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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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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葉汲臉色鐵青地看著步蕨的掌心, 不可置信地問,“你把自己的心臟一分為五, 分別放在黃泉眼裏?”對於神祇來說, 元神是維系生命的根本, 神魂不滅,神祇不死。但不代表閑得蛋疼時可以掏出自己的心, 把它剁碎,放進黃泉眼裏腌上個千八百年。

他想起剛才自己胳膊撕下條肉, 步蕨難受得都哭了出來,他無法想象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他靜靜地看著步蕨,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你是瘋子嗎?”

步蕨楞了一下,葉汲尚算平靜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總體來說葉汲肯定是動怒了。步蕨明智地沒有選擇觸他的黴頭, 將那塊小小的心臟放入左邊的胸腔裏:“其實,不是很痛。”

葉汲的怒氣值被他一句話沖到頂峰,一把將人抓住拖到身前, 眼睛因為發怒亮得駭人,看上去像是要一口把步蕨活吞下去:“步老二,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種把別人都當成蠢貨的自作聰明很礙眼?”

步蕨沈默了下, 小聲地說:“沒有。”

“……”葉汲恨得一口重重咬住他的脖子,牙齒陷入柔軟的皮肉裏狠狠地摩擦, 動脈在他齒縫邊跳動。他是真得恨不能咬死這個不知死活的人,眼尾隱隱發紅, “現在呢,痛嗎?”

動脈被人扣住的感覺很不好,尤其步蕨這具身體說到底是人身,沒有葉汲那麽強悍的承受能力。他被迫仰著脖子,呼吸變得短促,誠實地回答:“痛……”

葉汲的心情並沒有好上幾分,反而因為他這種直接到讓人無奈的坦白更加暴躁。他陰郁地咬著步蕨的脖子不放,舌尖無意識地舔著凸起的筋絡,像只尋思該怎麽拆吃獵物的大型貓科動物。

步蕨心生異樣,很多時候葉汲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像是從水中化生的神祇,反倒像只大貓成精……

高興時呼嚕嚕朝你亮處柔軟的腹部,可以隨意揉捏撫摸;生氣時則渾身炸毛,不客氣地亮出鋒利的爪牙,找機會一擊必殺。

咬著咬著,兩人間的氛圍不知不覺地變了味,葉汲的舔舐開始具有某種暗示性的意味。這種意味讓步蕨臉色一變,雖然他兩只有一夜親密接觸的經驗,但是那一夜豐富的經驗足以讓他銘記住葉汲很多獨特的習慣癖好。

葉汲挺直的鼻梁抵在步蕨脆弱的動脈邊,步蕨選擇性的退讓令他十分興奮,剛剛大開殺戒後尚未平息的殺意和這種興奮交織在一起,燃燒起體內某種蠢蠢欲動的沖動。

他說:“二哥,我們做吧。”

“……”真是一個讓他絲毫都不意外的回答啊,話題到底是怎麽歪到這裏來的?步蕨百思不得其解,由著他在身上磨蹭,望著一覽無遺的江面,盡量心平氣和地和他商量,“在這裏不好吧,冬無衣他們還在等著我們呢。”

開放的露天環境挑起葉汲惡劣的趣味,他在步蕨嘴角邊舔了舔,明亮銳利的眼眸裏深深印刻步蕨的影子:“就這裏,趁著還沒人來。”

步蕨額角一抖,將他深邃英俊的臉龐重重拍到一邊:“滾!”

任葉汲軟磨硬泡,步蕨咬緊牙關,絕不接受野戰這種高難度的挑戰。

葉汲熱血沸騰,直接想來一出霸王硬上弓,結果因為有傷在身被步蕨暴力鎮壓。

呼嘯而來的警車聲及時制止了這對夫夫兩的同室操戈,步蕨從骨蛟的殘骸中取出一截潔白鋒利的脊椎,示意葉汲將剩下的骨骸處理幹凈。

沒有得逞的葉汲悻悻地將這條倒黴蛟龍沈入河床中,死後的蛟龍雖然不再能呼風喚雨,但是它的屍骨卻能鎮住水中邪祟亡靈。至少百年內,這條江河上下游不會再出大的動亂。

步蕨攙著受傷的葉汲避開警車,從大橋尚算完整的一端上了岸。冬無衣他們沒有等在橋頭,可能是攜帶陸和的屍身不方便露面,步蕨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可始終無人接聽。

葉汲拖著暫時殘廢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冬傻逼不會忙著去給老陸處理後事,直接把人給火化了吧。”

“不會吧,趕時間不是那麽趕的。”步蕨聽著手機裏的忙音,將電話掛了,“要不然我兩先回家?”他也考慮過回第四辦公室,但葉汲的傷口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到現在這麽短短的時間已經開始有腐爛的跡象,再惡化下去說不準真得要重塑一具肉身。大敵當前,步蕨不想消耗他們任何一絲戰鬥力,尤其是戰力擔當的葉汲。

一聽回家葉汲來了精神,暧昧地在步蕨指尖咬了口:“那我們馬上回家。”

“……”步蕨面無表情地在他一片狼藉的外套上擦擦手,“別發騷。”

葉汲驚愕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步蕨口中說出的,半晌喃喃道:“老二,你被我玷汙了。”

一道身影從角落裏慢吞吞地走出,面色不善地嘲諷道:“你知道把我師父拐偏了就好。”

“笑笑?”步蕨驚訝地看著來人,“你一個人?冬無衣他們呢?”

楚笑神情憋屈,不知道在冬無衣那經歷了什麽,木然說:“誰讓我是你們單位的編外人員呢,冬無衣說你們全體在編人員現在是全國通緝要犯,讓我接你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先避避風頭。”

“……”

步蕨和葉汲面面相覷,葉汲迷茫又無辜地問步蕨,“不是,我們打個怪的功夫,就成了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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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燕城郊外某個三層獨棟別墅。雨雖然停了,但可能今天的天氣本就不好,燕城上空依舊烏雲蓋頂,北風刮過山林,掃起落葉無數,愈發顯得這個投資失策,開發失敗的高檔小區鬼氣森森。

小區裏燈火寥寥,連物業處的保安都裹著棉大衣縮在值班室裏,抱著熱茶看電視。

這兒平時來客很少,偶爾露面的只有幾個燕城裏的富豪,來這和包/養的小情兒交流感情。一輛破舊的面包車無聲無息地駛入小區,停在這棟被爬山虎蓋了半邊的三層別墅外。

兩個小時的顛簸路程讓車上的乘客連同司機的臉色都很不好看,這輛車實在太破了,要不是這幾天暴雨路上交警不多,一上路就得被拖進報廢廠砸成廢銅爛鐵。

手臂急遽惡化的創傷讓葉汲的臉色蒼白,他氣息奄奄搭著步蕨的肩,喋喋不休地教育楚笑:“三兒,你好歹是財神爺的兒子,不說搞輛蘭博基尼、賓利,拉這麽個破車接你師父,你把你爸的臉往哪擱?”

楚笑白了他一眼:“我爸是掌管凡人財運,又不是印鈔機。再說,他的錢是他的,”他忿忿地說,“往年還從我這拿走其他天官給的壓歲錢!”

葉汲和步蕨:“……”

看來克扣小輩壓歲錢是天上人間所有家庭不文成的風俗。

“都這個時候了,就別管蘭博基尼還是拖拉機了。”冬無衣站在別墅門口,墨綠的旗袍配上她比紙還白的臉,與比鬼屋還陰森的別墅十分相襯,“不想第二天被抄家,就快進來。”

雖然從外表看,這棟別墅已然荒廢多年,但內裏的裝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奢華精致。水晶大燈將客廳照耀得溫暖明亮,而實際溫度卻和屋外相差無幾,為了保存陸和的屍身,冬無衣並沒有開中央空調。

步蕨先給葉汲處理了傷口,蛟龍的毒液並不棘手,只是葉汲需要承受比較大的痛苦。好在葉汲從小被他兩個兄長混合雙打長到大,耐受力極高,硬是一聲不吭地任步蕨刮掉胳膊上的腐肉,用青火燒盡餘毒,重新包紮起來。

“好了,最近別動這條胳膊。”步蕨將繃帶束好,替他擦去鼻尖唇上的汗水,柔聲說,“要做什麽,我幫你。”

葉汲算是因禍得福,待遇陡然從家庭底層一飛升天,成為他憧憬已久的“一家之主”。他“虛弱”地躺在步蕨懷中,純真地眨巴眨巴眼:“真的什麽都能幫嗎,親愛的?”

“……”步蕨直覺他嘴裏吐不出象牙,利落地捏起他上下兩片薄唇,掐滅了他不安分的心思。

冬無衣端著熱茶出來,她的樣子很憔悴,比在鬼洞裏惡戰一番的兩人看上去還要精疲力盡:“二爺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步蕨捏著葉汲的嘴不讓他大放厥詞,問冬無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要躲到這裏來?”

冬無衣捧著熱茶,疲憊不堪地靠在沙發裏:“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帶著老陸他上了岸,接到宗鳴電話。說他得到風聲,上頭要對第四辦公室下手,理由是謀殺中央重要機關人員。對,就是那個副部長。他在電話裏說得非常倉促,我還來不及詳細問他,電話就掛了。後來我試著聯系辦公室其他人,只聯系到了文印室的小李。應該是看她平常接觸不到核心任務,所以沒有對她采取措施。她說目前第四辦公室所有人都受到控制,而我們幾人被列為通緝重犯,現在公安國安都在追捕我們。如果我沒預估錯,用不了多久,道門可能也要找來了。”

她一口氣說得口幹舌燥,喝口茶潤潤喉繼續說:“但道門他們多少知道我們的身份,不會輕易過來找死。莊勤他們我已經通知過了,他們正好準備離開東海,我讓他們先別回燕城。他們是凡人,背後還拖著一個莊家,沒我們來去自如。”

葉汲漫不經心地說:“其他人更用不著擔心,凡人而已。誰來捏死誰。”

“這些人都不是問題,”步蕨對這個所謂的“通緝犯”顯然也不在意,他的手指慢慢順著葉汲頭皮刮過,把他刮得直瞇眼,要不是有傷在身,恨不得在他腿上打個滾,“關鍵是這場變故背後一定有個推手。別人不清楚,大領導總該清楚第四辦公室的職能和我們的身份,他應該和道門中的人一樣不會貿然開罪我們。可陸和剛死,第四辦公室發生重大變故,這一定得到了他的默許。這說明栽贓我們的這個人在他看來,他的身份地位和價值,都比我們重要,甚至取代我們。”

“那個老東西?”葉汲挑眉。

老東西……

步蕨梗了下,低頭思忖了一會,皺眉說:“以他的身份確實有足夠的理由讓大領導放棄我們,可是他脫離人間太久了,他想滲透進中央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最有力的證據就是步蕨自己,在他剛回人間的時候連火車票都不知道怎麽買。

冬無衣和楚笑被他們說得雲裏來霧氣裏去,冬無衣抿了抿快掉光的口紅:“雖然我聽得一知半解,但二爺我想說,如果一個神祇想要在他的信徒面前樹立威望,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她看著從來只會暴力解決問題,在人間幾乎沒有神觀的這對古神夫夫,無力地撫額,“直接顯聖啊!!!噠領導雖然見多識廣,但到底是凡人,沒和正兒八經的神官接觸過吧?有什麽比半夜一個你家客廳突然出現一個金光閃閃,仙氣繚繞的神仙更有說服力的?!”

一提這個,冬無衣忍不住抱怨:“當年我就告訴過二爺你,不能宅在泰山府殿裏足不出戶。經常要到人間走動走動,顯個聖裝個逼,出場怎麽酷炫怎麽來,保準每年的香火錢能埋了泰山府殿!兄弟幾個也不至於過得捉襟見肘,苦巴巴的!”

被指責完全沒有承擔起“養家糊口”重擔的步蕨毫無愧色,冷冷地說:“我又不是猴子,沒事耍給人看。”

葉汲趕緊幫著老婆說話,同樣冷冷地說:“要是有天官在老子客廳裏出現,我只會打爆他的狗頭!”

冬無衣也冷冷地一摔杯:“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成了喪家之犬,躲在這裏吹冷風;別人在南海享受大領導的頂禮膜拜,吃香喝辣。”

楚笑看看三人,“呃”了一聲:“那我們現在去顯聖裝逼不就成了,”他指指葉汲步蕨和自己,“我們這兒三個神官呢。”

“遲了。”步蕨頂著葉汲兩邊太陽穴緩緩揉動,“對方已經捷足先登取得了上頭的信任,上頭不會再得罪我們之後再得罪他,自斷後路。另外,就如我剛才所說,如果真是那個人,他召集到的神官只會比我只多不少。”

“那個人到底是誰?”

步蕨沈默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他的聲音緩緩響起:“我的父親。”

“???”

葉汲差點從步蕨腿上滾下去:“我岳父?!”

“……”步蕨嘴角微微抽搐,“你的關註點很獨特……”

泰山府君和太清境的紫薇君,連同洞虛君的葉汲都是眾所周知化自天地的三個神祇,從理論來說就是無父無母,誰都沒聽說過泰山府君有一個父親。可是關於這個父親的更多身份,步蕨不願再詳細透露。

步蕨吐露的這個人讓所有人花費了很長時間來消化。

葉汲在一鳴驚人後便抓著步蕨的手指來回數,至於他究竟是在數數,還是在想著別的心思,無人可知。數到第十遍的時候,葉汲忽然問:“老陸呢?”

冬無衣神情滯了滯,指指樓上:“一樓潮濕氣重,放在二樓了。”

“魂魄還在嗎?”

冬無衣的神情變得更加古怪,她緊緊握著茶杯,上下滑動的手指洩露了她的不安:“沒有。”

“沒有?”步蕨隨即反應過來,緊皺著眉說,“被陰差勾走了?”

冬無衣意識到自己被誤解了,馬上解釋:“我給他下了固魂符,附近的陰差沒有發現他的死亡。我的意思是……”她目光透著深深的茫然和一絲惶恐,“他從斷氣後魂魄就不見了,就像他的身體裏從來沒有三魂七魄一樣……我當地官那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是沒見過,還是不願意承認?”步蕨的眼神並不犀利,但卻像穿透冬無衣心底,“他是個無魂之人是嗎?”

冬無衣的沈默回答了一切。

“什麽是無魂之人?”楚笑懵了。

葉汲對他的不學無術嗤之以鼻,連步蕨都投向他的目光都包含著微微責備,看得楚笑面紅耳赤,向沙發裏縮了縮企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無魂之人說是人,準確來說,只是個制作精良的人偶。”步蕨一邊解釋,一邊回憶陸和平日的表現,“但這個人偶顯然騙過了我們所有……”

他聲音突然一頓,倏地看向二樓。

這回連楚笑也察覺到了二樓傳來不同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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