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共處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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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抓到一個人了，很快能審出同夥的……”
莫霜打斷她的話，“微瀾，我說的不是那些小流氓。”
“那是誰？”
“米佳萌。”莫霜咬牙切齒地說，“她肯定是幫兇。”
卓微瀾一想有理。
太巧了，莫沁雯的手機丟了，怎麽就第一時間傳到耀榮那裏去了？想來想去，用神秘網站引誘，舉報讓林老師沒收的米佳萌嫌疑最大，極有可能刻意為之。
警察正好查出了她們給出網站裏的問題，順藤摸瓜，發現米佳萌是參與販賣個人信息的一員，聽了她們提供的線索把兩個案子一聯系，搜集罪證，申請抓捕，去家裏把米佳萌帶回來了。
不知是惡毒還是蠢笨，米佳萌被戴上手銬了，還是覺得這件事情跟玩似的，一直不屑地哼哼，“我不就偷了一臺手機，發了兩條惡搞短信嘛……”
所謂的惡搞短信，是用莫沁雯的身份騙莫爸爸的“玩笑”。
聽到這話，莫霜冷靜的面具碎了，恨不得沖上去把米佳萌打一頓。卓微瀾趕緊攔下，跟維持秩序的人說句對不起，把老婆拖回去順毛，“不氣不氣，她會被收拾的。”
莫霜深呼吸平覆著心情。
過了不久，米沁和陸蕓昭出現在警局門口，一眼見到了坐在裏頭等待的她們。
明明是彼此認識，她們四人沒有打招呼的想法，各忙各的，莫霜和卓微瀾看事情差不多，問詢能否回家，米沁和陸蕓昭打聽著女兒的情況。
她們兩家人走的時間竟然差不多。
莫霜和卓微瀾交代完了線索，準備回家吃飯休息一下再去醫院看看，靜待案子偵破的佳音，米沁和陸蕓昭也是無事可做，接受了女兒犯事的事實，看不到人，幫不了忙，眼見著馬路上等待的記者越來越多，只能離開避一避風頭。
坐在車子裏，卓微瀾沒力氣去關心別人家的事情，搓著莫霜發涼的手柔聲安慰，“晚上想吃什麽？我打電話叫芳姨做。”
“都行。”莫霜淡淡說了一句，轉眼看她，“微瀾，你回家陪著沁雯。”
“你要去醫院？”
“嗯，事情處理好了，我還是去醫院等著爸爸醒來吧。”
“我陪你一起。”
莫霜搖頭，“沁雯一個人不行。”
“她哪是一個人，保鏢陪著，芳姨陪著……”
“家人是無法替代的。”莫霜緩緩開口，“你看到米佳萌的樣子還不明白嗎？沁雯還不知道爸爸的事情，你回去好好跟她說，不要讓她胡思亂想。”
“你呢，你也在胡思亂想啊。”卓微瀾點了點莫霜緊蹙的眉間。
莫霜不想以前那樣強顏歡笑了，抿抿唇，給了一個妥協的說法，“你去跟沁雯談，談完了再到醫院找我好嗎？”
“一起談吧。”
“不好。”莫霜直白說，“姑姑和姑丈害得我出車禍，沁雯間接成了襲擊人的工具……你要是沁雯，會願意面對我嗎？”
卓微瀾說不過莫霜，只好悶悶答應了。
外頭發生了許多事，家裏還是被芳姨打理得有條不紊。
卓微瀾一進門，聞到空氣裏隱約的菜香有片刻的放松，一轉眼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莫沁雯又揪心了，擠出一個笑打招呼，“沁雯，放學啦。”
莫沁雯沒開電視，靜靜抱書包看著她，發話的聲音低低的，“嗯。”
“剛回來嗎。”卓微瀾裝作沒看到莫沁雯握緊的拳頭，幫著用遙控器打開電視。
莫沁雯有問必答，“半小時了。”
“這樣啊。”卓微瀾換著臺，“你想看什麽……”
莫沁雯看著她瞎忙活，冷不丁說，“我什麽都知道。”
卓微瀾差點把遙控器給摔了。
“我想去看舅舅。”莫沁雯說，“我讓芳姨打包了飯，等一下帶去給莫霜。”
聽到小大人似的發言，卓微瀾懵了，把旁邊這個抱著書包發楞的小表妹打量一遍又一遍，斟酌半天憋出一個字，“你……”
“我還見到米佳萌了。”莫沁雯驚人的話一句接一句。
卓微瀾這回確定莫沁雯什麽都知道了，嘆口氣，伸手把莫沁雯摟在懷裏，溫聲細語地問，“嚇著了吧？”
“沒，挺爽的。”莫沁雯鎮定答，“就是手機要不回來了。”
“……”
莫沁雯看她被噎得說不出話，反過來拍拍她的手安慰，“別擔心，未成年不是免罪金牌，她幹了這麽多壞事會付出代價的。”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卓微瀾斜眼看了看，“怎麽跟我安慰人的話差不多？”
“嗯，我也不怎麽會安慰人。”
莫名被戳中了點，卓微瀾笑起來，摸一摸莫沁雯的頭，“是是是，等會兒我們見到莫霜不要說話，好好地陪著就行。”
莫沁雯難得乖巧地點頭。
吃了飯，卓微瀾帶著莫沁雯一起去醫院。
莫霜依舊坐在椅子上發呆，與莫媽媽保持固定的距離，聽到腳步聲望過來，見著莫沁雯眉頭一皺，“你怎麽來了。”
卓微瀾發現老婆不高興了，秒慫，支吾半天說不出話。
“明天放假。”莫沁雯幫忙答了，語氣很是理直氣壯，“我在哪都是熬夜，不如來醫院看一看。”
莫霜不讚同，“你在長身體，回去吧。”
“不，我花了舅舅這麽多錢，不做點事情不安心。”
“哎呀，你就讓她呆一會兒嘛，現在才7點多。”卓微瀾發現莫沁雯盡頂嘴不說貼心話，慌忙打斷兩人的對話，“莫霜，你吃點東西吧，我們從家裏帶的。”
確實是餓了，莫霜聞到飯香，暫時不跟擅自前來的莫沁雯計較了，跟著她們去休息室。
莫媽媽默默地跟上，買了個面包不吃，坐在不遠處的桌子眼巴巴地看著她們。
自從私奔事件之後，莫沁雯是第一次見到莫媽媽，好奇地看過去。
“沁雯，好久不見。”莫媽媽揚起一笑，開口搭話，“都長這麽大啦。”
見狀，莫霜放了筷子，側身擋住，把莫沁雯拉到莫媽媽看不到的角落裏去。
“你吃。”卓微瀾連忙給莫霜餵塊牛肉，不滿地瞪了莫媽媽一眼：我好不容易讓莫霜好好吃飯，您就不要做不討人喜歡的事情添亂了好嗎？
莫沁雯卻不需要她們操心，一句話把莫媽媽堵得啞口無言。
“舅媽你什麽時候從國外回來的？”
莫媽媽尷尬地笑了笑，根本無法回答，不敢再往她們這邊看了。
吃過晚飯，她們回病房外守著。莫霜得了空，勸莫沁雯早點回家，卓微瀾一開始沈默，等時間漸漸逼近十點跟莫霜站到了一起，“太晚了，你回去吧。”
莫沁雯不為所動。
莫霜轉而交代保鏢把人帶回去。
“不要，”莫沁雯在保鏢動手之前說了真心話，“回去沒意思，這裏比較像家。”
莫霜沈默。
卓微瀾楞了，目光轉悠一圈，不聽話地落在擦眼淚的莫媽媽身上。
這……真的算家嗎。
四下歸於安靜，莫沁雯得以留下，與她們一起發楞，等著莫爸爸清醒過來不知何時是個頭。到了深夜，困意來襲，卓微瀾瞇著眼靠在莫霜肩上，莫沁雯挺有經驗，拿了個大枕頭抱著，保鏢換過班倒是不困，在唯一的進出口那裏踱步。
莫媽媽一直站在角落裏，不言不語地緊盯病房。
三點左右，卓微瀾睡得脖子疼，起身去洗手間，走到門口聽到隱隱的聲響，讓保鏢放輕動作，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靠近禁閉的門偷聽，捕捉到一句含糊不清、斷斷續續的話。
莫媽媽的聲音放低了，依然很有辨識度，“有遺囑？全是莫霜的啊……好吧，我再等等。”
遺囑？
卓微瀾總算明白莫媽媽為什麽死皮賴臉呆在這裏，不眠不休癡癡地等著莫爸爸醒來——這個女人沒有愧疚，不念著舊情，為了在離婚手續辦完之前以妻子的身份分得遺產而已。
她忍著怒氣繼續聽，莫媽媽卻掛了電話，嘆息一聲按下了沖水。
卓微瀾拿出手機設置錄音，抄手在外頭等著。
“微瀾？”莫媽媽開門見到她嚇了一跳。
卓微瀾忍無可忍了，“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別想著遺產了，莫爸爸不會有事，醒來會馬上跟你辦離婚的。”
“不是的，”莫媽媽的戲說來就來，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律師為什麽會打電話跟我說這個……”
卓微瀾看到莫媽媽要哭，更憤怒了，難聽話脫口而出，“你不問，律師怎麽會說，難道看上你了？你隔了幾天就勾搭下一個，真夠本事啊！”
莫媽媽拉下臉，“卓微瀾，你說什麽？”
卓微瀾退後兩步，靠近一點保鏢又恢覆底氣，“我說的不對嗎。”
“呵呵。”莫媽媽冷笑，“真是賊喊抓賊啊，你怎麽不說說你把莫霜的錢卷走的事？”
一聽就知道是離婚那陣子的事情，卓微瀾沒想到莫媽媽知情，急急辯解，“我沒要！你別亂說話！”
“好吧，那我們說說莫霜砸錢幫你搞品牌的事情？”莫媽媽的笑意更深，聲音來有一種娓娓道來的溫柔，“你最近跟沁雯的感情不錯啊，是不是打聽到老爺子要給生活費了。”
卓微瀾咬牙，“錢錢錢，你只會談錢嗎！”
“你喜歡，我們就談談嘛。”
卓微瀾看著莫媽媽的笑臉，發現不對了。
打嘴炮，她好像贏不了臉皮比墻厚，氣定神閑一句句頂回來的莫媽媽，而離婚那段時間的表現一直是心裏的刺，莫媽媽說的是事實，實在不好反駁。
“把她趕走。”卓微瀾不想吵下去，轉而求助保鏢。
“最好不要在醫院鬧事吧。”莫媽媽淡定說，“而且我什麽都沒做，你不好對我下手吧？雖然莫霜現在很恨我，但不至於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卓微瀾點點頭，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晃悠，“是啊，我得把錄音給她聽一聽。”
“……”莫媽媽未曾想過她變化這麽大，暴怒，“把手機給我！”
卓微瀾往後一躲給保鏢讓路，等莫媽媽被制住了上前笑瞇瞇說。
“阿姨，這下我好動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要結局了
☆、光明
在岳父岳母面前，卓微瀾向來是乖巧坐好, 耐心聽話, 連咳嗽一聲都怕對方不高興的慫畫風, 哪裏想過有一天可以在莫媽媽面前得瑟。
莫媽媽真正被激怒, 還是她改了“阿姨”的稱呼之後。溫柔的微笑徹底掛不住了, 莫媽媽瞪著她，咬牙切齒地質問一句, “你叫我什麽！”
“阿姨。”卓微瀾欠揍地重覆了好幾聲，用的是甜甜的嗓音, “阿姨阿姨~”
莫媽媽怒極反笑, “莫霜叫我媽，你叫我阿姨？”
“奇怪了……”卓微瀾摸摸下巴, “見面以來，莫霜什麽時候叫你媽了？”
莫媽媽說不出來，轉過頭恨恨地去看保鏢, “放手。”
看到保鏢投來一記詢問的目光，卓微瀾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輕輕拍一拍笑著說, “放就放吧，等會兒註意一點, 別讓她再動手。”
保鏢松了手，順勢推一把拉開她們之間的距離。
猝不及防被人一推，莫媽媽腳步不穩，鞋跟在光滑的瓷磚地板上擊打出倉皇的節奏, 右手下意識撐住了前頭的墻壁，精心打理的指甲與墻上斑駁破舊的痕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卓微瀾抄著手，靜靜地看著狼狽的莫媽媽。
定住身形，莫媽媽把亂掉的發絲勾到耳後，整一整皺起的衣服，對著墻壁嘆口氣，緩慢轉過身來，臉上又是鎮定自若、微微含笑的表情了。
卓微瀾看得嘆為觀止，忽而覺得莫霜犯不著在熬夜等消息的時候看這樣虛偽的嘴臉，撇了撇嘴，說出趕人的狠話，“阿姨，時間不早了，你趕緊走吧。”
“不了。”莫媽媽從容道，“醫院第一個通知的是我，病房裏躺的人是我的丈夫，你是卓家人，陪著莫霜來不容易，才真的該回去休息了呢。”
適應了莫媽媽不要臉的笑，卓微瀾也跟著彎嘴角，做出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說反話，“你留下來也好，放錄音的時候跟莫霜對質，徹底做個了斷，大家都方便。”
莫媽媽的笑容僵了。
“這邊請？”卓微瀾指一指門口。
思忖片刻，莫媽媽有了主意，到水池邊洗洗手，對著鏡子整理一下恢覆先前優雅的模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往外走，到門口稍加停頓，瞥來漠然的一眼。
卓微瀾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莫媽媽冷笑，繼續走離開的路。
等人走了，卓微瀾松口氣，該幹啥幹啥，回到病房外時見到莫媽媽站的地方空了，心情極好，走到老婆身邊，這才發現低頭睡覺的莫霜抱著個大大的熊玩偶。
她嚇了一跳，有些茫然的捏了捏玩偶的手。
小熊爪外頭毛茸茸，裏邊軟綿綿，觸感真實騙不了人。
卓微瀾的動作很輕，卻把莫霜給擾醒了。
睫毛輕顫，莫霜緩緩睜開眼，眸子裏有一瞬的迷糊茫然，眨眼後看清身側的她漸漸綻出光彩，盛著笑意輕聲與她說，“回來啦。”
要不是在醫院，卓微瀾肯定撲上去，摟在懷裏狠狠揉一把。
“嗯~”她也輕聲答了，伸手摸摸頭，“哪來的玩偶？”
“沁雯跟護士借的，好像是病人送的禮物……”莫霜直起身，把小熊穿著的護士裝亮給她看。
不記得自己是問問題的人，卓微瀾的關註點全在莫霜搖一搖熊爪耐心解釋的可愛樣子上，嘿嘿一笑，在心裏為莫沁雯瘋狂點讚。
“才三點多。”莫霜看了看手表，把玩偶遞過來，“再睡一下吧。”
卓微瀾與莫媽媽吵一架，被莫霜萌一把，根本沒有困意，搖搖頭把玩偶塞回去，“你睡，我不困。”
“我也不困。”莫霜摸著熊腦袋。
“那……我們聊會兒？”卓微瀾把熊玩偶拿開，自己挨過去，伸手摟好老婆滿意地長舒一口氣，“近一點聽得清楚。”
莫霜“嗯”了一聲，聲音從胸口傳來直入耳裏，帶著沈沈的顫音讓人聽得分明。
“明天好好睡覺。”卓微瀾看莫媽媽離開就不提糟心事，“想吃什麽早餐？要不我們去A大飲食街吃面條？聽說那位老爺爺還在擺攤呢。”
“好，聽你的。”莫霜扣緊了她的肩膀。
卓微瀾察覺到這個小動作，昂起頭問，“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莫霜抿唇，“是。”
“說吧，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談。”
莫霜遲疑了會兒，拿出手機切到備忘錄打出一行字，“剛才律師打電話給我，說了說遺囑的事情。”
“什麽？”卓微瀾楞住，沒想到自己跟莫媽媽撕逼的時候，盡職盡責的律師在與莫霜交談。
“聽說三年前就定下來了。”莫霜嘆氣，“爸爸愛面子，對外稱媽媽出國散心，辦不了離婚手續就轉移財產改遺囑。”
卓微瀾聽著，想起了莫爸爸的臉——不是平日裏嚴肅不好惹的面無表情，而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昏迷的樣子。
她不過在病房門開啟時匆匆一瞥，卻把那個畫面刻在腦子裏了。
“不用說遺囑的事情。”卓微瀾感到難受，下意識貼緊了去蹭莫霜，柔下聲音，告訴莫霜也告訴自己，“爸爸不會有事的。”
“有人不這麽認為。”
卓微瀾一楞，順著莫霜的目光看向本應該站著莫媽媽的地方，“你……知道了？”
“她出現在醫院，我就猜到了。”莫霜平靜說著，“除了這一點，我想不出她留下來的理由。”
卓微瀾瞧著心疼，幫著莫霜罵，“她真是不要臉。”
“嗯。”莫霜乖巧應聲，嘴角稍稍彎起來含點笑意了，“你說的對。”
卓微瀾心裏高興，依偎過去蹭一蹭，軟軟哼唧，“我們不理她。”
“好，聽你的。”
依然是同樣的答話，卓微瀾聽著耳邊溫柔的聲音，被摟緊的胳膊和貼緊的體溫暖著，不覺得這是敷衍，只感到普通一句話格外動人。
她說吃什麽，莫霜說“聽你的”，她說玩什麽，莫霜還是說“聽你的”。
曾經避而不談的莫媽媽，在漫長的三年之後，在她們經歷跟蹤、車禍、差點離婚、失憶、重逢的一件件大事之後，終於也能用一句稀松平常的“聽你的”回答了。
卓微瀾埋在莫霜懷裏，垂眸瞧去，正好見到她們兩只手交疊，成對的婚戒在醫院的燈光下發出漂亮的光彩，不由笑了。
就這樣挺好。
——
她們守了一夜，沒有等到莫爸爸醒來，得了情況基本穩定的好消息。體力支撐不住，她們沒辦法在醫院死撐到底，坐車回家。
一路上，車子裏的人都沒有說話，要麽專心開車，要麽閉目養神，要麽看著窗外，
卓微瀾覺得氣氛有點壓抑，難受得抿抿唇，正想著跟莫霜說些什麽，忽而聽到坐在旁邊的莫沁雯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她沈重的心情一下子散去，忍不住笑了，悄悄觀察莫沁雯到底是怎麽用一個端正的坐姿睡著的。瞧得正起勁，她的胳膊被纏住，轉眸看去，見著一個黏糊糊的人。
莫霜拽了拽她的手，湊近了咬耳朵說話，“看什麽呢。”
呵氣說話的方式癢癢的，卓微瀾歪頭躲開，看了看莫霜不大高興的吃醋臉無奈說，“現在看你了。”
“行。”莫霜勉強滿足，把她按回肩膀上，“睡吧。”
沒機會說不困，卓微瀾看一看外頭的街景，估摸著這個別扭的姿勢只會維持十來分鐘，安安心心閉上眼睛。她睡不著，幹脆細聽周圍的聲音，未曾想會在嘈雜的聲音間捕捉到轉瞬即逝的一聲嘆息。
莫霜又在偷偷嘆氣了。
三年前，畢業典禮的後一天，莫霜做完親子鑒定回家，也是這麽紅著眼睛用微啞的聲音與她說“睡吧”，把愁緒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當時，她從未見過莫霜傷心欲絕的樣子，嚇傻了，無措下把自己先惹哭了，反倒要人來哄。
卓微瀾把回憶過了一遍，發現有很多自己忽略的細節。
她懊悔，她心疼，不願意再讓莫霜委屈巴巴地自我舒解，決定在這一回好好表現，把老婆照顧得好好的。
到了院門，卓微瀾的行動開始了，下車站好之後第一時間挽住了莫霜的手，揚起笑容甜甜道，“到家啦~”
大清早天氣陰沈，沒有太陽，連四下的鳥啼聲都不見了，大家熬了一夜疲憊不已，俱是沒說話，關上車門的動作和邁出的步子全都軟綿綿的。
這麽安靜的環境裏，卓微瀾說了話，還是略帶興奮、富有朝氣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掃了過來，保鏢查看一下，發現沒有情況就別開了眼，莫沁雯瞧見她們兩個人又膩歪上了，見怪不怪，撇撇嘴拎著東西進家門。
卓微瀾不介意，保持著笑容，不想讓莫霜在心情糟糕的情況下瞧見自己愁眉苦臉。
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莫霜看著她的笑臉，眉間的愁緒漸漸散去了，跟著彎起唇角，回捏她搖來搖去的手柔聲道，“嗯，走吧。”
卓微瀾一進家門，匆匆洗漱幫著倒了水，顧不上歇一歇就往樓上跑，替莫霜找好換洗的衣物。
莫霜由著她，順從聽話，喝了杯水醒醒神便去洗澡。
她松口氣，拿好自己的去隔壁書房，用最快速度洗完澡。等莫霜從浴室的時候，她已經把頭發吹的半幹，坐在梳妝臺前擦護膚品了。
“洗完了？”莫霜震驚。
卓微瀾點頭，草草把面霜在臉頰抹開，拿了吹風機沖上去，“我幫你！”
“……”莫霜被按著坐下，透過鏡子看著殷切的她輕笑，“這麽快，可以說是很愛我了。”
“餵！”卓微瀾總覺得不是好話，揉一揉把莫霜的頭發弄得更亂。
發絲上的水珠被甩了出去，落在梳妝臺和鏡子上，莫霜看到便皺了眉，抽一張紙巾擦了好幾下，直到一點沒痕跡才算是清理幹凈。
卓微瀾看得納悶。
哎呀，她忘了莫霜有點強迫傾向，不該搞這種惡作劇的。
偷偷在心裏記下一筆，卓微瀾放輕動作，捏著一縷縷頭發吹幹梳順，將莫霜亂糟糟的頭發打理好。她關掉吹風機，貼心把睡衣的褶皺撫平了。
“唉……”莫霜笑著嘆氣，“你怎麽這麽體貼。”
卓微瀾得意，“我做得好吧。”
莫霜點頭，給個麽麽噠做鼓勵。
卓微瀾興致更高，不嫌麻煩地把吹風機電源線按著莫霜式標準纏起來收好，回頭看到莫霜躺下了，奔上去幫忙扯被子。
莫霜挑眉，“接下來撚被角，然後一起睡？”
卓微瀾斜睨一眼，“錯！”
“那是什麽？”
卓微瀾不忙答，撚好被角盯了一會兒安靜等待的莫霜，冷不丁上前在額頭親了口，喜滋滋笑了，“你說漏了一個親親。”
“是嗎？”莫霜配合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
莫霜認真問，“為什麽只有一個呢？”
“……”卓微瀾頓時覺得莫霜的笑容不僅不乖，還透出了一點賊兮兮的意思，一手關掉床頭的臺燈，一手拉被子蓋住莫霜期盼的眼睛，“睡覺睡覺。”
莫霜的聲音透過被子傳來，悶悶的顯得挺軟糯，“老婆~”
卓微瀾心軟，扯下被子瞅一眼。
幾秒鐘能有什麽事情，莫霜眨巴眼瞅她，笑得一臉無辜。
“睡啦。”卓微瀾敗下陣，補了個輕吻，“到底幾個親親，下次再商量啦。”
——
睡了一早上，卓微瀾和莫霜中午吃過飯，交代芳姨看好在家寫作業的莫沁雯，又跑到醫院看情況。
莫爸爸沒有醒來，傷口感染發著低燒，換了一個有玻璃窗的病房。
她們不能進去探望，隔著玻璃窗認真瞧著，莫霜沈默不語，卓微瀾看清了淹沒在繃帶和管子裏的人確實是莫爸爸，鼻子發酸，定下神後抱住旁邊的莫霜說些好聽話，“別怕，醫生說感染不嚴重，暫時沒有危險的。”
莫霜點點頭，尋了不遠處的長椅坐下。
卓微瀾看到莫霜不停舔嘴唇，拿出包裏的水杯，估計一下溫度插上吸管遞過去。
她翻動袋子時，莫霜沒什麽反應，她打開杯子時，莫霜仍然緊盯病房裏的情況，她插上吸管送到嘴邊，莫霜伸出來拿杯子的手懸在半空，驚訝不已，“你帶了吸管？”
“嗯！”卓微瀾打起精神，晃了晃手裏造型別致的吸管，“我們上次買的圈圈樂。”
莫霜輕笑，“微瀾，你真是……”
“我怎麽了？”
莫霜喝了一口水，捏著吸管攪拌了下，才說，“變了。”
“我也覺得。”卓微瀾大大方方認了，抽出紙巾把試溫度時滴下來的水痕擦凈，“你放心，我不是以前什麽都不會做的那個人了。”
莫霜捏了捏她的臉，指尖定在她唇角不遠處，“嗯，你現在什麽都會做了。”
做字似乎咬了重音，卓微瀾又覺著別扭，抓住莫霜的手扣緊了認真問，“你現在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是好了嗎？”
“一直都很好。”莫霜的聲音很平靜，“我聽到爸爸受傷的原因，的確很愧疚，但也明白這種感覺除了自我折磨以外沒有任何好處。事情到了這地步，我只能好好配合調查，等待爸爸醒來，努力讓一切恢覆原樣。”
卓微瀾看莫霜神色平和，明白這是真話，欣慰地回握莫霜，卻也在心裏憋著一個問題不敢問出口。
莫霜不用她提，主動坦白，“至於那個女人……我從三年前開始就不對她抱希望了，她貪圖遺產也好，顧念舊情也好，我已經無所謂了。”
“真的？”卓微瀾有些不敢信。
“真的，經過跟蹤和車禍，我還有什麽看不開呢。”莫霜苦笑，對上她擔憂的目光，笑容裏的苦澀又漸漸化去了，嘆息一聲鄭重道，“我想清楚了，與其糾結過去，不如好好地跟你過日子。”
卓微瀾感慨萬千，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淚汪汪去抱莫霜。
莫霜無言回抱，與她安靜守在病房外。
下午還是在等待中讀過，她們沒覺得難挨，相互依偎，看著病房等待轉機。
傍晚時分，莫爸爸蘇醒，張口第一句話就是要見莫霜。醫生檢查確認了一番，允許她們進去探望。
“爸，我是莫霜。”莫霜怕莫爸爸腫起的眼睛看不清人，主動報了名字，征求護士同意後找著更合適的角度靠近說話，“能聽到嗎？”
莫爸爸的意識算是清醒，輕輕“哎”了聲，擡起手去碰莫霜的胳膊，“報警。”
“報了，案子進展順利，他們快要抓到害你的人了。”
“好。”莫爸爸虛弱，說的話盡量簡短，“記……名字……”
莫霜一楞，卓微瀾不明白莫爸爸呢喃的是什麽。護士聽得清楚，幫忙說，“好像是王閔什麽……周奇……”
“王閔德，周遠奇？”莫霜反應過來了。
莫爸爸點頭。
“好，我會告訴張警官的。”莫霜撫著莫爸爸顫抖的手說，“你別擔心。”
莫爸爸體力不好，她們不能探望太久，說不了幾句話便從病房裏出來。
莫霜給張警官打了一個簡短的電話，又折回來盯著病房不動了，卓微瀾心想這不行，餵顆糖過去，打算在七點半拖著莫霜去吃飯。
“七點了。”莫霜卻回過神來，“我們去吃飯再回來。”
卓微瀾欣慰，“真乖，還記得吃飯啊……”
“記得你沒吃飯。”
“……”卓微瀾感覺甜絲絲的，無言片刻，對著莫霜含笑的眉眼埋怨，“都不知道怎麽誇你了。”
她們吃了頓飯折回來，莫爸爸的狀況又好了一些，讓護士帶話趕她們回去。是去是留，卓微瀾覺著自己沒資格決定，默默不出聲，莫霜沒考慮太久，與她商量著說，“回去吧，明天是沁雯的生日。”
“對哦。”卓微瀾恍然大悟，“差點忘了。”
莫霜看了看時間，“爸爸不讓我們呆在這裏……時間早，我們去買個禮物？”
“買好了，新手機，還有她喜歡的樂隊出道紀念版CD。”
“……什麽時候買的？”莫霜難得楞住了。
“早就買啦。”卓微瀾輕笑，幫著老婆拍背順氣，“米佳萌被抓以後，林老師怕沁雯受刺激，打的電話越來越多了。我再笨再迷糊，也該知道買禮物安慰人吧。”
莫霜正色，“你不笨不迷糊。”
卓微瀾也正色，“我知道。”
第二個晚上，她們沒有在醫院熬夜，莫沁雯上來追問莫爸爸醒來後的情況，莫霜當然不會無聊跟小孩子重覆莫爸爸說出的線索，只說，“他精神不錯，能說話了。”
莫沁雯若有所思。
“別擔心。”卓微瀾拍拍肩膀，“還有三小時生日，開心點啊。”
聽到這話，莫沁雯真的眼睛一亮，“我們明天去醫院過生日。”
“啊？”卓微瀾不大懂走向，“哪有去醫院過生日的。”
莫沁雯回嘴，“我第一個生日就是在醫院過的。”
“……”卓微瀾被噎得說不出話，給了莫霜一個眼神。
莫霜會意，拉著莫沁雯坐在沙發上詳談，“沁雯，爸不可能一起跟我們過生日。”
“反正我要去醫院。”莫沁雯說，“至少去看看舅舅吧。”
莫霜想了想，覺得莫沁雯的要求不過分，答應了。
隔了一晚，她們再次前往醫院，耗上一早上才等到下午的探望時間。允許兩個人探望，卓微瀾把機會給了莫沁雯，不斷交代，“你聽話，不要亂來啊……”
莫沁雯聽第一第二第三次能微笑說好，後來煩躁了忍不住翻個白眼，“知道了。”
卓微瀾郁悶，目送莫沁雯離開之後才把憋著的一口氣吐出來，“真是不乖。”
探望過後，她想要的乖乖的莫沁雯回來了。莫沁雯眼眶發紅，嘴唇翕動，不斷深呼吸忍著不哭，一路走過來楞是沒顧得上穿脫防護服而弄亂的衣領。
卓微瀾看得哭笑不得，幫著把領口正回來，“怎麽了？”
莫霜幫答，“爸跟她說生日快樂。”
“噢。”卓微瀾拍拍莫沁雯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莫沁雯扁嘴，“我能抱一下你嗎？”
卓微瀾無所謂，正要點頭，被一旁的莫霜打斷了，“抱著我哭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莫沁雯小聲說，“你兇。”
卓微瀾撲哧一笑，偷偷看莫霜的反應。
莫霜瞪一瞪莫沁雯，咬牙問，“我怎麽兇了？”
“好啦。”卓微瀾看著兩個人犟嘴，一手摟一個，“一起抱著哭。”
莫霜輕笑，莫沁雯的眼淚也縮回去了，悶聲說。
“不想哭了。”
她們沒溫馨多久，莫霜的手機響了，接起來之前還記得把莫沁雯從老婆身邊扯開。
卓微瀾笑得停不下來，向委屈巴巴的莫沁雯揮揮手，“沒事，她就兇這麽一會兒。”
“噓。”莫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起電話，“對，我是，您說……”
半分鐘過後，莫霜掛掉電話，再沒了開玩笑的樣子。
“抓到帶刀的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昨天看花燈，今天起晚了就更新晚了，對等待的小天使說聲抱歉QAQ
問個題外話……
有番外的話，大家想看什麽？
☆、念舊
帶刀的男人被抓到了。
好消息來得太快，卓微瀾有些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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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霜打斷她的話，“微瀾，我說的不是那些小流氓。”
“那是誰？”
“米佳萌。”莫霜咬牙切齒地說，“她肯定是幫兇。”
卓微瀾一想有理。
太巧了，莫沁雯的手機丟了，怎麽就第一時間傳到耀榮那裏去了？想來想去，用神秘網站引誘，舉報讓林老師沒收的米佳萌嫌疑最大，極有可能刻意為之。
警察正好查出了她們給出網站裏的問題，順藤摸瓜，發現米佳萌是參與販賣個人信息的一員，聽了她們提供的線索把兩個案子一聯系，搜集罪證，申請抓捕，去家裏把米佳萌帶回來了。
不知是惡毒還是蠢笨，米佳萌被戴上手銬了，還是覺得這件事情跟玩似的，一直不屑地哼哼，“我不就偷了一臺手機，發了兩條惡搞短信嘛……”
所謂的惡搞短信，是用莫沁雯的身份騙莫爸爸的“玩笑”。
聽到這話，莫霜冷靜的面具碎了，恨不得沖上去把米佳萌打一頓。卓微瀾趕緊攔下，跟維持秩序的人說句對不起，把老婆拖回去順毛，“不氣不氣，她會被收拾的。”
莫霜深呼吸平覆著心情。
過了不久，米沁和陸蕓昭出現在警局門口，一眼見到了坐在裏頭等待的她們。
明明是彼此認識，她們四人沒有打招呼的想法，各忙各的，莫霜和卓微瀾看事情差不多，問詢能否回家，米沁和陸蕓昭打聽著女兒的情況。
她們兩家人走的時間竟然差不多。
莫霜和卓微瀾交代完了線索，準備回家吃飯休息一下再去醫院看看，靜待案子偵破的佳音，米沁和陸蕓昭也是無事可做，接受了女兒犯事的事實，看不到人，幫不了忙，眼見著馬路上等待的記者越來越多，只能離開避一避風頭。
坐在車子裏，卓微瀾沒力氣去關心別人家的事情，搓著莫霜發涼的手柔聲安慰，“晚上想吃什麽？我打電話叫芳姨做。”
“都行。”莫霜淡淡說了一句，轉眼看她，“微瀾，你回家陪著沁雯。”
“你要去醫院？”
“嗯，事情處理好了，我還是去醫院等著爸爸醒來吧。”
“我陪你一起。”
莫霜搖頭，“沁雯一個人不行。”
“她哪是一個人，保鏢陪著，芳姨陪著……”
“家人是無法替代的。”莫霜緩緩開口，“你看到米佳萌的樣子還不明白嗎？沁雯還不知道爸爸的事情，你回去好好跟她說，不要讓她胡思亂想。”
“你呢，你也在胡思亂想啊。”卓微瀾點了點莫霜緊蹙的眉間。
莫霜不想以前那樣強顏歡笑了，抿抿唇，給了一個妥協的說法，“你去跟沁雯談，談完了再到醫院找我好嗎？”
“一起談吧。”
“不好。”莫霜直白說，“姑姑和姑丈害得我出車禍，沁雯間接成了襲擊人的工具……你要是沁雯，會願意面對我嗎？”
卓微瀾說不過莫霜，只好悶悶答應了。
外頭發生了許多事，家裏還是被芳姨打理得有條不紊。
卓微瀾一進門，聞到空氣裏隱約的菜香有片刻的放松，一轉眼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莫沁雯又揪心了，擠出一個笑打招呼，“沁雯，放學啦。”
莫沁雯沒開電視，靜靜抱書包看著她，發話的聲音低低的，“嗯。”
“剛回來嗎。”卓微瀾裝作沒看到莫沁雯握緊的拳頭，幫著用遙控器打開電視。
莫沁雯有問必答，“半小時了。”
“這樣啊。”卓微瀾換著臺，“你想看什麽……”
莫沁雯看著她瞎忙活，冷不丁說，“我什麽都知道。”
卓微瀾差點把遙控器給摔了。
“我想去看舅舅。”莫沁雯說，“我讓芳姨打包了飯，等一下帶去給莫霜。”
聽到小大人似的發言，卓微瀾懵了，把旁邊這個抱著書包發楞的小表妹打量一遍又一遍，斟酌半天憋出一個字，“你……”
“我還見到米佳萌了。”莫沁雯驚人的話一句接一句。
卓微瀾這回確定莫沁雯什麽都知道了，嘆口氣，伸手把莫沁雯摟在懷裏，溫聲細語地問，“嚇著了吧？”
“沒，挺爽的。”莫沁雯鎮定答，“就是手機要不回來了。”
“……”
莫沁雯看她被噎得說不出話，反過來拍拍她的手安慰，“別擔心，未成年不是免罪金牌，她幹了這麽多壞事會付出代價的。”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卓微瀾斜眼看了看，“怎麽跟我安慰人的話差不多？”
“嗯，我也不怎麽會安慰人。”
莫名被戳中了點，卓微瀾笑起來，摸一摸莫沁雯的頭，“是是是，等會兒我們見到莫霜不要說話，好好地陪著就行。”
莫沁雯難得乖巧地點頭。
吃了飯，卓微瀾帶著莫沁雯一起去醫院。
莫霜依舊坐在椅子上發呆，與莫媽媽保持固定的距離，聽到腳步聲望過來，見著莫沁雯眉頭一皺，“你怎麽來了。”
卓微瀾發現老婆不高興了，秒慫，支吾半天說不出話。
“明天放假。”莫沁雯幫忙答了，語氣很是理直氣壯，“我在哪都是熬夜，不如來醫院看一看。”
莫霜不讚同，“你在長身體，回去吧。”
“不，我花了舅舅這麽多錢，不做點事情不安心。”
“哎呀，你就讓她呆一會兒嘛，現在才7點多。”卓微瀾發現莫沁雯盡頂嘴不說貼心話，慌忙打斷兩人的對話，“莫霜，你吃點東西吧，我們從家裏帶的。”
確實是餓了，莫霜聞到飯香，暫時不跟擅自前來的莫沁雯計較了，跟著她們去休息室。
莫媽媽默默地跟上，買了個面包不吃，坐在不遠處的桌子眼巴巴地看著她們。
自從私奔事件之後，莫沁雯是第一次見到莫媽媽，好奇地看過去。
“沁雯，好久不見。”莫媽媽揚起一笑，開口搭話，“都長這麽大啦。”
見狀，莫霜放了筷子，側身擋住，把莫沁雯拉到莫媽媽看不到的角落裏去。
“你吃。”卓微瀾連忙給莫霜餵塊牛肉，不滿地瞪了莫媽媽一眼：我好不容易讓莫霜好好吃飯，您就不要做不討人喜歡的事情添亂了好嗎？
莫沁雯卻不需要她們操心，一句話把莫媽媽堵得啞口無言。
“舅媽你什麽時候從國外回來的？”
莫媽媽尷尬地笑了笑，根本無法回答，不敢再往她們這邊看了。
吃過晚飯，她們回病房外守著。莫霜得了空，勸莫沁雯早點回家，卓微瀾一開始沈默，等時間漸漸逼近十點跟莫霜站到了一起，“太晚了，你回去吧。”
莫沁雯不為所動。
莫霜轉而交代保鏢把人帶回去。
“不要，”莫沁雯在保鏢動手之前說了真心話，“回去沒意思，這裏比較像家。”
莫霜沈默。
卓微瀾楞了，目光轉悠一圈，不聽話地落在擦眼淚的莫媽媽身上。
這……真的算家嗎。
四下歸於安靜，莫沁雯得以留下，與她們一起發楞，等著莫爸爸清醒過來不知何時是個頭。到了深夜，困意來襲，卓微瀾瞇著眼靠在莫霜肩上，莫沁雯挺有經驗，拿了個大枕頭抱著，保鏢換過班倒是不困，在唯一的進出口那裏踱步。
莫媽媽一直站在角落裏，不言不語地緊盯病房。
三點左右，卓微瀾睡得脖子疼，起身去洗手間，走到門口聽到隱隱的聲響，讓保鏢放輕動作，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靠近禁閉的門偷聽，捕捉到一句含糊不清、斷斷續續的話。
莫媽媽的聲音放低了，依然很有辨識度，“有遺囑？全是莫霜的啊……好吧，我再等等。”
遺囑？
卓微瀾總算明白莫媽媽為什麽死皮賴臉呆在這裏，不眠不休癡癡地等著莫爸爸醒來——這個女人沒有愧疚，不念著舊情，為了在離婚手續辦完之前以妻子的身份分得遺產而已。
她忍著怒氣繼續聽，莫媽媽卻掛了電話，嘆息一聲按下了沖水。
卓微瀾拿出手機設置錄音，抄手在外頭等著。
“微瀾？”莫媽媽開門見到她嚇了一跳。
卓微瀾忍無可忍了，“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別想著遺產了，莫爸爸不會有事，醒來會馬上跟你辦離婚的。”
“不是的，”莫媽媽的戲說來就來，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律師為什麽會打電話跟我說這個……”
卓微瀾看到莫媽媽要哭，更憤怒了，難聽話脫口而出，“你不問，律師怎麽會說，難道看上你了？你隔了幾天就勾搭下一個，真夠本事啊！”
莫媽媽拉下臉，“卓微瀾，你說什麽？”
卓微瀾退後兩步，靠近一點保鏢又恢覆底氣，“我說的不對嗎。”
“呵呵。”莫媽媽冷笑，“真是賊喊抓賊啊，你怎麽不說說你把莫霜的錢卷走的事？”
一聽就知道是離婚那陣子的事情，卓微瀾沒想到莫媽媽知情，急急辯解，“我沒要！你別亂說話！”
“好吧，那我們說說莫霜砸錢幫你搞品牌的事情？”莫媽媽的笑意更深，聲音來有一種娓娓道來的溫柔，“你最近跟沁雯的感情不錯啊，是不是打聽到老爺子要給生活費了。”
卓微瀾咬牙，“錢錢錢，你只會談錢嗎！”
“你喜歡，我們就談談嘛。”
卓微瀾看著莫媽媽的笑臉，發現不對了。
打嘴炮，她好像贏不了臉皮比墻厚，氣定神閑一句句頂回來的莫媽媽，而離婚那段時間的表現一直是心裏的刺，莫媽媽說的是事實，實在不好反駁。
“把她趕走。”卓微瀾不想吵下去，轉而求助保鏢。
“最好不要在醫院鬧事吧。”莫媽媽淡定說，“而且我什麽都沒做，你不好對我下手吧？雖然莫霜現在很恨我，但不至於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卓微瀾點點頭，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晃悠，“是啊，我得把錄音給她聽一聽。”
“……”莫媽媽未曾想過她變化這麽大，暴怒，“把手機給我！”
卓微瀾往後一躲給保鏢讓路，等莫媽媽被制住了上前笑瞇瞇說。
“阿姨，這下我好動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要結局了
☆、光明
在岳父岳母面前，卓微瀾向來是乖巧坐好, 耐心聽話, 連咳嗽一聲都怕對方不高興的慫畫風, 哪裏想過有一天可以在莫媽媽面前得瑟。
莫媽媽真正被激怒, 還是她改了“阿姨”的稱呼之後。溫柔的微笑徹底掛不住了, 莫媽媽瞪著她，咬牙切齒地質問一句, “你叫我什麽！”
“阿姨。”卓微瀾欠揍地重覆了好幾聲，用的是甜甜的嗓音, “阿姨阿姨~”
莫媽媽怒極反笑, “莫霜叫我媽，你叫我阿姨？”
“奇怪了……”卓微瀾摸摸下巴, “見面以來，莫霜什麽時候叫你媽了？”
莫媽媽說不出來，轉過頭恨恨地去看保鏢, “放手。”
看到保鏢投來一記詢問的目光，卓微瀾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輕輕拍一拍笑著說, “放就放吧，等會兒註意一點, 別讓她再動手。”
保鏢松了手，順勢推一把拉開她們之間的距離。
猝不及防被人一推，莫媽媽腳步不穩，鞋跟在光滑的瓷磚地板上擊打出倉皇的節奏, 右手下意識撐住了前頭的墻壁，精心打理的指甲與墻上斑駁破舊的痕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卓微瀾抄著手，靜靜地看著狼狽的莫媽媽。
定住身形，莫媽媽把亂掉的發絲勾到耳後，整一整皺起的衣服，對著墻壁嘆口氣，緩慢轉過身來，臉上又是鎮定自若、微微含笑的表情了。
卓微瀾看得嘆為觀止，忽而覺得莫霜犯不著在熬夜等消息的時候看這樣虛偽的嘴臉，撇了撇嘴，說出趕人的狠話，“阿姨，時間不早了，你趕緊走吧。”
“不了。”莫媽媽從容道，“醫院第一個通知的是我，病房裏躺的人是我的丈夫，你是卓家人，陪著莫霜來不容易，才真的該回去休息了呢。”
適應了莫媽媽不要臉的笑，卓微瀾也跟著彎嘴角，做出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說反話，“你留下來也好，放錄音的時候跟莫霜對質，徹底做個了斷，大家都方便。”
莫媽媽的笑容僵了。
“這邊請？”卓微瀾指一指門口。
思忖片刻，莫媽媽有了主意，到水池邊洗洗手，對著鏡子整理一下恢覆先前優雅的模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往外走，到門口稍加停頓，瞥來漠然的一眼。
卓微瀾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莫媽媽冷笑，繼續走離開的路。
等人走了，卓微瀾松口氣，該幹啥幹啥，回到病房外時見到莫媽媽站的地方空了，心情極好，走到老婆身邊，這才發現低頭睡覺的莫霜抱著個大大的熊玩偶。
她嚇了一跳，有些茫然的捏了捏玩偶的手。
小熊爪外頭毛茸茸，裏邊軟綿綿，觸感真實騙不了人。
卓微瀾的動作很輕，卻把莫霜給擾醒了。
睫毛輕顫，莫霜緩緩睜開眼，眸子裏有一瞬的迷糊茫然，眨眼後看清身側的她漸漸綻出光彩，盛著笑意輕聲與她說，“回來啦。”
要不是在醫院，卓微瀾肯定撲上去，摟在懷裏狠狠揉一把。
“嗯~”她也輕聲答了，伸手摸摸頭，“哪來的玩偶？”
“沁雯跟護士借的，好像是病人送的禮物……”莫霜直起身，把小熊穿著的護士裝亮給她看。
不記得自己是問問題的人，卓微瀾的關註點全在莫霜搖一搖熊爪耐心解釋的可愛樣子上，嘿嘿一笑，在心裏為莫沁雯瘋狂點讚。
“才三點多。”莫霜看了看手表，把玩偶遞過來，“再睡一下吧。”
卓微瀾與莫媽媽吵一架，被莫霜萌一把，根本沒有困意，搖搖頭把玩偶塞回去，“你睡，我不困。”
“我也不困。”莫霜摸著熊腦袋。
“那……我們聊會兒？”卓微瀾把熊玩偶拿開，自己挨過去，伸手摟好老婆滿意地長舒一口氣，“近一點聽得清楚。”
莫霜“嗯”了一聲，聲音從胸口傳來直入耳裏，帶著沈沈的顫音讓人聽得分明。
“明天好好睡覺。”卓微瀾看莫媽媽離開就不提糟心事，“想吃什麽早餐？要不我們去A大飲食街吃面條？聽說那位老爺爺還在擺攤呢。”
“好，聽你的。”莫霜扣緊了她的肩膀。
卓微瀾察覺到這個小動作，昂起頭問，“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莫霜抿唇，“是。”
“說吧，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談。”
莫霜遲疑了會兒，拿出手機切到備忘錄打出一行字，“剛才律師打電話給我，說了說遺囑的事情。”
“什麽？”卓微瀾楞住，沒想到自己跟莫媽媽撕逼的時候，盡職盡責的律師在與莫霜交談。
“聽說三年前就定下來了。”莫霜嘆氣，“爸爸愛面子，對外稱媽媽出國散心，辦不了離婚手續就轉移財產改遺囑。”
卓微瀾聽著，想起了莫爸爸的臉——不是平日裏嚴肅不好惹的面無表情，而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昏迷的樣子。
她不過在病房門開啟時匆匆一瞥，卻把那個畫面刻在腦子裏了。
“不用說遺囑的事情。”卓微瀾感到難受，下意識貼緊了去蹭莫霜，柔下聲音，告訴莫霜也告訴自己，“爸爸不會有事的。”
“有人不這麽認為。”
卓微瀾一楞，順著莫霜的目光看向本應該站著莫媽媽的地方，“你……知道了？”
“她出現在醫院，我就猜到了。”莫霜平靜說著，“除了這一點，我想不出她留下來的理由。”
卓微瀾瞧著心疼，幫著莫霜罵，“她真是不要臉。”
“嗯。”莫霜乖巧應聲，嘴角稍稍彎起來含點笑意了，“你說的對。”
卓微瀾心裏高興，依偎過去蹭一蹭，軟軟哼唧，“我們不理她。”
“好，聽你的。”
依然是同樣的答話，卓微瀾聽著耳邊溫柔的聲音，被摟緊的胳膊和貼緊的體溫暖著，不覺得這是敷衍，只感到普通一句話格外動人。
她說吃什麽，莫霜說“聽你的”，她說玩什麽，莫霜還是說“聽你的”。
曾經避而不談的莫媽媽，在漫長的三年之後，在她們經歷跟蹤、車禍、差點離婚、失憶、重逢的一件件大事之後，終於也能用一句稀松平常的“聽你的”回答了。
卓微瀾埋在莫霜懷裏，垂眸瞧去，正好見到她們兩只手交疊，成對的婚戒在醫院的燈光下發出漂亮的光彩，不由笑了。
就這樣挺好。
——
她們守了一夜，沒有等到莫爸爸醒來，得了情況基本穩定的好消息。體力支撐不住，她們沒辦法在醫院死撐到底，坐車回家。
一路上，車子裏的人都沒有說話，要麽專心開車，要麽閉目養神，要麽看著窗外，
卓微瀾覺得氣氛有點壓抑，難受得抿抿唇，正想著跟莫霜說些什麽，忽而聽到坐在旁邊的莫沁雯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她沈重的心情一下子散去，忍不住笑了，悄悄觀察莫沁雯到底是怎麽用一個端正的坐姿睡著的。瞧得正起勁，她的胳膊被纏住，轉眸看去，見著一個黏糊糊的人。
莫霜拽了拽她的手，湊近了咬耳朵說話，“看什麽呢。”
呵氣說話的方式癢癢的，卓微瀾歪頭躲開，看了看莫霜不大高興的吃醋臉無奈說，“現在看你了。”
“行。”莫霜勉強滿足，把她按回肩膀上，“睡吧。”
沒機會說不困，卓微瀾看一看外頭的街景，估摸著這個別扭的姿勢只會維持十來分鐘，安安心心閉上眼睛。她睡不著，幹脆細聽周圍的聲音，未曾想會在嘈雜的聲音間捕捉到轉瞬即逝的一聲嘆息。
莫霜又在偷偷嘆氣了。
三年前，畢業典禮的後一天，莫霜做完親子鑒定回家，也是這麽紅著眼睛用微啞的聲音與她說“睡吧”，把愁緒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當時，她從未見過莫霜傷心欲絕的樣子，嚇傻了，無措下把自己先惹哭了，反倒要人來哄。
卓微瀾把回憶過了一遍，發現有很多自己忽略的細節。
她懊悔，她心疼，不願意再讓莫霜委屈巴巴地自我舒解，決定在這一回好好表現，把老婆照顧得好好的。
到了院門，卓微瀾的行動開始了，下車站好之後第一時間挽住了莫霜的手，揚起笑容甜甜道，“到家啦~”
大清早天氣陰沈，沒有太陽，連四下的鳥啼聲都不見了，大家熬了一夜疲憊不已，俱是沒說話，關上車門的動作和邁出的步子全都軟綿綿的。
這麽安靜的環境裏，卓微瀾說了話，還是略帶興奮、富有朝氣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掃了過來，保鏢查看一下，發現沒有情況就別開了眼，莫沁雯瞧見她們兩個人又膩歪上了，見怪不怪，撇撇嘴拎著東西進家門。
卓微瀾不介意，保持著笑容，不想讓莫霜在心情糟糕的情況下瞧見自己愁眉苦臉。
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莫霜看著她的笑臉，眉間的愁緒漸漸散去了，跟著彎起唇角，回捏她搖來搖去的手柔聲道，“嗯，走吧。”
卓微瀾一進家門，匆匆洗漱幫著倒了水，顧不上歇一歇就往樓上跑，替莫霜找好換洗的衣物。
莫霜由著她，順從聽話，喝了杯水醒醒神便去洗澡。
她松口氣，拿好自己的去隔壁書房，用最快速度洗完澡。等莫霜從浴室的時候，她已經把頭發吹的半幹，坐在梳妝臺前擦護膚品了。
“洗完了？”莫霜震驚。
卓微瀾點頭，草草把面霜在臉頰抹開，拿了吹風機沖上去，“我幫你！”
“……”莫霜被按著坐下，透過鏡子看著殷切的她輕笑，“這麽快，可以說是很愛我了。”
“餵！”卓微瀾總覺得不是好話，揉一揉把莫霜的頭發弄得更亂。
發絲上的水珠被甩了出去，落在梳妝臺和鏡子上，莫霜看到便皺了眉，抽一張紙巾擦了好幾下，直到一點沒痕跡才算是清理幹凈。
卓微瀾看得納悶。
哎呀，她忘了莫霜有點強迫傾向，不該搞這種惡作劇的。
偷偷在心裏記下一筆，卓微瀾放輕動作，捏著一縷縷頭發吹幹梳順，將莫霜亂糟糟的頭發打理好。她關掉吹風機，貼心把睡衣的褶皺撫平了。
“唉……”莫霜笑著嘆氣，“你怎麽這麽體貼。”
卓微瀾得意，“我做得好吧。”
莫霜點頭，給個麽麽噠做鼓勵。
卓微瀾興致更高，不嫌麻煩地把吹風機電源線按著莫霜式標準纏起來收好，回頭看到莫霜躺下了，奔上去幫忙扯被子。
莫霜挑眉，“接下來撚被角，然後一起睡？”
卓微瀾斜睨一眼，“錯！”
“那是什麽？”
卓微瀾不忙答，撚好被角盯了一會兒安靜等待的莫霜，冷不丁上前在額頭親了口，喜滋滋笑了，“你說漏了一個親親。”
“是嗎？”莫霜配合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
莫霜認真問，“為什麽只有一個呢？”
“……”卓微瀾頓時覺得莫霜的笑容不僅不乖，還透出了一點賊兮兮的意思，一手關掉床頭的臺燈，一手拉被子蓋住莫霜期盼的眼睛，“睡覺睡覺。”
莫霜的聲音透過被子傳來，悶悶的顯得挺軟糯，“老婆~”
卓微瀾心軟，扯下被子瞅一眼。
幾秒鐘能有什麽事情，莫霜眨巴眼瞅她，笑得一臉無辜。
“睡啦。”卓微瀾敗下陣，補了個輕吻，“到底幾個親親，下次再商量啦。”
——
睡了一早上，卓微瀾和莫霜中午吃過飯，交代芳姨看好在家寫作業的莫沁雯，又跑到醫院看情況。
莫爸爸沒有醒來，傷口感染發著低燒，換了一個有玻璃窗的病房。
她們不能進去探望，隔著玻璃窗認真瞧著，莫霜沈默不語，卓微瀾看清了淹沒在繃帶和管子裏的人確實是莫爸爸，鼻子發酸，定下神後抱住旁邊的莫霜說些好聽話，“別怕，醫生說感染不嚴重，暫時沒有危險的。”
莫霜點點頭，尋了不遠處的長椅坐下。
卓微瀾看到莫霜不停舔嘴唇，拿出包裏的水杯，估計一下溫度插上吸管遞過去。
她翻動袋子時，莫霜沒什麽反應，她打開杯子時，莫霜仍然緊盯病房裏的情況，她插上吸管送到嘴邊，莫霜伸出來拿杯子的手懸在半空，驚訝不已，“你帶了吸管？”
“嗯！”卓微瀾打起精神，晃了晃手裏造型別致的吸管，“我們上次買的圈圈樂。”
莫霜輕笑，“微瀾，你真是……”
“我怎麽了？”
莫霜喝了一口水，捏著吸管攪拌了下，才說，“變了。”
“我也覺得。”卓微瀾大大方方認了，抽出紙巾把試溫度時滴下來的水痕擦凈，“你放心，我不是以前什麽都不會做的那個人了。”
莫霜捏了捏她的臉，指尖定在她唇角不遠處，“嗯，你現在什麽都會做了。”
做字似乎咬了重音，卓微瀾又覺著別扭，抓住莫霜的手扣緊了認真問，“你現在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是好了嗎？”
“一直都很好。”莫霜的聲音很平靜，“我聽到爸爸受傷的原因，的確很愧疚，但也明白這種感覺除了自我折磨以外沒有任何好處。事情到了這地步，我只能好好配合調查，等待爸爸醒來，努力讓一切恢覆原樣。”
卓微瀾看莫霜神色平和，明白這是真話，欣慰地回握莫霜，卻也在心裏憋著一個問題不敢問出口。
莫霜不用她提，主動坦白，“至於那個女人……我從三年前開始就不對她抱希望了，她貪圖遺產也好，顧念舊情也好，我已經無所謂了。”
“真的？”卓微瀾有些不敢信。
“真的，經過跟蹤和車禍，我還有什麽看不開呢。”莫霜苦笑，對上她擔憂的目光，笑容裏的苦澀又漸漸化去了，嘆息一聲鄭重道，“我想清楚了，與其糾結過去，不如好好地跟你過日子。”
卓微瀾感慨萬千，卻是一句話說不出來，淚汪汪去抱莫霜。
莫霜無言回抱，與她安靜守在病房外。
下午還是在等待中讀過，她們沒覺得難挨，相互依偎，看著病房等待轉機。
傍晚時分，莫爸爸蘇醒，張口第一句話就是要見莫霜。醫生檢查確認了一番，允許她們進去探望。
“爸，我是莫霜。”莫霜怕莫爸爸腫起的眼睛看不清人，主動報了名字，征求護士同意後找著更合適的角度靠近說話，“能聽到嗎？”
莫爸爸的意識算是清醒，輕輕“哎”了聲，擡起手去碰莫霜的胳膊，“報警。”
“報了，案子進展順利，他們快要抓到害你的人了。”
“好。”莫爸爸虛弱，說的話盡量簡短，“記……名字……”
莫霜一楞，卓微瀾不明白莫爸爸呢喃的是什麽。護士聽得清楚，幫忙說，“好像是王閔什麽……周奇……”
“王閔德，周遠奇？”莫霜反應過來了。
莫爸爸點頭。
“好，我會告訴張警官的。”莫霜撫著莫爸爸顫抖的手說，“你別擔心。”
莫爸爸體力不好，她們不能探望太久，說不了幾句話便從病房裏出來。
莫霜給張警官打了一個簡短的電話，又折回來盯著病房不動了，卓微瀾心想這不行，餵顆糖過去，打算在七點半拖著莫霜去吃飯。
“七點了。”莫霜卻回過神來，“我們去吃飯再回來。”
卓微瀾欣慰，“真乖，還記得吃飯啊……”
“記得你沒吃飯。”
“……”卓微瀾感覺甜絲絲的，無言片刻，對著莫霜含笑的眉眼埋怨，“都不知道怎麽誇你了。”
她們吃了頓飯折回來，莫爸爸的狀況又好了一些，讓護士帶話趕她們回去。是去是留，卓微瀾覺著自己沒資格決定，默默不出聲，莫霜沒考慮太久，與她商量著說，“回去吧，明天是沁雯的生日。”
“對哦。”卓微瀾恍然大悟，“差點忘了。”
莫霜看了看時間，“爸爸不讓我們呆在這裏……時間早，我們去買個禮物？”
“買好了，新手機，還有她喜歡的樂隊出道紀念版CD。”
“……什麽時候買的？”莫霜難得楞住了。
“早就買啦。”卓微瀾輕笑，幫著老婆拍背順氣，“米佳萌被抓以後，林老師怕沁雯受刺激，打的電話越來越多了。我再笨再迷糊，也該知道買禮物安慰人吧。”
莫霜正色，“你不笨不迷糊。”
卓微瀾也正色，“我知道。”
第二個晚上，她們沒有在醫院熬夜，莫沁雯上來追問莫爸爸醒來後的情況，莫霜當然不會無聊跟小孩子重覆莫爸爸說出的線索，只說，“他精神不錯，能說話了。”
莫沁雯若有所思。
“別擔心。”卓微瀾拍拍肩膀，“還有三小時生日，開心點啊。”
聽到這話，莫沁雯真的眼睛一亮，“我們明天去醫院過生日。”
“啊？”卓微瀾不大懂走向，“哪有去醫院過生日的。”
莫沁雯回嘴，“我第一個生日就是在醫院過的。”
“……”卓微瀾被噎得說不出話，給了莫霜一個眼神。
莫霜會意，拉著莫沁雯坐在沙發上詳談，“沁雯，爸不可能一起跟我們過生日。”
“反正我要去醫院。”莫沁雯說，“至少去看看舅舅吧。”
莫霜想了想，覺得莫沁雯的要求不過分，答應了。
隔了一晚，她們再次前往醫院，耗上一早上才等到下午的探望時間。允許兩個人探望，卓微瀾把機會給了莫沁雯，不斷交代，“你聽話，不要亂來啊……”
莫沁雯聽第一第二第三次能微笑說好，後來煩躁了忍不住翻個白眼，“知道了。”
卓微瀾郁悶，目送莫沁雯離開之後才把憋著的一口氣吐出來，“真是不乖。”
探望過後，她想要的乖乖的莫沁雯回來了。莫沁雯眼眶發紅，嘴唇翕動，不斷深呼吸忍著不哭，一路走過來楞是沒顧得上穿脫防護服而弄亂的衣領。
卓微瀾看得哭笑不得，幫著把領口正回來，“怎麽了？”
莫霜幫答，“爸跟她說生日快樂。”
“噢。”卓微瀾拍拍莫沁雯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莫沁雯扁嘴，“我能抱一下你嗎？”
卓微瀾無所謂，正要點頭，被一旁的莫霜打斷了，“抱著我哭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莫沁雯小聲說，“你兇。”
卓微瀾撲哧一笑，偷偷看莫霜的反應。
莫霜瞪一瞪莫沁雯，咬牙問，“我怎麽兇了？”
“好啦。”卓微瀾看著兩個人犟嘴，一手摟一個，“一起抱著哭。”
莫霜輕笑，莫沁雯的眼淚也縮回去了，悶聲說。
“不想哭了。”
她們沒溫馨多久，莫霜的手機響了，接起來之前還記得把莫沁雯從老婆身邊扯開。
卓微瀾笑得停不下來，向委屈巴巴的莫沁雯揮揮手，“沒事，她就兇這麽一會兒。”
“噓。”莫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起電話，“對，我是，您說……”
半分鐘過後，莫霜掛掉電話，再沒了開玩笑的樣子。
“抓到帶刀的男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昨天看花燈，今天起晚了就更新晚了，對等待的小天使說聲抱歉QAQ
問個題外話……
有番外的話，大家想看什麽？
☆、念舊
帶刀的男人被抓到了。
好消息來得太快，卓微瀾有些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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