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臨城軍營的當晚，晟泠高熱不退，總是喊著冷，噩夢不斷。

何若槿處理完軍事後，也顧不得自己休息，便趕到晟泠那邊，餵她喝藥，晟泠不怎麽肯喝，餵進去幾口都吐了出來。

她睫毛沾著水霧，濕漉漉的，不知是夢到了怎般可怕的噩夢，鼻翼都在微微發抖。

何若槿把她抱進懷裏，很用力地抱住了，無聲地沈默。

一直到天亮，晟泠終於醒來，她睜開眼睛，眼珠子仍是黑白分明的澄凈，但沾著點白茫茫的水汽，睫毛輕輕一眨，便有淚珠淌了下來。

何若槿低頭看她，聲音比她還低啞，“醒了？”

晟泠趴在他懷裏，眼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但小手指軟軟綿綿地抓了抓他胸口的衣衫。

整個人還渾渾然的，似乎仍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何若槿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餓不餓？”

晟泠有點冷，剛想擡起頭，又禁不住冷意，忍不住縮進他懷裏，特別虛弱。

何若槿把她兩只小手放下來，低聲哄她：“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晟泠搖搖頭，抱緊了他，鼻子有些抽抽的，水氣聲聽著很讓人心疼憐愛。

“不能餓著我的小公主啊。”何若槿有點無奈地說。

晟泠還是不肯撒手，跟只沒有安全感的小兔子一樣，聽到他這麽說，鼻子又是一抽一抽，快哭了。

何若槿知道她生著病正難受著，半點也不肯委屈了她，她不願撒手，何若槿便讓底下人送膳食進來了。

但晟泠吃了沒幾口又吐了，何若槿抿緊了薄唇，讓人喚太醫過來，但卻被告知，說前線的將士很多受了重傷，跟過來的太醫都被派到前線去了。

何若槿聽了，眼眸裏浸了霜般冰冷，只得讓人去把臨城最好的大夫找過來。

何若槿稍微感覺到松一口氣的是，大夫過來看了晟泠以後，說晟泠的眼睛只是暫時受了刺激性的毒粉才看不到東西，敷藥數天就能恢覆光明了。

何若槿餵晟泠喝藥的時候，把這事跟晟泠說了，晟泠那會兒眼睛已經敷了藥蒙著眼紗，聽到何若槿的話，也沒什麽特別大的反應，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等喝完了藥，晟泠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只是一出聲嗓子便是軟軟啞啞的，帶著生病的鼻音，“若槿，父皇人還好嗎？”

“蘇王爺有很豐富的作戰經驗，有他在皇上身邊，不會有事的，前線那邊也傳來了消息，說蘇王爺已經率軍擊潰了來襲的的梁軍。”

晟泠聽了何若槿這番話，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而何若槿看著她，許久不說話。

晟泠這會兒蒙著白色的眼紗，從前總是挽起發髻的頭發，現在披落下來一頭烏黑柔軟的長發，貼著她巴掌大的小臉，因為發著高熱，嘴唇很紅，映著她白皙似雪的皮膚，看起來愈發脆弱美麗。

晌久，何若槿終於緩神過來，食指微曲，很輕地從她光滑發亮的發絲滑了一下，晟泠似乎感覺到了異動，又在眼紗裏眨了眨睫毛。

“泠兒，你還記得……誰救你出來的嗎？”

晟泠動了動紅紅的嘴唇，“若槿？”

何若槿嘴角微微勾著，說不清有沒有帶著笑意，只是註視著晟泠，很輕聲地道：“不是。”

晟泠有些迷茫地伸出小手往前摸了摸，何若槿伸手給她，帶著她的小手放到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裏，溫熱的指尖似有似無地刮了刮她柔嫩的小手心。

“若槿你在說什麽？”晟泠小聲問。

何若槿聲線還是溫溫和和地，聽在晟泠耳朵裏，很好聽。“我說，救泠兒的那個人，不是我。”

晟泠微微楞住了。

好半晌才動了一下小拇指，有點不知所措地抓住他修長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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