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個人，一張桌子，GM拴在對面，中間設置著一擡放映機。

鐘辛庭到來後，劉齊就不再廢話，拍打著桌子，示意開始正式審問吳傑英。

劉齊：“話我不想多說，你已經輸了，我想知道答案，這個世界的答案。”

吳傑英閉著雙眼，沈默。

1分鐘後，喬本喬忍不住小聲說：“這個怎麽辦，他硬是不說，我們也沒辦法啊。”

劉齊沒有說話，他很無奈。吳傑英的沈默讓他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正如喬本喬所說，GM只要閉口不說，他們拿他毫無辦法。而且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逼問，GM就是說謊，他們也無法驗證。

邱玲扭頭看向劉齊：“現在怎麽辦，怎麽才能讓他老老實實說。”

劉齊看著放映機，沒想到一開始就要最終計劃。他伸手點了點放映機說：“讓他看那個視頻。”

鐘辛庭搗鼓了下放映機，視頻播放，眾人陪著吳傑英看了一遍。

播放完影片，吳傑英依然沈默不語。

1分鐘後，鐘辛庭再度起身，從桌面上拿起一塊玻璃，徑直走到吳傑英身旁。他把玻璃板平放在吳傑英手臂，然後用力按壓。隨著力度的不斷加大，玻璃板“嘣”的一下分成兩半。

吳傑英扭頭看著這個人做著奇怪的事，起初沒有在意。可是當他看到手臂上那一個小小的血痕時，他慌了。

鐘辛庭回到座位，嚴肅的說：“看來沒有錯了，我們沒有辦法對你造成致命傷，這類像意外一樣的小傷口卻可以產生。金剛石很堅硬，普通的工具無法進行破壞，但是金剛石出現裂痕之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們可以將這個傷口不斷擴大，也就是說，我們找到了殺死你的方法。”

聽著鐘辛庭的話，吳傑英故作鎮定，實際內心早已亂成一鍋漿糊。那個人說得沒有錯，他們找到了殺死自己的辦法。

劉齊：“怎麽樣，還要繼續沈默嗎？”

時間過了幾十秒，吳傑英終於說話了，他“呵呵”的笑了兩聲，一個勁的搖頭：“你們這群可憐的家夥，真的想知道答案嗎？”

鐘辛庭：“我不知道外面的人用什麽威脅你，我只知道你不說那你就失去了利用價值，你會死。”

說這句話時，鐘辛庭是鼓足了勇氣。在場的所有人，只有他知道GM是不可能被殺死。GM死了，時間會被重置。不過也正因為只有他知道，所以還能假裝一下，威脅GM。

吳傑英憂傷的一笑：“真的想知道？”

劉齊：“說。”

吳傑英：“好吧，既然你們要聽，那我就直說吧。”

喬本喬看了看劉齊又看了看GM，慌亂的喊著：“啊，等等，我們怎麽才能確認你說的是真話。”

吳傑英冷笑了兩聲：“呵呵，愛信不信。你以為我願意困在這個鬼地方嗎，我也想要出去啊。麻煩的是上頭拿我的命做威脅，所以我才不得不跟你們幹。現在好了，你們也有辦法殺死我了，橫豎都是死，那還不如跟你們一起拼一拼。”

眾人思考著吳傑英的話，他說得很有道理。GM同樣是被困在這個世界，沒道理不想要離開。如果說外界的人拿著GM的命在威脅GM，GM才不甘不願的當他們的棋子，這倒說得過去。GM知道被警戒者也有了殺死自己的方法，那麽雙方的威脅就對等，GM也就沒必要再繼續強迫自己制裁被警戒的人。

鐘辛庭：“很好，我相信你說的話。那麽我想問，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什麽！”

吳傑英擡起頭詭異的一笑：“你真的要聽嗎？”

鐘辛庭點頭。

吳傑英：“好吧，不過你們可能會失望，就像剛才我說的，我跟你們的本質一樣，都是這世界普通的人，知道的東西也有限。那麽，你想讓我從什麽地方開始說。”

鐘辛庭：“我們的身份。”

“好吧，那我就告訴在坐的各位，你們的身份是什麽。”吳傑英清了清嗓子，用清脆宏亮的聲音說出了一個令人悲傷的詞語。

“罪犯！”

吳傑英說完，在場的眾人無不大吃一驚。或許有人像鐘辛庭一樣早有這個預感，可是當真實身份被確認後，還是不免震驚了一番。

緊接著，吳傑英開始把一切都告訴了眾人。

“在外面的世界，人很多，資源匱乏，人們的生活條件並不是很好，燒殺搶劫那是常有的事情。一些犯罪被逮捕後，由於罪惡嚴重，被判下八年十年或是更久的刑罰。你要知道，在他們被判刑的日子也是要吃喝的，這導致那些守法的公民開始質疑，為什麽要在資源缺乏的情況下還繼續養著這幫社會敗類。我相信你們也能理解吧，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一些為了進牢房吃牢飯，不惜殺害無辜群眾的人渣。”

吳傑英停下來等待眾人的反饋，眾人表示理解點了點頭。

“於是呢，科學家就發明出一個系統，在系統內構造出一個與外面世界很相似的世界。他們讓這些犯了重罪，刑罰為3年以上的人住進養生倉，將他們的思想連接到程序內的世界並清除了他們的記憶。如果這些罪犯在新的生活裏表現良好，那麽他們就能離開這個世界，重新回到現實生活。另外，程序在數據計算方面比人腦快很多，這個世界的一年等於外面世界的6天。”

吳傑英停下描述，看了看眾人反應，正如他意料般的憂傷。

“可是，這是數據構成的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必定存在著不完美，也就是你們找到的那些bug，程序的漏洞。你們這些家夥還真是不爭氣，說得難聽點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在外面你們犯事被關進來，沒想到在裏面你們還要利用程序漏洞繼續犯事，可以說你們是骨子裏就是一個犯罪的苗子，再怎麽重置記憶都沒用。”

吳傑英的話很刺耳，卻沒有一個人反駁。被警戒者們反思知道，吳傑英說得沒錯，這個世界並沒有傷害到他們那些被警戒者，他們只是單純的為了反抗而反抗，就有一種“不管怎樣，我就是要出去。”的倔強。現在如願以償，真相大白，可是這又能如何呢？按照吳傑英所說，要離開這個世界，必須表現良好，符合外界觀測人員定義中的好人標準。然而他們做了什麽，卡bug利用游戲漏洞，反抗世界，表現出成為犯罪的潛質，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鐘辛庭低著頭沈默不語，這一份打擊實在是太沈重了。他很聰明，從吳傑英說完，他就意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現實。陽光照射到的區域是外界人員能檢測他們的區域，而他，鐘辛庭，是一名被警戒者，站在陽光下就意味著要被這個世界制裁。也就是說，無法暴露在陽光下的他已經永遠不能離開這個虛假的世界。

無盡的黑暗吞噬著鐘辛庭的內心，這是何等的絕望。無法離開，不能站在陽光下，今後一生都要躲藏在陰影之下，看不到光明。

吳傑英看著眾人憔悴的面容，散發出一股傲氣，他展現出勝利者的姿態，嘲謔著眾人。

“哈哈哈哈，我知道你們那些天真的想法。身邊的親人都是NPC，只有你是人類，這多麽不可思議，多麽與眾不同，自己簡直就是世界的主角。而且一定還幻想著找到那些同樣有思想的人類，一起攜手反抗，帶著他們走出去，成為拯救世界，帶領眾人回到現實的英雄對不對？哈哈，英雄，真是笑死我了。很遺憾，你們不過是有些小聰明就只以為是的自大狂，而且還是在現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犯。那邊那個黃衣服的小子，現實裏你說不定是個強奸老奶奶的犯人，那個橘黃頭發的傻子，你看你是一個滅門慘案的元兇哦……呸，敗類們。”

吳傑英瘋似數落眾人，不過過了嘴癮之後，他又突然用十分悲傷的語氣埋汰自己。

“算了，我也沒資格說你們，我不過也是個敗類罷了……好了，你們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空氣仿佛凝固。

突然，喬本喬一拍桌面站起來，他忘記了身上的疼痛，激動的反駁：“不對！我不相信，你在說謊！我們什麽都不知道，這太不公平了。”

吳傑英冷笑一聲：“哼，信不信由你，被‘神’殺死也好，被你們殺死也好，那都是死。我也是人類，沒有必要騙你們。”

邱玲：“可是，發現生活中有奇怪的事情去調查，那不是人人都有的好奇心嗎？”

吳傑英：“是啊，有好奇心可以，可是你殺了人。”

王芳從椅子上站起來：“那些根本不是人！”

吳傑英狠狠的盯著王芳：，冷冷的說：“很好的借口，你有沒有想過，在外面世界你也是這麽說的。每次犯了錯總有借口。拜托，你已經是大人了，要為自己所犯的錯承擔應有的責任，而不是總找借口推脫！你在這個世界也殺了人，這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嗎？”

邱玲：“這根本不一樣，他們只是NPC，可以隨意的覆活啊！”

吳傑英：“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就是要看你們能不能好好的反省，這下好了。你以為你發現了天大的秘密，實際呢？外面的人千辛萬苦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就只以為是的在裏面調查，裝成一個英雄。真是笑死人了，你們原本就是罪犯，給你們機會已經算是世界的仁慈，現在倒好，你們反倒嫌棄這個機會給得不夠好。想想外面的人，他們可能還巴不得你們早點死呢。”

王芳：“你說是監獄就是監獄，如果不是呢？”

吳傑英：“哈哈，就算不是監獄，那麽你們用腦子想想，在你們被通緝之前，這個世界有危害到你們嗎？”

邱玲很沒有底氣的小聲吐出兩個字：“沒有……”

吳傑英：“這不就完了？如果是壞人把你們困在裏面，他會讓你平平安安活個二十來年？不管是什麽理由，把我們關在裏面的人絕不會是壞人，如果是壞人，他應該折磨你，讓你痛苦，你們早就該生不如死了。”

王芳苦著臉：“可是……”

吳傑英：“還有什麽可是，你該不是還在幻想著你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要依著你吧。是不是這個現實太過殘忍，你接受不了，想讓我想個好的說法來哄你啊？”

王芳：“不可能，外面也有好人，他們……”

吳傑英微微一笑，充滿嘲諷：“所以他們能夠出去，而你們……永遠不能。”

聽著吳傑英刺耳的話，喬本喬一咬牙，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墻上，頭也不回的沖出房門，狠狠的摔了一下房門。

這一聲斬斷了被警戒者和GM的爭吵，屋子一下變得安靜。沈悶，沈悶，沈悶。這是失敗者的會議，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失敗的沈悶。

劉齊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一直看著吳傑英的眼睛。盡管吳傑英的話充滿著戲謔，可是他還是從吳傑英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憐憫。劉齊嘆了口氣，輕輕起身，緩緩的離開房間。劉齊離開後，邱玲留下眼淚，捂著臉沖向門外。再接著是王芳、猴子……不多久，房間內就只剩下鐘辛庭和吳傑英兩人。

鐘辛庭像機械一般搖著頭，他從沒那麽失落過。他猶記得小時候，下定決心自己要做一個善良的人，成為大家的好朋友。不吸煙、不喝酒、不賭博，他做得很好。而在長大之後，他也保持著這份善良。進入調查派後，得到了深愛的鐘小雨，有了好朋友林可，還有調查派的大家。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上天眷顧著他。當他從昨天慘烈的戰鬥中活下來時，他就像吳傑英所說，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主角，上天眷顧著他，怎麽都能死裏逃生。可是現實卻是，他的真實身份是一個他一直所唾棄的罪犯，是個人渣。

鐘辛庭擡起頭，滿臉無奈的看著吳傑英，舉起右手朝著空氣“啪”的打了個響指。聲音在空蕩的房間回蕩，吳傑英右手的金屬塊應聲變成水塊，噗呲一下流到了地上。

吳傑英邪魅一笑，一個尖刺瞬間從他身旁射出，直直戳向鐘辛庭腦門。

鐘辛庭沒有躲避，失落的看著尖刺，就像是在等待死亡。可是死亡沒有到來，尖刺貼著鐘辛庭的耳朵刺到墻上。吳傑英右手一揮，身上的枷鎖解除。

吳傑英搖搖頭笑了笑：“算了，沒有任何意義。”

說完，吳傑英一個轉身，瀟灑的離開了這間審問他的屋子。然而鐘辛庭沒有註意到，吳傑英同樣壓抑著一身的憤懣。

鐘辛庭摸摸自己的臉蛋，自己還活著，吳傑英沒有立刻殺死他，這說明一件殘酷的現實，吳傑英沒有說謊。

完敗！鐘辛庭仰天長嘆，他推開椅子，做了一個深呼吸，推開門走了出去。離開狹小的黑屋，重返明亮的大廳。

落寞的身影從身旁經過，陳開擡起頭，笑著問：“怎麽樣，小夥子，有沒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鐘辛庭勉強一笑，攤開手：“挺不錯的。”

陳開笑著摸著自己的胡子，對著鐘辛庭點了點頭。

鐘辛庭不由感嘆陳開的覺悟，看開的人果然不一樣，有時候強忍著好奇心，裝作傻子一直被騙下去，那樣的生活要比得知一切要快樂許多。

同處在明亮的大廳，知道真相的人愁眉苦臉，蒙在鼓裏的人容光煥發。

鐘辛庭向前走了兩步，看著走廊盡頭的房門，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

10月17號，熱鬧的言城變得平靜。

那些知道了真相的人不再浮躁，他們隱藏著自己，試著融入這個世界。

10月18號，鐘辛庭正常上班，與鐘小雨會面。他編了個糟糕的理由解釋身上的傷口，未能成功說服鐘小雨，最終以一頓大餐宣告矛盾結束。

10月19日，劉齊、王芳離開了這個世界。

10月20日，邱玲失去聯系。

10月21日，鐘辛庭手捧鮮花站在言城的公墓內，為劉齊禱告。

鮮花擺放墓碑前，鐘辛庭靜靜的站在墳前，為這位曾並肩作戰的“勇士”哀悼。看著那灰白的照片，鐘辛庭不免有些傷感。幾天前還在為活下去而奮力抗爭，沒想到如今卻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自殺是輕視生命的行為，自殺的人無法上到天堂。可是這個世界沒有天堂，劉齊的死不過是一個數據的消散。

對於劉齊的死，鐘辛庭並不感到奇怪。一個人的生活沒有希望，未來只剩下一片黑暗，這個人的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沒有生存意義的人生，與那些沒有靈魂的NPC毫無差別。在得知真相的當晚，鐘辛庭也掙紮過，要不要繼續活下去。

絕望之一：他的親人是NPC，愛人是NPC，朋友是NPC，他的生活充滿著虛偽。

絕望之二：無法感受陽光，一生只能生活在陰影之下。“獵犬”就在身邊，刑官隨時可能出現，一輩子過著茍且偷生的日子。

絕望之三：永遠無法離開這個世界，永遠。

絕望之四：自己是個罪人，令人唾棄的罪人。

鐘辛庭感到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註定無法離開這裏，陪著NPC玩家家酒，在這個世界東躲XC的生活會快樂嗎？倒不如向劉齊、王芳那樣結束自己的生命，換來一份解脫才是最安逸的選擇？

“嗨，小辛辛，沒事吧？”鐘小雨看著鐘辛庭哀傷的面容，關切的詢問。

鐘辛庭回過神來，輕輕的摟著鐘小雨，笑著說：“沒事，放心，我很好。”

鐘小雨挨著鐘辛庭的胸膛，撒著嬌：“嗯，第一次看到你那麽傷心，很好的朋友吧。”

鐘辛庭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不是，只是他跟我很像，我害怕那一天我也撐不住……”

鐘小雨緊張的捂住鐘辛庭的嘴：“哎，不許亂說話，你可不能丟下我，我會傷心的。”

“傷心？”鐘辛庭被這兩個字深深的觸痛內心。自己真的離開後，鐘小雨會傷心嗎？當然不會，她只是NPC，她根本就沒有心。或許她會流出眼淚，在自己的喪禮上大哭，或許那痛苦的模樣會持續很久，可是她絕不會傷心。

這個世界不會有人在意自己的離開，那些NPC在哭過叫過之後又會恢覆以往的生活。也可能更糟糕，這些NPC因為與人失去了交際，第二天就會被刪除。

自己的存在毫無價值，這就是最大的絕望。

“走吧，去河邊散散心。”鐘辛庭拉著鐘小雨的手，撐著雨傘，離開了公墓。

和鐘小雨一起吃飯，散步，然後告別。平常的一天，沒有波瀾，興許以後也就是這樣的生活了吧。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要和鐘小雨結婚，接著生下屬於他們的孩子，慢慢的撫養孩子長大，最終和鐘小雨慢慢變老，離開這個世界。本該是非常美好的暢想，只可惜在結合了“NPC”這個設定之後，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鐘小雨、未來的孩子、他的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數據，以至最後的離開，也不會有人祭奠他。

找不到生活下去的理由，是否像劉齊一樣毅然離去才是正確的選擇。每每想到現實世界的親人還在焦急的等待自己，鐘辛庭就傷感得默默流淚。他曾想過，與其讓他們等待一個無法蘇醒的植物人，倒不如就此結束生命。

腦海裏思緒萬千，鐘辛庭安詳的躺在床上，漫無目的的緬懷人生。慢慢的，他閉上雙眼，手機從手中滑落，靜靜的睡去。

夜裏的言城是如此寂靜，蟲兒在草叢裏鳴叫，吱，吱，吱，喧囂不停，好像在迎接即將到來的秋天。晚歸的人踏著碎步，驚擾到了正在舉辦舞會的蟲兒，它們停止了歌唱，小心的躲藏在石縫裏。行人的影子被燈光拉得老長，不一會兒，一輛汽車經過，它用轟隆隆的發動機向行人打了個招呼，隨即羊場遠去。不知是誰家的小孩被這一閃而過的車燈嚇到，尖銳的哭聲飄蕩在空中，它們穿梭在樹上，草地上和窗臺上，調皮的跳入熟睡的貓兒耳中。橘黃色的小貓從廢棄的水管洞裏探出頭，“喵喵”的呼喚。貓媽媽從房頂上探出頭，焦急的看著它的孩子。它的孩子安然無恙，可是依舊在不停的呼喚著媽媽。貓媽媽挪了挪身子，仰起頭回應它的孩子。

“喵嗚，喵嗚，喵嗚……”

鐘辛庭被這溫柔的呼喊所打擾，他平躺在床上，楞楞的掙開雙眼。

10月的言城還是那麽的炎熱，沈悶的空氣讓鐘辛庭難以入睡。他靜靜的望著天花板，腦子裏還在思索著生存和毀滅的哲學問題。一陣微風吹過，它掀開窗簾，從窗外跳了進來，輕輕的挑逗著鐘辛庭。月光看到風兒在嬉戲，忍不住也好奇的鉆到了屋子裏。只可惜月光是個膽小的孩子，它只敢悄悄的躲在窗口，探出半個腦袋，瑟瑟發抖的看著風兒。

頭發被風兒撥弄，飄忽不定的掃在額頭上，這讓鐘辛庭有些發癢。他用左手按住頭發，慢慢的側起身子，坐在床上。

美麗的月光是危險的，如果半夜起床時不小心踏入那片潔白的領域，那將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鐘辛庭混混沌沌的將自己挪到床邊，把雙腳放下，穿上拖鞋，起床關窗。

鐘辛庭忘了自己正在愈合的傷口，剛剛站起身子，腰部就傳來一陣劇痛。疼痛被安靜的身體放大，鐘辛庭“撲通”一下跪倒在窗前。他的額頭頂著地板，騰出雙手捂住腰部，強忍傷口撕裂的疼痛。

汗滴從額頭上冒出，匯成一大滴滴落在地板，睡衣被狠狠的拽著，撕破一個小口。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才終於緩解。鐘辛庭松了口氣，仍保持虔誠的姿勢跪在地板上。

風兒受到了了驚嚇，它停止了游戲，一溜煙的離開了房屋。窗簾停止擺動，慢慢的停靠在窗前。月光依舊靜靜的灑在地上，那銀白一絲未褪。

鐘辛庭擡起頭，註視著那片月光。他松開抓住衣角的手，向著月光伸展。月光的邊緣離他只有一個手掌的距離，只要他在努力一點，就能觸碰到那純潔的銀白。

手停止了前進，停在半空，與月光只有一絲相隔，他卻沒有勇氣再前進半分。

高貴而又奢華的月光鋪灑在地上，木制的地板泛起銀色的輝光，幹凈明亮，飄忽閃爍，就好像即將有什麽要出現。

那是什麽？

鐘辛庭吃驚的看著月光，停止了思考。

月光中，一個玲瓏小巧的身影出現，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全身籠罩在銀色的月光當中。她長著白色的翅膀，長發從脖子間散開飄散在空中。她光著腳，用纖細的雙手撫摸著鐘辛庭的臉龐。

鐘辛庭看呆了，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畫面，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純潔，潔白，從天空中降臨，在月光中輕舞。輕紗隨著微風飄拂在身旁，星痕點綴輕柔的皮膚。那個身影明亮透徹，渾身煥發著神聖的光輝。她是那麽的聖潔，仿佛只要看上一眼，靈魂就能得到凈化。無與倫比的美麗，不可玷汙的白色。

天使，在這個虛假的世界存在著虛假的神靈，這就是天使。鐘辛庭激動得難以言喻，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天使的臉龐。就在他擡起手，觸摸到天使那纖細潔白的手臂時，一切都化成了煙霧。

如夢幻般輕輕消散，只有微風依舊存在。在鐘辛庭面前的還是那泛著銀白的地板，那美麗的天使似乎從未存在。

是錯覺吧，鐘辛庭搖搖頭，滿是遺憾的站起身子。他走到窗前，小心的關上窗簾，房屋又恢覆了那低沈的黑暗。

回到床上，鐘辛庭閉上雙眼想要睡去。然而，這一次他怎麽也無法睡著，心裏就好像有一塊大石頭，堵得慌。

天使，天使，天使，天使……

躺在床上的鐘辛庭頭腦裏滿是“天使”這個詞，這個詞到底意味著什麽，如果想不通，可能這一晚上都要這般難受。

就這樣輾轉掙紮了10分鐘後，一個名字突然從萬千的“天使”中跳了出來，而在他腦海裏的天使那張模糊的臉也逐漸變得清晰。

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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