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共處 (21)
關燈
小
中
大
出一個字。
原來莫媽媽站在門口，局促不安地揪著包帶，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們，等久了慢慢適應了，看到卓微瀾說句話這麽困難的樣子，放松了下來，含笑說，“微瀾，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卓微瀾腦海裏浮現莫霜收到的那條信息。
莫媽媽說了，“我不會讓自己的事情影響你的生活。”
才過一天，莫媽媽就為了自己的關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她們的面前，說要看一看莫霜。
卓微瀾看著莫媽媽依然和藹親切的笑臉忽然來了氣，省略稱呼，咬咬牙直入正題，“您之前發了信息，說過不會再影響我們的生活。今天我們是來體檢的，沒有跟您見面的打算，您突然出現說要來看我們……是不是不大好呢？”
莫媽媽楞住了，而後迅速回過神來，刻意忽略了莫霜低頭的抗拒，只對她一人說話，“微瀾，你生氣了嗎？”
卓微瀾抿了抿唇，“我們覺得有點不自在。”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沒有考慮這麽多。”莫媽媽擅長把自己扮成委屈退讓的角色，放輕了聲音，擡眼看她們的眼睛裏似有淚光，“我是莫霜的媽媽，聽說她的車禍嚴重到了影響記憶的地步，真的沒法思考，就想確認莫霜好好的……”
卓微瀾聽到莫媽媽帶著哭腔搬出媽媽的身份，心情微妙。
她怎麽覺得自己在欺負莫媽媽呢？
卓微瀾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先前對著莫媽媽說一番話的是借了莫名其妙湧上來的怒氣，而今看到莫媽媽低眉順眼格外卑微，肩膀顫抖要哭了的可憐樣，心裏發虛，“呃……”
莫霜適時說了句，“老婆，我不想看到她，不需要她的關心。”
音量不大，但已經足夠響遍安靜的休息室，傳到裝可憐的莫媽媽耳朵裏了。
莫媽媽猛地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莫霜。
卓微瀾反應過來了——對啊，她心虛什麽？她是莫霜的老婆，沒有離開過莫霜，無愧於心，比三年前一聲不吭拋棄家人而去的莫媽媽有底氣多了。
“現在您看過了。”她強硬起來，“還有別的事情嗎？”
莫媽媽的假戲成了真做，眨眼落了淚，沒有理會卓微瀾的話，看著莫霜苦苦哀求，“是媽媽錯了，但媽媽真的很想知道檢查結果怎麽樣，再留一會兒行嗎？”
一口一個媽媽，反而讓莫霜更加厭惡。
“不。”莫霜擡眼看去，親自開口拒絕。
莫媽媽能抵得住卓微瀾的諷刺和冷漠，卻承受不了莫霜平靜的回答，捂著臉啜泣起來，顫巍巍地轉身，邁出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
莫霜不為所動，“微瀾，我有點冷，把門關起來吧。”
卓微瀾訝然，眼見莫媽媽的步子突然加快逃也似的離開了休息室，嘆口氣，仗著早上的休息室根本沒有人，上前把門給關上了。
她握著門把手的時候被靜電刺了下，略加猶豫，想著等會兒怎麽安慰才好。
卓微瀾沒琢磨好，時間迅速過去，想著再不轉身會被看出異常，不甘不願地往回走。
她一轉頭，看到莫霜在專心喝牛奶。
卓微瀾嗅到奶香味，瞧著乖了不少的莫霜，忽的覺得一切盡在不言中，單獨把話題拎出來說安慰的話有點矯情了，走過去繼續幫莫霜挑小番茄吃。
她覺得芳姨的三明治太膩，隨意在便利店買了一份沙拉，沒註意看，發現醬汁甜而濃厚才懊悔，按著莫霜的口味慢慢地把多餘的醬汁撥開，撇幹凈便餵過去一口。
莫霜不知是吃還是看，發亮的眼睛定在她身上不放，得了空舔舔唇說一聲，“謝謝老婆。”
“不用謝。”卓微瀾翻找半天發現沒有小番茄了，“啊，沒有了，湊合吃蘋果？
“嗯。”莫霜目光仍在她的身上，毫不猶豫地答，“什麽都好吃。”
卓微瀾赧然，“你什麽意思啊。”
莫霜不答話了，張嘴討吃的，“啊~”
沒了抵抗力，卓微瀾認命地戳一塊蘋果餵過去，看著莫霜吃得開心不由自主地驕傲——看，我把我老婆照顧得多好啊。
她們吃完早餐，她想休息一會兒，莫霜吃飽了撐的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混亂，把帶來的東西整到一個垃圾袋不夠，還起身把窗臺的植物擺正，調整到每一張桌子的間隙，讓椅子規矩收妥……
要是以前，卓微瀾肯定覺得莫霜這樣挺煩的。
現在嘛……
她看著莫霜每完成一個無聊的事情都會微笑打量，起身去幫忙，得了一個帶著奶香味的親吻做報答——初時輕輕相蹭，說是吻不如算是嗅味道，後頭便熱烈到喘不過氣，搞得她一個站不穩往後退半步。
卓微瀾以為自己會撞上桌子，碰到的卻是莫霜柔軟當墊子的手，瞪一眼過去，“差點弄亂了。”
莫霜瞥了一眼桌子，“不會。”
“是嗎？”卓微瀾推不開摟抱的莫霜，故意說，“你看，桌子有點歪了哦。”
莫霜當了真，細細打量桌子。
卓微瀾趁機要扒拉掉纏上來的手，剛撫上去被輕輕抱了起來，撲騰一下順勢坐在了最近最方便的桌子上。她茫然，正要問莫霜怎麽一回事，唇上落了個輕得像是拂過去的吻。
“挑好了，不歪了。”莫霜蹭著她的鼻尖說，“我們輕一點？”
卓微瀾臉上發燙，咬唇打過去，“我要下去。”
莫霜貼近，騰出一只手按著桌角晃了晃。
休息室的桌子四只腳不一樣長，相當輕易被搖動了。卓微瀾驚了一驚，下意識勾住莫霜的脖子，等摟著的胳膊纏緊了才得以坐穩，一陣好氣，“莫霜！”
“哎。”莫霜昂頭瞧她，眨巴眼軟軟問，“怎麽啦老婆。”
卓微瀾不說話了。
她怕自己被莫霜推下去。
卓微瀾扁扁嘴，想著等會兒怎麽教訓莫霜比較好，沒搞清楚思路，被緊隨而來的細密啄吻攪糊塗了。一下下蜻蜓點水，輕柔地碰一下就跑，像是吃著蛋糕表面的糖霜，甜絲絲的滋味恰是正好。她被撩得心癢，而後受不住了，按好莫霜反擊回去。
桌子亂不亂是其次了，她迷糊挪了位置，被分明的桌角硌到才驚醒過來，“唔？”
“噓。”莫霜在她耳邊說，“乖乖的。”
卓微瀾感到羞恥，埋在莫霜的懷裏咬緊牙關，發出不滿的哼唧。她從來不是意志堅定的人，輸在了陰險的把戲裏，不記得自己身處何處，揪緊了莫霜的衣服，緊張兮兮地看著關閉的門扉，生怕下一刻有人進來。
幸好，現在天氣冷穿得多，莫霜只是逗她玩沒太過分，在她呼吸變得不對的時候馬上松開了手。她逮著機會馬上跳下來，端正站好整理著裝，面紅耳赤怒罵回去，“你幹嘛！”
莫霜鎮定把桌子擺正，捏著的正好是她碰過的地方，“沒什麽。”
卓微瀾怒極，氣鼓鼓地走過去拿包往外走。
走到一半，護士小姐過來通知：“檢查結果出來了。”
明明別人沒在意她通紅的臉，卓微瀾仍是渾身不自在，徒勞地撫著裙擺，說話結結巴巴，“好……好的……”
莫霜跟了上來，“老婆。”
“別叫我老婆！”卓微瀾咬牙切齒，“不要臉！”
莫霜眨巴眼無辜說，“我怎麽不要臉了，我可以給你看結婚證的。”
“……”卓微瀾沒法反駁，索性不費勁了，擡手敲了下莫霜的額頭。
莫霜懷揣她帶來的大袋子，擡出空著的手捂住被打的地方，慢條斯理用平平的調子說了一個字，“疼。”
疼就怪了。
卓微瀾不理人了，先一步追著護士的步子往前走。
莫霜跟了上來。
醫生是車禍時的那位，看到她們氣氛不對，以為仍是當初的尷尬狀態，說的開場白是安慰的話，“檢查結果一切都好，你們不用擔心，恢覆記憶的事情可以慢來，說不定哪一天就一下子記起來了。”
卓微瀾聽得撇嘴，暗暗在心裏吐槽：
是啊，莫霜一下子記起來了，花招更多，還會賣萌裝無辜！
“謝謝醫生。”莫霜不說實情，問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了，我經過這麽久都沒有出現異常，是不是不需要監護人了？”
醫生看了眼報告，“我看看……”
“或者把監護人換成我老婆。”莫霜心急，不等醫生回答就指了指卓微瀾。
卓微瀾回過神來，“啊？”
醫生點點頭，“時間才過了兩個月，你受到的撞擊在頭部，我的看法是觀察期長一點，有家人當監護人照顧比較好。”
“就換我老婆吧。”莫霜戳了戳卓微瀾，“老婆，你說這樣好不好？”
開口閉口叫老婆，卓微瀾自個兒覺得肉麻，連帶著認為醫生的目光意味深長，為了盡快回家，別扭地答應下來，“好吧。”
她們辦了點手續，把莫爸爸的監護人身份取消了。醫生再三交代要重視覆診，莫霜敷衍地點頭，卓微瀾倒是格外認真，深深檢討過去的疏忽——發生了太多事情，莫霜腦袋不清楚，她怎麽就忘了醫院這一件事情呢？
回去的路上，卓微瀾把建議覆診的日期記在日程表裏，設定鬧鐘。
莫霜湊過來說，“不用了，我好了。”
“閉嘴。”卓微瀾依然為休息室的玩鬧生氣，指了指莫霜的手，“遠點。”
莫霜縮回手，用哀怨的目光瞅著她。
“明明是你錯了！”卓微瀾不滿。
莫霜低聲下氣地說，“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老張忍不住從後視鏡裏打量她們。
卓微瀾沒錯過這一眼，總覺得此情此景與休息室婆媳對峙有一種微妙的相似，全是犯錯的一方裝無辜可憐，真的生起氣來，煩躁地抓頭發，“啊啊啊，你怎麽也會裝可憐了！”
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莫霜發現她真的動怒了，趕緊說，“微瀾，你別生氣了，我以後不會裝可憐博取同情了。”
談話越來越古怪，老張反而不敢打量了，專心開車。
卓微瀾扁嘴，“真的？”
“真的。”
“……哼。”卓微瀾轉眼去看車子外的街景。
到了家門口，她大步走進屋子裏，一點不考慮莫霜在後頭追趕的感受。
莫霜比她高，走路快，三兩下追上來，“微瀾。”
卓微瀾冷著臉往前走，見到客廳茶幾圓潤的邊角互道，“你去重演一遍。”
莫霜皺眉。
“不肯了吧，那你在休息室還……”
“不是。”莫霜好像不知害羞二字怎麽寫，鎮定答著，“茶幾太矮了，起碼是書桌吧。”
“……”
卓微瀾拜服在莫霜的厚臉皮下，一跺腳回了房間，關門上鎖把不要臉的莫霜隔絕在門外。過了半分鐘，莫霜過來哄人了，敲著房門不說話。
她也不指望莫霜說話，生怕聽到什麽不堪入耳的話語，吼了一句，“走開！”
莫霜老實地走開了。
卓微瀾以為得到了勝利，躺倒休息，醞釀出一點睡意之時翻了個身，正巧能瞧見靜靜呆在角落的書桌。
她清醒了，嗖的坐起來。
以後她怎麽直視書桌啊！都怪莫霜！
卓微瀾恨得牙癢癢，想看莫霜為了哄自己蹲門口的慘象洩憤，走過去貼門細細聽。
按理說，莫霜如果是在門外守著，聽到她的腳步聲，肯定會淒慘哀怨地叫一聲“老婆我錯了”。
卓微瀾想錯了。
莫霜的確在門外守著，但沒有註意到她的靠近，更沒有說上一句好話。
“對，辭職。”莫霜說著，“我不想在X集團集團工作了，有什麽問題嗎？”
——
在休息室裏，莫霜立了大功也犯了大錯——她讓膽小的卓微瀾有自信擋在身前當一個發言人，卻一時糊塗，讓臉皮薄的卓微瀾多了段羞恥的回憶。
莫霜看到了卓微瀾紅著臉軟軟罵人的可愛模樣，後悔不起來，但她明白伺機報覆的自己一點也不無辜，甘願受罰。
昨天晚上，她們為了覆診而早睡，卓微瀾不習慣這麽早睡，翻來覆去，待她靠近又擡腳去踹。莫霜有法子鎮住老婆，可看到卓微瀾迷糊著要睡著了，沒忍心打擾，縮在角落不妄動，撚了撚被角克制親一口便罷。
然後她被打了一耳光。
卓微瀾半夢半醒的時候很是兇悍，嘟著嘴罵她，“說好了……不許碰我。”
莫霜感到冤枉。
她要是真的保持不碰到一點的距離的話，早就掉到床下面去了。
然而，莫霜看著卓微瀾因為睡不好而微微蹙起的眉間，想到過去日子犯下的錯誤。
那些等待她下班的日子裏，卓微瀾偶爾困得不行，坐在客廳沙發上撐著手就睡著了，表情是柔和溫暖的燈光勻不開的哀愁，手指上婚戒倒是兀自發亮，耀眼奪目。
莫霜愧疚，最終沒說什麽，繃直身子定在原處，安靜耐心地等待卓微瀾睡著再慢慢摟過去。
她經歷了一場車禍，一次失憶，明白這刻的煩惱是如此珍貴。
莫霜本不打算記仇，到了第二天踏實把卓微瀾抱個滿懷，想起了昨夜的委屈，給了一點小小的報覆，故意沒告訴卓微瀾今天貴賓休息室絕對只有她們。
卓微瀾果然是氣急了，指著茶幾讓她自嘗惡果。
莫霜倒是無所謂，提了個更中肯的建議。
卓微瀾被嚇跑了。
“微瀾。”莫霜知道要把哄人的態度擺出來，找到上回易晴用的凳子坐在門邊，有一搭沒一搭敲著門，準備了好多不帶重樣的話要說。
她說了兩句，手機有一個讓人心情不快的電話。
爸爸打來的。
莫霜直覺跟媽媽有關，考慮過不接，可一想到爸爸極可能打給卓微瀾又妥協了，想著：這麽惡心的事情，她受著吧，過後用最簡單最委婉的方式轉告卓微瀾減輕點傷害。
“餵？”
“你在家嗎？”爸爸直說正事。
莫霜不忙答，“有什麽事？”
“寶棱項目要商談的日子近了。”爸爸說，“你有空來公司開個會。”
莫霜揉了揉眉心，學著失憶期間的稱呼回覆，“爸爸，我失憶了。”
“你的能力還在，回公司開會看資料，很快能跟上。”
莫霜忽而覺得很無力。
她討厭媽媽，因為媽媽致力於塑造一個溫婉端莊的母親形象，犯下彌天大錯仍不願意摘下面具。
她討厭爸爸嗎？
直到現在，莫霜才能答上這個問題——不討厭，在莫津浩拉著她去驗血，憤怒讓她不要叫爸爸之後，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給姑姑一家找借口，還說她沒有盡到女兒的責任之後，父親二字，在她看來是一個關系一個稱呼，沒有任何感情。
媽媽尚且會擔憂她檢查的情況，爸爸呢？想的是寶棱項目是否能談成。
莫霜失笑，“不必了，我要辭職。”
“辭職？”
“對，辭職。”莫霜說著，“我不想在X集團集團工作了，有什麽問題嗎？”
“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做任何決定。”
“今天檢查結果沒有任何問題，我能夠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負責？”爸爸冷笑，“你用了兩年的時間才站穩腳，要是恢覆記憶，甘願放棄曾經的努力嗎？”
莫霜平靜說，“能，我之前的努力是為了證明自己是莫家人，從始至終是錯誤的。”
“……你說什麽？”
“日記上寫的，我可以給您看看。”莫霜笑了，“董事長，請允許我辭職。”
爸爸沈默了。
莫霜知道，爸爸相信了她的說法，經歷過妻子出軌的欺騙，女兒轉移財產的隱瞞，比起“我恢覆記憶”的宣告，他更願意相信日記上白紙黑字的記錄。
許久，爸爸發了話，“莫霜，你去別的公司同樣是重新開始。他們可沒有我這麽寬容，不會願意給你時間適應和成長。”
“誰說我要去別的公司？”
“你要創業？”
“不。”莫霜彎起嘴角，“我要當全職太太。”
☆、求助
全職太太？
卓微瀾懵了一懵，把頭發勾到耳後再貼近些, 恨不得整個人糊在門上, 想要仔細確定一遍方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如她所想, 莫霜重覆了第二次, 在告知電話裏的人的同時, 也提醒了房間裏的卓微瀾一遍，“你沒聽錯, 我說的就是全職太太。”
卓微瀾震驚了。
她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忙起來忘記老婆、每次去上班都開心的工作狂會說出這種話啊！難道……那個聲音不是莫霜？
腦子一熱，卓微瀾忘記了不久前的慪氣, 刷的打開門。
打著電話的莫霜循著聲響轉眸望來, 有一瞬的詫異，而後柔柔一笑, “不說了，我要陪老婆。”
沒有了房門的阻擋，卓微瀾清楚地聽到電話另一頭莫爸爸憤怒的吼聲。
“你……”
這句斥責沒有說完, 就隨著莫霜無情結束通話的動作戛然而止。
“微瀾。”莫霜一點不在意在父親面前宣告的驚人決定，揚起笑湊上來, 繼續哄老婆的大業, “你不要生氣了，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卓微瀾擡手打斷, “先不說這個。”
“嗯？
“你說要當全職太太，是不是故意氣爸爸的？”卓
莫霜笑了，“當然是認真的。”
“……”卓微瀾呆住幾秒，回過神來覺得莫霜的笑臉太不真切, 擡起手撫上額頭。
莫霜不介意，笑瞇瞇地拉扯領口提議，“額頭不大準，不如摸一摸衣服裏面？”
因著這狡猾的表現，卓微瀾總算知道莫霜現在的頭腦清醒得很，收回手怒斥，“你開什麽玩笑！”
“沒開玩笑。”莫霜一本正經答，“量體溫當然是裏頭比較準。”
裏頭。
卓微瀾註意到這兩個字咬了重音，深刻體會到莫霜的不要臉，瞪一眼過去，“說正事！”
“嗯。”莫霜順從說，“什麽正事？”
“你怎麽會想當全職太太呢？”卓微瀾不能理解，“就算從X集團辭職，你也可以去別的公司吧。是不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太多，你覺得累了，想休息一下？”
莫霜反問，“當全職太太不好嗎？”
卓微瀾答不上來。
莫霜幫了個忙，描繪出了理想中的畫面，“早上，我叫你起床，幫你準備要穿的衣服和你喜歡的早餐，送你去公司，在午休時間送飯菜一起吃，晚上聽你說工作上的事情，幫你捶背捏肩，哄你睡覺……”
事情說得具體，一句話概括就是“圍著老婆轉”。
卓微瀾覺著難以置信。
不久前，莫霜還是個看心情回家的人，與她說不上幾句話，只在夜晚的房間裏“交流”，這才沒過去多久，忽的變成一個老婆奴。
卓微瀾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心動。
尤其是腦補莫霜穿著小熊裝兔子裝女仆裝之後。
“唔。”卓微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瞪過去的眼神不自覺柔了下來，“但是……你在X集團好不容易……”
“都過去了，現在只有你最重要。”莫霜淡定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說著肉麻話，別扭是別扭，卻多了幾分天經地義。
卓微瀾為之心動，語氣沒這麽強硬了，扁扁嘴一開口就是撒嬌的嗔怨，“我不信。”
莫霜伸手抱住她，“微瀾~”
尾音轉來轉去，跟羽毛一樣拂過她的心尖。卓微瀾楞是沒力氣推開，扭一扭身子埋怨道，“我沒原諒你呢。”
莫霜輕笑一聲，附耳說了句，“房間裏有書桌。”
羞恥的回憶浮現眼前，卓微瀾覺著氣血上湧，紅著臉打掉莫霜纏上來的胳膊，“閉嘴！”
看她真的動了怒，莫霜沒有繼續不要臉地湊上來，聽話地站在旁邊不動。
卓微瀾從這低眉順眼的姿態裏體會到了一點當家作主的滋味。
實在是太爽了。
“我要睡一會兒。”她立即上了癮，拉下臉發號施令。“你自己找事做，別來煩我。”
莫霜如她所願，乖巧應下後體貼問，“一會兒叫你起來吃飯？”
“我睡醒了再說。”卓微瀾擺擺手，“去吧去吧。”
她打發人的動作不客氣，莫霜卻沒有一點怨言，靜靜地看著她回房間。
關門上鎖，卓微瀾把溫順等待的莫霜徹底擋在門外，往床上一倒，一邊撲騰一邊樂呵，累了就裹好被子尋個舒服的姿勢，長舒口氣，玩一玩手機醞釀睡意。
一看未讀信息，她嚇清醒了，噌的坐起來。
莫爸爸：你跟莫霜說了什麽？
卓微瀾知道是關於全職太太的事情，考慮一下回了實話，“沒說什麽。”
莫爸爸見到她回覆，直接打了電話過來，開口很不客氣，“你沒出息，就要毀掉莫霜的前途？”
卓微瀾一下子惱了，“我沒有！”
“沒有？”莫爸爸冷笑，“你不鬧，她怎麽會辭職？”
卓微瀾生氣到極點，反而能冷靜下來好好說話了，“爸，那是莫霜的決定，我們倆都不能幹涉。”
“好，我不幹涉，看你們能過得怎麽樣！”莫爸爸扔下這麽一句話，把電話掛斷了。
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失，卓微瀾瞪著手機屏幕半晌，無奈嘆口氣。
沒他的幹涉，她們只會過得更滋潤吧？
大概莫爸爸是在向她報覆之前莫霜掛電話的仇。
卓微瀾這麽想著，放好手機，卷了被子閉上眼睛，將莫爸爸最後一句話拋之腦後。
管他呢，睡覺！
——
卓微瀾迷糊醒來時，窗簾縫透進來的光線變得微弱，室內一片昏暗叫人瞧不清。她打個哈欠，伸手摸索著打開燈，順便看了眼床頭櫃的小鬧鐘。
五點多了。
卓微瀾伸個懶腰起了床，換身衣服精神抖擻地走出房間，經過書房時瞥了一眼，看到的是敞開的房門和空落的室內。
莫霜在哪裏呢？
卓微瀾疑惑，加快腳步往樓下走，到了廚房門前才找到了莫霜。
莫霜穿著奶黃色的圍裙，頭上別著愛心圖案的小發卡，衣袖挽起，露出的手腕的手表位置被沾上的面粉取而代之，指頭在柔軟的面團上揉捏，細致認真，不放過一絲裂縫。
目光在莫霜腰間系帶打出的蝴蝶結上轉悠一圈，卓微瀾眨了眨眼，確認自個兒沒看錯，小心地喚了句，“莫霜？”
莫霜擡眼望來，面上綻出一抹笑，“微瀾，我在給你做餅幹。”
好一個乖巧討誇的樣子喲……卓微瀾被萌得心尖發顫，感覺美滋滋的，湊上去幫著莫霜把鼻尖沾上的面粉擦掉，聲音不自覺輕了，“你會做餅幹？”
“學就會了。”莫霜柔聲答，“你喜歡吃什麽？我請教一下芳姨，爭取都學會。”
被點名的芳姨回頭看了眼，瞧見她們倆黏在一塊難舍難分，識趣地放下菜刀，輕手輕腳出了廚房。
等芳姨走了，卓微瀾肆無忌憚起來，捏了一把莫霜的臉頰，瞧著帶了花邊的小圍裙嘖嘖感慨，“真有點賢妻良母的樣子啊……”
莫霜的關註點跑偏了，“良母？”
“哼。”卓微瀾沒感到不對，“等會兒沁雯要回來了。”
莫霜皺皺眉，低頭在面團上戳了一個凹陷的小洞，“是啊。”
卓微瀾想起莫霜提過不願意面對莫沁雯的話，幹笑，“你不用理，我管她就行了。”
“好。”莫霜似乎真心不想見到沁雯，聽到她說這話松了口氣。
卓微瀾無意糾結，問著莫霜感興趣的事情，“你要做什麽餅幹？”
“蛋黃餅幹，芳姨說這個最簡單。”莫霜起了興致，拿起烤盤親自做給她看，“先鋪一層紙，然後……”
卓微瀾看著莫霜的興奮神色，覺得可愛之餘又有點哭笑不得，莫名回想起莫爸爸說的話來：什麽毀前途？莫霜這樣高興不好嗎？非要去X集團累死累活才行麽。
莫霜不知她的想法，揪第二個劑子就犯了難，非要調整成相同的大小。
“差不多行了。”卓微瀾忍笑，“等會兒烤的時候會變形，你沒法保證一模一樣啊。”
莫霜盯著烤盤裏的半成品片刻，嚴肅說，“也是，等會兒再修一修。”
修一修？卓微瀾無語了，忽而有個危險的想法——要是莫霜做家務，肯定高標準高要求，多一根頭發都較真，得把自己折騰個沒完。
“莫霜。”她湊過去，圈住老婆蹭了蹭，“你沒必要做家務啊。”
莫霜低頭忙碌，隨意由她抱，“閑著沒事試試看。”
“這麽無聊嗎？”卓微瀾抿唇。“要不……我們出去玩一玩？”
莫霜瞥了她一眼，“微瀾。”
“嗯？”
“我爸是不是打電話給你了。”
“……”卓微瀾傻眼，“你怎麽知道。”
莫霜輕笑，“你很反常。”
“哼。”卓微瀾索性不掩飾了，有話直說，“爸爸說你辭職是被我鬧的。”
莫霜面色一沈，揪劑子的動作用力了些，搞得無辜的小面團上多了一個不規則的撕扯邊緣，“他總是固執己見，認為所有的問題都出在別人身上。”
“他還說以後不幹涉我們了。”卓微瀾看到莫霜皺眉，馬上道了喜訊。
“是嗎……”莫霜沒有像她一樣高興，依然皺著眉頭，揉著扭曲變形的面團不知在想什麽。
卓微瀾好奇，戳了戳莫霜，“你在想什麽。”
“在想爸爸到底想幹什麽。”
“能幹什麽呀？他說不幹涉我們了，多好的事情。”
“不一定。”莫霜看看她，欲言又止一番還是說了真實的考慮，“他在你們公司有一個定制單子。”
卓微瀾恍然大悟，“對哦！我差點把這事情給忘了。”
“而且與你們公司的某位高層熟識。”莫霜無心做餅幹了，把面團放在旁邊，直勾勾瞧著她說話，“微瀾，我擔心你的工作會受到影響。”
對於這一點，卓微瀾看得很開，摸摸莫霜的頭說，“不用怕，我本來就不在乎這份工作，丟了就丟了，以後我自己創立品牌，不受那些資本家的氣！”
“創立品牌？”莫霜訝然。
“對啊，”卓微瀾本是隨口一提，想了一會兒認真起來，“我真應該創立自己的牌子！正好現在有假期，可以開始準備了……我打電話問問薇寧！”
卓微瀾越想越起勁，毫不猶豫回樓上找手機。
莫霜看著她的背影，搖頭苦笑，把沒來得及說的話藏在心裏。
打造一個品牌離不開人脈渠道，而這……正是爸爸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
卓微瀾去上班，除了常與別人說的“自立自強”的說法，更多的是退而求其次。
畢業之後，她對以後的出路有三個想法，一是在家裏當全職太太，像是莫媽媽那樣支持莫霜，二是去一家大的設計公司漲漲姿勢，她總是聽起同學們說客戶難纏，上班苦逼，對陌生的工作世界充滿著好奇，三是在父母的支持下創立珠寶品牌。
在莫媽媽一聲不吭跟著野男人私奔之後變得微妙，卓微瀾默默地去掉了第一個選項。她在剩下的兩個選擇裏頭沒有糾結太久，覺著創立品牌太不容易，隨著自己犯懶的性子決定去大公司做一個得過且過的小員工。
第一年，卓微瀾覺得把設計貼近商業化的需求很有意思，偶爾加個班也無所謂，反正莫霜同樣忙碌，家裏頭空空落落挺沒勁。
第二年，卓微瀾敏感地發現總監和同事們對自己的態度不對，沒想通透，認為是一層同門關系讓領導多加照顧，盡量低調行事，在設計被否掉時覺不出問題。
第三年，卓微瀾幫助公司搞定了千秦廣場的展臺，設計要麽要改的面目全非，要麽頻頻遭到否定，看清了自己在公司的關系戶身份，對未來的發展滿是迷茫。
最重要的是，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理不清楚，怎麽能好好地重新投入工作呢？
卓微瀾心安理得在家中休息，管一管沖動少女莫沁雯，看一看壞掉的老婆賣萌，雖說時不時有討厭的人來添堵，但總體來說，過得算是舒服。
到底歇多久，她沒有考慮過，完全不把公司給的32天假期放在眼裏，想著到時休息不夠就直接辭職，什麽都沒有自己的心情和靈感重要。
直到莫霜說了全職太太的事，直到莫爸爸用譏誚的口吻說話，卓微瀾想到了離開設計師的可能，忽而意識到現在的工作很沒意思，養不起老婆，更養不起夢想。
前陣子，卓微瀾為了愛情主題苦思冥想，由著莫霜幫忙貼在腳踝上的創可貼想開來，交出的設計是腳鏈，夢幻顏色搭上粗獷形元素，帶點甜蜜束縛的意思。
卓微瀾明白這個設想有點陰暗極端，與品牌慣常的風格不符，做好了被打回來的準備，怎麽也沒想到被否掉的理由是——腳鏈銷量向來不好，要是改為成套飾品或者手鏈更能對上消費者的需求。
她當然不改，領導也不幹預，又一次糊裏糊塗地敷衍過去了。
卓微瀾想起不愉快的經歷，更堅定了自創品牌的心。她認識一個深谙此道的前輩，厚著臉皮打電話過去，緊張地數著嘟嘟聲，盤算著說點什麽好。
對方接電話很快，第一句便是驚訝而親昵的稱呼，“微瀾。”
卓微瀾嘿嘿一笑，答得無比乖巧，“哎。”
她認識的珠寶設計師裏，洛薇寧是世人認為成功的一類，家境顯赫，自創的牌子受人追捧，日常是出席各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原來莫媽媽站在門口，局促不安地揪著包帶，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們，等久了慢慢適應了，看到卓微瀾說句話這麽困難的樣子，放松了下來，含笑說，“微瀾，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卓微瀾腦海裏浮現莫霜收到的那條信息。
莫媽媽說了，“我不會讓自己的事情影響你的生活。”
才過一天，莫媽媽就為了自己的關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她們的面前，說要看一看莫霜。
卓微瀾看著莫媽媽依然和藹親切的笑臉忽然來了氣，省略稱呼，咬咬牙直入正題，“您之前發了信息，說過不會再影響我們的生活。今天我們是來體檢的，沒有跟您見面的打算，您突然出現說要來看我們……是不是不大好呢？”
莫媽媽楞住了，而後迅速回過神來，刻意忽略了莫霜低頭的抗拒，只對她一人說話，“微瀾，你生氣了嗎？”
卓微瀾抿了抿唇，“我們覺得有點不自在。”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沒有考慮這麽多。”莫媽媽擅長把自己扮成委屈退讓的角色，放輕了聲音，擡眼看她們的眼睛裏似有淚光，“我是莫霜的媽媽，聽說她的車禍嚴重到了影響記憶的地步，真的沒法思考，就想確認莫霜好好的……”
卓微瀾聽到莫媽媽帶著哭腔搬出媽媽的身份，心情微妙。
她怎麽覺得自己在欺負莫媽媽呢？
卓微瀾不是個能言善辯的人，先前對著莫媽媽說一番話的是借了莫名其妙湧上來的怒氣，而今看到莫媽媽低眉順眼格外卑微，肩膀顫抖要哭了的可憐樣，心裏發虛，“呃……”
莫霜適時說了句，“老婆，我不想看到她，不需要她的關心。”
音量不大，但已經足夠響遍安靜的休息室，傳到裝可憐的莫媽媽耳朵裏了。
莫媽媽猛地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莫霜。
卓微瀾反應過來了——對啊，她心虛什麽？她是莫霜的老婆，沒有離開過莫霜，無愧於心，比三年前一聲不吭拋棄家人而去的莫媽媽有底氣多了。
“現在您看過了。”她強硬起來，“還有別的事情嗎？”
莫媽媽的假戲成了真做，眨眼落了淚，沒有理會卓微瀾的話，看著莫霜苦苦哀求，“是媽媽錯了，但媽媽真的很想知道檢查結果怎麽樣，再留一會兒行嗎？”
一口一個媽媽，反而讓莫霜更加厭惡。
“不。”莫霜擡眼看去，親自開口拒絕。
莫媽媽能抵得住卓微瀾的諷刺和冷漠，卻承受不了莫霜平靜的回答，捂著臉啜泣起來，顫巍巍地轉身，邁出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
莫霜不為所動，“微瀾，我有點冷，把門關起來吧。”
卓微瀾訝然，眼見莫媽媽的步子突然加快逃也似的離開了休息室，嘆口氣，仗著早上的休息室根本沒有人，上前把門給關上了。
她握著門把手的時候被靜電刺了下，略加猶豫，想著等會兒怎麽安慰才好。
卓微瀾沒琢磨好，時間迅速過去，想著再不轉身會被看出異常，不甘不願地往回走。
她一轉頭，看到莫霜在專心喝牛奶。
卓微瀾嗅到奶香味，瞧著乖了不少的莫霜，忽的覺得一切盡在不言中，單獨把話題拎出來說安慰的話有點矯情了，走過去繼續幫莫霜挑小番茄吃。
她覺得芳姨的三明治太膩，隨意在便利店買了一份沙拉，沒註意看，發現醬汁甜而濃厚才懊悔，按著莫霜的口味慢慢地把多餘的醬汁撥開，撇幹凈便餵過去一口。
莫霜不知是吃還是看，發亮的眼睛定在她身上不放，得了空舔舔唇說一聲，“謝謝老婆。”
“不用謝。”卓微瀾翻找半天發現沒有小番茄了，“啊，沒有了，湊合吃蘋果？
“嗯。”莫霜目光仍在她的身上，毫不猶豫地答，“什麽都好吃。”
卓微瀾赧然，“你什麽意思啊。”
莫霜不答話了，張嘴討吃的，“啊~”
沒了抵抗力，卓微瀾認命地戳一塊蘋果餵過去，看著莫霜吃得開心不由自主地驕傲——看，我把我老婆照顧得多好啊。
她們吃完早餐，她想休息一會兒，莫霜吃飽了撐的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混亂，把帶來的東西整到一個垃圾袋不夠，還起身把窗臺的植物擺正，調整到每一張桌子的間隙，讓椅子規矩收妥……
要是以前，卓微瀾肯定覺得莫霜這樣挺煩的。
現在嘛……
她看著莫霜每完成一個無聊的事情都會微笑打量，起身去幫忙，得了一個帶著奶香味的親吻做報答——初時輕輕相蹭，說是吻不如算是嗅味道，後頭便熱烈到喘不過氣，搞得她一個站不穩往後退半步。
卓微瀾以為自己會撞上桌子，碰到的卻是莫霜柔軟當墊子的手，瞪一眼過去，“差點弄亂了。”
莫霜瞥了一眼桌子，“不會。”
“是嗎？”卓微瀾推不開摟抱的莫霜，故意說，“你看，桌子有點歪了哦。”
莫霜當了真，細細打量桌子。
卓微瀾趁機要扒拉掉纏上來的手，剛撫上去被輕輕抱了起來，撲騰一下順勢坐在了最近最方便的桌子上。她茫然，正要問莫霜怎麽一回事，唇上落了個輕得像是拂過去的吻。
“挑好了，不歪了。”莫霜蹭著她的鼻尖說，“我們輕一點？”
卓微瀾臉上發燙，咬唇打過去，“我要下去。”
莫霜貼近，騰出一只手按著桌角晃了晃。
休息室的桌子四只腳不一樣長，相當輕易被搖動了。卓微瀾驚了一驚，下意識勾住莫霜的脖子，等摟著的胳膊纏緊了才得以坐穩，一陣好氣，“莫霜！”
“哎。”莫霜昂頭瞧她，眨巴眼軟軟問，“怎麽啦老婆。”
卓微瀾不說話了。
她怕自己被莫霜推下去。
卓微瀾扁扁嘴，想著等會兒怎麽教訓莫霜比較好，沒搞清楚思路，被緊隨而來的細密啄吻攪糊塗了。一下下蜻蜓點水，輕柔地碰一下就跑，像是吃著蛋糕表面的糖霜，甜絲絲的滋味恰是正好。她被撩得心癢，而後受不住了，按好莫霜反擊回去。
桌子亂不亂是其次了，她迷糊挪了位置，被分明的桌角硌到才驚醒過來，“唔？”
“噓。”莫霜在她耳邊說，“乖乖的。”
卓微瀾感到羞恥，埋在莫霜的懷裏咬緊牙關，發出不滿的哼唧。她從來不是意志堅定的人，輸在了陰險的把戲裏，不記得自己身處何處，揪緊了莫霜的衣服，緊張兮兮地看著關閉的門扉，生怕下一刻有人進來。
幸好，現在天氣冷穿得多，莫霜只是逗她玩沒太過分，在她呼吸變得不對的時候馬上松開了手。她逮著機會馬上跳下來，端正站好整理著裝，面紅耳赤怒罵回去，“你幹嘛！”
莫霜鎮定把桌子擺正，捏著的正好是她碰過的地方，“沒什麽。”
卓微瀾怒極，氣鼓鼓地走過去拿包往外走。
走到一半，護士小姐過來通知：“檢查結果出來了。”
明明別人沒在意她通紅的臉，卓微瀾仍是渾身不自在，徒勞地撫著裙擺，說話結結巴巴，“好……好的……”
莫霜跟了上來，“老婆。”
“別叫我老婆！”卓微瀾咬牙切齒，“不要臉！”
莫霜眨巴眼無辜說，“我怎麽不要臉了，我可以給你看結婚證的。”
“……”卓微瀾沒法反駁，索性不費勁了，擡手敲了下莫霜的額頭。
莫霜懷揣她帶來的大袋子，擡出空著的手捂住被打的地方，慢條斯理用平平的調子說了一個字，“疼。”
疼就怪了。
卓微瀾不理人了，先一步追著護士的步子往前走。
莫霜跟了上來。
醫生是車禍時的那位，看到她們氣氛不對，以為仍是當初的尷尬狀態，說的開場白是安慰的話，“檢查結果一切都好，你們不用擔心，恢覆記憶的事情可以慢來，說不定哪一天就一下子記起來了。”
卓微瀾聽得撇嘴，暗暗在心裏吐槽：
是啊，莫霜一下子記起來了，花招更多，還會賣萌裝無辜！
“謝謝醫生。”莫霜不說實情，問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了，我經過這麽久都沒有出現異常，是不是不需要監護人了？”
醫生看了眼報告，“我看看……”
“或者把監護人換成我老婆。”莫霜心急，不等醫生回答就指了指卓微瀾。
卓微瀾回過神來，“啊？”
醫生點點頭，“時間才過了兩個月，你受到的撞擊在頭部，我的看法是觀察期長一點，有家人當監護人照顧比較好。”
“就換我老婆吧。”莫霜戳了戳卓微瀾，“老婆，你說這樣好不好？”
開口閉口叫老婆，卓微瀾自個兒覺得肉麻，連帶著認為醫生的目光意味深長，為了盡快回家，別扭地答應下來，“好吧。”
她們辦了點手續，把莫爸爸的監護人身份取消了。醫生再三交代要重視覆診，莫霜敷衍地點頭，卓微瀾倒是格外認真，深深檢討過去的疏忽——發生了太多事情，莫霜腦袋不清楚，她怎麽就忘了醫院這一件事情呢？
回去的路上，卓微瀾把建議覆診的日期記在日程表裏，設定鬧鐘。
莫霜湊過來說，“不用了，我好了。”
“閉嘴。”卓微瀾依然為休息室的玩鬧生氣，指了指莫霜的手，“遠點。”
莫霜縮回手，用哀怨的目光瞅著她。
“明明是你錯了！”卓微瀾不滿。
莫霜低聲下氣地說，“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老張忍不住從後視鏡裏打量她們。
卓微瀾沒錯過這一眼，總覺得此情此景與休息室婆媳對峙有一種微妙的相似，全是犯錯的一方裝無辜可憐，真的生起氣來，煩躁地抓頭發，“啊啊啊，你怎麽也會裝可憐了！”
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莫霜發現她真的動怒了，趕緊說，“微瀾，你別生氣了，我以後不會裝可憐博取同情了。”
談話越來越古怪，老張反而不敢打量了，專心開車。
卓微瀾扁嘴，“真的？”
“真的。”
“……哼。”卓微瀾轉眼去看車子外的街景。
到了家門口，她大步走進屋子裏，一點不考慮莫霜在後頭追趕的感受。
莫霜比她高，走路快，三兩下追上來，“微瀾。”
卓微瀾冷著臉往前走，見到客廳茶幾圓潤的邊角互道，“你去重演一遍。”
莫霜皺眉。
“不肯了吧，那你在休息室還……”
“不是。”莫霜好像不知害羞二字怎麽寫，鎮定答著，“茶幾太矮了，起碼是書桌吧。”
“……”
卓微瀾拜服在莫霜的厚臉皮下，一跺腳回了房間，關門上鎖把不要臉的莫霜隔絕在門外。過了半分鐘，莫霜過來哄人了，敲著房門不說話。
她也不指望莫霜說話，生怕聽到什麽不堪入耳的話語，吼了一句，“走開！”
莫霜老實地走開了。
卓微瀾以為得到了勝利，躺倒休息，醞釀出一點睡意之時翻了個身，正巧能瞧見靜靜呆在角落的書桌。
她清醒了，嗖的坐起來。
以後她怎麽直視書桌啊！都怪莫霜！
卓微瀾恨得牙癢癢，想看莫霜為了哄自己蹲門口的慘象洩憤，走過去貼門細細聽。
按理說，莫霜如果是在門外守著，聽到她的腳步聲，肯定會淒慘哀怨地叫一聲“老婆我錯了”。
卓微瀾想錯了。
莫霜的確在門外守著，但沒有註意到她的靠近，更沒有說上一句好話。
“對，辭職。”莫霜說著，“我不想在X集團集團工作了，有什麽問題嗎？”
——
在休息室裏，莫霜立了大功也犯了大錯——她讓膽小的卓微瀾有自信擋在身前當一個發言人，卻一時糊塗，讓臉皮薄的卓微瀾多了段羞恥的回憶。
莫霜看到了卓微瀾紅著臉軟軟罵人的可愛模樣，後悔不起來，但她明白伺機報覆的自己一點也不無辜，甘願受罰。
昨天晚上，她們為了覆診而早睡，卓微瀾不習慣這麽早睡，翻來覆去，待她靠近又擡腳去踹。莫霜有法子鎮住老婆，可看到卓微瀾迷糊著要睡著了，沒忍心打擾，縮在角落不妄動，撚了撚被角克制親一口便罷。
然後她被打了一耳光。
卓微瀾半夢半醒的時候很是兇悍，嘟著嘴罵她，“說好了……不許碰我。”
莫霜感到冤枉。
她要是真的保持不碰到一點的距離的話，早就掉到床下面去了。
然而，莫霜看著卓微瀾因為睡不好而微微蹙起的眉間，想到過去日子犯下的錯誤。
那些等待她下班的日子裏，卓微瀾偶爾困得不行，坐在客廳沙發上撐著手就睡著了，表情是柔和溫暖的燈光勻不開的哀愁，手指上婚戒倒是兀自發亮，耀眼奪目。
莫霜愧疚，最終沒說什麽，繃直身子定在原處，安靜耐心地等待卓微瀾睡著再慢慢摟過去。
她經歷了一場車禍，一次失憶，明白這刻的煩惱是如此珍貴。
莫霜本不打算記仇，到了第二天踏實把卓微瀾抱個滿懷，想起了昨夜的委屈，給了一點小小的報覆，故意沒告訴卓微瀾今天貴賓休息室絕對只有她們。
卓微瀾果然是氣急了，指著茶幾讓她自嘗惡果。
莫霜倒是無所謂，提了個更中肯的建議。
卓微瀾被嚇跑了。
“微瀾。”莫霜知道要把哄人的態度擺出來，找到上回易晴用的凳子坐在門邊，有一搭沒一搭敲著門，準備了好多不帶重樣的話要說。
她說了兩句，手機有一個讓人心情不快的電話。
爸爸打來的。
莫霜直覺跟媽媽有關，考慮過不接，可一想到爸爸極可能打給卓微瀾又妥協了，想著：這麽惡心的事情，她受著吧，過後用最簡單最委婉的方式轉告卓微瀾減輕點傷害。
“餵？”
“你在家嗎？”爸爸直說正事。
莫霜不忙答，“有什麽事？”
“寶棱項目要商談的日子近了。”爸爸說，“你有空來公司開個會。”
莫霜揉了揉眉心，學著失憶期間的稱呼回覆，“爸爸，我失憶了。”
“你的能力還在，回公司開會看資料，很快能跟上。”
莫霜忽而覺得很無力。
她討厭媽媽，因為媽媽致力於塑造一個溫婉端莊的母親形象，犯下彌天大錯仍不願意摘下面具。
她討厭爸爸嗎？
直到現在，莫霜才能答上這個問題——不討厭，在莫津浩拉著她去驗血，憤怒讓她不要叫爸爸之後，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給姑姑一家找借口，還說她沒有盡到女兒的責任之後，父親二字，在她看來是一個關系一個稱呼，沒有任何感情。
媽媽尚且會擔憂她檢查的情況，爸爸呢？想的是寶棱項目是否能談成。
莫霜失笑，“不必了，我要辭職。”
“辭職？”
“對，辭職。”莫霜說著，“我不想在X集團集團工作了，有什麽問題嗎？”
“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做任何決定。”
“今天檢查結果沒有任何問題，我能夠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負責？”爸爸冷笑，“你用了兩年的時間才站穩腳，要是恢覆記憶，甘願放棄曾經的努力嗎？”
莫霜平靜說，“能，我之前的努力是為了證明自己是莫家人，從始至終是錯誤的。”
“……你說什麽？”
“日記上寫的，我可以給您看看。”莫霜笑了，“董事長，請允許我辭職。”
爸爸沈默了。
莫霜知道，爸爸相信了她的說法，經歷過妻子出軌的欺騙，女兒轉移財產的隱瞞，比起“我恢覆記憶”的宣告，他更願意相信日記上白紙黑字的記錄。
許久，爸爸發了話，“莫霜，你去別的公司同樣是重新開始。他們可沒有我這麽寬容，不會願意給你時間適應和成長。”
“誰說我要去別的公司？”
“你要創業？”
“不。”莫霜彎起嘴角，“我要當全職太太。”
☆、求助
全職太太？
卓微瀾懵了一懵，把頭發勾到耳後再貼近些, 恨不得整個人糊在門上, 想要仔細確定一遍方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如她所想, 莫霜重覆了第二次, 在告知電話裏的人的同時, 也提醒了房間裏的卓微瀾一遍，“你沒聽錯, 我說的就是全職太太。”
卓微瀾震驚了。
她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忙起來忘記老婆、每次去上班都開心的工作狂會說出這種話啊！難道……那個聲音不是莫霜？
腦子一熱，卓微瀾忘記了不久前的慪氣, 刷的打開門。
打著電話的莫霜循著聲響轉眸望來, 有一瞬的詫異，而後柔柔一笑, “不說了，我要陪老婆。”
沒有了房門的阻擋，卓微瀾清楚地聽到電話另一頭莫爸爸憤怒的吼聲。
“你……”
這句斥責沒有說完, 就隨著莫霜無情結束通話的動作戛然而止。
“微瀾。”莫霜一點不在意在父親面前宣告的驚人決定，揚起笑湊上來, 繼續哄老婆的大業, “你不要生氣了，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卓微瀾擡手打斷, “先不說這個。”
“嗯？
“你說要當全職太太，是不是故意氣爸爸的？”卓
莫霜笑了，“當然是認真的。”
“……”卓微瀾呆住幾秒，回過神來覺得莫霜的笑臉太不真切, 擡起手撫上額頭。
莫霜不介意，笑瞇瞇地拉扯領口提議，“額頭不大準，不如摸一摸衣服裏面？”
因著這狡猾的表現，卓微瀾總算知道莫霜現在的頭腦清醒得很，收回手怒斥，“你開什麽玩笑！”
“沒開玩笑。”莫霜一本正經答，“量體溫當然是裏頭比較準。”
裏頭。
卓微瀾註意到這兩個字咬了重音，深刻體會到莫霜的不要臉，瞪一眼過去，“說正事！”
“嗯。”莫霜順從說，“什麽正事？”
“你怎麽會想當全職太太呢？”卓微瀾不能理解，“就算從X集團辭職，你也可以去別的公司吧。是不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太多，你覺得累了，想休息一下？”
莫霜反問，“當全職太太不好嗎？”
卓微瀾答不上來。
莫霜幫了個忙，描繪出了理想中的畫面，“早上，我叫你起床，幫你準備要穿的衣服和你喜歡的早餐，送你去公司，在午休時間送飯菜一起吃，晚上聽你說工作上的事情，幫你捶背捏肩，哄你睡覺……”
事情說得具體，一句話概括就是“圍著老婆轉”。
卓微瀾覺著難以置信。
不久前，莫霜還是個看心情回家的人，與她說不上幾句話，只在夜晚的房間裏“交流”，這才沒過去多久，忽的變成一個老婆奴。
卓微瀾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心動。
尤其是腦補莫霜穿著小熊裝兔子裝女仆裝之後。
“唔。”卓微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瞪過去的眼神不自覺柔了下來，“但是……你在X集團好不容易……”
“都過去了，現在只有你最重要。”莫霜淡定用稀松平常的語氣說著肉麻話，別扭是別扭，卻多了幾分天經地義。
卓微瀾為之心動，語氣沒這麽強硬了，扁扁嘴一開口就是撒嬌的嗔怨，“我不信。”
莫霜伸手抱住她，“微瀾~”
尾音轉來轉去，跟羽毛一樣拂過她的心尖。卓微瀾楞是沒力氣推開，扭一扭身子埋怨道，“我沒原諒你呢。”
莫霜輕笑一聲，附耳說了句，“房間裏有書桌。”
羞恥的回憶浮現眼前，卓微瀾覺著氣血上湧，紅著臉打掉莫霜纏上來的胳膊，“閉嘴！”
看她真的動了怒，莫霜沒有繼續不要臉地湊上來，聽話地站在旁邊不動。
卓微瀾從這低眉順眼的姿態裏體會到了一點當家作主的滋味。
實在是太爽了。
“我要睡一會兒。”她立即上了癮，拉下臉發號施令。“你自己找事做，別來煩我。”
莫霜如她所願，乖巧應下後體貼問，“一會兒叫你起來吃飯？”
“我睡醒了再說。”卓微瀾擺擺手，“去吧去吧。”
她打發人的動作不客氣，莫霜卻沒有一點怨言，靜靜地看著她回房間。
關門上鎖，卓微瀾把溫順等待的莫霜徹底擋在門外，往床上一倒，一邊撲騰一邊樂呵，累了就裹好被子尋個舒服的姿勢，長舒口氣，玩一玩手機醞釀睡意。
一看未讀信息，她嚇清醒了，噌的坐起來。
莫爸爸：你跟莫霜說了什麽？
卓微瀾知道是關於全職太太的事情，考慮一下回了實話，“沒說什麽。”
莫爸爸見到她回覆，直接打了電話過來，開口很不客氣，“你沒出息，就要毀掉莫霜的前途？”
卓微瀾一下子惱了，“我沒有！”
“沒有？”莫爸爸冷笑，“你不鬧，她怎麽會辭職？”
卓微瀾生氣到極點，反而能冷靜下來好好說話了，“爸，那是莫霜的決定，我們倆都不能幹涉。”
“好，我不幹涉，看你們能過得怎麽樣！”莫爸爸扔下這麽一句話，把電話掛斷了。
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失，卓微瀾瞪著手機屏幕半晌，無奈嘆口氣。
沒他的幹涉，她們只會過得更滋潤吧？
大概莫爸爸是在向她報覆之前莫霜掛電話的仇。
卓微瀾這麽想著，放好手機，卷了被子閉上眼睛，將莫爸爸最後一句話拋之腦後。
管他呢，睡覺！
——
卓微瀾迷糊醒來時，窗簾縫透進來的光線變得微弱，室內一片昏暗叫人瞧不清。她打個哈欠，伸手摸索著打開燈，順便看了眼床頭櫃的小鬧鐘。
五點多了。
卓微瀾伸個懶腰起了床，換身衣服精神抖擻地走出房間，經過書房時瞥了一眼，看到的是敞開的房門和空落的室內。
莫霜在哪裏呢？
卓微瀾疑惑，加快腳步往樓下走，到了廚房門前才找到了莫霜。
莫霜穿著奶黃色的圍裙，頭上別著愛心圖案的小發卡，衣袖挽起，露出的手腕的手表位置被沾上的面粉取而代之，指頭在柔軟的面團上揉捏，細致認真，不放過一絲裂縫。
目光在莫霜腰間系帶打出的蝴蝶結上轉悠一圈，卓微瀾眨了眨眼，確認自個兒沒看錯，小心地喚了句，“莫霜？”
莫霜擡眼望來，面上綻出一抹笑，“微瀾，我在給你做餅幹。”
好一個乖巧討誇的樣子喲……卓微瀾被萌得心尖發顫，感覺美滋滋的，湊上去幫著莫霜把鼻尖沾上的面粉擦掉，聲音不自覺輕了，“你會做餅幹？”
“學就會了。”莫霜柔聲答，“你喜歡吃什麽？我請教一下芳姨，爭取都學會。”
被點名的芳姨回頭看了眼，瞧見她們倆黏在一塊難舍難分，識趣地放下菜刀，輕手輕腳出了廚房。
等芳姨走了，卓微瀾肆無忌憚起來，捏了一把莫霜的臉頰，瞧著帶了花邊的小圍裙嘖嘖感慨，“真有點賢妻良母的樣子啊……”
莫霜的關註點跑偏了，“良母？”
“哼。”卓微瀾沒感到不對，“等會兒沁雯要回來了。”
莫霜皺皺眉，低頭在面團上戳了一個凹陷的小洞，“是啊。”
卓微瀾想起莫霜提過不願意面對莫沁雯的話，幹笑，“你不用理，我管她就行了。”
“好。”莫霜似乎真心不想見到沁雯，聽到她說這話松了口氣。
卓微瀾無意糾結，問著莫霜感興趣的事情，“你要做什麽餅幹？”
“蛋黃餅幹，芳姨說這個最簡單。”莫霜起了興致，拿起烤盤親自做給她看，“先鋪一層紙，然後……”
卓微瀾看著莫霜的興奮神色，覺得可愛之餘又有點哭笑不得，莫名回想起莫爸爸說的話來：什麽毀前途？莫霜這樣高興不好嗎？非要去X集團累死累活才行麽。
莫霜不知她的想法，揪第二個劑子就犯了難，非要調整成相同的大小。
“差不多行了。”卓微瀾忍笑，“等會兒烤的時候會變形，你沒法保證一模一樣啊。”
莫霜盯著烤盤裏的半成品片刻，嚴肅說，“也是，等會兒再修一修。”
修一修？卓微瀾無語了，忽而有個危險的想法——要是莫霜做家務，肯定高標準高要求，多一根頭發都較真，得把自己折騰個沒完。
“莫霜。”她湊過去，圈住老婆蹭了蹭，“你沒必要做家務啊。”
莫霜低頭忙碌，隨意由她抱，“閑著沒事試試看。”
“這麽無聊嗎？”卓微瀾抿唇。“要不……我們出去玩一玩？”
莫霜瞥了她一眼，“微瀾。”
“嗯？”
“我爸是不是打電話給你了。”
“……”卓微瀾傻眼，“你怎麽知道。”
莫霜輕笑，“你很反常。”
“哼。”卓微瀾索性不掩飾了，有話直說，“爸爸說你辭職是被我鬧的。”
莫霜面色一沈，揪劑子的動作用力了些，搞得無辜的小面團上多了一個不規則的撕扯邊緣，“他總是固執己見，認為所有的問題都出在別人身上。”
“他還說以後不幹涉我們了。”卓微瀾看到莫霜皺眉，馬上道了喜訊。
“是嗎……”莫霜沒有像她一樣高興，依然皺著眉頭，揉著扭曲變形的面團不知在想什麽。
卓微瀾好奇，戳了戳莫霜，“你在想什麽。”
“在想爸爸到底想幹什麽。”
“能幹什麽呀？他說不幹涉我們了，多好的事情。”
“不一定。”莫霜看看她，欲言又止一番還是說了真實的考慮，“他在你們公司有一個定制單子。”
卓微瀾恍然大悟，“對哦！我差點把這事情給忘了。”
“而且與你們公司的某位高層熟識。”莫霜無心做餅幹了，把面團放在旁邊，直勾勾瞧著她說話，“微瀾，我擔心你的工作會受到影響。”
對於這一點，卓微瀾看得很開，摸摸莫霜的頭說，“不用怕，我本來就不在乎這份工作，丟了就丟了，以後我自己創立品牌，不受那些資本家的氣！”
“創立品牌？”莫霜訝然。
“對啊，”卓微瀾本是隨口一提，想了一會兒認真起來，“我真應該創立自己的牌子！正好現在有假期，可以開始準備了……我打電話問問薇寧！”
卓微瀾越想越起勁，毫不猶豫回樓上找手機。
莫霜看著她的背影，搖頭苦笑，把沒來得及說的話藏在心裏。
打造一個品牌離不開人脈渠道，而這……正是爸爸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
卓微瀾去上班，除了常與別人說的“自立自強”的說法，更多的是退而求其次。
畢業之後，她對以後的出路有三個想法，一是在家裏當全職太太，像是莫媽媽那樣支持莫霜，二是去一家大的設計公司漲漲姿勢，她總是聽起同學們說客戶難纏，上班苦逼，對陌生的工作世界充滿著好奇，三是在父母的支持下創立珠寶品牌。
在莫媽媽一聲不吭跟著野男人私奔之後變得微妙，卓微瀾默默地去掉了第一個選項。她在剩下的兩個選擇裏頭沒有糾結太久，覺著創立品牌太不容易，隨著自己犯懶的性子決定去大公司做一個得過且過的小員工。
第一年，卓微瀾覺得把設計貼近商業化的需求很有意思，偶爾加個班也無所謂，反正莫霜同樣忙碌，家裏頭空空落落挺沒勁。
第二年，卓微瀾敏感地發現總監和同事們對自己的態度不對，沒想通透，認為是一層同門關系讓領導多加照顧，盡量低調行事，在設計被否掉時覺不出問題。
第三年，卓微瀾幫助公司搞定了千秦廣場的展臺，設計要麽要改的面目全非，要麽頻頻遭到否定，看清了自己在公司的關系戶身份，對未來的發展滿是迷茫。
最重要的是，這段時間以來發生了太多事情，她理不清楚，怎麽能好好地重新投入工作呢？
卓微瀾心安理得在家中休息，管一管沖動少女莫沁雯，看一看壞掉的老婆賣萌，雖說時不時有討厭的人來添堵，但總體來說，過得算是舒服。
到底歇多久，她沒有考慮過，完全不把公司給的32天假期放在眼裏，想著到時休息不夠就直接辭職，什麽都沒有自己的心情和靈感重要。
直到莫霜說了全職太太的事，直到莫爸爸用譏誚的口吻說話，卓微瀾想到了離開設計師的可能，忽而意識到現在的工作很沒意思，養不起老婆，更養不起夢想。
前陣子，卓微瀾為了愛情主題苦思冥想，由著莫霜幫忙貼在腳踝上的創可貼想開來，交出的設計是腳鏈，夢幻顏色搭上粗獷形元素，帶點甜蜜束縛的意思。
卓微瀾明白這個設想有點陰暗極端，與品牌慣常的風格不符，做好了被打回來的準備，怎麽也沒想到被否掉的理由是——腳鏈銷量向來不好，要是改為成套飾品或者手鏈更能對上消費者的需求。
她當然不改，領導也不幹預，又一次糊裏糊塗地敷衍過去了。
卓微瀾想起不愉快的經歷，更堅定了自創品牌的心。她認識一個深谙此道的前輩，厚著臉皮打電話過去，緊張地數著嘟嘟聲，盤算著說點什麽好。
對方接電話很快，第一句便是驚訝而親昵的稱呼，“微瀾。”
卓微瀾嘿嘿一笑，答得無比乖巧，“哎。”
她認識的珠寶設計師裏，洛薇寧是世人認為成功的一類，家境顯赫，自創的牌子受人追捧，日常是出席各種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