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遲一看裴夫人端在手上的湯藥險些要灑落，裴遲怕娘親一個不小心濺到裴瑜身上，也顧不得跪著了，連不疊起身將裴夫人手裏的那碗湯藥端過來，放到一旁，這才去攙扶她，低聲說：“娘，有什麽話回屋裏再說。”

裴遲說著，趕緊朝還跪在地上的裴瑜使了個眼色，裴瑜此時心裏怕得很，看到裴遲的眼神示意也沒反應過來，但被娘親一叫，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顫聲應了一聲好，吸著鼻子，總算是站了起來，跟著娘親還有裴遲回她的院子去了。

從大院再到她自己的院子，這是她最熟悉的一條路了，她仿佛閉著眼睛都能走回去，但不知怎地，以往明明很快就能走回去的這段路，這一次，裴瑜卻覺得無比的漫長煎熬，每一步都是舉步艱難的。

她好像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辦法面對娘親……

不是因為她覺得她這次做錯了什麽，而是……她讓娘親難受了。

不管怎麽樣，她就是害娘親傷心了……

而娘親才為哥哥的事情擔憂生病過……

她是真的不願娘親再為了她的事情再愁一回了……

進了院子後，臨了進她房間之際，裴夫人在門外微微頓住了腳步，裴夫人這會兒似乎慢慢冷靜下來了不少，她轉身過來，拍了拍裴遲的手背，平靜開口道：“遲兒，你先回去。”

“娘親，方才是我對瑜兒說話重了，這事兒錯不在瑜兒身上，都是那……”

裴夫人似乎是壓抑著情緒，沒什麽太大表情地打斷了裴遲還未說完的話，“遲兒，娘親讓你先回去，有問題娘會自己問瑜兒。”

裴遲看了看裴夫人，頗有些欲言又止，很想說什麽，但又很明顯感覺得出來自己現在似乎說什麽都不對，因此，裴遲略作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只好“嗯”了一聲，然後再看向了低垂著腦袋不吭聲的裴瑜，從她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低聲跟她說了一句，“好好說，別氣著娘親。”

等裴遲走了，裴夫人才進了房，裴瑜也不敢怠慢，只得默默地跟進去。

屋裏只點了一盞燈，有點暗。

裴夫人剛坐下來就囑咐裴瑜去把案幾上的燈盞也點明了。

裴瑜遂言乖乖去點了燈，心裏卻更加覺得羞愧，就好像是她要當著娘親的面前被扒光了，被娘親審視。

裴瑜把點明的燈盞抱過來，放到桌前，然後乖乖在娘親跟前站好了，低著頭等待娘親的審判。

“別光站著，你坐下。”

裴瑜只好默默坐了下來，她心裏揣揣不安的，總覺得娘親越是這樣平靜，她就越害怕。

等她坐下來了，裴夫人方才緩緩地擡起眸，一眼不錯地將裴瑜看了好一會，終於開口道：“你說說，你跟那位成王，是怎麽回事？”

裴瑜又緊張了起來，咬了咬嘴唇，雙手的手指攥得緊緊地，她醞釀著要從哪裏開始說起才好，遣詞造句般地開口道：“就是……我跟王爺，的確是因為哥哥的案子，才認識的，一開始，我也以為王爺這個人有問題，但是，慢慢地相處以後，王爺其實為人挺好的……他也沒有外界說的那樣……”

裴瑜還想再說下去，裴夫人靜靜地將她的話打斷，挑著她的重點接著問道：“慢慢相處以後，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裴瑜低下了頭，手指頭並得緊緊地，低聲回答道：“爹爹和哥哥下獄後……”

“你去找他，為了什麽？”

裴瑜第一次覺得被娘親這樣審問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堪，再加上，她心裏邊十分的沒底，也不敢多說旁的，只能娘親問一句她回答一句，“為了……求王爺饒了哥哥。”

“拿什麽求的他？”

裴瑜感覺有什麽刺咧咧的東西劈頭蓋臉撲過來，她被刺激得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並不敢擡頭看娘親，聲細如蚊：“我……想過要拿身子陪他，但是王爺並沒有接受。”

裴夫人盯著她，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娘親，王爺真的沒有……”

裴夫人終於想起來什麽，“那段時間，你騙娘說是出去抓藥，就是去他府上陪他，是嗎？”

裴瑜羞愧地輕輕點了下頭，手指頭攥得更緊了。

而這時候，裴夫人慢慢地閉了閉眼睛，沈默了好半晌，方才重新睜開雙眼，緩緩地開口問道：“他碰過你哪裏？”

“也沒……”裴瑜擡頭看到裴夫人看過來的眼神，只好抿了一下嘴唇，老老實實地重新說，“只抱過我……親過我……”

裴夫人聽到這句話，眼神很壓抑地盯著她看了許久，一字一頓地道：“顧成暄是真的有臉。”

裴瑜知道娘親生氣了，她忍不住說，“娘親，王爺從沒有強迫過我，真的瑜兒沒騙你！”

“他一個位高權重的成王，真要對你怎麽樣，你敢反抗嗎？何況你還是為了……你爹他們……”裴夫人面色都變得有些白了，死死抑制著的聲音也漸漸有些發了顫，又氣又恨，“他是個王爺，想要什麽美人沒有，偏偏要羞辱你……他一個三十好幾的人，他怎麽能對一個小丫頭下得了手。”

裴夫人說不清心裏邊是恨多一些還是痛更多一些，她對裴瑜的栽培並不比裴遲少的，裴瑜從小到大也都是錦衣玉食過來的，她想要什麽家裏都不會委屈了她，她也不央求別的，只希望將來裴瑜能嫁一個好人家，將來一生幸福……

可是她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都沒來得及跟哪個少年談過情，就被成王給染指了……

那成王是什麽樣的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成王比裴瑜大了快一輪的歲數，倆人差了快有十五歲，成王有著豐富的人生閱歷，他什麽樣的沒經歷過，他想要把她家瑜兒一個小姑娘家哄騙得團團轉，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是，他怎麽敢呢！

即便他們裴家現在身份不同以往了，可裴瑜的爹畢竟曾是裴老侯爺，他怎麽敢這麽羞辱他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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