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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讓痛苦流逝,微笑面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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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挺的西裝,精神的面貌,一絲不茍的發型。鐘辛庭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深呼吸,將哀怨的表情去掉,換上一個意氣風發的面具。

腰部的傷還在流血,用繃帶牢牢困住,不能浸染掉潔白的襯衫。右手手心的洞口讓人觸目驚心,那麽再用繃帶拴上。右腿隱隱作痛,不過沒關系,這點刺痛咬咬牙還是能挺過去的。大部分傷都在身體右側,這可真有意思。

嘲諷完自己,鐘辛庭推開房門,向著他的顧客所在公司前進。

出了門,那個受傷的鐘辛庭可不能再出現。他輕輕的按了按左側腰部,緩緩挺直腰桿,邁開步子,跨出大門。

“喲,小夥子,早啊,要去上班了嗎。”房東大媽熱情的打招呼。

鐘辛庭給了她一個職業的微笑:“你也早,今天要去見一個大客戶,先走了,再見。”

房東大媽羨慕的搖搖頭:“年輕真好,有理想,有活力。”

鐘辛庭只是笑笑,沒有理會大媽。他哪裏有什麽理想和活力,只是要去完成任務,好有時間到處溜達,尋找適合與GM作戰的場地罷了。

算了,跟他們這幫NPC說了也不懂。

隨手一擡,一輛出租車隨即停下。鐘辛庭右手輕輕攆著傘柄,小心翼翼的收起雨傘,鉆進車內。

司機頭也不回:“喲,這麽好的天氣還打傘啊,去哪?”

鐘辛庭靠在後車座,從口袋摸出手機,頭也不擡的回答:“知心花園,花鴻大廈。”

看到乘客不愛說話,司機也不自找沒趣,油門一踩,行駛上了公路。

沒有人陪自己聊天,手機變得索然無味,鐘辛庭鎖上屏幕,坐在座位,靜下心,欣賞沿途的風景。

早晨的陽光沒那麽刺眼,它溫和的鋪滿地面,綠葉反射著它的光線,變得金光閃閃。偶爾有幾只鳥飛過,嘰嘰喳喳叫喚,但也是稍縱即逝。電動車在路上穿梭,那是早班的人們忙碌的身影。這種時候,也只有安享晚年的老人和小小的孩子們會有足夠的閑暇時間散步,那蒼老的大手疼愛的牽著稚嫩的小手,他們開開心心的向著未知的地方前進。亦或是有自由職業者,那些身影就略顯孤單,不過他們有自己的辦法,地上那圍繞著樹桿嗅來嗅去的毛絨生物就是一個不錯的點子。

一輛油罐車從出租車旁駛過,帶著呼嘯聲羊場遠去。司機憤憤的罵了一聲,向右打著方向盤遠離。

油罐車,那次的事件是鐘辛庭第一次參與的bug事件。雖然沒能見識到油罐車旁激烈的鬥爭,但是那被刑官追著跑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想當初,他跟朱彥岳一起被那個醫生刑官揍得體無完膚,勉強撿回一條命。再看如今,那個熟悉的隊友已經不在,只剩下狼狽的自己。

轉眼,出租車停靠,鐘辛庭支付現金,一個小跳蹦到樹蔭下,謹慎的走向大廈。

2個小時,鐘辛庭表現得很完美,合同成功簽下。鐘辛庭不著急向老板匯報,他還沒打算那麽快返回言城。

左右望了望,四下無人。鐘辛庭小心的鉆進草叢,卡個小bug換上休閑的服裝。

先去市區看看吧,地形覆雜,NPC繁多,而且有足夠的理由讓言城來的人去到戰場。

再次乘坐出租車,鐘辛庭來到了寧朗市市區。

市區很繁華,陳氏廣場為中心。陳氏廣場是陳氏兄弟投資建設的廣場,中心是一塊很大的空地,左側建有很多商鋪,包含食品店、玩具城、服裝商城、首飾店、電影院等設施,應有盡有。由於建設得比較晚,店鋪規劃很有層次,地形覆雜但又有跡可循,很適合作為跟GM躲貓貓的地點。

江楚蕓,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此時的江楚蕓正穿著一身簡譜的工作制服,正站在精品衣店的內招攬著顧客。

“嗨,原來你在這工作啊。”鐘辛庭平和的上去打了聲招呼。

好像展現在鐘辛庭身前的不再是亮麗的自己,江楚蕓似乎有些難為情。

“嗯,大學沒好好學習,找不到工作,只能將就著活著。”此時的江楚蕓看上去楚楚可憐。也罷,曾經夜空中最閃亮的星淪落到平凡的黯淡,讓友人看到是有些擡不起頭呢。

“沒事啊,我也混得一般。”

“嗯,我快要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江楚蕓突兀的邀請。

看來沒有錯了,江楚蕓是系統安排在寧朗市負責監視鐘辛庭的眼睛。

“這不是才上午嗎,你只用上半天的班?”

江楚蕓笑了笑,她的笑依舊是那麽動人:“哪裏,我今天請了半天的假,準備去散心而已。”

“嗯,那可以,一起聊聊吧,我請客。”

鐘辛庭沒有拒絕。有一個人陪著自己逛,嫌疑程度會減少。況且一個人在寧朗市呆了那麽多天,沒有人陪自己說話,真的很不好受。

兩人一同吃了午飯,之後在一起逛街。

江楚蕓說了很多關於自己的事,大多都是她的坎坷。

鐘辛庭扮演著一個優秀的聽眾,始終面帶微笑聽著江楚蕓的抱怨。在這些抱怨中,多多少少能聽出江楚蕓還對鐘辛庭懷有一些感情。

可是,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有些事是無法挽回的。

況且江楚蕓只是一個NPC,所謂的感情並不存在。

分開前,江楚蕓想和鐘辛庭來個擁抱,鐘辛庭禮貌的拒絕。看著江楚蕓失落的模樣,鐘辛庭卻沒有一絲獲勝的感覺。曾經最喜歡的人變成這副模樣,只能惋惜。

揮手告別,與過去一刀兩斷,向著未來前進,開啟新的人生。

待江楚蕓離開,鐘辛庭拿出電話,撥打了劉齊的號碼。

幾聲提示音過後,電話接通。

“餵,劉齊嗎,場地我找到了。”

“嗯。”電話那頭傳來劉齊淡淡的聲音:“嗯,有一個GM過去了,我們這邊也在準備。大概還有四天就要行動了,還承受得來吧。”

鐘辛庭按著自己的腰部,一陣刺痛傳遍全身。

“還好,沒有問題。那我接下來要做什麽?”

“暫時還沒有任務,你先休息吧,跟你的朋友處理好關系,然後做自己想做的事。”

說完,劉齊就掛掉了電話。

也就是說,自己還要孤零零的在這座城市住上四天嗎?這四天,他應該做些什麽?

鐘辛庭站在街邊,迷茫的看著來往的車輛。

如果在言城,他還有朋友。但是在寧朗市,只有他一個人。

這一次不如“慶月號”事件,“慶月號”還好是有生還的希望,所以他才會選擇偽裝。這一次,如果不是他死,那麽就是GM被抓住。無論哪種情況,結果都將會是離開這個世界。

鐘辛庭沒有後悔,他自己做出的選擇,他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

只是無事可做,倒也是無趣,只能靜下心養傷。

碌碌無為所形容的,大概也就是這樣子吧。

第一天。

昨天晚上,鐘辛庭跟林可交流了一番,套到了讓傷口快速愈合的bug。稍微治理了一下,傷口果真愈合得很快,這很不可思議。

人的構造非常覆雜而且完美,所以能作用在人身上的bug不多。或許是死去的細胞變成了物體,這個治愈bug才會生效。亦或是用bug抑制了細菌的滋生,細胞得以快速分化。不管怎麽樣,鐘辛庭都不想糾結。

他現在非常懊悔。

兩份合同成功簽署,意味著今天的工作可以放著不管。而這讓鐘辛庭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一次的決戰之後,自己生也好,死也好,不管哪種情況都會脫離這個世界。既然不可避免的要跟這個世界告別,那麽他之前簽的這兩份合同又有什麽意義呢?

一想到這個情況,鐘辛庭就郁悶的不行,到底是自己變蠢了,還是自己一直都沒聰明過?

不過鐘辛庭沒有意識到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在他潛意識裏,還是希望這個世界能一直持續下去。或者說哪怕自己離開了,公司也會受益,鐘小雨也就能在一家有前途的公司繼續工作。

在意NPC離開自己也能好好生活,這很奇怪吧。

穿上休閑的衣物,鐘辛庭帶上雨傘離開房間,他想要出去散散心,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

寧朗市,陌生的城市。鐘辛庭撐著傘,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人行道上。他將身子埋在雨傘的影子下,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小心的窺探著這個世界。

盡管這是個陌生的城市,有些街道卻分外眼熟,想必是建設者偷偷套用了言城的一些建築。鐘辛庭走在街上,試圖將街邊的建築和言城一一對應。

迎面走來的是一對情侶,兩人手牽著手,有說有笑的談論著什麽。女的長得不是很漂亮,男的有些發胖,算是中規中矩的情侶。

女方有些敏感,她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鐘辛庭。大概是覺得自己很不禮貌,她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繼續跟她的男朋友說笑。情侶後面跟著的是兩個中年婦女,她們的穿著很樸素。而再後面,又是幾個年輕人,跟鐘辛庭年紀相仿。

整條街來往的人並不密集,但是大家都帶著朋友或是情人。若是站在上帝的視角,只有鐘辛庭是一個人在散步。

一個人。

鐘辛庭環顧四周望了望,還真的是這樣。

大家都在有說有笑,或是聊著游戲,或是談論著八卦,相互打趣著同行。而自己像是被拋棄的小鳥,孤零零的跟在最後,默默註視這一切。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在鐘小雨答應成為他女朋友之前,他也是這般孤單。不同的是,這一次鐘辛庭沒有像從前那樣失落,他很欣然的欣賞著自己的孤單。

將自己看作一個世外的觀察者,撐著傘,觀察這些NPC的行動。

步行到十字路口,靜靜的站在樹蔭下等待紅綠燈。鐘辛庭不著急,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揮霍。

20秒後,紅燈跳轉到綠燈,鐘辛庭撐開傘,向前一個跨步,走到馬路上。

沒有浪漫的邂逅,有的只是交通事故。一位40歲的大媽騎著黃色的自行車,穩穩的撞到鐘辛庭身上。自行車的速度不快,只是鐘辛庭身上帶著傷,這一下拉扯到傷口,鐘辛庭忍不住叫了一聲。

“你叫那麽大聲幹嘛,撞到我了,沒長眼睛啊!”鐘辛庭還沒有反應過來,大媽冷不丁的就罵了起來。

哎喲,真有意思。鐘辛庭捂著腰,弓著身子看向大媽。

大媽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體態豐韻,大腿很粗,臉上還有一顆豆大的痣。這種身材加這種脾氣,估計她的NPC老公可不好受。

“瞎了啊,撞傷我你賠得起嗎!瞎眼狗。”大媽怒氣沖沖,蠻不講理。

這要是放在從前,鐘辛庭立馬二話不說頂上去,明明是大媽蠻橫撞到自己,出口還如此骯臟,怎麽能忍得了。奇怪的是,現在的鐘辛庭卻一點也不生氣,或許知道對方只是個NPC,爭吵也沒什麽價值吧。

鐘辛庭稍稍站直身子,面帶淺淺的微笑。這微笑不易讓人察覺,只是讓他看上去很和睦。

“瞎眼狗,你什麽表情,你講怎麽辦!”

鐘辛庭依舊是那副淺淺的微笑。他沒有絲毫反駁的意思,他只是好奇,好奇若是放任不管,這個大媽能罵到什麽時候。

“賤狗,撞到我你也不說聲對不起啊,傻子!”大媽變得更過分,閉合著嘴巴,唾沫星子飛濺。鐘辛庭稍稍向後退了一點,以免被這些臟兮兮的東西碰到。

大媽頓了一頓,看到鐘辛庭疏遠自己,還保持那一副和睦的表情,好像覺得對方把自己當傻子,怒火更升一級:“你媽死全家了啊,你爸跟人跑了啊,你像個傻子一樣,敗類,狗雜種。”

鐘辛庭還是那副和善的表情,不過他暗自偷偷咬著嘴唇,身怕自己笑出聲。

又是一串刺耳的臟話,大媽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根本停不下來。大概持續了五分鐘,大媽的怒吼吸引到了路人的註意。正在人行道上的人小心的看著兩人,有種想八卦但又不敢八卦的意思。

鐘辛庭轉過頭,看到一位大叔好奇的偷瞄著這邊,他裂開嘴笑了笑,揮揮手向大叔打了個招呼。

偷瞄被發現,大叔也是尷尬的向鐘辛庭揮手,然後裂開嘴裝笑緩和自己的失態,木訥的向遠處走去。

“你個王八蛋,你跟誰打招呼,你臉可真大啊,你上輩子吃屎的吧,狗東西。”

鐘辛庭雙手在眼前擺了擺,瞇著眼睛笑著說:“哈哈,不好意思,他們在看,我就打了個招呼,您繼續。”

這是什麽情況?這簡直是在嘲諷啊,大媽哪裏受得了,又是一堆難聽的詞語。

鐘辛庭聳聳肩,看來系統設定得還很厲害,罵了10分鐘都不帶重覆的。由此可見,在今後絕對不要跟上了年紀的女人吵嘴,她們積累的詞匯量會跟著年紀成幾何倍數增長。

好像是一直對著木頭罵,大媽也是很沒意思,甩下一句狠話,擡起小短腿就往自行車上跨,準備要離開。

看著大媽肥胖的身影,鐘辛庭眼睛一轉,想到了什麽。

鐘辛庭朝著大媽伸出手,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等等,你個死肥婆。”

剛剛登上自行車的大媽楞住了,才消的怒火猛地竄上頭頂,自行車往地上一甩,指著鐘辛庭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

“你嘴巴賤什麽賤,狗東西,臭狗嗨,你媽全家死絕,生孩子沒**,滾垃圾。”

鐘辛庭將手托在嘴前,認真揣摩著。大媽很顯然已經語無倫次,估計達到了怒氣的頂峰。這種狀態再刺激下去可不好,她沒準會失去理智動氣手來。動手鐘辛庭倒不擔心什麽,來100個大媽都不是他的對手,只是這樣會讓自己的身份陷入被動,這對幾天後的行動可不好。

“嗯,我想起還有事要做。這樣吧,你先在這罵著,我先走了。”鐘辛庭伸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示意大媽暫停,並且指了指四周:“人有點多,他們都看著你。”

“看你姐夫,你不道歉今天你就別想走。”大媽沖上去就要抓鐘辛庭。

“嘿嘿嘿,你們在幹嘛。”一位熱心的大叔看不下去了,上去制止住二人:“有什麽事不能好好溝通,非得這樣罵來罵去。”

大媽一看有人來了,仿佛看到了觀眾,“得理”不饒人:“就是這個狗東西撞了我,還站在這裝傻,你講該不該教育。現在的年輕人,都是什麽東西,一點都不懂尊重人,還大學生,大他媽的學生,早死早安寧!”

大叔看了看大媽又看了看鐘辛庭:“小夥子,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撞到她的?”

鐘辛庭稍稍思索了一會,一個不錯的主意在腦海裏誕生,他聳聳肩,做了一個無辜狀,帶著無奈的笑臉。

“不知道,我就等她說完,看她什麽時候放我走。”

大叔一看鐘辛庭委屈樣,再加上大媽還不停的辱罵,大概知道了什麽意思,也滿是同情的對著鐘辛庭說:“哎,你看她就這樣,你年輕,脾氣好,道個歉,忍忍吧。”

鐘辛庭搖了搖頭,撒了個謊:“你覺得我像是沒道歉的樣子嗎?”

大叔:“那她要怎麽樣?”

鐘辛庭:“我也不知道,這樣,你忙你的,我在這等等。”

大叔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小子可以啊,換我早一拳揍上去了。”

鐘辛庭任然是那副淺淺的微笑:“那有什麽辦法,不耽誤你了,再見咯。”

大叔對著鐘辛庭豎起大拇指以示鼓勵,然後轉過身就要離開。

兩人談話時一直把大媽當做空氣晾在旁邊,大媽就像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系統設定的她可是蠻不講理的,受到這種待遇,她豈能就此罷休。大媽一個跺腳,指著大叔背後,咧嘴開罵。

“臭狗嗨,我們的事你管那麽多幹嘛,你也全家死絕了啊,滾,滾遠點,混賬東西。”

話剛說哇,大叔立馬停下了腳步。鐘辛庭滿意的點點頭,看來有戲。能有心淌他人吵架這趟渾水的,必然是正義感極強的人,或者說他會判斷自己為正義人士。這種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則,誰要是違背他的原則,他一定會動怒。

大叔本是不相幹的人,按照系統的設定前來勸架,扮演著一個正義者“裁判”的角色。大叔的原則是:好人應該得到支持,壞人應該受到懲罰。大媽這一罵違背了大叔的原則,讓這個“壞人”滿口胡言,還波及到自己這個“好人”身上,這可受不了。

大叔一個轉身,裂開嘴頂了上去:“死八婆我惹你了啊,你嘴巴吃屎了啊?”

大媽被大叔的言語刺激,張開嘴,吞吐著唾沫:“你個三八東西,我們吵架管你什麽事,你那麽愛管,你怎麽不管管你兒子嫖娼被抓!”

鐘辛庭滿意的點點頭,“兒子嫖娼被抓”這個罵得很有新意,可能是大媽看他也不會有兒子,剛才沒罵出來。

大叔也是火爆,不假思索就頂了上去。

鐘辛庭默默的站在旁邊,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他左右偷偷瞄了瞄,小心翼翼的慢慢向後移。在兩人爭吵激烈之時,一個轉身退出人群,向著遠處走去。

遠遠的,大叔和大媽的叫罵聲還不絕於耳。鐘辛庭走到小賣部前,掏錢買了瓶水。

“那邊吵什麽啊,那麽厲害。”店鋪老板撐著桌面,探出頭向路口張望。

鐘辛庭數著零錢:“不知道,好像是一個不講理的大媽撞到了一個年輕人,然後那個大叔過去勸架,也被罵。”

“哈?”店鋪老板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那,那個年輕人呢?”

鐘辛庭回頭望了望爭吵的方向,意味深長的說到:“不知道,可能早走了吧。”

店鋪老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樣啊,那就剩這兩個沒什麽關系的人在吵?”

鐘辛庭灌了口水:“嗯,大概是。”

店鋪老板縮回身子:“這個女人婆厲害了啊,行,那你慢走啊。”

鐘辛庭將礦泉水抓在手裏,踩著屋檐的影子繼續他的無聊散步。恍惚間,他還聽到店鋪老板還在小聲嘀咕。

嘀咕的不止店鋪老板,鐘辛庭的肚子也很不開心,它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填進去一點東西。

走了兩步,來到一家音樂餐廳。聽名字就知道,一個人來這種地方,一定會特別尷尬。

可是現在的鐘辛庭不這麽覺得,那些NPC要嘲笑就笑吧,反正也沒什麽意義。

“兩個人嗎?”服務員遞上菜單,輕輕的問。

鐘辛庭打開菜單,指著牛奶、泡芙還有芒果派:“就這些,一個人,謝謝。”

他表現得很有禮貌,就像一位謙謙公子。

服務員楞了一下,也沒多話,寫下單子就離開。鐘辛庭用餘光瞥了瞥服務員,果不其然,服務員也在偷偷的看自己。不只是服務員,在鐘辛庭說出“一個人”之後,餐廳的所有情侶都看了過來。就好像是鐘辛庭沒穿衣服,大家礙於道德禮貌,卻又難以忍受好奇,總想往這邊看上兩眼。

孤單並不丟臉,只是當你覺得孤單會使你丟臉時,那時才會丟臉。

嚼著自己的奶油泡芙,讓那群恩恩愛愛的人自己鄙夷去吧。

心滿意足的離開音樂餐廳,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在意NPC的看法,這種感覺倒也不錯。趁著太陽還不是很炙熱,去河邊散散步吧。上一次來到河邊是跟刑官拼命的時候,當時太過倉促,沒時間好好欣賞風景。不管怎麽說,到達一個新城市,總要欣賞一下它的母親河啊。

郁郁蔥蔥的樹蔭,美麗的花圃,溫和的風。鐘辛庭靠在河堤的長椅上,享受這世界賦予他的一切,除了陽光。

陽光灑在江面,流動的江水反射著燦燦的陽光,一閃一閃,就像是大大小小的金子漂浮在上面。好在這些反光不會讓鐘辛庭暴露,他才得以安詳的註視這一切。江面上駛來一艘貨船。船只載著那重重的貨物劃破水面,帶起一圈圈的波浪。波浪向江岸散開,越來越小,不一會兒就變成了波紋,輕輕的打在河堤上。河堤上長滿大大小小的螺螄,它們牢牢的貼在水泥墻上,任憑波浪拍打。

船只離去,轟隆聲漸漸變小。鐘辛庭站起身,找了塊樹蔭很大的地方,搭在河岸的扶手上,看著船只消失。貨船不在,陪伴他的只有河堤上那些小小的生物。

“啪”的一聲,清脆的響指聲趟過江面,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螺螄應聲出現在鐘辛庭手中。他將螺螄捏在手上,翻轉著,仔細的觀察這個小小的生物。手上捏著的這個東西,黏糊糊的液體、灰色的肉、堅硬的殼上還刻著清晰的螺紋。如此精致的一個東西,如此真實的觸感,真的只是一串數據而已?

小生物受到驚嚇,匆匆的縮回殼裏,團成一個堅固的堡壘。

鐘辛庭將它放在手心轉一兩圈,顛了顛,很沈。“嗯”,輕輕的哼了一聲,稍稍使力,用力一甩,小生物在空中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噗通”一聲鉆入江中。這個只會攀爬的小東西很幸運,它進行了一次短暫的飛行。或許以後遇到同伴,它能跟它們吹噓,它曾經在天上飛過。江面泛起的小水紋緩緩的褪去,小生物沈入江底。

也許系統會立馬判定這個小生物一輩子也不會被人發現,理所應當的刪除掉。但是在鐘辛庭腦海裏,那就是一只體驗過飛翔的特殊小螺螄,這與它今後的狀態沒有關系。

沿著河岸行走,一群寫生的大學生引起了鐘辛庭的註意。看著那橫七豎八的畫布,鐘辛庭想起來那個嬌小可愛的身影。

不知道她的畫完成得怎麽樣了。

湊過去瞧一瞧,學生們在畫江邊的花圃。他們一筆一筆,毫不含糊,很細心,畫的很慢很慢。

鐘辛庭數了數,大概有15個學生在作畫。他們坐的不遠不近,中心位置是他們的老師。

一個男老師,梳著藝術小辮。

紮著小辮?鐘辛庭望得有些出神。這個世界給男性藝術家的設定,都一定要紮著小辮嗎?

學生們低頭作畫,不時擡頭觀看風景,他們很認真,絲毫沒有受到觀賞路人的影響。

鐘辛庭撐著傘,靜靜的站在最後,默默的看著他們作畫。

人總是會被美麗的事物吸引,不知不覺,鐘辛庭的視線不在畫上,轉移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孩身上。

女孩穿著粉色連衣裙,紮著馬尾,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坐在離老師四個人身位的距離。她手很白,很細,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或許是男人花心的本色,又或者是太過孤寂想要陪伴,鐘辛庭居然有些小小的心動。是啊,誰看到美麗的女孩會不心動呢?

時光流逝,大多數人會駐足下來觀望一番然後離去,唯有鐘辛庭如雕像一般一直守候在旁。

時間已近傍晚,白暫明朗的天空已不在。坐在中心的老師吆喝了一聲,招呼他的學生集合。

七七八八的交流了一番,鐘辛庭在一旁也聽不懂。作畫結束,這也沒他什麽事,他理所應當要識趣的離開。現在他仍然等候著這群學生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想跟那個女孩做朋友。

曾經,鐘辛庭也不止一次在路上遇到讓他心動的女生,只不過他覺得那只是恍然的一見面,兩人不過是對方人生裏匆匆的過客,沒曾想過深交。

人生總有太多的這種相遇,讓沈寂的自己怦然心動。只是那一面之緣產生不了任何交集,終究只是扮演路人。

真的只是這樣嗎?

這是寧朗市,一座只有NPC的死城。那個美麗的女孩,不過也只是NPC罷了。

不傷害到那個女孩,系統就不會特意派“獵犬”去關註自己。只是單純的交個朋友,應該不算是傷害吧。

在女孩整理畫具時,鐘辛庭走了上去,帶著和善的微笑,站在女孩身後。

“嗯,這位先生,請問你有什麽事嗎?”女孩停下手中的活,轉過臉禮貌性的問候。

沒有用到“帥哥”二詞,看來自己果然不帥,鐘辛庭在心裏埋汰著自己。

依舊是和善的笑臉,微微帶著謙卑的態度。

“你真漂亮,請問能交個朋友嗎?”

女孩楞了一下,咬著嘴唇,反覆思索,吞吞吐吐的回答。

“嗯……謝謝誇獎,可是,我們不熟吧。”

要是在從前,被這樣拒絕,鐘辛庭一定會覺得自己很不要臉,害羞得想要找個地洞躲起來。可是現在不同,對方只是個NPC。至少在鐘辛庭眼裏,她只是一個NPC。

被NPC拒絕,與擦肩而過並無區別。

“哈哈,沒關系,可以偶爾聊聊天,吃吃飯那樣。放心吧,我不是壞人。”說出這句話,鐘辛庭一點都不臉紅。

女孩假裝思索了一會兒,故作為難的搖搖頭:“不好吧,這樣……”

礙於禮貌拒絕人,總是那麽為難,NPC也會這般模樣,很有意思。

鐘辛庭揮手笑了笑:“哈哈,沒關系,有些小小的可惜。我叫鐘辛庭,如果你能記得我,下一次再見到,那就說明我們很有緣分了,那時候你就不會拒絕了吧。”

女孩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

“嗯,好的。”

鐘辛庭陪著笑臉,舉起左手揮手道別:“那麽下次再見。”

說完,鐘辛庭就轉身離開。他不打算死纏爛打,畢竟安全問題還是要在意的。

有些可惜呢,就這樣被拒絕,鐘辛庭遺憾的嘆了口氣。

算了吧,至少自己曾為之努力過,而不是只在悲傷的哀怨。

她只是一個很漂亮的NPC,她的判斷由系統來決定,請不要因此而傷心。

鐘辛庭思索著,回憶著今天的自己,好像豁達了許多。是他們都是NPC而看得很開的原因,還是自己長大了?

躲著夕陽,一步一步踏上回家的路程。如同早上一樣,鐘辛庭依舊是那麽孤單。

喧囂的城市寂寞的人,空曠的心感受不到他們的熱鬧。

沒有直接返回小屋休息,一家矮矮的小店吸引了鐘辛庭的目光。

建樂琴行。

7:20分,不算太晚。鐘辛庭猶豫了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

“請問需要什麽服務嗎?”老板正在撥弄吉他的琴弦,看到有客人來,熱心的問候。

鐘辛庭四處望了望:“嗯,這裏有鋼琴嗎?”

老板:“你是要練琴還是買鋼琴?”

“嗯……”鐘辛庭想了一會兒:“練琴吧。”

“一個月350,年卡3000,任意時間來都行,晚上10點鐘關門。”

“嗯,一個月吧……”

“好,登記一下,姓名,身份證號。”老板遞了本本子過來。

忙碌了十分鐘,老板就帶著鐘辛庭來到琴室。琴室不大,60平米左右,中間隔著一條過道,分割6個小房間,每個房間都有一架鋼琴。

“最後兩個房間是三角鋼琴,前面四個是立式。那個三角的音色好一點,也貴一點,平時會有幾個彈得很好的人來練習,可能你要讓一讓。不過看你也是新手,先試著用前面的練一下吧。”老板囑咐著。

“嗯,那我自己試試吧。”鐘辛庭點點頭。

“這些板子隔音效果一般般,較量選在人少的時候來吧。還有,如果需要教,我有空會指點一下。不過要專業的學,那我就無能為力了。我主教吉他類弦樂器,想要學我給你打個八折。”

“嗯,謝謝。”

鐘辛庭說完之後,老板就離開了琴室。

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琴室,陪伴他的是那漆黑莊嚴的鋼琴。翻開琴鍵蓋,黑白相間的琴鍵躍入眼簾。鐘辛很激動,手指顫抖的放在琴鍵上,輕輕的按壓。

初學者,毫無基礎,那雜亂的音符甚至可以用噪音來形容。可是鐘辛庭卻不亦樂乎,他憑借那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按照自己所想撥弄著琴鍵。

老板被這嘈雜的聲音吸引過來,露出懷疑的表情。

“你不是完全沒有彈過鋼琴吧,都沒一點章法,要不要介紹個鋼琴老師給你啊?”

鐘辛庭停下手中的動作,一個和善的微笑送給老板。

“哈哈,不好意思,很早就想試試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這次只是出差,可能不會這個城市生活太久,先讓我自己摸索一下吧。”

老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哦”了一聲,走到旁邊的琴室端了章凳子坐在鐘辛庭身旁。

“我教你一點基礎的指法吧,指法這個東西,還是在剛開始學就鍛煉比較好,以後養成習慣,再糾正可就不容易。”

鐘辛庭聽到老板的建議非常高興,他原以為老板只會嘲笑自己,沒想到這個世界對他很友善,老板願意陪著他。曾經的自己果然是想得太多,太過於畏懼,若是早跨出這一步,現在或許就會大不一樣。

於是,鐘辛庭一邊聽老板講解,一邊承受他的嘮叨度過了一個晚上。老板很健談,仿佛狠珍惜他這一個對鋼琴很感興趣的顧客。也是,在這忙碌的世界,人們被沈重的現實壓得喘不過氣,光是生存就已經讓人精疲力盡,誰還會有閑暇的精力去琢磨一個小小的興趣呢?

晚上10點,鐘辛庭不舍的離開琴行,他的右手本受傷,很不靈活,所以學得不快。

鐘辛庭看得很開,從加入調查派後的一次次戰鬥他明白了,自己不是天才。或許比李美玲和邱玲和朱彥岳這類人聰明一點,但對比起嚴松和白展飛,自己還是太笨。他沒打算一碰到鋼琴就能展現過人的天賦,甚至可以說做好了幾年都還在原地踏步的心理準備。或許他已經變成了林可,不再急於向世界展現自己,只是默默的順著自己內心而作畫。

天色已黑,月光黯淡,那明亮的路燈掩蓋住了地上淺淺的陰影。鐘辛庭看不清虛實,他撐開傘,向著小屋方向走去。

“嗨!”一聲靈動的女聲,隨即而來是一個輕輕的巴掌拍在鐘辛庭肩膀。

“嗯?”鐘辛庭很奇怪,這個城市還會有誰認識他。他轉過身,接著路燈看清了女孩的臉,微微的吃了一驚。

“你叫鐘什麽啦?”女孩故作沈思想了半天,好像沒能回憶起鐘辛庭的名字。

“鐘辛庭,你是,白天那個畫畫的女孩?”

“什麽叫白天畫畫的女孩,我叫沈林溪,林子的林,溪水的溪。”

“哈哈,好有緣,想不到才走一會兒就又見到你了。”鐘辛庭感到非常幸福,今天的他就像受到了上天的眷顧,心想事成。

“是啊,你看,我說第二次見就做朋友的,沒撒謊吧。”

鐘辛庭:“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如果你不拍我那一下,可能就錯過了。”

沈林溪笑著說:“我就覺得很眼熟,再加上你沒事就打傘,那我猜八九不離十了。對了,看到你從琴行裏走出來,你學什麽啊?”

鐘辛庭看了看琴行:“嗯,剛去那學了會兒鋼琴,新手,沒什麽。”

“喲喲喲,不錯哦。現在像你這樣有興趣花時間和錢在藝術上的人不多了。”

鐘辛庭有些羞愧,今天才是第一天,實在是算不上沈林溪嘴裏那種值得敬佩的人。

奇怪,被辱罵、被註視、被拒絕鐘辛庭都沒有感到難為情,面對沈林溪的誇獎,自己反倒會不好意思,這是為什麽?他們都不過是只是NPC,不是嗎?

“一般般,我也才剛剛開始學,什麽都不會。為什麽你在這裏,你家在附近嗎?”

鐘辛庭轉移了話題。

“沒有,剛跟朋友在附近吃東西,現在就要走啦。”

“嗯,那明天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沈林溪:“喲喲喲,才認識就要約會了嗎?你請客,而且,我要帶個朋友哦。”

鐘辛庭:“沒問題。”

“好。”沈林溪笑著留下聯系方式,揮手告別。

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鐘辛庭久久不能釋懷。回到小屋,清洗身子,跟鐘小雨談談情,跟林可聊聊心,跟陳溪鬥鬥嘴,時間很快就從他身邊流去。所謂的幸福,不過如此罷了。

未來實在是令人難以捉摸,鐘辛庭永遠不知道這個世界會帶給他什麽樣的驚喜和悲傷,但至少可以確信,在明天和後天,他的生活將會過得很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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