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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被土匪搶回去壓寨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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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如今天下,自當年雪凜一戰之後, 韋特徹底沖破西域邊界, 殺進雪凜城, 卻也再沒能夠往內擴張。韋特之所以終於贏了那一戰, 也是與西域其他幾國聯手的緣故, 占領雪凜城之後,幾國之間針對瓜分以及擴張一事,始終達不成共識,反而又起了內訌。

他們糾纏著遲遲未能做出最終決斷之時,京城裏皇帝卻是終於下臺,且皇帝下臺不是因為外敵侵入,而是被一名造反的將軍親手射殺死在龍椅上,那將軍直接披袍稱帝。

雖是稱了帝, 北邊勁敵尚在,更是趁著他們權力更疊之時, 加了更多兵力攻打。若想保下他剛奪到的皇位, 這位坐得也不穩當的新帝只能集齊一切兵力與之對抗。

這場仗打了近三年,贏是勉強贏了,卻是徹底失去了把控天下的機會。

三年間,南方有百姓起義, 東邊臨海處也有郡守依靠強悍的水兵稱帝, 西邊又有韋特國等國虎視眈眈,天下徹底一分為四。

如今已是近二十年後,天下依舊是分為四。北邊是當年那位林姓將軍的後代, 人稱北邊的皇帝,龜縮在京城中,毫無先祖的勇猛,仗著手握玉璽,強撐所謂正統,依舊自稱“熙”。

東邊的皇帝是當年那位郡守,此人能力非凡,開國為“萊”。南邊的皇帝則是五個家族輪流當,開國為“昭”。

也就西邊還沒有皇帝,雪凜城被西域人占著,成日裏內訌,顧及不了旁的地方。

當年明曜戰死,明曜的那個侍女是個厲害人物,硬是帶領明池山莊與隴西郡的剩餘兵力扛住了一波波的戰亂,依然盤桓在隴西郡。只是天下這樣亂,西北窮人太多,反抗不了明池山莊,明池山莊那個女魔頭又沒當皇帝,西域也常有悍匪過來打劫,西北民風本就剽悍。

以至於如今的西北土匪遍地,部分村莊城鎮在明池山莊管轄之下,其餘的都由各個大土匪掌管。西北這些土匪實力實在強悍,北邊皇帝屢次想招安,妄圖借用他們的實力一統天下。

這些大土匪也都是人裏血裏殺出來的,誰也不是傻子,一邊在西北到處躥,一邊又將消息到處散播。南邊與東邊的皇帝也都想一統天下,如今西北反而是各方都最想爭取到的,為了爭取到這些土匪,幾個皇帝反而互相提防,無形之中這些土匪竟然更為安全。

當然,這些情報,祝汸剛來,還不知道。

這些於人間堪稱大事的朝代更疊,在天上,也只有發生節點似的大爆發時,才會有仙君整理了卷宗遞給他看。

他發現這輩子的老家夥還在慶平縣,心裏很高興,臉上立馬便帶出了笑。

他們落在慶平縣郊外的一塊草地上,目光所及,比幾十年前他們來時好了許多,祝汸猜測人們的日子也好過多了,他不由問:“戰爭是已經結束了吧?”

“我們這些日子也沒下來,不如我們倆去探探?”

“不了,找人要緊!”祝汸低頭問田田,“寶貝兒,你的大白在哪兒呢?”

“我們再往前走走!”

“好!”

田田拉著祝汸的手蹦蹦跳跳,走了好一會兒也沒找著具體地方,祝汸嘆氣,若是能知道老家夥每世投胎成什麽那該多好?只可惜老家夥這樣的身份,投胎全靠他自己,就連閻王爺都完全不知道,他們打聽不到。

田田委屈道:“我先前明明感覺到大白在這兒噠!怎麽下來,就找不到了!”

祝汸心裏也急,不過也不好催孩子,他捏捏田田的鼻子:“沒關系,我們慢慢找。”

阿兔將他們的馬車變出來,他們坐進去,馬車直接駛進慶平縣。祝汸撩開簾子往外看,慶平縣果然再不似從前那般敗落模樣,雖也不至於繁華盛世,起碼街上有不少百姓行走,也有食肆、茶館與酒樓,都熱熱鬧鬧的,他甚至還看到了首飾與胭脂水粉鋪子。

人們已經有閑情逸致買首飾與胭脂,想來的確過得還不錯。

祝汸打算見到老家夥後,就派小虎去看看天下如今是怎麽一回事。

直到馬車再出慶平縣,也還沒有找到老家夥,祝汸便叫小虎趕車去山上,已經來了,他想去看看明曜。

車內的阿兔往後看了看,說道:“小殿下,有人在跟蹤咱們。”

祝汸不以為意:“跟唄。”

他們又怎會懼怕,阿兔便也沒再管身後的人,他們上了山道。山道彎彎曲曲,且很狹窄,小虎趕車正趕得高興,忽聽一聲哨響,前面大樹裏跳下十來個壯實漢子,身後也傳來越來越近且又緊迫的馬蹄聲。

小虎揮著鞭子,正準備用馬車沖開這些人。

“父皇!”田田忽然出聲。

“嗯?”

“有大白的氣息!!”

祝汸趕緊高聲:“停停停!!!”

小虎的鞭子高高揮起,又輕輕落下,慌忙停下馬車,那夥跳下的漢子一字排開,恰好就擋在他們跟前,中間的漢子伸手指他:“此樹是我栽,此路是——”

小虎忍不住說道:“兄弟,太土了,你換個詞兒成不?”

“……大膽!!”那人將手中大刀往地裏一插,兇道,“識相的就將車裏值錢東西都留下!留下,爺爺我就放你們走!”

小虎都懶得搭理他,身後那群人也趕了過來,騎了幾匹瘦不拉幾的馬,從後頭也將他們包圍了。

那人得意大笑,用力一拍刀把手:“麻利的!快點兒!金子銀子都交出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祝汸心裏直納悶,老家夥這輩子又成了啥?

他不解看田田,果真有老家夥的氣息?

田田趕緊點頭。

他們車內始終沒有動靜,小虎也不搭理,那幾個漢子步子重重地大步往他們走來,嘴裏威脅道:“不留下點東西,老子把你們抓回寨子裏做苦力,你——”

祝汸“嘩啦”先掀開馬車簾子,看向面前的幾個漢子。

“呃……你們……”幾個漢子頓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祝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差點沒流口水。

祝汸一看就知道,這幾個人裏沒有老家夥,難道是同夥?

祝汸嫌棄地“哼”了聲,雖說坐在馬車中,卻也有居高臨下之勢,他問:“你們同夥裏可有個名叫曜的?”

“…………”那幾個人變成呆頭鵝,盯著祝汸看,啥反應也沒有。

祝汸擰眉,小虎坐在車轅上,擡腿踹他們幾腳:“問你們話呢!眼睛往哪兒看呢!再看挖了!”

“咳咳咳!!!”呆頭鵝回過神,臉色一同變紅,中間那只,極力克制眼神,卻又不由再往祝汸瞄,陪著笑,小心翼翼道,“回這位公子的話,沒有!”

沒有?祝汸再看田田,田田用力搖頭,她絕對不會感受錯誤!

老家夥這輩子改名兒了?

祝汸沈默片刻,又放下了簾子,小虎再踹他們幾腳:“讓讓!”

“嘿嘿嘿,您們請,您們請……”幾只呆頭鵝趕緊讓開,再度一字縱向排開,做出請走的姿勢。

祝汸坐在車內差點沒翻白眼,這是哪裏來的土匪?呆成這樣!

小虎已經直接翻白眼了,趕車要走。

後面那幾匹馬躍過來,沖到小虎面前,馬上幾人就跳下馬。這幾頭鵝,看起來年紀大了幾歲,估計能厲害些。他們上前踹那幾頭呆鵝,氣道:“蠢東西!打劫是這樣打的?!教了多少回!好不容易逮到一只肥的!你們竟敢放走!”

那幾頭小的低頭乖乖挨訓。

“看著!看你爺爺的!”大的裏頭,最高最壯的一只,手中馬鞭一甩,回頭走到小虎面前,將腰裏長刀一拔,壓低了聲音兇神惡煞,“把車裏的東西都留下!否則爺爺殺了你扔山裏餵狼!”

小虎再朝他翻了個極大的白眼。

“你敢瞧不起你爺爺!我這就宰了你!”大鵝拔刀,眼看就要揮向小虎,手卻始終克制著,並沒有真打算砍了小虎,身後那幾頭小鵝立馬慌了,沖過來去攔他的手,“二哥二哥!別啊!這馬車裏頭坐了個可好看可好看的公子了!別嚇著人家公子啊!”

小虎還沒說什麽呢,大鵝氣得回頭推他們幾人,氣道:“廢物東西!好看能當飯吃啊!好看能是你的啊!金子銀子才是正經!有了金子銀子才能跟西域那幫悍匪買武器,買火器,才能搶地盤,有了地盤才能供你們這群廢物吃喝,小廢物!!”

小虎無奈道:“還搶不搶了?不搶我們走了。”

大鵝依舊在罵:“回頭就告訴大王,把你們捆起來抽上十鞭子!”

小虎無言以對,再甩馬鞭,還是走吧,這幫土匪的腦袋確實不大好。

“等等。”祝汸再出聲,小虎再拉緊韁繩。

祝汸直接掀開車窗邊的簾子,看向車外的人,問道:“大王?是誰?”

“………………”先前要揮刀砍小虎的大鵝傻了眼,好半晌才道,“娘咧,好看還真能當飯吃!”

祝汸蹙眉,小虎跳下馬車,上去給他一拳:“胡說八道什麽呢!還看!你再給我看!”說著,又給了他幾拳。

大鵝回過神來,念及自己好歹能代表寨子裏的尊嚴,他嚷嚷道:“你敢揍你爺爺!我這就綁你們去我們寨子裏關著!給我上!”他揮手,身後卻沒人聽他響應。

他老臉一紅,將刀再一扛:“爺爺跟你拼了!!!”

小虎站在原地,等了半晌,他也沒來拼,小虎嗤笑:“慫貨!”

大鵝氣急,說了實話:“是我們大王說,搶百姓的銀子可以!不能傷了百姓的性命!否則你還能在這兒待著?!你也別以為爺爺我好欺負,我這就綁你們走!”

小虎嘲笑出聲,正欲再說話。

隔著窗簾,祝汸道:“好。”

“小公子?什麽?”小虎不解問。

“我們跟他們去寨子裏。”

“………………”大小十幾頭鵝圍在馬車後頭商量。

“這該怎麽辦?大王不許咱們欺負普通老百姓!也不許咱們擄人去寨子裏!”

“他們自願去的!我看他那馬車頂上的寶石,光一顆就能從韋特那幫人那裏換一車的火彈!”

“大王怪罪起來,你去頂罪啊!”

十來人嘰裏咕嚕地說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章程來,祝汸好整以暇地聽著,阿兔都想扶額,田田偷笑:“父皇,他們好笨哦!”

有人提議:“捆上捆上!那公子長得忒好看!比小七子那跟屁蟲都好看,咱們大王鐵定喜歡!我老早就瞧那小七子不順眼了!娘們兒似的!”

祝汸挑眉,小七子又是誰?

他暗自冷笑,最好那個大王不是老家夥。

大鵝一錘定音:“捆回去!這幾頭肥羊實在肥,咱們又是缺銀子之際,顧不得了!放過他們,離了慶平縣的地界,反正也要被搶,豈不是便宜了那幫龜孫子?那幫龜孫子還要殺了他們,我們只要人和東西,不殺他們,很好了!大王說不得瞧那公子生得好,就不氣了!咱們就說是給大王捆回去的壓寨夫人!不能說是為了銀子,都記住了?!”

有個憨憨問:“二哥,那公子是個公子咧!怎能當夫人!”

“你給我滾一邊兒去!”大鵝將他一踹,“今天回去你去刷馬,不許吃飯!”

“哦……”憨憨可憐兮兮不說話。

阿兔看祝汸,祝汸扯了扯唇角:“蠢貨。”

他覺著,能帶出這麽一批蠢貨的所謂大王,一定也非同凡響。

祝汸他們便被這群呆頭鵝給“搶”回了寨子。

寨子就建在山裏,半山腰上,他們的馬車一駛進寨子,“呼啦”一群人湧了過來,祝汸看了眼,往好聽了說是老實、憨厚,往實話說,那就是蠢,全部都是呆頭鵝。

這些蠢鵝,也能在山裏當土匪?

那位被叫作“二哥”的大鵝將手一揮:“這是我們給大王新搶回來的壓寨夫人!!!”

“謔!!!”呆頭鵝們一楞,二哥還沒說什麽呢,他們突然全部跪下來,山呼般地喊道,“拜見大嫂!!!”

祝汸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小虎跳下去踹他們:“亂喊什麽!!!”

二哥也很不滿:“瞎他娘的喊!!”小虎剛要給他一個讚許的眼神,他已經指著馬車不滿道,“我們大王是大王!大王的夫人!那得叫王後!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山炮!”

“………………”

幾息之後,“拜見王後!!!”,聲音震得林子裏的鳥都在瞎叫。

二哥憨笑:“哎喲!咱們寨子裏的喜鵲鳥兒全都叫了啊!”

其餘的呆頭鵝興奮地立馬問:“啥時候辦喜事啊?!”、“是啊是啊!我們寨子裏都好久沒辦過喜事了!”、“辦喜事能吃肉不?我想吃肉!”、“廢物!成天惦記著吃肉,你要多想想你能為寨子做些什麽!”、“那我去找村裏的香秀給繡個荷包送給王後!”、“你少說屁話!你是自己想去看人家香秀!”、“狗屁!你是嫉妒香秀只給我水喝!”、“我嫉妒你?!”、“不許打!不許打!”………………

就在馬車旁,呆頭鵝們竟然迅速打了起來,叫好聲此起彼伏。

就連那二哥也“哈哈”大笑著不停鼓掌:“好!打得好!”

無疑已將他這個新搶回來的壓寨夫人拋到了腦後。

祝汸伸手揉額頭,田田咯咯直笑,貼在祝汸耳邊小聲說:“他們好蠢哦!但是他們好有趣!父皇,大白也會是這個寨子裏的土匪嘛?”

“父皇也不知道。”祝汸無力地吩咐小虎,“問清楚那什麽大王的屋子在哪兒,我們先去歇著,他們慢慢打。”

靠這些蠢鵝,是靠不上了。

小虎應下,去找人問了,趕著馬車去到那所謂的大王院前。

二哥本也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送他們去大王的屋。

有人便道:“大王那麽喜歡小七子,不就是因為小七子長得好,這位公子這樣好看,大王鐵定更喜歡這位公子!一回屋子,瞧見這麽個漂亮人,謔!換你,你如何?!”

“我,我,我不敢高攀,若是鎮上的高大娘,我他娘的壓著她親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汸聽到遠處粗鄙卻又快樂而親熱的話,竟也不覺得反感,如田田所說,這些人倒是有趣且赤誠。

只是心中很有些氣憤那個還不知到底是誰的小七子。

大王有個獨立的小院,用竹籬笆圈了一圈,倒也幹凈。

他們的馬車就停在院子邊,祝汸跳下馬車,推開竹籬笆的門,大致看了圈,他牽著田田的手進了屋子,有三間屋,倒與辛曜家祖宅有些像。看得出來這個寨子並不富有,因為所謂的大王屋裏,也沒幾件擺設,就幾張椅子、一張桌子。

祝汸再走進臥房,他的腳步一凝,條件有限,想要有辛曜與明曜那樣的書房幾乎不可能,但簡樸的床前,也擺了一張紅漆脫落的書桌。

祝汸的眼睛不覺開始漸濕。

是他吧?

來的路上,他們聽那些呆鵝說,他們大王去隴西郡辦了件什麽事,具體是什麽事,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在他們眼裏,他們大王那就是最厲害的人物,他們也不知大王何時回來。

田田一鉆進這屋子就很開心,說這就是大白的家。

寨子裏的呆鵝們蠢歸蠢,倒是熱情好客,還特地給他們送飯菜,盡管就是鹹菜和饅頭,祝汸都看不下去了,叫小虎去帶幾人下山買肉買菜。

那夥人先是大驚,隨後就感動地大呼:“王後太好了!”

祝汸險些沒被他們喊得噎住。

不論如何,祝汸不討厭這些鵝。

小虎帶他們去買肉買菜,又買了好酒,一整夜,外頭都在熱鬧。

祝汸抱著田田守在這間屋子裏,田田很快便睡著了,小白窩在她懷中,小鶴跟著小虎在外頭看熱鬧,一點兒也不怕那些土匪,還覺著好玩。阿兔也被祝汸趕了出去,他一直沒睡,坐在床邊,等著不知何時歸來的那位大王。

他等得甚至有些忐忑,萬一弄錯了,那人不是老家夥呢?

又想,這輩子的老家夥還是那副模樣?名字裏沒有“曜”了,那叫什麽?

胡思亂想著,他靠在床邊柱子上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輕微聲響,祝汸緩緩睜開雙眼,四周看了看,看到就在床邊,墻上有扇窗戶,蒙了紙,正對小院後墻。

天已亮,有個影子倒映在明紙上。

祝汸不由站起身,輕聲走到窗邊,窗外的人似乎埋頭彎腰在幹著什麽,手上還拿著把鐵鍬。

祝汸看著紙上輪廓看了好半晌,伸手去拉窗戶上的栓子,推開窗戶。

窗下之人頓了頓,緩緩擡頭、擡眸。

祝汸看著那張臉,他的身邊,有一株還不是很高的海棠,微涼的春風裏,枝頭的花迎風而開三兩朵。

有朵正貼著他擡起的臉龐。

祝汸的眼眶再次微熱。

他想,他知道什麽叫喜歡了。

他終於,找到了他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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