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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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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競攔了輛出租車在鄉道旁下車,拖著月光仙子旅行箱漫步走入山林小徑,拿出手機傳了訊息給友人。

走了一段路後,記憶中熟悉的場景,越來越靠近他眼前,記憶中熟悉的泥土和樹林的氣味,和前方那棟歷史悠久的紅頂白墻洋樓建築。

吳競擡首看著被枯藤遮住的門牌號碼,伸手將四周圍的枯藤拉開,露出完整的門牌號碼,江宅98號。

「江旭!」

渾厚了亮有著原住民口音的男性嗓音在他背後響起,吳競身子一震,被人從背後重重拍了一掌。

「你這大忙人,總算願意讓自己放長假好好休息了。」

吳競轉頭看著眼前一手摟著他的肩膀,皮膚黝黑,濃眉大眼的壯碩男子,他同樣綻開笑容,舉手朝男人的胸口縋了一記,「巴同學,好久不見!」

「可不是,收到你的簡訊,我立刻出門沖來找你,你果然是到家前十分鐘才會傳訊息說你回來了,這壞習慣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巴山隱,卑南族人,是吳競——也就是江旭——從小玩到大的玩伴。巴山隱註意到吳競腳旁顯眼的旅行箱,濃眉挑起。「這麽夢幻的旅行箱……肯定不是你,絕對是江蘋要的。」

吳競端出一張「就你懂我」的無奈臉。「回來臺灣真好。」

巴山隱接過吳競手上的旅行箱一把扛在肩上,豪氣的說:「誰叫你一整年都在為某人辦事, 江蘋一年能見到你的次數,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吳競一雙桃花眼微微笑彎,白皙臉龐襯得猶如桃花初綻那樣無辜可愛。

兩人並肩走進江家莊園,四周種植為數不少的欖仁樹,紅綠相間,地上掉落不少變紅的葉片,幾株小葉欖仁已長出新芽。

遠遠看見一名穿著森林系棉麻寬松洋裝的短發女子,帶著一群小朋友玩游戲。

巴山隱朗聲喊道,「江蘋, 你快來看看是誰來了!」

名叫江蘋的短發女子,和吳競長得一點也不像,吳競一雙眼皮深邃又漂亮。裏面像藏了一只大鳳蝶一樣。江蘋的眼睛是標準的單眼皮,削短的頭發,瀏海斜拔眼眉上緣,露出端正的五官和俏皮的耳朵。江蘋體態纖細,手長腳長,胸前扁平,像長不大的孩子。

江蘋聽見叫喚,挺起上半身,樹影篩落的日光,讓她白皙的皮膚看起來一閃一閃的,她瞇起眼兒,表情先是一楞,而後慢慢地張大嘴,開心地大叫起來,朝吳競飛奔過去。

「天啊——」

吳競站在原地不動,看著江蘋淘氣地朝他飛奔過來,他敞開兩臂,等著迎接江蘋熱情的擁抱。

「是——」江蘋的聲音興奮地奔過他耳後,「水手月亮的旅行箱!」

很好,果然不出他所料,江蘋的眼中果然只有一旁的限量旅行箱。兩手空空的吳競,嘆了一口氣,身邊

的巴山隱搖著頭憋笑,伸手派派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轉過身低頭凝望江蘋兩手抱著旅行箱,非常開心的表情,心中感到安慰。

「喜歡嗎?」他的視線習慣性註視著江蘋後腦一塊明顯的傷疤,眼神暗了暗。

江蘋站起來,眼神發亮,她天真地問他:「謝謝你,每次回國都帶好多美少女戰士的商品送給我。喔,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這腦袋記性不好,老是忘記怎麽稱呼你。」

「我叫吳競。」他的聲音裏有著難以察覺的苦澀。

江蘋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恍然大悟,「對啦, 吳競。」她轉頭對在樹蔭底下的小朋友喊著,「江旭, 快過來。」

吳競眼神平靜地望著自己的親妹妹喚著一名十二歲大的男孩子叫江旭,巴山隱看著臉上泛著微笑的吳競,他

是最清楚江家曾經發生了什麽事的人,每一次吳競回來探望江蘋,免不了要被這情景痛苦,

江蘋兩手環在小男孩的胸前,對吳競介紹,「就是這位吳競先生, 每一年都寄好多新奇有趣的禮物和超級好吃的糖果給我們喲,快來謝謝人家。」

小男孩的眼神聰慧,他先看了巴山隱,點點頭,聽從江蘋的話,很有禮貌地對他說,「謝謝你,大哥哥。」

巴山隱在一旁趕緊出聲,吳競隱藏心事的功夫一流,職業的雙面間諜,連面對自己的親人也得戴上面具,他這外人看了難受,更何況是他本人。

「江蘋,你先把旅行箱裏的禮物整理整理,等一下拿去分給其他小朋友,我帶他去客房休息。」巴山隱催促著說。

江蘋笑著點頭,「吳先生,你的專屬客房,我每天都打掃得幹幹凈凈,隨時歡迎你入住。」

巴山隱拉開客房的落地窗簾,讓窗外的自然光透進來。他轉頭看著像死屍一樣躺在床上的吳競。

「看了這麽多年,每次見完江蘋後,你就是這副死樣子。」

吳競閉上眼,有氣無力的說:「多少年我也無法習慣。」

巴山隱插著腰看著窗外好一會兒,他轉過身往門口走去,「你現在客房裏休息,這幾日巴拉冠來了幾名小夥子,我帶了幾名小朋友來江靖這兒……啊,還有部落日前獵了一頭山豬,我拿了一些腌制好的山豬肉過來,我去餐廳那邊看看江蘋需不需要人手幫忙。」

「好,你先去忙。」

吳競枕在枕頭上,一只手壓著左臉頰上,他的眼神從幹凈的床鋪沿伸出去。越過床鋪旁擺設的小板凳,看見板凳底下的四根木椅腳,側邊著一張早已褪色的水手月亮貼紙,他的唇角輕輕地揚起微笑,雙眸卻是

苦澀地緩緩掩上。

江家最早是這一帶的大地主,江老樂善好施,為人和樂,唯一缺點便是同情心泛濫,時常撿落難的陌生男女回莊園,提供暫時的留宿。心腸好的,便懂得知恩圖報,若是遇到心腸壞的,盜取財務也是時常有的事情。

常言道,富不過三代,到了江旭的父親江承陽那一代,這偌大的農場莊園已經不堪負荷龐大的支出。江父賣了地,留下這

棟仿荷蘭時期熱蘭遮城紅頂白墻的洋樓建築。二十年前的臺灣一窩蜂發展特色民宿,江父擁有一棟紅頂白墻的特色建築,引來許多投資者向江父表明要收購洋樓。江父的個性古板保守低調,投資者就算出再多的錢,他就是不肯把房子賣了。

這時候剛考上國小教師資格的江母,帶著整班學生戶外教學,經過江父的莊園,兩人看對了眼,半年後結為夫妻,隔年便生下兩人愛的結晶。

第一胎比預產期提早了九天,九的尾巴上頭掛著一個日,是個旭字,江父便替孩子取了「江旭」這個名字。

太陽剛升起來的時間,恰好也是江旭誕生的時辰。

愛妻足足在產房疼了一天一夜才把江旭生下來,江父心疼妻子生產艱辛,瞞著妻子去做了節育手術。兩人過了一段恩愛的日子,沒想到隔了三年,愛妻忽然懷有身孕,江父無法置信,懷疑妻子出墻偷人,原本恩

愛的夫妻大吵了一架。江母挺著三個月的身孕,帶著三歲的江旭憒而離家出走。

江父前思後想都不覺得妻子有愛上別人的跡象,但懷孕卻是事實,為此借酒消愁了好幾個月。江父思念妻子成疾,整個人倒了下去,

這事傳到大腹便便的江母耳中,顧不得尊嚴,帶著孩子奔去了醫院,告訴江父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他的,自己沒偷人。江母把手中的DNA診斷證明書丟給江父,接著掩面大哭了起來,因情緒過於激動,當晚早產生下了孩子。

醫生給江父上了一課,男性結紮後還是有可能讓女人懷孕的機率,並說這孩子是註定來的,只有千分之二的幾率給懷上了,這不是天賜的孩子,還會是什麽。

江父幡然醒悟,自覺不該疑心對不起妻子,聽完醫生的話,風風火火奔去妻子身邊,跪在剛生產完的妻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斷道歉。夫妻和好,江母帶著剛誕生的小女兒江蘋返回江家。

夫妻倆過了一段美滿幸福的日子,人家說女兒像父親,兒子像母親。江蘋完全遺傳江父單眼皮的特征,而江旭繼承了母親雙眼皮的特色。江旭白皮膚大眼睛,小時候看起來像個洋娃娃,人緣非常好,兄妹倆感情十分融洽,大事小事玩在一塊兒。

九0年最紅的少女漫畫是日本漫畫家武內直子的作品「美少女戰士」,這部作品創下銷售一千兩百萬冊紀錄,並翻譯高達十七種語言版本銷售海外。這部作品在一九九二年改變成動畫卡通,一九九五年也在臺灣播,當時在許多小孩子的心中造成一股旋風。

江蘋是美少女戰士中毒愛好者,不知身上穿的,連上學的文具用品也是一系列的美少女戰士。

江蘋重度著迷美少女戰士,時常幻想自己長大會嫁給燕屋服蒙面俠。這樣迷妹風格的江蘋令江旭不能適應,以前那個哥哥長哥哥短的,他最可愛的妹妹小蘋果怎麽不見了,

江旭忍了大半個月終於受不了,找了一天的時間把江蘋的美少女戰士書包和玩偶娃娃全丟到屋外的草坪,江蘋看見自己最愛的美少女戰士書包被哥哥丟到屋外,氣得找哥哥大聲理論。

從來沒有吵過架的兄妹,第一次吵架,兩人說沒兩句話就動手打起來了,江蘋握住小拳頭,用無敵風火輪畫圈的方式往江旭肚子上K了好幾圈。江旭一開始先忍著不還手,但江蘋左一句燕尾服蒙面俠,又一句安迪米歐王子,再度扯動了他的神經,他大喊一句:「那你去找燕尾服蒙面俠當你的哥哥啊!」動手推了江蘋,隨即氣呼呼的離家。

他召集當時玩在一塊兒的同班同學。結伴去巴山隱的南王部落玩耍,去溪邊抓魚蝦,用彈弓打野猴,頑皮得不得了,一群人玩到金烏西落才回家。

他帶著一身汗和愉快的心情返家,一打開家門,就被父親狠狠地搧了一巴掌,他整個人往後跌跤,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旁草叢中還有被他丟棄的水手水星圖案的鉛筆。

父親氣急敗壞的告訴他,「你妹妹正在醫院動腦部手術,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麽可以動手打妹妹?」

原來,他動手推了江蘋,江蘋躺在地上,直到一個小時後才被返家拿東西的江母發現女兒躺在家門口的草坪上一動也不動。

江旭覺得父親是在嚇唬他,等到他去了醫院,看見那個躺在病床上,小小的頭顱上包著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紗布,原本留著烏黑亮麗的長發、他最可愛的妹妹江蘋,如今像一根棉花棒一樣,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嘴裏插著感覺比臉還要大的管子。

他隔著一片玻璃看著。看著那仿佛變成白色小蘋果的妹妹,他嚇壞了,完全哭不出來。

江蘋被他推倒的時候,後腦撞擊到因年久失修綻裂的水泥盆栽銳角,腦部腫脹瘀血。

他沒想到輕輕推了一把,就那樣輕輕地一下,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件事最槽糕的還在後頭,他捧在手掌心上疼的妹妹,昏迷十多天清醒後,竟完全不認得自己的家人了。

經過一連串精密的檢查:醫生宣判江蘋的智力退化到三歲。

原本可以健康長大迎接美好未來人生的妹妹江蘋,因他的過錯,造成不能挽回的痛苦,他不只一次向上天祈禱,希望他疼愛的妹妹能夠恢覆健康,體驗正常人的青春喜樂,開心的去上學,認識許多朋友,再大一點帶個男朋友回家……他也可以接受的。

但是,那些原本江蘋可以擁有的美好未來,卻因他幼稚可笑的嫉妒心給一手扼殺了。

因為江蘋智力退化猶如幼兒一樣,江父江母耗費了巨大的心力和財富,求助各大醫院的名醫,數年往來診治,只求能讓江蘋康覆,甚至連陰廟鬼神也求助。

江蘋的病情時好時壞,最好的狀況,不過是智力恢覆到十二歲孩童的智商。

上天的考驗還未結束,更槽糕的還在後頭等著他們一客人,那一年,他記得很清楚,因為是他們一家難得出游,回程途中遇上國道山崩,也就是二0一0娘福爾摩沙高速公路山崩事件。

山道崩塌只是眨眼一瞬,在車內的他們,一家四口完全來不及反應,一下子陷入完全的黑暗中,車體被崩落的土石重擊壓縮變形,土塌的氣味完全掩蓋熟悉的體溫。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恢覆意識,全身能感覺到的是冰冷濕冷的泥土,他意識到自己被活理,這份撕烈意識的深層恐懼感,讓他渾身劇烈顫抖。

情緒平覆下來後,他慢慢想起事發前一刻,他坐在後座,看見擋風玻璃前山石崩落的恐怖景象。

他在狹窄空間裏憂懼地喊著,伸手胡亂摸索,在腿側摸到柔軟溫涼的肌膚,他將困在腳踏墊空間的江蘋拉上來,緊緊抱在懷中,不敢去想懷中的妹妹還有沒有呼吸,他用著恐懼崩潰的聲音在這狹窄陰暗的空間喊著自己的父母:「爸爸……媽媽……」但給與他回應的,只有沈重令人心生恐懼,沙石慢慢崩塌的生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幾乎要放棄希望,甚至腦中已經開始胡思亂想,覺得自己的靈魂飄離身體,回到最美好的時光——父母健康恩愛、妹妹淘氣可人。

只是,當他站在家門口,眼眶不住泛濕,凝視著父母和妹妹的溫暖景象宛如香爐燃燒過後的灰燼,他們身上的衣物像崩落的土石,漸漸剝落灰化。

不要……不要奪走他最重要的家人!

嚇!他再度睜開眼,一樣的黑暗,一樣的土壤氣味。

啊……啊……

他顫抖地張開嘴想要發出聲音求救,但是半點聲響也發不出來,喉嚨幹得發疼,連輕微撥動舌頭都像要窒息一樣的痛苦。

他的靈魂再度飄了出去,可是這一次他來到一個破舊的公車站牌前,他看見一名穿著鬥篷看不見臉的人,隔著陰陽,問他:「你的雙親和妹妹,我只能救一個人,你選擇誰?」

為什麽只能選擇一個呢?他想問,但聲音仿佛被某種力量掐住。

「我再問你一次,雙親和妹妹,你選擇誰?」

腦海中浮現事故發生前一秒景象,他看見父親兩手放開方向盤,身體往母親的方向飛撲,用身體、用自己的性命保護他深愛的妻子。

「我再問你一次……」

眼前人的聲音宛如死人般冰冷,可是他知道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他掀動嘴唇,使盡力氣也無法發出聲音,眼神焦急地看著前方的鬥篷人影,眼眶幹澀得像火在燒。

求求你,救……救……我的……妹妹……江蘋。

無法發出聲音的人,只能露出一雙淒切酸楚的目光。

可是,這世上真的有如此美好的幸運嗎?

入夜,山區的溫度降得特別快,吳競不知不覺睡了三個鐘頭,醒來時房間的光線暗了,他站在外推的扇形陽臺上,凝視底下庭院裏正和一群孩子玩耍的江蘋。

巴山隱察覺他的目光,擡起頭來看向他,兩個男人交換了一記眼神,懂了對方的心思。

吳競漫步到後山的燕尾涼亭,過了一會兒,巴山隱也走上涼亭。兩人肩並著肩站著,天際皎潔碩大的月亮,在兩座山頭上懸著。

吳競看著特別大的月亮,忽然道,「啊,今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超級藍血月……」

藍月是指一個月份中的第二次滿月,稱之為藍月。今年剛好是超級月亮、藍月、月全食三種現象同時間發生,合稱為「超級藍血月」。

「你對這個有興趣?」巴山隱問。

吳競背倚靠欄桿,「也不是特別有興趣,只是忽然想到罷了……超級藍血月被視為異象不祥之兆。」

「原來你這麽迷信,」巴山隱很意外地看著他,問:「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直接說了吧,男人之間沒有秘密。」

吳競輕笑:「我的小師妹……朱心,你還有印象吧,」

「哦,你曾提起過那個只會煮泡面加蛋的女孩子,你們怎麽了嗎?我記得你發現她身邊有可疑人物,所以留心了好一陣子,事情都順利解決了吧?」

「都順利解決了,我還當了紅娘。」吳競想起自己無心牽成了一段佳緣,心悅不已,何況軒轅家族的老三軒轅黑,特務界的搶手貨,是朱心好運氣撿到大鉆石了。

「那你這趟回來,應該很高興,為何悶悶不樂?」

吳競不知該從何說起,擡頭看見了月亮,想起今年是暌違一百五十二年的超級藍血月,腦中響起了朱心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的叮嚀:

大師兄,今年對你而言真的很危險!

各種不詳的現象,三合一大集合。

你不要不信我的話,我真心想你長命百歲。

「巴山隱,你覺得我會活不過二十九歲嗎?」

見吳競表情不是在說笑,巴山隱也沈了臉色,「如果讓你們江家都遭遇那樣的事情了,還不肯放過你……我覺得這樣的命運太殘酷了,上帝不會這樣安排的,我相信你一定能順利找到方法破除江蘋身上的詛咒。」

吳競是個無神論者,不信神也不信鬼,要說他唯一相信的,唯有在國道山崩,生死交關之際,他見到的那名身穿鬥篷看不見臉的神秘人物,他的思緒回到多年以前……

那名出手救了他和江蘋的神秘人物,告訴他,江蘋雖然避開了死亡,但很遺憾只能活在江家莊園的土地範圍內,也就是那件她父母留下來的房子,而且她將永遠被困在十八歲的時間裏。

江蘋無法踏出那棟仿佛受到詛咒的紅頂白墻的屋子,她只要打開庭院的鐵門踏出一步,人便會莫名的又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切,從零開始。

他從小到大的玩伴,巴山隱是南王卑南族的祭師,也曾替他詢問部落的首席女巫,江蘋身上的異象要如何解除,得到的答案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和巴山隱為了解開這奇怪的現象,到處尋求方法,他不希望江蘋一輩子困在這不到六十坪的洋樓,這非他的本意。

這樣的行動卻引發了反噬現象,他發現一年又一年過去,江蘋漸漸忘記他是誰,只記得有一個叫江旭的男孩是她的家人。他也發現江蘋的容貌停留在二0一0年,再無其他變化。

如同神秘人物預言的,他的妹妹將活在十八歲的時間中。

他心亂如麻,但神秘人物卻從那一日後就未再出現。

那感覺非常的差勁,讓他覺得自己和可怕的魔鬼做下萬劫不覆的交易。

直到某一天晚上,神秘人物又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他質問神秘人物,為什麽江蘋只能活在十八歲的時間裏,而且該死的還忘了他?

他依然看不見神秘人物的臉,只聽見神秘人物冷冷的說,「江旭,你當我是神嗎?」

他問,「難道你真的是魔鬼?」

神秘人物扯著嘴角低聲說:「我還真希望自己真是魔鬼,能狠下心腸……江旭,現在你看見的我,一直被困在一個地方無法離開,我所能做到的有限……而江蘋的命,我確實已盡力,你要是繼續到處洩露江蘋的事情,想讓不存在人世的鬼祟趁機占據江蘋的軀體重返陽間,我也莫可奈何。」

「那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幫助江蘋離開這該死的無限輪回?」他心急如焚地看著神秘人物。

「我必須讓自己脫離與那個人的約定,才有更多的力量去扭轉你們既定的命運……你若想幫江蘋脫離無限輪回,就要好好的活著,先專心替我做事吧。」

「只要我幫助你達成你想要的,這樣就能拯救江蘋?」

「沒錯。」

「好,只要能救江蘋,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願意。」

「很好。你有這樣的決心自然是最好的,人一旦有了堅定的信念,只要堅持不懈,必能見到機會翻轉出來的成果。」

見神秘人物要離開,他趕緊追上去問,「等一下,我要怎麽稱呼你,還有……如何聯系?你有手機嗎?」

他聽見神秘人物輕輕地笑了,仿佛覺得他說的話很有趣。

「需要你的時候,我自然會聯系你。還有……呵,你不妨稱呼我為「蔦蘿」好了。」

吳競回想自己與蔦蘿之間玄機重重的詭異對話,他的人生經歷,絕對可以登上都市傳說——在二0一0年後,他的人生轉向一個他從未想過的面向。

他加入臺灣三方大會成了特務,表面上是朱雀王的得力部下,實際上他只聽從蔦蘿的指示,是名雙面間諜。

月亮慢慢升上山頂,深藍色的夜幕中只有月亮散發著柔和的淡光,替這一夜添上跪譎的氛圍。

巴山隱說:「我想,朱雀王大概也沒想到你這名雙面間諜是連他也算計在內了吧?」

吳競的眼神堅定,「蔦蘿雖然來歷成謎,但不可否認的。他是我和江蘋重要的恩人,若不是他的幫助,江蘋和我早在那一場山崩中喪命了,現在我能做的,就是聽從他的指示。」

「那你這次收到的任務是什麽?」巴山隱問。

吳競從懷中拿出一張發票收據和明細票根,將紙面攤開,指著上頭的統一編號,說道,「你看出這張收據哪裏不一樣嗎?」

巴山隱瞧了他手上發票的統一編號,發覺和平常看見的號碼長度不一樣,吳競手上這一張明顯多了三個數字,而且開頭大寫英文也安插在數字裏面。

「這串數字看起來好像是坐標。」他不確定的說。

「沒錯,是坐標。我查過了這位置在東眼山。」吳競答道。

巴山隱翻著紙張,要從特別角度方能看見紙上隱藏的字,他念道,「去了……就知道……」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任務?要不是你之前有跟我提起過……這名蔦蘿交代事情也太隨性了吧。」

「習慣就好。」他點點頭,司空見慣了。

巴山隱伸手搭上他的肩, 「你盡管安心去東眼山完成你的秘密任務,這裏你就放心交給我。」他忽然將吳競拉近,好奇地問;「有一件事我好奇很久了……」

「什麽事?」他轉頭看他。

「蔦蘿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吳競下巴仰高,拉長聲嘆了口氣:「我比較想知道蔦蘿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不過,他記得蔦蘿也稱「新娘花」,難道真的是女人?但蔦蘿的聲音聽起來是中性嗓音,他也無法確定蔦蘿的性別。

「你連是人還是鬼這個都不確定,還能跟對方交手這麽久?」

「我膽子大。」吳競表情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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