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青若冷笑了兩聲，說道：“哥哥，您這又是哪裏不順心了，你要是有什麽不高興，直接告訴我不行嗎？”

溫知新看了她兩眼，最後咬了咬牙，說道：“沒怎麽，安康很好，聰明，漂亮，跟我年紀也相仿，而且，她還是個公主。”

溫青若的心情好了一點：“哥哥如今有了科舉名次，可不就該談婚論嫁了嗎？我這個人啊，看人最準的，父親如今有年紀了，再過幾年就要告老，朝堂上的那幫人，都是人走茶涼慣了的，現在不抓緊坐定了大事，以後還怎麽能挑選道安康這麽好的女子呢？”溫青若說完了這話，又笑了起來：“說起來，長姐是瑞王妃，你要是以後成了駙馬，咱們溫家真不知道是告了什麽恩，才有今天這些好事。”

天氣陰沈沈的，似乎是要下雪了。溫青若把身上的披風緊了緊，自顧自說道：“我是秋日出嫁的，現在已經冬天了，都好幾個月了，我已是人婦，跟你這個未婚男子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好？”

溫知新雪白的小靴子踩在地上，他望著天空，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好像快下雪了呢！”

溫青若隨著他的目光往上看去：“是啊，已經入冬很久了，也該下場雪了。”

暖閣裏，雪姨娘已經安排好了晚飯了。不久之後，三姐姐溫青溶也回來了。溫青若看雪姨娘把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心裏也漸漸放心了。誰知道都坐了下來，溫若甫都讓他們動筷子了，也沒看到溫青湘的身影。溫青若便悄聲問身邊的祖母：“怎麽沒看到長姐？她今天不回來嗎？”

溫老太太低聲回答道：“你長姐最近和瑞王殿下又吵了一架，前日派人傳話來了，說是因為給高氏安葬的事情，夫妻兩個鬧得不可開交。”

溫青若看了看坐在那桌的溫若甫，溫林凡和溫知新的座位，確定他們大概聽不到自己這邊的談話之後，她又繼續問道：“為什麽因為高氏安葬的事情也會鬧起來？”

溫老太太回道：“你長姐的意思是，找個風水寶地把高氏安葬，但是瑞王殿下知道她是罪婦，所以不願意給找。你長姐寫了幾封書信來，你父親那個人你也知道，他也不願意搭理，這一來二去的就耽擱下來的，你長姐就在王府裏吵，但是又有什麽用呢？又不可能答應。”

溫青若小聲回道：“所以現在這件事情有結果了嗎？”

溫老太太回道：“沒有，你長姐正愁的沒辦法呢！”

溫青若點了點頭，繼續吃菜了。溫老太太看著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就立刻阻止道：“我勸你不要做這些無用的事情，就算你真的去幫她了，她不但不會領你的情，還會更加怨恨你，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她當然知道，但是……溫老太太再次強調：“我說你不要管，你就不要管，知道了嗎？”

溫青若覺得聽從祖母的話沒有錯。她默默吃下一塊牛肉，小聲說道：“祖母放心，我肯定聽你的話，你說不去我就不去。”

不過，吃完了午飯之後，溫若甫倒是不讓溫青若回去了。就讓她在江月閣裏小住兩日，陪陪祖母。溫青若頗有種受寵若驚之感，只能答應下來。吃完了午飯，溫青若回去睡了會兒午覺，溫若甫卻叫她去說話。溫青若知道溫若甫是有事跟她說，她本能的反應是不過去，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去了。到了溫若甫的書房，卻發現那裏只有他一個人。

溫若甫正在書桌前坐著看書，見到溫青若進來，竟然露出一個笑容來，伸手招呼她：“若兒，過來。”

溫青若緩步走了過去。溫若甫指了指書桌旁邊的凳子：“坐吧。”

她扶著椅背坐下之後，溫若甫卻沒有說話。屋子裏的火生的很暖，但是溫青若卻覺得自己有點坐不住了。最後，她開口問道：“父親，你有什麽事情，不妨就直說吧。”

但是溫若甫卻沒有直說。又過了一會兒，看到溫青若面帶微笑的喝茶，他才說道：“若兒，有件事情，你能不能幫幫忙。”

溫青若就知道溫若甫肯定是因為有事才讓她留下住兩天，但是話都說到現在了，自己也不能不同意：“父親請說吧，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幫。”

溫若甫坐了下來，說道：“還是你長姐的事情，你知道，現在你哥哥剛剛中了新科進士，我們溫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但是高氏，她雖然現在不是我的妻子了，好歹也是你哥哥和你長姐的親生母親，你還是放過她吧。”

這話倒是把溫青若說的奇怪起來：“父親，我不太明白，你這個放過，從何說起，您這話說的，好像只有我和高氏有恩怨一樣，難道您就不恨她嗎？這府裏的其他人就沒有恨過她嗎？”

溫若甫皺起眉頭，問道：“若兒，從前你沒有嫁人的時候，性格可不是這樣的。我記得你是很溫和的，怎麽現在配了貴婿，說話也這樣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溫青若每次一面對溫若甫，聽著她說出那些話，總覺得無比生氣，明明她不是一個喜歡發怒的人。她有些無奈，但是還是整理了一下思緒，重新說道：“父親，我錯了，我不該口不擇言，你要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溫若甫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他牽了牽硬邦邦的嘴角，說道：“我知道，你並非無情無義之人，在你的心裏，還是有家人的。你姐姐現在遇到了事情，你知道的，她雖然嫁到了瑞王府，但是日子一直過得不太好。因為給高氏安葬的事情，又跟瑞王殿下吵起來。我是想，如果你可以的話，要不然就讓顧玨幫忙在城外找個風水寶地，把她安葬了吧。記得要悄悄的，不要讓別人知道。”

溫青若猝而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溫若甫。她實在不知道，溫若甫是以怎樣的心態說出這些話的。溫青若初時聽完，只覺得不敢相信，不過現在，她卻真真是想要笑了。

溫若甫驚訝地看著她。不過，在看到溫青若的表情之後，他卻有些後悔了。溫青若伸手擋住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沙啞著嗓子開口：“父親，即使高氏和她的女兒坐了這麽多壞事，你還是想要給她找個風水寶地安葬，長姐自己挑的瑞王殿下，婚後不幸，你卻總是想要想辦法讓她過的好一點，甚至不惜為了兩個現在根本不重要的人，傷害我，還要搭上我的夫君嗎？”

“可是，高氏從前不也是你的嫡母嗎？湘兒不是跟你有血親的姐姐嗎？就算你不看在她們的面子上，難道你就不看在溫家的面子上嗎？”

“是！她們是我的嫡母和長姐！可是父親，我為什麽要看在溫家的面子上？溫家對我有什麽恩情？對，你們是對我有恩情，你們把我嫁給顧玨，我現在過的很幸福，這是恩情。可是父親，難道你心裏不清楚嗎？我當初為什麽回來？我是要代替長姐嫁給顧玨。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只怕我到現在還不能回來吧？”

溫若甫完全楞住了。他根本沒有料到溫青若會說出這麽尖銳的話。但是她說出來的時候，卻如此順順暢，不知道已經在心裏練習過多少遍了。他被逼的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但是溫青若卻步步緊逼，還在繼續說：“父親，如果顧玨沒有醒過來，你有想過我現在是怎樣嗎？我是不是還在守著他這個活死人，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就像，就像我娘親一樣？”

溫若甫緊皺起眉頭，愁苦地坐了下來：“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溫青若吸了吸鼻子，一顆眼淚從眼角滑落：“父親，你對我娘還有印象嗎？您知道她是被人所害才會性情大變之後，有懷念過她嗎？您有想過，給她沈冤昭雪，把她的牌位挪到祠堂裏嗎？您有後悔過，想過她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嗎？”

溫若甫只是在不斷地重覆：“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溫青若冷笑一聲：“你沒有想過，您從來都沒有想過。您是不是已經忘了她長什麽樣子了？但是我告訴您，我娘親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就連她在外面的這十幾年，她也沒有一天忘了你。我不知道多少次，聽到她在夢裏叫你的名字。我還記得，您說要接我們回溫府的時候，我娘親有多高興，可是誰能想到，她等到的，是高氏送她上西天的毒藥。”

一說到娘親，溫青若的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來：“父親，您從前不知情的時候，把我娘和我趕出去，我從來沒有怨過您，因為您不知情。可是我現在怨你，是因為我發現，即便你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愧疚。您覺得高氏可憐，那您覺得，我娘可憐嗎，您覺得我可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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