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北川的那幾日，數暖哪也沒去，將商行的事情都交給了周管事他們，只是讓他們每日把帳簿都送過來給她看。

她當初雇周管事他們，看重的並不只是實力，更重要的是，他們皆是北川的舊腹。

也因此，數暖也能放心讓他們照看商行。

陳伯得知數暖懷孕一事後，總是要時不時嘆一聲“造孽”，在陳伯看來，數暖還太小，明明正是大放光彩的好時候，卻要因為一個孩子的到來不得不駐足自己的腳步。

聽陳伯有這樣的想法那會，數暖正半臥在坐榻上畫兵器圖，她動作一頓，擡頭看向在案幾對面坐下來的陳伯，勸慰老人家：“沒事的陳伯，我依舊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

“你這孩子，大夫都跟我說了，你”

數暖垂下了頭，默了一會，又恢覆了從容平靜的神色，提筆作畫的同時回應道：“可是陳伯，我這樣地想活下去，這個孩子也一定想要活下去吧。”

陳伯嘆了嘆氣，沒再說什麽了。

夜裏，阿澈回來辭行，道是要回南朝解決一樁事，並且有派了數名暗衛留在珩府附近暗中保護她的安危。

數暖坐在桌前，擡頭問了他一句：“歸期？”

鏡澈沈默地看著她片刻，淡道：“尚不確定。”

數暖卻因為這四個字更加確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阿澈從不向她做沒有擔保的承諾，所以不敢告訴她，他還能不能回來這件事。

數暖又緩緩地低下頭抿了一小口茶，小聲說：“當我知道他為了救我中毒生死未蔔的時候，我心裏更恨他了。阿澈，一命抵一命，是最傻的，對吧。”

他如實承認了，平靜應道：“是。”

“你說你要回南朝，替我報仇嗎？”

鏡澈緘默下來。

數暖深深吸了吸鼻子，擡頭，雙眼朦朧透著幾分隱忍，聲音輕渺得很：“她是南朝郡主，你是南朝將軍，怎麽報仇啊？”

鏡澈的雙眼冷靜無比地看著數暖，沈聲道：“她欠你一條命。”

“那阿澈是不是也欠她一條命？否則為什麽非是要為了我把自己的命給她？”

數暖那時候只是做了這樣的比方，卻並沒有想到，阿澈的的確確是欠了舒郡主一命的。

而鏡澈在聽了數暖這句話後，再次沈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方才緩淡道：“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

“阿澈，你先是南朝的將軍，再是北川的阿澈，這樣的道理，你比我更清楚。從小你就告訴數暖，不管做什麽都不能只顧眼前，我是恨那個人，這個仇我會報，可不是你搭上性命去替我報仇。”數暖說著，微微頓了一下，又看著他接著說，“你如果帶著這個目的回南朝，即便你替我報了仇，我也不會痛快，因為那個人不僅險些要了我的命，更是把九死一生的阿澈的命也輕易奪了去，到那時，我還是要找她索命。”

數暖的目光那樣堅韌平淡，就好像不曾為什麽動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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