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本來是想著把話說得委婉一些，但又怕溏心聽不明白，她以為她都說得這樣直接了，溏心總該有自知之明。

但事實卻是，溏心神色如常，淡淡收回目光，把擇好的草藥簍子拿起來，走出屋外，要把草藥放進他的一間小倉庫裏頭。

他搗騰了好半晌，才從小倉庫裏出來，但出來的時候，冷不丁擡頭看到沈伊還在屋外頭等著，他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開口問道：“你還不回去嗎？”

沈伊等了他好半天，沒等到他的回答，反倒被他驅趕了，頓時有些尷尬，但又不肯就這麽走了，因此，只得硬著頭皮道：“溏心哥，我方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你說了什麽？”

沈伊只得沈住氣，耐下心道：“就是……你不該纏著莫少爺，這樣對他不好……”

溏心沈默住了。

沈伊以為他總算有點羞恥心了，但卻沒想到，過了片刻溏心擡起頭，眼神是那種很漂亮的銳利，他嗓音清晰又直白：“你以什麽身份來跟我說這句話？”

沈伊一楞，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溏心，又緊接著聽到他冷嗤了一聲，那般矜貴不屑的目光，“我用得著去纏他？你怎麽不讓他有事沒事別來煩我？”

沈伊：“……？！”

她被堵的啞口無言，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過了好半晌，她才稍稍緩過神來，喃喃地開口說：“溏心哥，莫少爺若是知道你暗地裏這樣說他……”

“你再順便添油加醋一下，說不定能激惱他。”溏心適當地給她提了建議。

沈伊臉色微微一變，聽得出溏心話裏的譏諷，她抿了抿嘴說，“我知道溏心哥看我挺不順眼的，但是，莫夫人和莫老爺對我蠻有好感的，我又是莫少爺的……救命恩人……”

溏心擡眸直直地盯著她看了兩眼，大概是眼神過於冰冷，把沈伊看得越發心虛了，沒等溏心說什麽，就硬著頭皮講，“當初溏心哥也沒有否認過，不是嗎？而且，溏心哥也不想莫夫人知道您對莫少爺抱有那樣的念頭吧？”

溏心冷冰冰地笑了一聲，語氣平緩，很慢很慢地開口道：“沈伊，我記得在南疆城的時候，我跟你說得很清楚，我只讓你要挾一次。你不必拿著同樣的把柄來要挾我，實在不行，你拿著你所謂的把柄去找莫家人抖落便是，我什麽齷齪事沒經歷過，真不怕你。我不過就只是不想毀了莫知非而已，但是不爭不代表我爭不過你，你以為你算得了什麽？”

溏心這個人，清清傲傲的，字裏行間的話充斥了冷漠不屑，壓迫著人。

但他身上的那種氣質，又不是讓人討厭的，反倒是渾然天成的矜貴冷傲，讓人聽著越發的擡不起頭來。

沈伊完全沒有溏心會這樣半點顏面都不留給她，直把她說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緩了好一會才張了張口說，“溏心，你這是在羞辱我嗎？”

溏心略略擡眼，朝她投去一個“不然呢”的眼神，聲音依舊平靜，“難道你連人話都聽不懂嗎？”

沈伊這下徹底羞惱了，可是又不敢拿溏心怎麽樣，她看著溏心，敢怒不敢言，緊緊地咬住了嘴唇，過了半敞才說：“溏心，莫少爺向著你，不代表莫家的人都向著你，你與我本質上也沒什麽區別，沒了莫少爺，你不也什麽都不是，你也沒什麽可高貴的。”

沈伊原本不想跟溏心逞口舌，可是溏心一次次的嘲諷她不把她當一回事，沈伊自然也不可能再粉飾太平。

“你錯了。”溏心頓了一頓，淡道：“我和你最本質的區別就是，我還能為自己活，而你不能。”

溏心很清楚，沈伊今日之所以來找他這一趟，大概就是因為這幾日莫知非沒去見她了，沈伊心裏不要平衡，所以也不想他好過。

但可惜沈伊錯了，她說的那些，他不是不在乎，只是早就想開了。

所以，溏心說完這番話後，也懶得再跟她廢話了，直接下了驅逐令。

沈伊怔怔地看著溏心，臉色變得鐵青，咬緊了嘴唇，好不容易想出聲說點什麽了，又被溏心下了驅逐令，她心裏氣惱歸氣惱，但想到溏心跟莫知非的關系，只得隱忍地離開。

她很清楚現在不能去找莫知非說什麽，莫知非都已經被溏心蠱惑得不願來見她了，自然也不會信她的話，但莫知非不信她，不代表莫家的人會不信她。

畢竟莫家的人從始至終都把她當成救命恩人來對待。

……

溏心挺煩的。

他一煩，連帶著莫知非都不怎麽肯搭理了。

尤其是第二日，輪到他和莫知非值班的時候，溏心一整日都默默待在藥閣裏悶頭做事，不怎麽理人。

午膳莫知非把莫家人送過來的午膳帶過來跟他一塊吃，溏心沒吃他的，自己拿了帶過來的食盒，打開了，低頭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莫知非也沒多想什麽，一邊吃一邊跟他聊起今日碰到的某某特殊病例，溏心表現得興致缺缺的，只是偶爾“嗯”一聲。

莫知非這下再蠢鈍也反應過來溏心在冷落他了，莫少爺覺得自己再怎麽著好歹也是一位少爺，不能總是慣著溏心的脾氣。

總不能每一回溏心莫名其妙跟他置氣了，他都得哄著他。

這算什麽事。

於是，自認為很有骨氣的莫少爺這回不打算哄著溏心了，用過午膳後，兩個人分開，各自該幹嘛幹嘛去，誰也不招誰。

他預備打算得等溏心自個兒主動認錯來找他，他才跟他和好。

雖然想想是有那麽點異想天開。

不過晌午過後，莫知非出去出征了一回，回到太醫院的時候，聽到羅溪問溏心是不是著涼了。

莫知非一下子豎起耳朵，連旁邊的孫太醫跟他說話都沒註意聽。

他皺起眉，看到溏心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跟羅溪搖了頭，又自己進藥閣給自己抓藥了。

莫知非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隨後跟著進了藥閣，

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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