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女兒結婚真沒好處”？

懷著哄爸爸的心思，她跟莫霜去買了兩手拿不完的禮物，專門跟人學了一套捏肩膀的動作，想用孝順乖巧的模樣討歡心，趁著卓爸爸心情好把事情說了。

她們回去的那天，恰好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天氣轉暖，卓家院子裏的花開了，粉嫩的顏色十分討喜，一夜間把春天帶來似的。卓爸爸背著手在石子路上慢悠悠地走著，偶爾接了園丁的手去澆澆水，享受著閑暇時間的樂趣。

“爸爸~”卓微瀾從正門跑過來，撲上去給個擁抱。

卓爸爸嚇了一跳，拿著水壺的手懸在半空，“微瀾？”

“除了我還有誰啊？”卓微瀾嘖了聲，松開懷抱幫爸爸拍掉衣服上的水珠，接過水壺，“爸，讓劉叔叔澆水就行了，你上周不是手疼嗎？好好養一養嘛。”

“你怎麽……”卓爸爸驚訝女兒突然貼心細致起來，話沒問出口，他看到了跟來的莫霜一下子明白了，冷哼著搶過卓微瀾遞出去的水壺，“我拿吧，你能有多大力氣。”

卓微瀾斜眼，“爸爸，你性別歧視啊？”

“是照顧病號。”卓爸爸把水壺放回去，拍拍手，“她一下子頭疼，一下子車禍，比我的身體還差，哪能拿這麽重的東西。”

莫霜沒脾氣地聽著，“您說的是，我會加強鍛煉的。”

“莫霜好了啊。”卓微瀾不服氣了，“兩次覆診都沒問題呢。”

卓爸爸不甚在意，“行，進屋坐著吧。”

看著老婆受到冷待，卓微瀾不服氣想再理論一下，被莫霜扯了扯衣袖才止住，看著卓爸爸大爺似的走姿腹誹：這麽多年了，還把莫霜當仇人看，真是犟脾氣……

她們到了屋子裏，各自坐好，卓微瀾拿了袋子裏的禮物，“這是媽媽的圍巾，這是爸爸的棋盤……”

卓爸爸不斷打量，面上掛著高興的笑，卓媽媽則是看出了女兒的不對勁，瞧著擺滿客廳的禮物有些疑惑，“微瀾，你突然回來，又買了這麽多東西……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不擅長撒謊，卓微瀾的表情一下子有點不對了，指尖不自覺敲起手裏的盒子。

莫霜幫著答話，“沒有，想你們了就回來了，禮物是平時看到合適的就買下來，一次性拿回來的。“

“真乖。”卓媽媽笑瞇瞇地誇。

卓爸爸研究完棋盤，得了空好好觀察，瞧見她們兩個人緊牽的手瞇了瞇眼，“喝茶吃點心啊，傻坐著幹什麽。”

“噢。”卓微瀾松開老婆的手去糕點。

卓爸爸面色稍緩。

下一秒，卓微瀾端著一碟糕點坐正了，送到莫霜跟前，“莫霜，這個味道淡淡的，不怎麽甜，你吃一塊試試看……”

卓爸爸哼了一聲。

“這塊太大了。”一直察言觀色，莫霜不敢得罪岳父大人，連忙找了個理由制止卓微瀾的餵食，自己拿了塊吃到嘴裏，“嗯，好吃。”

卓微瀾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啊，在家裏膩歪慣了，一下子沒轉換狀態。

“對了，你們新找了助理嗎？”卓媽媽好奇地打量著在外面打轉的兩個人，“叫他們進來一起吃啊。”

卓微瀾擺手，“他們是保鏢。”

“為什麽找保鏢？”

“安全嘛。”卓微瀾看了一眼，“他們在觀察附近的情況，一會兒就進來了。”

卓爸爸不信這個理由，瞧向莫霜直接問，“是不是跟你有關。”

“對，我要協助警方調查一個案子，”莫霜坦然承認，“這也是為了微瀾的安全著想。”

到底是找過私家偵探的人，卓爸爸一下子猜到內情，橫眉瞪眼，“你們又要查那個古怪的公司嗎？我都說了，私家偵探不接，說裏邊有危險，你們以為我在開玩笑麽！”

“當然不是了！”卓微瀾眼見著爸爸發火，趕緊擋在老婆面前，“爸爸，我們知道有危險，所以請來保鏢保護我們啊。”

卓爸爸冷哼，“真發生什麽事情，多少個保鏢都護不住你們！”

“你怎麽……”卓微瀾特意帶了保鏢來，沒想到卓爸爸看都不看一眼就說不靠譜，立馬急了，撒嬌的語氣消失不見，變成不客氣的嗆聲。

“不會有事的。”莫霜攔下咋呼的卓微瀾，從包裏拿出文件來，“這是保鏢的簡歷，這是大致的辦案程序，我參與的部分很少，您可以看一看。”

卓爸爸粗略掃視一遍，不讚同地搖頭，“不參與最安全。”

“然後讓那家公司繼續逍遙法外嗎？”卓微瀾又憋不住了。

“他們怎麽樣跟我沒關系，”卓爸爸狠狠瞪她，“我只管你安不安全！”

卓微瀾撇嘴，腦子一熱，不管莫霜的眼神示意直接轉到下一件事情去了，“放心，我找到了安全的地方，準備好了就過去。”

莫霜無力扶額，卓爸爸聽出了不對，皺起眉，“什麽？”

“我……”卓微瀾對著爸爸臉上的皺紋，忽的說不出話了，顫巍巍拿了留學資料放在茶幾的空處，“我想去這個學校。”

只瞧一眼，卓爸爸就認出了當年提過的學校，“你要出國？”

卓微瀾心裏咯噔了下，也想起了當年的說辭，嘴皮子賊溜說完了所有的話，“對，學制一年很快就回來了，莫霜跟著我一起去，互相照顧絕對沒有問題。”

她一口氣說完不帶停頓，差點喘起來，而後便覺得自己的事情做完了，拍拍胸口順順氣，盯著卓爸爸等著對方激烈的反應。

卓爸爸並沒有，只是拿起茶幾上的宣傳冊與妻子一起翻看。

“你在國內不是發展得好好的嗎？”卓媽媽說，“為什麽還要留學呢？”

媽媽的話是心平氣和的，卓微瀾以為這是平靜的意思，開心地答著，“想要提高自己啊！媽，現在的設計師每個人都很厲害，留過學獲過獎，我再不追趕就來不及了……”

“微瀾。”莫霜低聲提醒，“讓爸媽想想。”

卓微瀾乖乖閉上嘴，看著面前沈思的父母。

“去就去吧。”卓爸爸先做出了反應，把宣傳冊放回茶幾上，“都是不回家，國內國外有什麽區別呢。”

卓媽媽不滿了，“你怎麽說話的。”

兩夫妻的爭執聲音很小，卻正好碰上了靜悄悄的客廳，像是一片落葉擾亂沒有光滑如鏡的湖面，漣漪層層，久久不能平靜。

卓微瀾聽得清楚，感覺不是滋味，“你們不要這樣嘛，我留學之後會專心地打造自己的品牌，時間更自由，方便回來看你們啊。”

“好。”卓媽媽重新揚起笑，“我們支持你。”

比起善解人意的妻子，卓爸爸依然默默地發著脾氣，時不時瞪莫霜一眼。莫霜忍受下來，卓微瀾脾氣爆，在爸爸面前無法無天慣了，不滿意地回了句，“爸爸，你老瞪莫霜幹什麽，是我提議留學的。”

“她不陪你，你在家無聊才想留學。”

“不是啊，我原來想自己去的，要不是她……”卓微瀾卡在了怎麽形容上，“她……”

莫霜接話，“死纏爛打。”

“噗。”即使場合不對，卓微瀾仍被莫霜一本正經的樣子給逗笑了，“不是死纏爛打，是……有誠意，堅持到底，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卓爸爸懷疑的目光在她們之間掃來掃去，

卓微瀾不怕，昂首挺胸讓人看。

“莫霜，你過來。”卓爸爸冷著臉站起來，背在身後的手握緊了拳頭，“我有話跟你說。”

卓微瀾急了，抱著莫霜不放，“你幹嘛，要打人嗎？”

“她是個女孩子，我怎麽會打她呢！”卓爸爸心煩意亂，跟她說話少了不少避忌，“說正事，來書房。”

莫霜拍拍卓微瀾的手，“沒事的。”

“一起去，”卓微瀾不放心，揣緊了莫霜的手，“罵人也夠嗆。”

卓爸爸悠悠嘆口氣，倒是不拒絕。

書房在二樓走廊盡頭，光線昏暗，安靜無聲，卓微瀾和莫霜手牽手走在路上，心裏沒底，對視一眼後由親女兒當代表問，“爸，你到底要幹嘛。”

卓爸爸打開走廊燈，讓暖光驅散些詭異感，“噓，進來說，別讓你媽聽見。”

“噢。”卓微瀾和莫霜加快腳步。

進了書房，卓爸爸翻出了一沓文件，“我上次找人查耀榮，有個私家偵探膽子大，找到一點線索。”

“線索？”莫霜先一步走上去，翻開文件查看。

第一頁便是高能圖片。

“啊！”卓微瀾被裏頭奇形怪狀的當年關系嚇得往後縮，“那是什麽啊……”

莫霜拍拍她的手，“不怕，一個淹死的人而已。”

“我不讓你來是有原因的！”卓爸爸嘖了一聲，從抽屜裏翻了個可愛玩偶給卓微瀾拿著玩，繼續跟莫霜說，“這人是做木材生意的，去年７月送貨去外地，途中翻車掉到水裏，楞是不抓根浮木撐一下，忘記怎麽游泳給淹死了。警方懷疑他的助手有嫌疑，關押在審，現在還沒有結果。”

卓微瀾正努力把註意力轉移到會點頭的小玩偶上，聽到這戲劇化的情節忍不住回頭，“助手是不是耀榮的？”

莫霜飛快翻頁，找到一張不怎麽高能的文字資料，“不清楚，但助手是他小舅子。”

“哇。”卓微瀾腦補出一個陰謀大戲，“難道是姐弟倆合夥……”

卓爸爸沒管她的腦補，繼續說，“私家偵探打聽到的事情不如警方多，只聽說小舅子跟你給的照片裏的帶刀男人見過面，事發前不久突然發了橫財，跟街坊鄰居說找到了賺錢的好法子，讓人巴結他。”

“跟耀榮有了合作關系吧……我拿去給李警官看看吧。”

“嗯。”卓爸爸斜眼看了下卓微瀾，“你就別去了。”

卓微瀾委屈，“我現在不怕了。”

“不怕也沒必要去。”卓爸爸看向莫霜，“你也幫不上什麽忙的，好好準備留學吧。”

莫霜愕然，卓微瀾感動爸爸開始關心莫霜，柔柔喚了聲，“爸……”

卓爸爸的想法卻和她們不一樣。

“微瀾不懂事，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卓爸爸拍一拍莫霜的肩膀，“辛苦你了。”

卓微瀾斂笑，咬牙切齒喊了聲：

“……爸！”

——

有了個離奇死亡的案子，耀榮的案子明朗起來，不再是繞著非法經營繞圈圈了。負責的警官聽到她們提供的線索，了解之後點點頭，“這是個新思路，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相關案件。”

事情告一段落，卓微瀾和莫霜下一步是聽從警方的建議，去找莫爸爸談話。

這事太沈重，莫霜一想起來就愁眉苦臉，卓微瀾不忍心，打算找一點放松的時間，“下次再說吧，時間還早，我們再去逛逛？”

莫霜思忖片刻才答，“去圖書館吧。”

“啊？”卓微瀾懵了。

“我們回了Ａ大兩次，每次都沒去圖書館。”

“好吧。”卓微瀾答應下來，“但我們不是本校學生，怎麽進去？”

“借卡，我有朋友留校做研究人員。”

卓微瀾指了指保鏢，“他們呢？”

保鏢是一男一女，男的威懾作用大，女的方便隨行，對視了眼之後迅速決定，“一個人跟著你們進去，一個人在外面觀察。”

卓微瀾懵懂點頭，隱隱有些感慨。

以前她跑到Ａ大圖書館陪莫霜的時候，被一些八卦的同學盯著，現在同學各奔前程，盯著的人居然變成了她們請來的保鏢。

怪不得莫霜只敢躲在書架後親她。

想到這裏，卓微瀾也對故地重游有了點期待，隨著莫霜前往A大，借了朋友的出入卡，成功和大批嫩生生的學生一樣進了圖書館。

“沒變啊。”她小聲說，“地板還是這麽滑。”

莫霜輕笑，“你長大了，不會走不穩了。”

“……明明是老了。”

莫霜摟著的手游下來，仗著大衣遮掩輕捏了把，附耳說，“誰說的，手感一樣。”

“去！”卓微瀾推開莫霜，一身不吭往三樓走。

莫霜默默跟上。

她們常去的是三樓的自習室，卓微瀾找到了曾經喜歡的位置，一個風吹不著、人看不到的角落，現在被某對小情侶占著。

她有些失望，莫霜隨意指了個空著的桌子，拉著她坐下來後打量一圈，不滿搖頭，“快期末了，這些人居然不來學習。”

卓微瀾偷笑，“我們有時也不是來學習的啊。”

莫霜輕咳，隨便拿了兩本書過來，“學習。。”

“哦，我帶了本子和筆，”卓微瀾一聽要去圖書館，想著融入一下學生集體，特意買了四支筆四個本子，“做做樣子吧，我拿去給小孫。”

小孫是跟著她們進來的女保鏢，卓微瀾打算分個紙筆的，一轉身，發現小孫的畫風很統一——坐在曬得到太陽的地方，和旁邊的學生一樣玩手機。

“……”卓微瀾坐回來，小聲感慨，“現在的學生都不學習了。”

莫霜反過來安慰她，“快到聖誕節和元旦了，定不下心。”

“嗯。”卓微瀾翻起莫霜拿來的書。

莫霜也跟著做，身為什麽都看的類型，看了會兒真的讀進去了，卓微瀾已經習慣，把畫翻完了合起書，不湊過去撒嬌賣萌，做了一件無聊時常做的事情。

畫莫霜。

上學時什麽都練，卓微瀾畫得輕而易舉，現在畫珠寶多了更註重光線的處理，正是下午的時候，濃烈刺眼的陽光從大大的落地窗漫進來，將莫霜認真讀書的側影變得柔和，她覺得這一幕很漂亮，認了真，覺得水筆不夠用了，厚臉皮跟旁邊的同學借別的。

她不知道的是，一個借筆的動作馬上引起了身旁醋精的註意。

“微瀾。”莫霜黏過來，牽著她的手不放，“我不看了。”

卓微瀾擺手，“看吧，我要畫畫。”

“我陪你。”

“要畫你啊。”卓微瀾笑了，“乖，坐回去。”

莫霜眨眨眼問，“穿衣服的嗎？”

“穿！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莫霜答得天經地義，“老婆。”

不知是陽光太暖，還是莫霜的笑容太甜，卓微瀾糊裏糊塗就消了氣，軟軟應一聲，“好嘛~”

她們倆正膩歪，另一頭的保鏢坐不住了，快步走過來低聲說：

“有人偷拍，快走。”

☆、偽裝

保鏢的一句話，讓卓微瀾和莫霜清醒過來。

“偷拍？”卓微瀾驚訝, 下意識看一看周圍, 才轉頭被眼前的黑影擋得嚴嚴實實。

她懵了, 沒來得及開口問一句, 便聽陰沈兇狠略帶警告的話在耳邊響起。

“我說快走。”

保鏢小孫不像易晴整天板著臉, 常常掛著微笑，與她們交流向來客客氣氣, 只在與男保鏢合作巡邏時作出嚴肅表情，表現出一點不好惹。

卓微瀾見多了小孫好說話的樣子, 突然被這麽咬牙切齒一吼, 慫了，哪裏敢再多看是誰偷拍, 慌慌張張搭上莫霜伸來的手就聽話趕路，加快腳步離開自習室。

悲劇的是，她穿的是高跟鞋, 用力踩在圖書館光滑堅硬的瓷磚上頭免不了發出聲響，噔噔噔頗有規律引來了一些好奇的目光。

卓微瀾是個臉皮薄的人, 感到渾身不自在, 又被後頭的保鏢催怕了，著急害怕之下忽然間覺得雙腿使不上力氣, 該邁哪只腳都不知道了。

“怎麽了？”莫霜適時伸手扶住她，摟著腰用身子當支撐，“來。”

“噢……”卓微瀾找回點趕路的感覺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孫。

還好, 她們已經趕到了一樓大堂，小孫沒有責怪突然的止步，直接向不遠處大門等待的男保鏢做了個手勢，動作極快，晃了下就換來了點頭。

卓微瀾沒看清手勢，擡眼望去，被外頭的陽光刺得恍惚，眨一眨眼的功夫聽到外頭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搶手機啊！”一個男生歇斯底裏地喊著，跳起來去搶男保鏢手上的東西，“還給我！”

下午的A大圖書館門口有不少人，聽到後馬上聚過來看熱鬧。

男保鏢不慌不忙地給了個笑，直接亮出手機朗聲問，“你為什麽偷拍我朋友？”

他的聲音比男生沈穩多了，加上腰桿筆直的站姿，看起來是一身正氣無愧於心。圍觀路人不明真相，一開始被男生的“搶手機”給叫住了，想圍起來抓人，看到所謂的“壞人”不跑不鬧認真問問題，選擇觀望：這個搶手機的背後是不是有故事？

男生被問得一懵，而後硬著頭皮繼續吼，“還給我！”

“同學，那個手機是你的嗎？”一個膽大熱心的人走上前問，“他搶了？”

男生不停點頭，“對！我走著路，他突然沖過來搶……”

“你不拍我的朋友，我不會用這種方法制止你。”男保鏢自顧自問著想知道的事情，“為什麽偷拍？”

熱心路人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女人，皺了皺眉。

“我……”男生明白是不說清楚難以脫身了，急得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地說，“不小心拍到的……”

心虛來得太快太明顯，望來的目光裏一下子摻雜了些鄙夷，熱心路人對著手機左看右看，一時拿不定主意。這時，卓微瀾和莫霜趕到了，看到屏幕赫然是各個角度的自己，皆是驚了，打量著老實站好的男生。

“認識嗎？”小孫問。

卓微瀾搖頭，“不認識，你為什麽拍我們？”

“普通的照片，”莫霜不想鬧得太大，對男保鏢說，“刪了照片還給他吧。”

“他把照片發了出去，”男保鏢不讚同，指著男生質問，“你想幹什麽！”

拿回手機，男生的情緒穩定多了，能夠看出兩個保鏢的不好惹，在手機上操作一通給他們看，“對不起，照片和帖子都已經刪掉了，我可以走了吧。”

男生轉身想跑，被小孫抓住了雙肩包不放。

卓微瀾這時發現男生背的雙肩包眼熟，一下子和回憶裏的細節對應起來，“噢……你是書架後面轉來轉去的那個人！”

“我……”周圍的議論和指點越來越多，男生底氣全無，低著頭小聲道歉，“對不起，我就是隨便一拍，以後不會了……”

男生的說辭總是往“我不是故意”的方向走，這與卓微瀾的指認的話相悖。看到男生犟嘴不認，男保鏢沈下臉，不再客氣地揮了揮拳頭，“你到底想幹什麽！”

男生快哭了，“我……我沒想幹嘛，就是覺得好看……”

竊竊私語的議論聲停了一瞬，在陽光明媚的開闊室外顯出詭異的安靜。

“這什麽理由啊……”卓微瀾感到更多的目光跑自己身上來了，躲到莫霜後面去。

男生忍不住哭了，兩個保鏢低聲商量，有人看局面僵持不下，出頭說了句公道話，“他不經你們的同意拍照發帖是不對，但是照片很正經，發的是學校裏的論壇，現在全部刪了也道歉了，沒有惡意的。”

卓微瀾覺得這話不大對——有沒有惡意，應該是被偷拍的她們來評判，什麽時候輪到路人代為原諒了？

“真的只拍了這個嗎？”她想到自己今天是穿了裙子的，上前討回手機，發現這位男生簡單粗暴把所有照片清空，發的帖子顯示灰色的已刪除的字樣，標題讓人苦笑不得：“百合大法好！這兩個人是學姐嗎？”

她遞給莫霜看，莫霜嘆口氣，再次確定照片和帖子刪掉就說，“算了，沒造成什麽惡劣影響，我們走吧。”

老板發話，保鏢沒意見，卓微瀾習慣聽莫霜的話了，一時沒反對跟著離開。回到車裏，她細細回想，竟然記起不少細節：那個人在自習室隔壁的書架轉來轉去，透過大玻璃窗看她們，經過門口時用手機拍她們，發個帖子想問她們的身份，一鍵清空的相冊不知有什麽她們沒看到的照片……

她們出個門，怎麽就惹上奇怪的人了？

“莫霜，”卓微瀾越想越不安，“就這麽放過那個人嗎？萬一他在刪除之前，已經把照片發給別人並刪除記錄了呢？”

莫霜嘆氣，“我們沒有證據。”

“可是……”

“微瀾，你忘記我們是借卡進入圖書館的嗎？”莫霜說了自己的考慮，“真的把事情鬧大了，我們惹上麻煩就算了，連累借卡的朋友怎麽辦。”

“也是哦。”卓微瀾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心裏仍然堵得慌。

莫霜平靜道，“沒事，我看到他的學生證了，小孫錄了他認錯的視頻。今天的事情肯定會傳出去，他會被不同的人教育批評的。”

卓微瀾有一瞬的驚喜，看到車子外無意間瞥來一眼的陌生人又感到無可奈何，“原來真的會有人偷拍……真是防不勝防。”

前頭的小孫忽道，“你們以後戴口罩。”

“口罩？”卓微瀾楞了。

“對。”小孫自我檢討，“保護的距離得改，今天我離的太遠了。”

離得近的話……

卓微瀾想到一個搞笑的畫面——她和莫霜黏在一塊兒時，兩個保鏢突然出現，當了人墻把她們圍起來說，“小心偷拍。”

光是想想，她就尷尬得想找地縫鉆。

卓微瀾有點郁悶了，她雇保鏢是以防萬一，正好來的兩個人年齡相近好說話，當是交朋友才不這麽抵觸有人跟隨的難受感。

剛適應幾天，她們的貼身保護等級飆升，戴口罩，註意言行，被兩個人光明正大地監視……

怎麽有點本末倒置呢？

卓微瀾苦惱，心裏堵得慌，無比懷念沒人跟在後頭，想跟莫霜幹什麽就幹什麽的時候。

“好。”莫霜看出她的不悅，幫著答話，溫聲細語幫著勸，“這是為了安全。”

“嗯……”卓微瀾悶悶應聲。

“對不起，”莫霜主動道歉，“我不去調查耀榮，就不會有這些事情。”

“哎呀！不許說！你受的苦最多，說什麽對不起啊。”卓微瀾被人偷拍一次就覺得毛骨悚然，實在難以想象莫霜一年來的痛苦，聽到這句對不起更難受了。

莫霜輕笑，在她的手背吻了一下，而後緊扣指頭不松開。

卓微瀾也忍不住彎嘴角，想起偷拍男生發帖的“百合大法好”，小聲說，“我們是不是太肉麻了？在外面註意一點吧……”

“噢。”莫霜委屈低頭，“我註意點。”

卓微瀾看到莫霜垂頭喪氣又不忍心了，輕咳了聲。

“以後少出門就好啦。”

——

既然打算少出門，卓微瀾就開始準備留學的事情了。作品集是重中之重，她花了兩天整理出滿意度高的作品，想辦法抓住一閃而過的靈感繼續創作，偶爾畫不下去了，就跑到書房跟莫霜一起覆習考試。

兩人遠離學校三年之久，莫霜還好，看文件看多了，對密密麻麻的字沒有恐懼感，容易集中註意力，卓微瀾不一樣，她在公司工作很隨性，畫到一半常常因為沒靈感的理由四處亂轉，跟閨蜜聊天，去茶水間泡杯費功夫的茶，興致來了甚至下樓喝下午茶。

長時間坐在桌前，對於她來說是一件痛苦而難辦的事情。

“莫霜。”卓微瀾背了一會兒單詞便頭暈了，心裏躁得慌，忍不住揪著旁邊的莫霜說，“我自學的效率太低了……家教什麽時候來？”

“你喜歡的那個在年後過來，要不要換一家問問？”

“不，我喜歡那個老師。”卓微瀾趴回桌上去，“唉，等她來了再說吧，反正考的機會多著呢。”

莫霜點點頭，“你先做作品集吧。”

“噢。”卓微瀾撓撓頭，不好意思說自己作品集也沒有靈感，想著不要打擾莫霜同學學習，尷尬一笑，“那我去了。”

說罷，她起身往主臥那邊走，站得匆忙急切。

莫霜註意到她搖晃的步子，迅速伸手攙扶，“微瀾，小心。”

“噢。”卓微瀾晃晃腦袋，準備往外走。

莫霜卻不撒手，用了力把她拽回來。

轉悠半圈，卓微瀾扶著桌子才定住了身形，失去平衡的瞬間很是恐慌，氣鼓鼓地想找突然出手的莫霜算賬。可她一低頭，見到了圈上來的胳膊和一張眨巴眼的笑臉，沒脾氣了，到嘴邊的話變成軟綿綿的埋怨，“幹什麽嘛。”

“你是不是覺得悶。”莫霜昂頭盯著她。

卓微瀾摸一摸懷裏的腦袋，指頭探到柔軟的發絲裏揉了把，“是啊，我們已經……四天沒出門了，連顧問都是上門給我們咨詢的。”

“你想出去？”

“不了吧。”卓微瀾想起上次的偷拍事件仍是心有餘悸，“要是再碰上無聊的人……啊不，要是碰上別有用心的人，偷偷地跟在我們後面……”

莫霜嚴肅說，“可能會被小孫和小竇打死。”

“噗，”卓微瀾笑了，“這麽一說挺有安全感的，我們出去轉轉？”

莫霜歪頭貼近，抱得更緊，蹭著她悶悶說，“再抱一會兒，出去得註意了。”

話裏隱藏著怨氣，卓微瀾這才想起了自己上次的“多註意”的交代，梳順了莫霜被揉亂的頭發，“唉，我就是隨口一說，那個人或許不是因為我們舉止親密偷拍的。”

“那是什麽？”

“顏值高。”卓微瀾順嘴一答後感到幾分別扭，垂眸看見莫霜似笑非笑的眼神，尷尬了，“我……我說你顏值高，笑什麽。”

莫霜站了起來，捧著她的臉親一口微微撅起的嘴，“是你太漂亮了。你看，上次小孫特意交代你要戴口罩，低調行事。”

被人當面誇和心裏暗搓搓想是不一樣的，卓微瀾忍不住笑了，蹦達兩下湊上去，“親親~”

她喊得軟，莫霜吻起來倒是熱烈，交纏不放將她的氣息都奪去了似的，末了蹭了蹭鼻尖，游到唇角舔了舔含糊說，“甜甜的，全是水果糖的味道……剛才沒看書吧？”

“哼。”卓微瀾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沒記住一個單詞，盡吃芳姨送上來的點心了。

莫霜意猶未盡輕啄了下，“換衣服吧，我們盡量在天黑前回來。”

“嗯。”卓微瀾乖乖往房間走，到了衣帽間門口回過神來，毅然決然把莫霜擋在了外頭，“各換各的啦，不然……”

她沒說下去，莫霜會了意，點點頭說，“我先拿衣服。”

“等等。”卓微瀾突然有了個想法，“我們交換衣服穿吧。”

莫霜正翻著衣服，聽到她的提議楞了楞，硬是讓好端端掛在上頭的大衣落了地，“交換？”

“對啊，還有假發。”卓微瀾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你戴上假發，穿上我的衣服，不就讓人看不出來你是莫霜了嗎？這樣的話……”

莫霜面無表情接話，“壞人會盯上你？”

“嗯？”卓微瀾擺擺手，“不會啦，我沒你高，穿上你的衣服感覺也不一樣……”

“或許。”莫霜順著她的話說，徑自打開抽屜找衣服。

卓微瀾以為這是不願意了，正有點惋惜，懷裏被塞來一件軟和的毛衣。她楞住，看著莫霜燦爛的笑容品出不對勁的味道，伸手捏著臉頰審問，“你想幹什麽？”

“我的衣服，你試試看。”

“去，”卓微瀾經歷過一次，很清楚胸圍不同會導致毛衣變得修身緊實，才要跟莫霜說一說拒絕的緣由，看到對方笑容不變，恍然大悟，“你之前是故意的！”

莫霜無辜眨眨眼，“什麽？”

卓微瀾冷哼，從櫃子裏翻出一件粉紅色的鬥篷，“今天你就穿這個了，還有這條白色的裙子……腰帶不用動，等會兒我幫你系蝴蝶結，還有……”

她配了一套可愛的裝束，少女粉和白色混搭，毛球蕾絲蝴蝶結元素堆砌，看著便知道多甜多膩。

莫霜正如被她餵一口奶油蛋糕時那樣，接是接了，臉上完全是一副生死由天的認命表情，在身上虛虛比劃了下之後說，“我能在這換嗎。”

“換吧。”卓微瀾料想莫霜穿著這身也不敢玩霸道總裁範了，大方答應。

她忘了，莫霜願意吃蛋糕是因為有辦法讓她幫忙舔去奶油。

莫霜換掉家居服，幹脆利落套上連衣裙，不緊不慢撫了撫裙擺。身高不同，裙擺堪堪遮羞，卓微瀾瞧著臉上發燙，上前幫忙解扣子，“算了算了，還是各穿各的。”

她按著從上往下的順序要把莫霜從可愛風的裙子裏解救出來，未曾想到了最後一顆被握住了手，聽得耳邊一個勾人的“來”字，恍惚間便乖乖由著指引轉悠了圈，紅著臉擡頭一瞧，看到的是半敞歪斜的毛衣裙和莫霜含笑的唇角。

卓微瀾腦子裏嗡的一下，想起曾經窩在沙發裏帶著奶油味的親吻，鬼使神差閉上眼。

這回是水果糖的甜，還有莫霜常喝那種茶淡淡的香。

衣帽間有個軟凳，卓微瀾鋪了一層絨軟的毯子，比小沙發略高。她躺上去，蹬腿在毯子絨軟的毛上蹭來蹭去，脖子枕了小愛心抱枕，正好能瞧到莫霜，渾身使不上力不自覺往後仰，要陷到沙發裏又被猝不及防的討好給拉扯回來。

在她一片迷蒙的眼裏，莫霜時遠時近叫人摸不透，唯有親吻尤為真切，撫過柔軟處打趣著，“是不一樣，同樣的毛衣會緊些。”

卓微瀾沒好氣揪了把頭發洩憤。

莫霜感到疼，委屈巴巴蹭過來說，“是該戴假發。”

“……”卓微瀾不說話了，暗暗在心裏罵不要臉。

如她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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