸海光祖比鬥的府兵長。

這府兵長至今不知“阿生”身份，只記得“阿生”當初替承天府贏下一城，但轉眼反叛，因此到現在還以為他只是承天府的叛徒。

林慕生笑道：“原來是熟人了，那是最好，快快離去免得送了性命。”

那府兵長怒道：“正好將你一並拿了請功！”手一揮，兩名府兵沖上前來，揮刀直向林慕生劈下。

林慕生口中喝道：“著！”左腿右分，一招“浪博雲天”，雙拳微微朝上擊出。

林慕生這雙拳擊出，將自己也嚇了一跳。

原來他以前出拳，都會卯上紫雲功內勁，那拳勁自也是威猛，但卻似“程咬金的三板斧”，能中則中，不中則消。此刻他只用了三分內勁，拳出之後，拳勁竟似從肩到拳延綿相連，最後如浪潮般沖出拳外。

那兩名府兵被林慕生擊中下巴，便直直地從眾府兵頭上飛過，落到院中，下顎骨已經碎裂，只能嗚嗚叫喚。

其餘府兵見狀，亦紛紛抽刀擁上，林慕生守在兩方中間，時不時地揮出重拳，便聞屋內屋外呻吟叫喚聲越來越多。

他有心試驗，打到後面，便將雙招並招、三招並招使了出來，許多還是歸海聽濤尚未演示過的招式。

溜王孫驚訝道：“溜溜溜啊！這舉一反三的悟性，真是難得。”

不多時，十餘名府兵已悉數倒地，那府兵長心裏有些發慌，抽刀大喝便向林慕生削去。

林慕生一直閃身躲避，對手卻是一刀既出，後刀跟上，刀刀連環，淩厲非常。

劉越俎奇道：“這刀法雖然不錯，但依這小子拳法，不至於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啊。”

那府兵長連續砍了五十多刀，忽然刀見尖朝上削了過來。

林慕生叫道：“這一招已使過，沒有別的了麽？”

當下右足將地上一柄鋼刀挑了起來，握在手裏，一個鷂子翻身，刀勢隨轉而下。

那府兵長吃了一驚，橫刀格擋，雙刀撞擊之下，府兵長退了數步。

林慕生揮刀再上，一刀快過一刀，而且每一刀都是那府兵長剛才使過的招式。

府兵長心中駭然，尋思：“我這刀法師父只傳授給了我，這小子是怎麽會的？”

原來林慕生方才一直閃避，並非武功不敵，只是想起自己只會拳腳不會兵刃，在對上高手時未免吃虧，尤其是記起在藥王盛會上與金修的比鬥，心想倘若彼時懂得兵刃，便不用忌憚金修身上之毒，早早取下對方了。

林慕生念及此處，又見府兵長刀招嫻熟精妙，索性一直專心閃避牢記，直到對手將刀招全部用完後，這才拾刀用對方刀招反攻。

林慕生悟性頗高，將從拳法裏學到的道理，用到刀術之上，每一刀劈出都是自信滿滿，幹凈利落，比之心慌意亂的府兵長用出的，反而勝出一籌。

那府兵長以前從沒想過，別人會用自己的刀法攻擊自己，也沒來沒去研究過如何化解自己的刀法，於是慌亂之下，只能左支右擋，狼狽萬狀。

林慕生刀招使得興起，臉上不知何時已泛起紫色，忽然清嘯一聲，鋼刀向前遞出。

府兵長忙揮刀來擋，鋼刀還沒觸及林慕生手中鋼刀時，忽然虎口震痛，鋼刀脫手彈開，立即失了防護。

林慕生見狀一驚，待要抽刀，無奈招已用老，鋼刀已貫入對方胸口。

府兵長雙目圓睜，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搖晃幾下後倒地而亡。

林慕生神情錯愕，叫道：“咦，怎失手殺了他了?我還有十幾個刀招沒有用過，也不知對不對。”

桌邊四人在旁觀看，早已忘記了吃肉。那“三怪”兀自讚嘆，歸海聽濤卻是看得滿目哀傷。

劉金水訝異非常，問道：“歸海莊主縱橫一生，如今虎父無犬子，理該高興才對。”

歸海聽濤揉揉雙目，內心掙紮半天，又喝了一大口酒，這才開口說道：

“愚兄是見這小子模樣，忽然憶起從前，心中有些懊悔。愚兄一生希望子嗣以武顯耀，當初見這他病怏怏的，就將他與他母親趕出了歸海莊去。沒想到……哎，秀兒啊秀兒，你原本替為夫生了個好兒子，只是為夫有眼無珠，對不起你們母子。”

人之既老，其言也善。人生在世，年輕時難免各種荒唐，雖也有那老來為惡的，但多數人都是老來沈澱，想法趨於平和良善。

歸海聽濤便是如此，自歸海莊解散以後，每日有更多時間回想過往人生，越想便越覺得是自己當初留戀權勢，才帶來了歸海莊百餘人的悲劇。

他偶爾也會想到林秀兒母子，心裏愈發內疚，直至今日看見林慕生已成出類拔萃的少年，這才借著酒勁將心底這一番話說了出來。

他這一番感悟，發自肺腑。林慕生見他神情與以往虛偽模樣完全不同，也信他並非假裝，雙目便忍不住滴下淚來。

林慕生自小希望為母親的不平遭遇討要說法，乃至後來要殺歸海聽濤前，也要歸海聽濤在母親墓前認錯謝罪，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歸海聽濤這遲來的懺悔，卻是在千裏之外的定都。

林慕生想起母親，背過身去抽泣。三怪不知這對父子舊怨，也不好勸解。

林慕生拭了拭眼淚，說道：“老匹夫，你若真心後悔，便回島去理理墳頭，讓媽媽知你心意。”

歸海聽濤道：“你不隨我回去麽？”

林慕生道：“我來定都就是為殺歸海光祖的！他是你兒子，我也不強求你與我一起殺他，但你也莫攔我。”

歸海聽濤道：“如今已與尉遲百煉撕破臉了，留在定都，可能還沒報仇便沒了性命。”

林慕生聞言，心想情勢確實已經轉變。本來自己與尉遲百煉同一陣營，那尉遲百煉就會毫無顧忌地殺掉歸海光祖，再將自己獻給周長治，而把冒名欺君之罪推給歸海光祖，尉遲百煉則是落一個功過相抵。

但如今自己與尉遲百煉分道，尉遲百煉不會蠢到立即殺掉歸海光祖，平白擔一個識人不明之罪。

林慕生沈思良久，望著地上橫七豎八的承天府府兵屍體，忽然靈光一現，拍手自語：

“對了！我既無法讓尉遲百煉去殺歸海光祖，便讓歸海光祖去殺尉遲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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