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為你放棄為人的資格，接受惡魔的力量，成為半魔。”

這是惡魔與人類能擁有的最堅貞不渝的承諾。

卡爾薩斯聞言只是沈默，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那眼神好像能將她燒化。他啞聲喚她的名字，撫上她的臉頰，而後將她抱住，力氣重一分好像怕她會被硌疼，輕一分又不足以傳達他此刻心中的悸動。

他將她抱起來，穿過玫瑰盛放的庭院，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幹脆伸展開羽翼，直飛入輕紗飛舞的臥室。

奈莉環著他的脖子低聲笑：“我也會有翅膀嗎？這麽一說聽上去好奇怪。”

卡爾薩斯垂睫撩她一眼，唇角的笑縱容而繾綣：“只要你想要，就會有。”

她背靠床頭，膝蓋向身體靠攏，手指揪住裙擺，聲音多少有些緊繃：“我該怎麽做？”

他沒答話，一手撐在墻面，俯身湊近，視線從她的臉龐漸漸向下。他忽然就有些羞赧，生硬地別開臉說：“把……把衣領解開。”

奈莉臉上也有些發燒，暈乎乎軟綿綿地應了聲，擡手拈住領結末端，一抽一拉解開。她的指尖慢吞吞地移向紐扣，覺得十分費力一般，停頓了好幾次才松開第一粒衣扣。

她深吸了口氣，動作加快了些許，第二顆紐扣從束縛中脫身。

卡爾薩斯的視線像要把露出的這一小片肌膚灼傷，奈莉的眼睫顫動了幾下，微微鎖起肩膀，帶得鎖骨凹陷處的陰影愈加明顯，再向下，是雪原上的溝壑，光影的輪廓暧昧而誘人。

少年模樣的魔王輕輕咳嗽了一聲，十足青澀地替她解開第三顆紐扣，而後急促又慌張地解釋：“心臟……我需要給你的心臟註入力量，再加以封印。”

微涼的指尖擦過肌膚，停在胸口微微靠左的位置。

卡爾薩斯凝視奈莉的眼睛，輕聲說：“會有點痛。”

奈莉咬住下唇，別過了頭斜睨他：“知、知道了……快點開始好了……”

黑發少年閉了閉眼，掏出匕首割破手指，血珠從大理石樣的指尖滾落，沾上她的身體。殷紅的印跡連成封印，咒語賦予圖樣生命，深深刻進肌骨。

從胸口開始，一團最炙熱又最冰冷的火焰強行擠進血管，緩慢而霸道地蔓延全身。封印處有燙傷似的鈍痛，卻根本比不上惡魔力量四處游走的痛楚。太陽穴處突突地跳，心跳越來越快，響得將耳中所有的聲音都蓋過去。

奈莉蜷起身體，想咬唇壓抑住低吟。卡爾薩斯卻將她緊緊抱住，指尖阻住她唇瓣的動作，分開緊咬打顫的齒，任她咬下去。他在她耳邊輕描淡寫地說：“痛我也和你一同分擔。”

潮水一般的痛楚來來去去，最終在他的擁抱和撫慰裏漸漸褪盡。

奈莉睜開眼，塵埃在晨曦中旋轉起舞，她片刻不知所措，而後緩緩側首，黑發少年伏在她身側安眠，秀氣的眉在睡夢中微微擰起來。

她不由自主伸手撫平他的眉峰，卡爾薩斯睡得卻淺，睫毛顫了顫便目光迷蒙地睜眼看向她。他們都楞了楞，而後不約而同地笑了。

奈莉看見對方的表情猛然凝滯，不由疑惑地揚眉：“怎麽了？”

卡爾薩斯露出一個堪稱狡黠的微笑，垂下眼簾：“沒什麽。”

她足夠了解他，知道這三個字半分誠意都無。她忽地起身，只覺得身後撲簌簌輕響，微微的風從兩側遞來一片緩緩飄落的羽毛。

奈莉呆了呆，訥訥地伸手在背後摸了摸。光滑的、帶著溫度的翅膀，確確實實在自己身後展開。她的手後知後覺地往頭上探去，毫無疑問地碰到了尖尖的犄角。

卡爾薩斯這時也坐起身來，揮了揮手，憑空現出一面水銀鏡，照出她的模樣。

藍色的虹膜邊緣現出金色，發間生角，奈莉的背後展開一雙白色的羽翼，比卡爾薩斯的輪廓更尖更纖細。奈莉盯著鏡中陌生的身影，久久沈默。

卡爾薩斯就在這意味不明的寂靜中不安起來，收斂了臉上的笑，紅眸隨之微微黯淡，他轉開了視線。

奈莉忽然開口：“半魔居然有白色的翅膀，這讓天使情何以堪啊……”

她看著魔王呆呆的表情噗嗤笑了：“你又在擔心什麽？我可不會後悔。”她足尖一點，輕盈地在空中轉了個圈，裙擺揚起來。

卡爾薩斯終於回過神來，臉頰微微發紅，無言地垂下視線想掩飾不自然，卻又忍不住從睫毛底下偷看她的身姿。奈莉大大方方地與他對上視線，抿唇一笑。

“要怎麽收起這幅樣子？”

面對奈莉的疑問，卡爾薩斯難得壞心眼地賣起了關子，拉長了音調：“唔……”

奈莉瞪他一眼，盡量兇狠地說：“難道你還瞞著我什麽，嗯？”

“不，”晨光從她身後落進來，灑在卡爾薩斯的眉眼間，他紅寶石般的眼眸熠熠生輝，整張臉竟像是在發光，“我暫時不想告訴你。”

奈莉被魔王的無賴脾氣噎住，不可置信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啊？”

“這樣的奈莉很可愛，我想多看一會兒。”卡爾薩斯理直氣壯地給出理由，看著奈莉的臉一下子紅透，很是無辜地眨眨眼，一臉“我在陳述事實”的坦然。

“你、你再不告訴我……我就……”奈莉窘得結巴起來，索性做出要奪窗而出的姿態。

卡爾薩斯反應卻快，直接掠到她身後將她環住，垂頭蹭了蹭她的脖頸，輕聲說：“騙你的。剛剛魔化這幾天你還無法控制自己，必要的時候，我會幫你收起來。”

“必要的時候？”

“嗯。”這麽說著，他扶住她的肩膀轉了個圈子，與她面對面，手指從肩頭一路滑到手背，沿途點起細微的酥麻。他驀地退後一步幹脆利落地單膝跪下：“奈莉，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史洛斯的女主人嗎？”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突然求婚，奈莉還是被嚇了一跳，身後的翅膀驚慌失措地抖了兩抖，落下幾片潔白的羽毛。她很快回過神，與卡爾薩斯對上眼神，彎唇：“我願意。”

奈莉感覺到自己身後的翅膀猛然消失。她回頭看向空中的水銀鏡，映出的自己果然恢覆了人類的外表。這就是卡爾薩斯所說的“必要時刻”？

魔王卻上前一步，語聲輕柔地糾正：“這才是必要時刻。”

奈莉沒來得及領會話中的意思，只覺得眼前景物一花，她陷進松軟的被褥裏，一句話還沒到舌尖，已經被卡爾薩斯的唇封住。

“在書上看到過，說是新婚之夜是男性一生最重要的時刻之一。”他在笑，從眼神到下巴的線條都柔和到令人的整顆心都軟下去。

奈莉呼吸有些急促，在口舌上再次掙紮了一下：“現在還是白天……”

魔王幹脆利落地一揮手，夜色的結界鋪展開來，房間四壁成了繁星閃爍的蒼穹，碧藍澄澈的天幕近在咫尺，成色透明如水晶，美得動人心魄。

卡爾薩斯的吐息已經從她的耳垂兜兜轉轉地向下。他的眼比任何星子都要粲然生輝，只一眼便能沈在裏面。

“奈莉，我愛你。”

“我也愛你。”

她的半邊心臟從那時起住著惡魔，血液裏流淌起魔力，每一下心跳都是踐諾。

但是有一天，奈莉獨自在圖書館中閱讀，熄滅已久的系統界面猛然跳出，冰冷的女聲罔顧奈莉意願，執拗地在她耳邊響起：

“引導者1028號，請執行您的任務，否則世界即將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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