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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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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見婆婆, 原應是緊張非常, 早早的起床梳妝打扮才是,而這新來的少夫人, 卻反其道而行之。

丫鬟們臉上神色各異,此刻見少爺不等新娘子, 直接出了門子,臉上神情俱是了然, 看著新夫人的眼神多了絲輕蔑。

整個府內都在傳新來的少夫人德行有虧, 少爺與老夫人均是不喜。下人們做事都是看主子臉色,這會見少爺新婚第二日便不等新婦,看向少夫人的神色便多多少少多了絲怠慢。

翠蘭、翠蓮站在人群中, 心中惴惴。

原以為簡侍郎能待在婚房內就寢, 怕是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哪知道她們一進屋,穿戴整齊的姑爺便自個兒出了門去,行色匆匆,看也不看身後的美嬌娘一眼。

瞧瞧周圍一應下人,輕蔑的眼神,兩位貼身丫鬟,剛壓下的郁氣更甚了些。

“少夫人”一個身著碧青色夾襖的少女領頭上前,對著蘇櫻雪福了福身子,方道:“您今兒起的太晚, 老夫人、大小姐還等著與您見禮呢!”

領頭的大丫鬟素錦是簡府半年前新買來的丫鬟,姿容德行樣樣出眾,說話逗趣兒, 又有規矩,頗得老夫人馬氏喜歡。如今新婦入門,馬氏把素錦派至玉雪院兒,也是起了監視的意思。

雖說馬氏不喜管理俗物,但新來的兒媳婦,流言蜚語太多,德行敗壞。若是她放手不管,把偌大的簡府,攪得人仰馬翻,不說對兒子影響深遠,便是女兒往後嫁人也頗受影響。為母則強,馬氏為了子女,不免要派人盯著新來的兒媳婦。

蘇櫻雪唇角勾起一抹笑,笑意不達眼底,她並不是個傻的,眼前丫鬟話裏話外的責備,看向自己輕蔑的眼神,哪是在看主子,分明是吶,在一眾仆人面前拿捏自己呢。

她最近演戲是不是演的太入戲,今兒竟然連這等貨色也敢在她面前逼逼叨了?

蘇櫻雪坐在床沿上,把垂下來的青絲別在耳後,掃了一眼領頭的素錦,漫不經心的道:“既是給母親請安的時間已晚,你等還在磨蹭什麽?還不來給本夫人穿衣?”

“你.....”大丫鬟素錦,素來得簡母喜愛,這半年,除了在主子們面前伏低做小,在整個簡府隱隱有了領頭羊之姿。平時她都是被一眾丫鬟小廝捧著,何時受過這等氣來,這會兒被少夫人不輕不重的一番話駁斥,氣的舌頭都擼不直,指著蘇櫻雪,臉上毫不遮掩的憤怒。

王櫻櫻這個人素來不喜歡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尤其是那手指頭指在自己臉前。她有潔癖,別人的手指若是離的近了,她會看見指甲縫裏黑色的臟汙之物。這會兒素錦犯了她的大忌。

她扭頭,眼疾手快的抄起床上的帛枕,朝素錦砸過去。

帛枕質硬,素錦隔得近,這一下打來竟是被枕頭砸倒在地,額頭上顯出一大片紅腫。

蘇櫻雪俯下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拔高聲量呵斥道:“放肆!主子面前,豈有你一個奴婢指手畫腳的地步,你們看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這不敬主子的東西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蘇櫻雪說完,掃視了一眼堂內伺候的丫鬟,那陰鷙的眼神,讓眾人莫不懼怕的低下頭去。卻無人敢動手托人。

翠蘭、翠蓮第一次見自家小姐發怒,這會兒心內俱是歡欣雀躍,老懷欣慰。暗忖,小姐終是一改往常泥人的性子,若是今日連伺候丫鬟也能拿捏住她們,想來往後會更艱難才是。

簡玉珩從大廚房端來蝦餃的時候,便正好看見自家妻子怒發沖冠的一幕。

小娘子插著腰,雙眉緊蹙,原是一張嬌媚柔嫩的臉,此刻黑沈沈的。

簡玉珩翹起的嘴角拉成一條直線。

見一眾下人們楞楞的站在堂下,對自家嬌妻的話兒置若罔聞。臉色漸黑,大步踏入內室,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素錦,沈聲道:“少夫人說的,你們沒有聽見嗎?拖下去,打!”

素錦本就被少夫人這樣一通發作,給弄懵了,這會兒將將回神兒,看見少爺走來,心中一喜,面上楚楚可憐,正欲狀告新夫人性格暴戾,容不下簡府的老人兒之時,卻不料,少爺突然發怒,不給她絲毫辯解機會,直接命人將她拖了出門。

素錦被兩個婆子架住,聲嘶力竭的喊:“少爺,奴婢冤枉啊!”

任她喊破喉嚨,也是無人再來搭理。

蘇櫻雪還在置氣兒,美貌的大丫鬟臨出門時看她相公的眼神,莫不嬌媚。呵!當她是死的嗎?成日的招花引蝶,好不風流?

再想想還有一個女主對她男人虎視端端,這會兒心中更氣了。鼻孔朝身前的男人“哼”了一聲,再不理他。

招呼伺候的丫鬟,洗漱穿衣。

一番梳妝打扮下來,花了小半個時辰。

男人坐在外室,等的久久,手上的蝦餃已經冷了,便又出了一趟門。待再次回來時,妻子已是梳好了頭。

此刻太陽高掛,已是辰時,蘇櫻雪急著去拜見婆母。卻被自家相公一把攬住,抱至八仙桌旁,桌子上擺放著碗筷,一碗鮮滑可口的蝦餃浮在湯碗之上,薄薄的蝦餃皮內露出隱隱約約的肉餡兒。濃黃色的湯汁在餃子皮內蕩來蕩去。

蘇櫻雪吸溜了一口口水,順從的坐在相公懷裏。

指著碗裏的吃食兒,擡頭看他,猶豫的問:“這......這是......”

簡玉珩雙腿微分,坐在繡凳上,臉上露出一抹寵溺的笑來:“終於舍得看我了?”

“我.....我什麽時候不看你?要不是你成日的招蜂引蝶……”

蘇櫻雪被他說得臉上紅雲朵朵,簡玉珩好笑的看著她吃醋的模樣,拿起桌邊的木筷遞給她,俊臉上全是縱容:“你今早起床時念叨想吃的蝦餃,為夫之前去大廚房那兒給你端來的,吃吧!”

蘇櫻雪吶吶的接過筷子,美食面前無恩怨,一頭紮進了湯碗裏。兩頰鼓鼓,蝦餃入口,整個味蕾充斥著鮮蝦的味道,她滿足的瞇了瞇眼。

簡玉珩嘴唇微勾,小娘子一臉饗足的表情,像極了家養的小動物。餵飽的模樣更顯誘人。

蘇櫻雪素來好哄,一點吃食兒投餵,便能把之前的不愉快忘的煙消雲算。一通飯食兒下來,嬌俏的臉上皆是滿足。水潤潤的眼睛望過來,只覺骨頭也一並跟著酥了。

一旁一眾丫鬟看的納悶,少爺瞧著不像厭棄少夫人的模樣,他瞧著新夫人的眼神露骨而深情,有眼睛的人都瞧的出來。

待小娘子吃完,簡玉珩這才松開她,一起相攜去母親的暖房。

蘇櫻雪任他握著手,一路跟著他,走過彎彎曲曲的游廊、路過隨處可見的亭榭,穿過鱗次櫛比的假山。好大一會兒,才來到簡母的院兒內。

蘇櫻雪悄悄的看了一眼這氣派的府邸,一路行來的景致已經無法用語言描述。好家夥,他這相公當官這半年,到底是做了什麽違法亂紀、貪汙受賄的勾當。這才短短半年,竟然掙得如此大的家產。

她心中疑惑,此刻卻也沒有問出來,只是看著簡玉珩的眼神露出幾分深邃來。

後來,蘇櫻雪知道,自家相公廉潔奉公,別說貪汙受賄,便是占用官府資源這起子事兒也沒有做過的時候,她疑惑的問他,簡府為何會突然崛起。他拿出了這半年他所掙得的地契和產業。

她這才明白,她相公不僅是位權臣,更是位商業奇才。若不是當年她蘇家滿門滅亡,他調查真相需要銀子,自家男人這商業奇才的本領估摸著這輩子尚且無法展示,陰差陽錯,如今倒是讓她跟著他一並享了這花團錦簇的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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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母的玉蘭院兒,正堂內,跪著個渾身浴血的丫鬟。

丫鬟臉上全是淚水,跪在堂下,仗刑後,滲出的血液染紅了後背的衣衫,看起來好不可憐。

她疼的吸氣,匍匐在地上,氣斷游絲的哭:“老夫人給素錦做主啊......新來的少夫人,果如傳言所說,苛待下人,性情暴戾,奴婢今日.....奴婢今日只是提醒她,盡快梳妝,切勿耽誤了拜見您的時辰,她竟一氣之下,把奴婢拖下去,行了這等仗刑。奴婢皮糙肉厚,受仗刑本也無可辯駁,但少夫人此舉,實乃蔑老夫人您的權威,若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下去,他日她豈非把整個簡府鬧騰的人仰馬翻。”

素錦說完,小心的覷了一眼老夫人的神色,見她眉頭緊蹙,嘴角緊抿,眸中閃過一道算計,眼角的餘光瞟向堂下坐著的大小姐。低首斂眸,說出的話兒中又添了一把火:“如今大小姐尚未出閣,少夫人如此德行,往後可能善待的了大小姐去?”

小丫鬟這句話一說出口,馬氏素來綿軟的面上忽的一凜,從紅漆木椅上,一躍而起,睚眥欲裂,拔高聲量怒道:“她敢!”

簡玉珩扶著蘇櫻雪入得暖房的時候,恰好看見母親怒發沖冠的一幕。

蘇櫻雪垂著頭,任男人牽著,原是打算給母親、小妹一個驚喜。

卻不料門口傳來這樣一聲驚怒,她眼角餘光瞟到跪在地上的大丫鬟。眸中多了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頭埋的更低了些。

簡玉珩用力捏了下嬌妻的手心,她家妻子素來是個惡趣味兒極盛的女子,這會兒也不知又想到了什麽歪主意。

他無奈的配合著她,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極穩的走入堂下。

拉著她的手跪下給母親行禮。

見簡母顯是動了怒,半響沒讓他們起身。

他佯裝不知情的擡起頭問道:“哪個不長眼的人惹怒了母親,竟讓母親如此動怒?”

不長眼的人跪在地上,一雙肩膀抖著,素錦瞟到少夫人的發抖的雙肩,只以為她總算知道怕了,卻不知蘇櫻雪此刻正在偷笑,想來自家男人和自己一樣,惡趣味十足。

簡母重新做回木椅之上,擡眼看來,見自家兒子牽著新婦的手,從始至終,未曾放下,臉色微冷,不愉之色更重。沒有機會兒子的問話,看向新婦的發旋兒,冷聲道:“這就是我那姍姍來遲的新媳婦,娘等了你一早上,太陽都升在正當空,再等下去我這把老骨頭估摸著便要散架了,來來來,可要讓娘好好瞧瞧你。”

簡冰玉站在一旁,她娘她最是了解,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模樣,但生起氣來,眉頭緊緊的蹙起,她人此刻愈溫和,便可知她有多惱怒。

忽的便有些擔心這新來的嫂嫂,她朝她的方向撇了一眼,眼神落在她的青絲之上,雖只看了個頭飾,但跪在地上的女子總給她一抹熟悉的錯覺。

簡小妹面露疑惑,細細的打量這新婦,忽的眼神描到了堂下女子的耳垂邊,女子的耳後,有一塊小巧的紅痣,這會兒頭發高高挽起,細心看來,一眼便露了出來。

簡小妹的心裏翻江倒海,一雙秋眸覷了眼同樣跪在地上的哥哥,哥哥眉目含情,唇角勾起,那愉悅的模樣,哪裏有厭煩之色,分明是對身邊的女子愛護有佳,心生喜歡呢。

簡冰玉素來是個聰慧的姑娘,半年前年又被自己嫂子仔細□□了一番,如今心智早已經勝過旁人。仔細回憶自家哥哥從賜婚到如今成親一應表現。再結合眼前女子那顆與自家嫂子一模一樣的紅痣,一個荒唐的想法從腦內閃過。她瞪大了眼睛,一雙眼死死的盯著依舊垂著頭的女子,心中的震撼這會兒擋也擋不住,若她所猜不錯,眼前的女子......竟是.......她理不清自個兒此刻的心情,眸子內忽的溢滿了水汽。

女兒的異常神色,簡母並沒空註意到,此刻她一雙老態的眼睛死死的定在堂下的女子頭上,唇角掛著不痛不癢的嘲諷,整個人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盛怒中。眼看著兒子和兒媳交纏的雙手,她如何不怒?雪兒才去了半年,屍骨未寒,兒子便娶了新婦。原以為自家兒子對亡妻情深義重,萬不會對新婦假以辭色,卻見兩人攜手而來,現如今兒子更是把堂下的小妖精護在懷裏,那心疼的維護之色,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若是新婦性格和善也便罷,她素來不是個惡婆婆,即使心目中早已有最佳的兒媳,但看在兒子的份上,理應和顏悅色。然而這新婦,第一天入門,瞧瞧,這都做了什麽事兒?一入門子,便容不下簡府的老人,當真應了外界的傳言,此女乃蛇蠍心腸!

馬氏心中怒意滔天,見堂下的新婦並不起身,她黑著一張臉,再忍不住心中的情緒,怒道:“放肆!長寧侯的家教原是這樣教導你的?新婦拜見婆母連面兒也不露的嗎?”

簡氏坐在堂首拔高聲量斥責,素錦臉上也跟著露出得逞的笑意來。

不等堂上其餘主子接話,她跪在一側,楚楚可憐的順勢哭道:“奴婢素聞長寧侯府最為重規矩,沒想到,少夫人如此得行,毆打奴仆在先,不敬婆母在後,這等新婦,在誰家也是不能容忍的,求老夫人做主,定要嚴懲了少夫人。”

霍,這丫鬟心大的狠吶,主子們沒發話,她一個賤婢,竟然敢冒頭諫言,如此惡仆不除,以後必是後患,蘇櫻雪埋著頭,心內正在盤算。

不料她身旁的男人卻已是拉著她站起身來,她跟著他立在一側,只聽見他聲音沈沈,似譏似諷的問:“哦?那依素錦的意思,老夫人該如何懲戒華櫻?”

蘇櫻雪左手被男人牽著,她能感覺到他握著他手的五根手指,收緊,顯是有了幾分怒火。

大少爺在下人面前素來是個面無表情的模樣,素錦並沒有看出少爺的異樣,只以為自己的挑撥起了作用,眼角眉梢俱是喜意,咬牙切齒的恨道:“奴婢以往在尚書家當差,若是遇到少夫人此種行徑,便是要罰跪祠堂一月,抄寫佛經一百篇。從此..."

簡玉珩沒有給小丫鬟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他的眸色暗沈,神情模辯,盯著她的發旋兒看了半響,唇角抿成一條直線,抓起身旁小桌上的茶盞,一把仍在大丫鬟的頭上,怒道:“我看你這賤婢今日反了天!主子們的言行,豈是你可指摘議論?這樣的婢子,我簡府留不得,順喜,把這丫鬟拖出去,交給康伯發賣了吧!”

素錦心內正在暗自竊喜,卻如何也沒想到,少爺竟如此不顧情面的發作他,她一個勁兒的磕頭認錯,對著馬氏,求救的說道:“少爺,饒命,夫人,救救婢子!”

小丫頭字字泣血,聲嘶力竭,淚水盈面,馬氏見了好不可憐,正欲阻攔,眼神瞟過自家兒子站立的方向,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新婦擡起了頭,沖她盈盈一笑。杏眼裏盛滿了孺幕、懷戀之情。唇角勾起的笑容,燦爛而美好。

簡母眨了眨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以為自個兒出現了幻覺,擡手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再一睜開,還是那張笑靨,她老態的眼皮猝然睜大,張著口,臉上的神情既驚又訝。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撲上前去。眼前一晃,坐在一側的女兒像只燕子一般,跑入堂中,鉆入媳婦兒的懷裏,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臉此刻早已淚流滿面。

堂上的下人看向忽然失控的大小姐飛奔而來,撲入新婦的懷中,神色俱是莫名。

被下人拖下去的素錦,直到拖出了門子,也不明白,為何盛怒的老夫人,忽然就楞住了,看向少夫人的神情,沒了憤怒,反倒多了絲看不清的溫情。

“嫂子!”簡冰玉抱著蘇櫻雪,淚水如放開了閘門的水,怎麽也流不完。

小姑娘又長高了,五官漸漸張開,模樣與簡玉珩竟有些相似。此刻梨花帶雨的流著淚,說不出的柔美,賢靜。

久別重逢,原是歡喜的,姑嫂兩人,卻抱著哭成了淚人。

簡玉珩立在一旁,看向母親,她此刻竟也是淚流滿面,褶皺粗糙的手拿著帕子抹眼淚。

註意到他看過來的視線,馬氏瞪了他兒子一眼,兒子一定早就知道新婦的身份是誰,顯見的瞞著她和小妹。這臭小子,竟然連親生母親也跟著一起糊弄,真真該打。

一屋子的丫鬟仆人,俱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主子們抱頭痛哭,原應該是斥責新婦的場面,變成這樣,如何讓人不驚訝。

這一遭,新婦敬茶到最後,演變成了蘇櫻雪抱著簡母與簡冰玉痛哭,別後重逢最是傷感,三個女人一臺戲,待他們三人哭夠,又有說不完的離別愁緒,各自說了會兒離別後發生的事情,彼此的眼神俱是溫情。

蘇櫻雪並沒有把自己去候府報仇的事情說出去,只是說,當日蘇府火災之時後,她失去了記憶,被崔氏帶回侯府,近些時日才記起以前的事情。

待說及最近京城內一連串關於她的搖言,簡母與小妹俱是一陣唏噓。

馬氏拍拍胸脯,在心內暗自慶幸,所幸子都與媳婦的婚事是聖上賜婚,她當時知道這門子親事,差一點就要抗旨不遵了。

還好,自己被小妹勸說,流言不可盡信,否則她這麽好的媳婦,如何能夠安安穩穩,順順利利的擡回簡家?

蘇櫻雪與簡玉珩原就是二道婚,旁人不知道,簡母和小妹俱是心內門清,幾人說著話兒,已經說到正午。

新婦拜見高堂的流程自是免了。

兩人是在簡母的院兒裏用的午食兒。

這半年,冰玉日漸成長,簡家內帷的一應事情,馬氏均交給了她。雖然簡府的鋪子,地契仍是簡玉珩打理。但小姑娘打理內帷的能力也是相當熟稔了。

可是簡小妹畢竟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姑娘,再過不久便到了說親的時候,簡家統共便只有這兩三個主人兒,

馬氏又是個不願管俗物的性子。兒子不說,馬氏也一直愁著,往後這偌大的簡府內帷該由誰來接手。好在上天保佑她簡府,竟聽到了她的禱告,讓兒媳回來了,往後,她還有什麽憂愁的呢?只管高枕無憂,跟著兒子、兒媳頤養天年嘍。

蘇櫻雪笑自己是個勞碌的命,一頓飯下來,簡母便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扔給了她。

她苦笑的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和小妹,這兩兄妹俱都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想要偷懶的某人,一口老血如鯁在喉。

下人們膽戰心驚的在一旁伺候著,看著新夫人的眼神愈發的恭敬起來,再沒有了之前的輕漫。

這些下人中最高興的要數布谷了,看見自家小姐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個兒面前,臉上的笑容便沒有斷過。

簡府大小姐對她千好萬好,也抵不過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姐來,這會兒小姐回來,她便是在她身邊當個二等丫鬟,也是心甘情願的。

蘇櫻雪在簡母那兒用完午膳後,這才有空與布谷打招呼。

“布谷,這些時日,你過得可好?”

乍一聽熟悉的調調,布谷眼淚險些又要掉下來,她強忍住淚意,擦擦眼角的淚水,帶著鼻音回道:“不好,一點兒也不好,小姐下次再也不能扔下布谷一個人不聲不響的離開這麽長時間。”

小丫頭說著說著,自個兒又流起淚來,蘇櫻雪接過翠蘭手中的帕子,為她擦眼淚,如今蘇家活下來的人就只有她們主仆二人,小丫頭與她,也可謂主仆情深,不由放緩聲音哄道:“哭什麽哭,你家小姐不是已經回來了嗎?要笑才是,瞧瞧你小花貓的樣兒,醜死了。”

“布谷不哭,小姐回來就好。”小丫鬟哭哭笑笑,臉上神情好不精彩。

翠蘭、翠蓮此刻心中也是覆雜一片,這一路看來,不管是簡府主子,還是眼前的丫鬟,對二小姐的感情俱是真情實意,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知道她們原就是相識的。聽了這一通墻角,如何猜不出,她們小姐另一層身份,她分明便是簡府的前少夫人,新姑爺愛之入骨的發妻。雖不知道為何姑爺會做出,對小姐輕漫的舉止來,但眼下看來,姑爺哪是厭棄自家小姐,分明是寵溺非常。

如此想著,兩個丫鬟的臉上也俱都是露出放心笑容來。

簡母把管家勸交給了蘇櫻雪,她相公更是把地契、鋪子一並拿給她打理。

從簡母院兒裏出來,她便忙的馬不停蹄,一方面與管家康伯了解府內具體事宜,一方面又要簡小妹帶著把整個府內的院落,丫鬟、仆婦、小廝了解透徹。

一通忙碌下來,已經夜色漸深。

她回房的時候,簡玉珩臥在外室的榻上,手上拿了本《大楚觀史》。聽見門口響聲,他扭過頭,小嬌妻,風塵仆仆的進來,臉上顯出一絲疲色。

知她辛苦,他坐起身,快步走到她身前,抱住她坐在一邊的杌子上,驅走她一聲的涼氣。

“雪兒若真覺得辛苦,這管家之事兒.......便不要管了。”簡玉珩低頭,對視上她的眸子,心疼的道。

蘇櫻雪原心中還有絲怨氣,卻不料自家相公如此體貼,她心裏頓覺溫暖。

躺在他的懷裏,用了些力道扯住他的衣袖道:"相公知我管家辛苦便好,日後,定要好好待我,不然,哼哼!我可是手握簡府錢財命脈......"

她撅著嘴言不由衷的威脅著,一雙秋眸,水汪汪的,哪裏有絲毫威懾力,江南女子吳儂軟語,溫柔小意,簡玉珩只覺,心口一陣酥麻。拉住她的細嫩的手腕,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喉頭上下錯動了下。

他眸色漸深,低頭看向她的眼神蝕骨,蘇櫻雪後怕的縮了縮,柔嫩的酥手推開他,卻如何推也推不動,只得轉移話題道:“明日你我便要入宮謝恩,到時候,見了皇上,相公可有什麽需要交代我註意的地方嗎?”

簡玉珩頭低垂,鼻尖埋在她發絲內,輕嘆:“聖上素來是個和善人兒,雪兒無須擔心,明日入了宮他必是喜歡你的。”

他說完,擡起頭,摸了摸她細嫩的臉蛋,說了句無波無瀾的話來。

“我要對世家開刀了。”

燭光下的男人神態平靜,說著要對世家開刀,就像是說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話似的。

蘇櫻雪發呆的神色一下子便消失了去。

前些日子,皇上在金鑾殿大發雷霆,發落了簡侍郎,給他賜了一樁看起來極其無用的女子。京城內莫不在傳,簡侍郎身為聖上近臣失了寵。殊不知這僅僅是君臣做的一場戲,一方面為了能讓她安穩的嫁給他。另一方面也是放松勳貴豪紳警惕的好時機。

蘇櫻雪瞇著眼睛,男人若是這樣說,那麽接下來整個京城便將有一場天翻地覆的大變革,到時候,局勢動蕩,他身為局中人,便會更加危險。

她不由自主的擡起頭,望向他,眼內全是擔憂。

身前的男子重重對著她點點頭,他眼中此刻盛滿了她看不懂的野心與宏圖。他向她保證,這場大的吏治改革中,他絕不會出事兒。前期準備的一切,終將蓄勢待發。

她第一次在男人眼中看見了這樣強勢的神情,無堅不摧的自信。多日的溫柔繾綣,幾乎讓她差點忘了他的雄韜偉略、經綸之才。想到未來,他在朝堂叱咤風雲的模樣,她忽然沒來由的願意信任他、崇拜他。

他的相公未來,必當平步青雲、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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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未化,新雪又添。

第二日,蘇櫻雪隨著簡玉珩坐上馬車,去皇宮叩謝天恩時,無奈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的雪花從天空飛舞,積了一寸厚的雪來。

一路走來,馬車的車轍印在地上拖曳出一條長長的深痕。

馬車在宮門外停了下來,這次入宮並沒有讓他們在外等待,公公早早的侯在宮門外,見簡府的馬車到了,一臉兒笑得上前迎接。

簡玉珩率先從馬車上躍下,站穩後才伸出手把嬌妻扶下馬車。

待得看清雪下站定的簡家新婦後,公公滿臉諂笑的臉上,多了絲呆楞。

古人曾寫《洛神賦》曰:“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眼前絕美的女子,身著櫻花色大氅,身後是一眼望不穿的冰雪,如此美景下的女子,比洛神更添了幾分仙氣兒,那外露的肌膚仿佛要與這雪花融為一片。

如此姿容的女子,便是德行有虧,也值得男人珍藏一生。貴生是皇上身邊伺候的大公公,宮中佳麗三千,不知見了凡幾,如今也就是在這簡夫人面前,閃了神色。

看著他們走近,貴生臉上又起了笑來,對著簡玉珩道:“奴才賀簡侍郎、簡夫人大喜,祝侍郎與夫人幸福美滿,早生貴子。”

“承公公吉言。”簡玉珩眸中含笑,並沒有刻意討好聖上身邊的公公,溫聲道:“今日冰天雪地,勞煩公公引路。”

“簡侍郎客氣。”貴生說完,便率先走在前方帶路,宮裏的房屋鱗次櫛比,甚是莊嚴,只可惜,如今大雪覆蓋,並沒有什麽巍峨的景色出現。

簡玉珩牽著蘇櫻雪的手,一路走過長長的游廊,時不時偶遇一兩對在宮內巡邏的帶刀侍衛。

蘇櫻雪今次並不是第一次入宮,規矩的跟在自家相公身邊,深一步淺一步的踩在雪地裏,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她的鼻尖隱隱冒起汗來,這才走入聖上所在的乾清宮。

貴生讓他們站在門外稍等片刻,便進了殿內通報。

不一會兒,貴生出來,把他們請了進去。

楚太宗高高坐在龍椅上,這會兒除了他之外,堂下還立著個人,他著一身玄色的大氅,五官刀削般銳利,一雙鷹眼此刻望著走近行禮叩拜的一對璧人,煞氣沖天。

簡玉珩是個何等聰敏的人,三皇子的一雙眼睛,自他們夫妻兩兒相攜入殿後,便沒有移開過,一身的低氣壓,全部向他襲來,那模樣,似是他於他有滅門之仇般。

他與三皇子,原就認識,雖不深交,卻也互為賞識。只今天他為何如此態度?怕是與自個兒的妻子有關,前些時日,松柏林間,三皇子提起她妻子時,動情的模樣,他至今仍然無法釋懷。

簡玉珩心內千思百轉,行動卻無絲毫遲緩,牽著身旁妻子的手,一並跪下,恭敬的道:“臣簡玉珩攜內子華櫻,拜見聖上。”

蘇櫻雪低垂著頭,眼角餘光,只能看見正前方一角明黃色的衣衫以及左側方一雙黑色的長靴。

身著明黃色衣衫的人想必是當今聖上楚□□,至於另一側長靴的主人,到不知是誰?

蘇櫻雪這會兒正疑惑的猜測著,正上方的聲音響起。只這威嚴的聲音中,帶了絲笑意。

“愛卿平生,簡侍郎你乃當朝重臣,替朕分憂解難,今日你攜妻子一通面聖,便無須多禮。”

聖上想來是愛重她家相公,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可謂極其善待他們夫妻兩。

又一陣口頭謝恩後,身邊的男人才將她扶起。

“擡起頭來,也讓朕好好看看,能配得上當朝才子簡侍郎的姑娘,到底有何了得。”

楚太宗含著笑,揶揄的道,這隨意的態度,顯見的是把簡子都一家人當成了自個兒人,無絲毫皇帝架子。

蘇櫻雪這輩子還真沒有見過哪位皇帝呢,應聲擡起頭。

這是個威嚴的中年人,他閑散的坐在龍椅上,即使唇邊勾著善意的笑容,卻壓不下他通身的氣勢。

只是,這面容似乎........似乎有些熟悉。

太宗見她面露困惑的眼,眼內的笑意更深,打趣兒道:“小丫頭,我可還熟悉?”太宗頓了頓,見蘇櫻雪低頭不敢直視天顏困惑的模樣,唇角微揚,提醒道:“通州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聽了這樣一句話,蘇櫻雪記憶瞬間回籠,哎呀,這是當日成衣鋪,為她鼓掌喝彩的中年大叔呢。

她心思活泛,卻並不敢擡頭,暗地裏拉扯了下自家相公袖子,一時不知該怎麽接下聖上的話,怕自個兒一時言語無狀,頂撞了天顏。

殊不知她的一系列動作落入了身旁玄衣男子的眼,楚南潯氣的發抖,克制住自己沖上前的腳步,此刻他只想拔下她的手,道一句:“王櫻櫻!說好的情感認知障礙呢,說好的感情潔癖呢,呵?小騙子!”

簡玉珩接收到自家娘子的求救信號,忙對著太宗躬身行了一禮道:“聖上玩笑,華櫻足不出戶,如何能與聖上結識?您擡舉她了。”

說完擡頭與太宗對視一眼,君臣之間,最是熟悉,此刻簡侍郎眼中帶著淡淡的霸道之意,太宗見了並不生氣,心內暗笑,簡子都這個醋壇子,甭管再智勇雙全,才華橫溢,卻只能是個被女子管的死死的醋壇子。

想及此,太宗的笑容更真切了些。並不為難他們夫妻兩兒,客套的說了兩句話兒,便讓他們退下。

一直賴在殿內不走的三皇子,見他們夫妻走遠,也跟著告退走出殿外。

蘇櫻雪被自家男人細心的扶著,一深一淺的往回走。

身後卻有一人越過他們,攔住了她們前行的道路。

男主楚南潯睜著一雙晦澀不明的眼,對著簡玉珩冷聲道:“簡侍郎,本王可否借簡夫人半柱香,本王有事與她說。”

簡玉珩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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