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玨的聲音實在是太過冰冷，溫青若覺得自己一定在發抖。她忍不住抓起顧玨的衣襟，小聲說道：“我，我不認識，我不知道他是誰。”

顧玨手下再次用力，聲音卻還是循循善誘的：“若兒，你可以告訴我，我不會把你和他，怎麽樣的。”

可是溫青若真的害怕起來了。或許是顧玨這段時間對她來過溫柔，溫柔到都快讓她忘了，他本就是一個殺伐果斷，一直生活在幽深黑潭裏的人。顧玨就這麽抱著她，讓她掙脫不了，也無法回頭。也不知道，在涼亭裏的鄭玄是一種什麽樣子的表情，她只希望這種煎熬快點結束，希望鄭玄快些離開，這樣她就可以解脫了。

不過顧玨卻明顯沒打算放過自己。他撫摸著溫青若的頭發，瞇著眼睛看向涼亭裏。鄭玄的雙拳緊緊握住，臉上的表情仿佛能凍死人。他恨不得一劍捅死顧玨，他覺得他這種眼神簡直是該死。不過，現在在皇宮裏，他什麽都不能做。但是鄭玄也實在不想在看到這樣的情景，他覺得心痛難當。

當溫青若被顧玨放開的時候，鄭玄已經離開了。溫青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半彎著身子手扶著自己的膝蓋。顧玨上前幾步，再次問道：“現在，你再回答一遍我剛才的問題，那個人到底是誰？”

溫青若也回答道：“我不知道。”

“說謊。”

“我真的不認識。”鄭玄的身份，家世，背景她一概不知。這個如同影子般的人陪伴了十來年的人，如果被顧玨知道的話，溫青若不知道他會有什麽下場。她覺得顧玨沒準兒會殺了鄭玄，如果是因為自己，溫青若就更要保護她，不能讓顧玨傷害到他。

所以她沒有別的辦法，就只能對顧玨說謊。但是對方卻很明顯地看出了他的謊言。顧玨上前幾步，捏起溫青若的下巴，渾身上下都透著危險的信息：“那我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你是為了他，在跟我說謊。”

溫青若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半晌，她才說出一句：“我和他之間是清白的。什麽都沒有，請你相信。”

這已經是溫青若能做出最大的解釋了。因為她實在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尤其是在他面前。但是，顧玨顯然不相信溫青若這個蒼白無力的解釋。他嗤笑一聲，轉身走了。

溫青若立刻站起來，有點出神地看著顧玨離開的方向。良久，她才嘆了一口氣，慢慢踱著步子，從來時路又往回走。心裏沒來由地難受起來，她覺得有點委屈，顧玨明知道不認識宮裏的路，竟然就這麽頭也不回的走了。好歹，也告訴自己回去怎麽走。

這邊的顧玨跟溫青若不歡而散之後，心情也很不好，一路上遇到跟他打招呼的人等全是敷衍，也不想跟他們說話。聽說皇帝跟皇後在前面有事，估計一時半會兒過不來，顧玨樂的不到前面去，直接找了個涼亭坐下，開始喝茶。

“國師大人，許久不見。”一個嬌俏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顧玨眉頭一皺，沒有回頭看。那女子好像也並不氣餒，直接走到自己面前來。顧玨擡起頭，看到了那張跟溫青若有幾分相似的臉。對方穿著粉色的衣裙，臉上帶著嬌俏的笑容。

顧玨先生實在沒什麽心情，但是他還是認出來了。這人大概就是溫青若的姐姐，溫相的嫡女溫青湘了。他扯了扯嘴角，說道：“溫家大小姐嗎？”

溫青湘的臉紅了起來。早聽說國師顧玨是人中龍鳳，不僅十分聰明，善於權謀，而且長得俊逸風流，他不省人事的那一年只有十六歲，雖然不大，但是已經到了可以娶親的年紀，京城中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思慕這位少年國師，只希望可以得到親近的機會，如今親眼見到，他人當真是所言不虛。

而且對方竟然還記得自己。溫青湘想到這裏，就越發開心，指了指旁邊的石頭凳子，小心地詢問道：“國師，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顧玨這樣聰明的人，只聽這幾句話，基本就聽出了溫青湘的意思。不過，他還是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溫小姐，實在是不好意思，顧某今日還有事，只怕不能陪伴小姐了，您請自便。”

溫青湘張了張嘴，剛想說話，顧玨卻已經起身，整理衣服，而且他也根本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竟然就自顧自的起身離開了。溫青湘站在原地，不甘地撅起嘴巴，不過片刻之後，溫青湘又忽然笑了一下。雖然若丫頭跟顧玨的婚約，基本已經是京城裏面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是，她也覺得，天底下沒有一個男子，會放著堂堂正正的嫡女不娶，而是要去一個長在鄉下的小庶女。

瑞王現在跟自己的關系雖然還不錯，但是他的才華平平，相貌也一般。顧玨雖然是個魔頭，但卻是才貌出眾，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很喜歡他，那他就有了最大的靠山。而且看看顧玨剛才對自己的態度，好像也並不是很討厭自己，也對，沒有人會討厭京城第一美人。

溫青若都不知道自己那個下午是怎麽過的。直到自己被塞上馬車，整個人還是渾渾噩噩的。溫知新察覺出了她的異常，問道：“你怎麽了？在宮裏參加宴會還不開心嗎？怎麽看起來這麽不高興的樣子。”

溫青若搖頭不答。溫青湘在旁邊，看到他這個樣子，自己竟然高興地不得了，開口又是諷刺：“在我看來，你是穿著好衣服去找人家國師，結果被人家甩臉子了吧，是不是人家不喜歡你。你還故意貼上去了。”

溫青若袖子底下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要是在平時，她肯定要說幾句話把溫青湘堵回去，但是最後，她還是沒有說話。她發現自己好像連吵架的興致也沒有了。直到這個時候，溫青若才發覺，自己是為了剛剛跟顧玨那場不歡而散而傷心。

溫知新想要逗逗她，讓她開心些。但是溫青若卻總是淡淡的，溫知新也就不再說話了。回府之後，溫青若就一頭紮進了江月閣裏，也不出來見人。溫青湘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卻更加得意，過了一晚上，第二日等到溫相上朝回來之後，就立刻換了衣服往麗景軒去，打算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跟父親和母親說一說。

引起前日已經與母親說過心裏的想法，她也明白了。母子二人其實今天只是想把這件事情告訴一下溫相而已。溫若甫本來不大在意女兒，這幾個女兒之中最喜歡的，也就是溫青湘了。所以溫青湘到了，他倒是也關心地說道：“湘兒，昨天到宮裏去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坐下歇歇吧。”

溫青湘沒有坐下，反而親自服侍溫若甫喝茶。溫若甫越發高興起來，等到溫青湘坐下，他也忍不住誇讚道：“湘兒過了及笄之年之後，出落的倒是越發美麗大方了。”說完，又對著高夫人說道：“你倒是給我生了一雙好兒女。”

高夫人見縫插針地說道：“老爺謬讚了。只是我的這兩個兒女，雖然天資都不錯，可是親事卻還都沒有著落，實在是讓人擔心。”

溫若甫皺起眉頭：“哦？聽說湘兒不是跟瑞王殿下相處的很好嗎？”

高夫人道：“其實只是跟瑞王殿下認識而已，談不上什麽情投意合，說起來，當初和國師大人議親的人，倒是咱們湘兒呢！”

高夫人看似只是在閑聊，但是言語裏的意思早就被聰明的溫若甫聽了出來。他思考片刻，直接問道：“怎麽，現在你們母子又覺得顧大人不錯了嗎？”

溫青湘立刻站起來對溫若甫道：“父親快別這麽說，女兒沒有此心。婚姻之事，全憑父母考慮就是了。”

溫若甫聞言彎起了嘴角，似乎是在冷笑。他也直接說道：“現在跟顧大人定親的是五丫頭，人家國師府的聘禮都送過來，咱們也都收了，要是無故又說把湘兒嫁過去，這事要輸傳揚出去，讓人怎麽看待咱們相府？”

高夫人看到溫相有些不高興了。臉色也是一變，出言安慰道：“老爺，這話說的固然有道理。可是可是說起來，從前國師未醒的時候，自然是安陵太君做主，可是現在國師醒了，婚嫁之事，按照顧府的規矩，當時就要聽他的。老爺不妨問問顧大人的意思，反正我是覺得，湘兒若是成了國師府的兒媳，自然是比若丫頭要強上許多的。”

溫若甫放下了茶杯，思索起來。半晌，才說道：“既然如此，那入秋的婚事就先推一推，等到過幾日，我把顧大人請過來，看看他的意思吧，五丫頭那裏，找個下人告訴去就是，我這幾日忙，就不過去了。”

高夫人與溫青湘相視一笑。高夫人也說道：“那到時候還請老爺幫咱們湘兒多說幾句話。”

溫若甫的眼神在母子二人之間掃了一圈，眼中掠過一絲不虞之色，只是這母子二人都忙著高興，並沒有人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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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夫人把告訴溫青若這件事情交給身邊的大丫頭金蝶去辦。這金蝶素日裏就與蘭花不和。看著溫青若近來和老太太親厚，連帶著和蘭花也日日湊在一起，心裏更加不痛快，所以也討厭起溫青若來。雖然高夫人跟她說的只有三言兩語，可是金蝶心裏卻巴不得把每句話都變成刀子，來折磨溫青若，好讓她心裏難過失態，看著她痛苦的樣子。

金蝶走的腳下生風，沒一頓飯功夫就到了江月閣。進門之後，也不跟彩月和彩霞和彩月打招呼，直接就往屋裏鉆。溫青若正在屋內做女紅，一針一線刺破絲線，金蝶偷偷看了一眼，那似乎是對仙鶴。溫青若擡頭看了眼自己，臉上倒是慢慢浮現出笑容來：“金蝶姐姐來了，快坐吧。”不過，她說完了這話之後，就又低下頭擺弄自己的女紅了。

金蝶可沒有閑功夫跟她這這裏閑聊。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溫青若痛苦的樣子。所以她索性也不算太恭敬地說道：“五姑娘，老爺讓奴婢來告訴您一聲，你和顧大人的婚事，要往後推一推了。”

說完了這話之後，她就開始帶著得意欣賞起溫青若的神情了。她看到溫青若手下的動作一頓，但是不過片刻，就恢覆了剛才的速度，臉頰邊笑意未褪，問道：“父親的意思，我聽著就是。不過，這是因為什麽？可否請金蝶姐姐告知一下。”

金蝶的臉上帶著惡劣的笑意，出口就是刺激：“這事奴婢也不清楚，姑娘要是想知道的話，只怕要去問老爺的意思。不過是因為，國師如今似乎也改主意了，親事還未做定，兩家的意思都是，要門當戶對的才好，姑娘，您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全聽父親母親做主就是。”溫青若的口氣簡直淡定極了，聽不出任何的破綻。

金蝶臉色一變，頗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看著溫青若微笑寧靜的模樣，簡直想要忍不住伸手打她。但是對方卻又擡起頭，笑著說道：“金蝶姐姐還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嗎？天色吧不早了，要是沒有事的話，您還是回去吧，萬一母親那裏還有什麽吩咐，等著您去做呢？”

金蝶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臨到大門口的時候，才拋下了一句：“真是個冰塊兒。”

站在門邊看完了全程的彩月和彩霞一看到金蝶離開，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進來。彩霞性子急，等不及就開始說道：“姑娘怎麽不明白？這分明是大小姐和夫人在老爺面前挑撥，只怕您和國師府做成了親，我看就是大小姐現在想嫁給國師了。您應該去找老太太，讓她給你做主？”

只是片刻，但是溫青若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的幹幹凈凈了。她看著繡布上的仙鶴，開始出神，小聲地說道：“就算去說了，有用嗎？你們怎麽還不明白，在父親和母親的心裏，什麽事情都是要先緊著大姐姐的。”

彩月立刻跟彩霞使了個眼色。她看出了溫青若心裏的變化，軟言安慰道：“姑娘，您別太在意了。其實這件事情，還是要看國師大人怎麽想，如果他點頭，就算是咱們老爺，也不敢駁了他的面子。”

溫青若沒再講話。彩月和彩霞安靜地守在她身邊。看著她繡花。溫青若已經繡歪了仙鶴的腳，自己卻是渾然不覺。

原來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下來，溫青若今天才悲哀地發現，她根本就不了解顧玨。不知道他的性情，喜好，習慣。更悲哀地是，她都不知道顧玨到底要娶的是誰。從前溫青湘未曾對顧玨示好，顧玨便把自己當做未來夫君來看，但是現在高氏母女跟顧玨通了氣，他會不會就改變自己的想法呢？

其實改變想法才是顧玨那種人應該做出的選擇吧。如果聲名遠播的國師大人沒有做出最好選擇的能力，那便配不上國師大人的稱號了。只是一想到這裏，若是之前自己還有幾分自信，現在就完全沒有了。那日在皇宮花園裏的不歡而散，顧玨的冷漠語氣和忽然離開，語氣中明顯的失望和生氣。都像是石頭一般打在自己的身上。

溫青若忽然覺得很生氣。生自己的氣。她回府這麽久，一開始抱著滿滿的信心，要給娘親報仇，要找個好靠山，安安穩穩過一生，但是現在線索斷了，婚事恐怕也要吹了。她看似做一些事情都游刃有餘，但是卻把局面攪了個稀巴爛。甚至還不如高氏母女的三言兩語有作用，真的是太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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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種生氣和自責之中，溫青若就這麽過了兩三天。飯也不好好吃，有時候跟祖母在一塊，怕她擔心，就不得已地多吃幾口。一般在早晨自己在江月閣裏吃飯的時候，只喝兩口稀粥，就再也沒了胃口。不過，在他意識到了之後才發現，自己不能夠再這麽下去了。就算是自己和顧玨的婚事不成，她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就這麽萎靡了，那就不是她溫青若了。

所以她強迫著自己又多喝了半碗加了糖的白粥。彩月再給她梳頭的時候，溫青若忽然想起了前日那個被自己拿出來看又被放在妝奩盒子下面的牌子。自從那日在宮裏見過之後，鄭玄又是好久沒有出現了。她又拿了出來，摸了摸牌子上面的字，再次陷入了沈思。

不過溫青若的沈思並沒有持續多久。不一會兒功夫，彩霞就從外面跑了進來，一面跑一面說道：“國師大人過來了！跟老爺在議事廳說話呢！”

溫青若這才回過神來，今天是自己起晚了，其實早已經到了大臣們下朝回來的時間了。但是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顧玨就算來，估計也不想看到自己吧。但是她也沒說什麽，只是點了兩下頭，應了一聲。

不過彩霞接下來的話卻讓溫青若楞住了。因為彩霞對她說：“姑娘，老爺剛剛傳話來說，請您也過去呢！”

溫青若疑惑道：“什麽？你說父親叫我過去？”

彩霞點了點頭：“是呢！老爺說不著急，等著姑娘收拾一下也可以。”

溫青若忍不住繼續問：“還有別人嗎？還是就我一個。”

“不是只有姑娘一個，大小姐也會過去的。就是你們兩個。”

溫青若好像有點明白溫若甫為何會單獨叫她過去了。彩月眨眨眼睛，說道：“小姐，您看著發髻首飾可還行嗎？”彩月知道溫青若一向不喜歡太過華麗的衣飾，所以只在她烏黑的發髻上帶了兩根素銀百合簪，一對芙蓉玉石花鈿。溫青若眨眨眼睛，說道：“彩月，再把前兒三姐姐送給我的月季通草戴上，還有那一支金鑲玉步搖。彩霞，你把新做的粉色鬥草襦裙拿出來。我要穿那些去。”

彩月和彩霞都有些驚訝，不知道溫青若怎麽今日忽然轉了性格，要穿的這麽鮮艷嬌嫩起來。其實溫青若的想法很簡單。她想要告訴溫若甫，告訴溫青湘，還有告訴顧玨，即便是她又會回歸從前無依無靠的生活，也絕對不會低下頭了。其實穿上鮮艷顏色的衣服，對她而言，不過是是定一定自己的心罷了。

溫青若穿好了這些衣飾之後，站在銅鏡前，端詳著鏡中的美人。過了好久，才緩聲說道：“好了，走吧。”

溫青若是獨自過去的。到了議事廳旁邊，她也匆匆走進了游廊裏。沒想到，就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卻跟溫青湘狹路相逢了。雖然心裏很是生氣，恨不得沖上去打溫青湘兩拳，可是溫青若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她幾步走到了溫青湘面前，行了一個禮，恭敬地叫了一聲：“長姐。”

雖然兩個人都討厭彼此。但是現在溫青湘卻很開心。她覺得她已經獲得了跟這位庶女妹妹之間戰爭的勝利。強烈的快感籠罩了她。她彎起嘴角一笑，說道：“你打扮的再好又有什麽用？父親叫我們二人過來，要做什麽事情你想必也知道吧。你馬上就要被退親了，是還想要再做無用的掙紮嗎？”

溫青若現在真是沒什麽心情跟溫青湘爭這一時的口舌之快。她只是淡淡的回應道：“好了，父親和國師大人還在議事廳裏等著我們，快些進去吧，別再讓他們等急了。”

溫青湘冷笑一聲，率先進去了。溫青若緊隨其後，誰知道剛一進門，就聽到了溫若甫和顧玨之間似乎在爭議著什麽。不過兩人進去之後，他們就都閉嘴了。溫青若低頭行禮，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擡頭看了看顧玨。他似乎很驚訝於自己今天的衣飾，看了自己好幾眼。然後，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她假裝沒看見，直接找了靠門邊的位置坐下，離幾個人都很遠。短暫的沈默之後，還是溫若甫先開了口：“顧大人，今日請你到我府上來，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從前你家太君拿了幅畫像來，說是要求娶畫中女子，不過那畫上之人跟我家大女兒和五丫頭都有相似之處，所以……”

顧玨的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放下官窯茶杯，故意問道：“那溫相覺得，畫上女子比較像是誰呢？”

溫若甫的眼光在溫青湘和溫青若中間掃了好幾圈，說道：“我覺得，還是跟我家大女兒……”

“不必這麽麻煩了。”顧玨擺手打斷了溫若甫的話。

溫若甫轉頭看向顧玨。對方站了起來，先是很恭敬地跟他行了一個禮，然後說道：“我今天來求娶的，是您家的五女兒，溫青若。”

這話一說，在床的所有人都楞住了。溫青若更是驚訝地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忍不住坐直，看著顧玨在溫若甫驚訝的目光中，竟然真地跪在地上，十分正經嚴肅地磕了兩個響頭，口中念念有詞：“還請溫相把青若賜給晚輩，晚輩若是娶她為妻，必然好好對待，一心一意，此生絕無二心。無論何時何地，定然會護她周全，還望溫相成全。”

溫青若覺得自己的眼角都要盯在顧玨的身上了。但是看到他跟平日差距如此之大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溫若甫的眼刀子立刻飛了過來：“笑什麽，一點規矩都沒有。”

溫青若立刻捂住嘴，憋著笑聲，可是肩膀卻不斷地抖動著。溫青湘覺得越發沒臉，忍不住求助般地看了父親一眼。溫若甫沒有辦法，嘆了口氣，說道：“可是，你家太君那邊……”

顧玨道：“不瞞溫相說，其實我母親，早已經把青若當做兒媳了。”

這已經不給人拒絕的機會了。溫若甫看向溫青若，她的眼眶竟然有些泛紅。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好。既然國師如此堅持，我就同意了，我會定個良辰吉日，讓你們盡快完婚的。”

溫青若楞了好久，最後才在溫若甫的警告的眼神中，下了座位，跪在顧玨身邊，感謝道：“多謝父親。”

溫若甫幹巴巴地坐在那裏。但是看看溫青湘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最後也尷尬地笑了起來。溫青湘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不出片刻，這消息就傳到了福壽苑裏。溫老太太歡喜地很，立刻就拄著拐杖到了前面的議事廳。

老太太的到來緩解了有點尷尬的氣氛。她坐在溫若甫旁邊，看著跪在地上的顧玨，開口卻是調笑：“顧大人現在決定娶我們五丫頭了？你這身子骨兒現在好利索了沒？可別把我們若兒騙過去，你又不成了。”

顧玨彎起漂亮的桃花眼，白玉般的臉頰上竟然也開始變紅：“老太太放心，前日去看了太醫，太醫說我的身體已經恢覆完全，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了。一定是可以照顧好青若的。”

老太太回道：“那就好。既然你馬上就要成為我們的女婿了，這些虛禮也就免了吧，你就留在我們府裏，順便吃個午飯。”

顧玨看了一眼溫青若。她低著頭，臉紅紅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顧玨越發覺得溫青若可愛起來，也不推辭，就說道：“是。全聽從溫相安排。”

老太太看了看溫青若有些羞澀的樣子，知道她是心裏高興才會如此。就對顧玨道：“好。那就把飯擺在荷香榭吧，荷香榭建在水上，吃飯涼快，如今又來了幾個會吃拉彈唱的女人，叫她們在遠處吹打，咱們在旁邊聽聽，吃飯的時候也不無聊。怎麽樣？”

顧玨都一一答應下來。因為是國師降臨，所以中午吃飯的時候，連高夫人和溫青湘也不敢不來。琴姨娘也帶著溫林凡和溫青弦過來了。這是溫青若第一次見到溫林凡。他長得也是不錯，像琴姨娘多些，總有些縮手縮腳的感覺，不像溫知新，一舉一動都是應對得宜，相貌出眾，才華過人，頗有當年溫若甫的影子。

宴席一共擺了兩桌，首桌是溫若甫，溫老太太，溫知新，顧玨和溫青若。又想了一會兒，才又把高夫人也叫了過來。其他的人都坐在了次桌。溫青若沒在首桌吃過飯，看著那邊被安排到次桌的溫青湘，那臉子簡直都要甩到天上去了。一看到這裏，溫青若就覺得心情不錯了。溫若甫動了筷子之後，溫青若就夾了一塊燴牛肉到顧玨的碗裏，說道：“嘗嘗，這是蘭花姐姐親自做的，好吃的很。”

溫青湘氣的把筷子摔到了食碟裏。顧玨一下子就了解了溫青若的意思，也夾了一塊桂花蜜藕放到溫青若的食碟裏。溫老太太看了出來，說道：“顧大人，原來你還記掛著我們若兒喜歡吃甜的。”

顧玨恭敬地回答道：“是上次生辰，我恢覆神智之後，青若留在府中吃飯，她跟我提起過，喜歡吃蜂蜜，所以我記下了。”

老太太還不忘囑咐道：“要是顧大人在成婚之後也能如同現在一般對待我們若丫頭，那就好了。”

一直嚴肅的溫若甫表情似乎也松動了起來。氣氛融洽起來。出了溫知新之外，其他人臉上都帶著笑意。高夫人雖然是假裝，但也少不得要跟著眾人歡聲笑語起來。一頓飯吃完，眾人都是喜笑顏開的。顧玨也沒有多留，吃完了午飯之後，就告辭了。溫若甫特意送出去了一段，出了二門，顧玨就恭敬地青溫若甫夫婦回去，自己只讓溫青若去送他出大門。

溫青若本來心裏也有很多話想要跟顧玨說。只有兩個人在的時候，就讓丫頭小廝們都退後了。顧玨跟她讀出的時候，卻一改剛才在父母面前恭敬的樣子，現在，臉上的表情變得硬邦邦的，顯然是還在生氣。

溫青若想著，人家顧玨都為自己做了這麽多，要是自己連個歉都不肯道，連個錯都不肯認，那也太不公平了。所以溫青若立刻抓住了顧玨的衣袖，把他拉到了旁邊的涼亭裏。顧玨面色的表情松動了一些，但還是裝出硬邦邦地樣子：“溫小姐叫我，有什麽事情？”

溫青若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嗔怪道：“都跟你解釋了，我們真的沒什麽。”

顧玨坐了下來，他什麽都沒說。溫青若看他的樣子，耐心地解釋道：“我確實認識鄭玄。那是因為我小時候是在鄉下長大，那時候我調皮喜歡玩，有幾次遇到危險，都是鄭玄出面救了我。後來來到溫府，我讓他幫忙調查過幾件事情，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交集了。”

顧玨似乎很喜歡追根究底，又繼續酸溜溜地問道：“可是你們認識那麽久，為什麽不熟悉？是你不想了解，還是他不想見到你。”

溫青若道：“鄭玄又不是經常出現的！他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也沒告訴過我關於他自己的身份，家人還有背景。我也沒有怎麽問過。而且，鄭玄或許經常有事情，經常會很久都不見人影，所以，我們見面的時候不多的。”

顧玨臉上的表情松動了不少，他把頭扭到了一邊，臉頰慢慢地鼓起來。溫青若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是因為看到自己剛才的樣子覺得好玩，正在那裏憋笑呢！她伸手就打了顧玨一下子：“再說了！你還不了解我的性格！要是我跟鄭玄真的有什麽，現在還能輪到你嗎？”

溫青若走到顧玨面前，看著他努力憋笑的樣子，忍不住開始刺打他：“哎，我說，你不是故意的吧，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

不過，顧玨卻跟本沒有給溫青若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他竟然直接伸手抱住了溫青若的腰，自下而上地仰視著她：“生氣可不是假的。那天在皇宮裏，本來我看著你穿了我送你的裙子去參加宴會心裏很高興，但是後來你看到那個男人的眼神，我都快要氣死了。我以為你對我一直抗拒，就是因為他。”

溫青若心裏默默地想道，得了吧，那是因為你老是耍流氓，自己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好吧。有時候她心裏真的不明白，顧玨明明是個二十多歲的成熟男子，在長輩和其他官員的面前，都表現出游刃有餘的樣子，怎麽一到了自己面前，就總是耍無賴，這麽幼稚呢？

雖然顧玨現在抱著他的姿勢有些不妥，但是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嫁到國師府做夫人，溫青若也不再矯情，就著顧玨的手，問道：“那現在呢？你現在還覺得生氣嗎？要不要我再哄哄你。”

顧玨眨了眨眼睛，狡猾地說道：“現在就不用了。好東西怎麽能一口氣吃完呢？還是留到成婚之後吧。”

溫青若顯然還不太習慣這樣親近的姿勢。他看著顧玨毫無瑕疵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緩聲說道：“顧玨。多謝你。”

“為何謝我？”

“人人都說，我長姐是最好的，她是京城第一美人，托生在高夫人肚子裏，有才華，有美貌。從前我剛入府的時候，就聽過一句話，他們都說，無論長姐向哪個男子示好，他們都會答應，追求她的人恐怕都要從溫府排到皇宮了。其實今天，我都覺得，我肯定爭不過長姐了。但是沒想到，你沒有選擇她，而是選了我。所以，我謝謝你。”

溫青若這些話是真心的。她的眼神清澈無比，句句認真，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合的倔強。顧玨眼神深沈，出神地看著他。其實自己從十歲開始，就開始審問犯人了。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泡軟那些硬骨頭，讓他們聽話地吐出自己知道的所有東西。那是他在童年和少年時期最快樂的事情。有時候他甚至會想，自己不省人事的那些年，會不會是在那些暗無天日的牢房裏，被自己拷打過的人聚集起來的怨念，最後全都報應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自己裝作不省人事的那段時間，調查的案件，結果的性命，他都沒有任何猶豫和絲毫心軟。因為在他的眼裏，死人都是一樣，又何必要計較死法。其實溫青若有時候真的讓自己很生氣，第一次見面，那幾句頂嘴都在嗆著他的肺管子。後來是因為知道他是溫家小五，自己未來的夫人，顧玨才對她多留意的。

他的心裏其實也很疑惑，什麽樣的女孩兒會甘願把自己填進活死人的墓裏，還能快活地去看龍舟，吃粽子的。顧玨對溫青若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忍不住老是想看看，這個女子的身上還有什麽有意思的特點。但是，長久的相處下來，顧玨卻發現，自己的眼睛都已經離不開溫青若了。其實上次在皇宮裏，有一刻他是動了殺心的。

不過當時顧玨想要殺死的，是那個在涼亭裏的男人。因為他覺得他染指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至於溫青若，或許在他把那個男子殺死之後，他估計也會懲罰她。但是，是什麽讓他改變了主意呢？或許是懷裏女子不斷發顫的雙手，哀求的眼神，不想看見他，所以來自己這裏尋求保護的意圖。

就好像現在自己也移不開看著她漂亮臉龐的目光，真的像是中了邪一樣。顧玨其實對成婚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如果要成親，他最佳的選擇，一定是眼前的溫青若。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了想要了解一個人，然後跟她相處下去的心思。

顧玨發呆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溫青若看了出來，詢問道：“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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