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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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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革履的男人悠閑地趴在二樓的欄桿上, 親切地朝步蕨擺了擺手:“步道長,這麽巧, 沒想到你也是來拜訪宗家。”

步蕨唇線抿得筆直, 向右斜退半步, 手挎腰側,一點寒芒若隱若現:“世間巧合很多, 可一而再再而三,就是刻意了。”

李陽居高臨下笑吟吟地看他:“別那麽大敵意嘛, 好久不見,連聲招呼都不願打嗎?”

勁風橫掃,步蕨提步轉身,手中寒芒如矯龍出洞!

蕩起的弧光快如閃電地勒住猛虎粗壯的脖頸, 懸在他頸側的獠牙連同那張血盆大口被甩出數丈之外, 轟然撞塌邊樓一角。白虎喘著粗氣,猛蹬四腿,從垮塌的木樓裏一躍而起, 飛起到半空。

步蕨長鞭一擰,再次將它狠狠摜進狼藉的碎木裏,直接在地面砸出個淺坑。鞭尾一收,白虎被勒得雙目欲裂, 步蕨蒼白的雙唇也勾起抹嘲諷的笑容:“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

李陽笑容不改的神色到此時才有了變化,他飛快地打了聲呼哨, 趴在地上吐血沫的白虎漸漸蜷成貓般大小,嗚咽幾聲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現時伏在李陽懷中, 李陽心疼地擦去它嘴邊的血珠,嘆了口氣說:“我原以為你被玉樞院消耗得差不多了,想來撿個漏,萬萬沒算到你竟然還有驅使第二根簽文的力氣。失算失算,今天出門沒看黃歷,打擾了。”

步蕨卷起長鞭提在掌中,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那套對別人有用了,對我沒用。你忘了自己在我手下當過多少年的差了嗎?我對你的了解不亞於對冬無衣他們。你和玉樞不是一路的,要不然不會一次兩次跑到我面前來試探。說吧,誰讓你來的?”

李陽一下一下撫摸著白虎柔軟的皮毛:“二爺慧眼如炬,可是我這次還真是孤身一人下來的。我手下的利市仙官無辜枉死,據說和您的得力幹將有點關聯,我這個上司總要給少司他討個公道。”

步蕨手中的黑鞭已變回竹簽,插入兜中:“聽你口氣,姚少司不是被你派下去殺林曦的?”他玩味地笑了起來,“這就有趣了,你身為財官,好歹也是上階正神之一,香火無數。居然有人越過你指使姚少司下界誅殺林曦,那人的地位比你還高,難道是唐晏?可如果是我大哥,以你和他的關系,他為什麽要瞞著你去指使姚少司?”

“……”李陽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這只老狐貍!他氣急敗壞地暗罵了一聲,自己統共前後就說了不到十句話,他都快把太清境的老底給掀完了。李陽勉強笑了笑,“二爺還是老樣子,難怪唐老大總說你心思過重,不好揣摩。”

財官常和人間打交道,是少有的接地氣的神官,忽悠起來人也是一套一套的,“二爺,容我冒昧地說一句,你這樣不好找對象。當年青思仙娘愛你愛得如癡如狂,可就是摸不準你心思,連一句表白都不敢到你跟前說。”

“過去是什麽意思?”步蕨在他一通廢話裏精準拎出一句,他冷睨向上方,“唐晏他現在在哪,讓他來見我!”

李陽焦灼地揉了揉白虎,蕭瑟的秋風裏,硬是被步蕨那一眼逼出一頭汗。他忽然驚悚地瞥了某個方向一眼,語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二爺,我今天真的就是來和你打個招呼。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告訴你一句,不要輕易相信你身邊的人。任何,一個人。還有,”他頗有深意地向步蕨一笑,“五方疫癘和我沒有關系,後會有期,二爺。”

下一秒,安靜的空間被森寒的氣流擊碎,坍塌的木樓,抱著貓的李陽,在同一個時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二!”葉汲沖進破裂的結界,抱著步蕨從頭到腳摸索了一遍,才驀地放下心,頓時火氣上來,擰眉咄咄地訓斥道,“我不是讓你待在原地別動,等我嗎!你一個人瞎跑什麽!跑丟了怎麽辦!看,著人道了吧!”

步蕨強撐著的那口氣,再見到葉汲時就洩盡了。被他振振有詞地一通教訓,步蕨太陽穴突突直跳,忍不住高聲反問:“跑丟了,你不是找過來了嗎?”

葉汲虎著臉一眼不凡地看他,看了半天,沈思了下,居然讚同地點點頭:“對!你說得沒錯。你不論跑哪裏,我都會找到你的。”他懶洋洋地伸了伸腰,“除非,我死了。”

“別胡說。”步蕨深深皺起眉,神祗的話從某種程度上就是俗話說得金口玉言,神位越高,應驗得程度越大。別看葉汲成天胡說八道,但關乎誓願的話他都謹慎地避開了。

葉汲笑嘻嘻地攬過他的肩,不顧他的嫌棄,硬是將腦袋挨在他肩上:“老二,剛剛見誰了?”

步蕨沒有絲毫隱瞞:“趙朗。”

“臥槽!”葉汲一把抓住他,痛徹心扉地哀嚎,“你怎麽沒把那老孔雀給攔下來!我特麽正準備入手幾個大股,要是讓那小子摸一摸蹭蹭財氣,明年我就能帶媳婦兒你去法國買大古堡了!”

步蕨郁悶地說:“你又沒和我說,”他被葉汲搖得頭暈眼花,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這樣子,能留下一個上階財神嗎?”

葉汲神色變了一變,扶著他雙肩低聲問:“你動用簽文了?幾根?”

步蕨比了個二。

葉汲沈默了下,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一瞬間他的神色陰冷得恐怖。那一口氣緩緩吐出時他已經面色如常,替步蕨理了理衣領,淡淡地說:“是我不好,不該留你一個人,下次不會了。”

幻境裏的那一幕讓步蕨觸摸到了葉汲內心的一角,那一角是載川之變後留下的執念。任何執念對一個神祗來說並不是好事,尤其是葉汲這種擁有無盡壽命的神祗,他活得越久,執念就會讓他越痛苦。

可步蕨卻無法紓解他的痛苦,因為他就是執念的根源。

他的死,他的活,都是。

步蕨沈默地被葉汲牽著向前走,男人的手掌火熱有力。

好似無論前方的路途有多崎嶇,他都能堅定地帶著他踏平險阻,一往無前。

步蕨忽然問:“為什麽叫趙朗孔雀?”

趙朗即是原先的五方神者之一,被他收入麾下沒多久就被提拔進了太清境,封為財官,掌世間財源。步蕨記得他本體不是孔雀,而是個厲鬼。

葉汲不帶感情地說:“因為他花枝招展,成天不分對象不分場合地發/騷。”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步蕨一眼,哼了聲,“還不分男女。”

“……”他這個醋吃得毫無道理,步蕨不得不糾正他,“那是人家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他對誰都這樣。”

葉汲一臉“我不聽我不聽”的無理取鬧,換作以前步蕨早拎起來扔到一邊涼快去了。現在他倒是還想,可惜一米八的葉汲已經不是他隨隨便便拎得起來了。

步蕨冷冷地說:“幼稚。”

“……”葉汲一口老血沒噴出來,過了一千八百年,老二的情商一如既往低得令人發指。兩口子間的小情趣,怎麽就是幼稚了呢?!葉氣悶地汲揉著胸口,對自己說,沒毛病的,從來只有男人哄自己媳婦,沒有反過來的道理。

步蕨留意到他的動作,腳步一頓,一夜沒睡後的聲音微微嘶啞:“你受傷了?是玉樞?”

葉汲被他問得一頭霧水,茫然地看他:“老二,這世上能傷到你男人的,沒幾個吧?昨晚我不小心和分你開後,在找你時聽到了岐布說得那種聲音。追過去時發現聲音是從地下傳出的,我猜可能是某種蟲類,晚上出來覓食。沒等我刨開地,就瞅見了我和你說得那個老家夥。嘖,一大把年紀,還在外面玩裸奔!”

“裸/奔?”步蕨的神情有些奇特。

葉汲馬上指天誓日:“媳婦兒!我發誓我絕對沒有多看一眼不該看的!!那老頭躥起來和陣風似的,我剛瞟了一眼就沒影了!我追他到了個井口,眼睜睜地看他跳了井。我本還樂呵,這水裏邊是我的天下啊。結果……”葉汲摸摸鼻梁,不滿地抱怨“誰能想到那特麽的居然是口枯井!!”

“……”步蕨聽他說單口相聲似的巴拉巴拉說了半天,眼中漸漸有了笑意,“你跟著跳進去了?”

“都追到那份上,不跳也得跳了。”葉汲看他心事重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兩人分別後的第一個笑容,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問道,他在結界裏遇到了誰,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理智地克制住了,現在步蕨像一個繭,用數不清的秘密把自己層層包裹在其中。’

他不敢輕易地去剝掉那些秘密,就像他從來沒有去過問,步蕨在這一千八百年裏究竟經歷了什麽。他擔心剝下那些秘密後,見到的會是一個遍體鱗傷,讓他崩潰的步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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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交換了一下昨夜彼此的經歷,發現所獲甚少。葉汲追人追到一半,中途殺出個蒙面金甲的武士,兩人交手沒多久葉汲就發現對方在有意拖延時間,她立即果斷地將人撂倒想回頭去找步蕨,心急之下竟讓人拖著一口氣逃之夭夭。

至於步蕨,他和葉汲分享了自己的發現:“我懷疑宗家掛著的綢緞,就是由我們聽到的那些蟲子吐絲織成的。可是,”他和葉汲並肩望著高矮起伏的樓屋,低聲說,“你覺得那些綢緞是宗家發現我們在查這件事所以收起來了,還是它們本身和吐絲的蟲子一樣見不得光?”

葉汲剛張開口,驚恐慌亂的叫嚷聲讓他兩的對話戛然而止,樓屋裏紛紛探出人影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葉汲和步蕨對視了一眼,葉汲說了兩個字:“靈堂。”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二大爺才不是需要被營救的柔弱小白花呢,要是花,那也是朵霸王花!

對啦!我想調整一下更新時間,每天固定時候更新,下午和晚上各一章。所以今天的日六暫停一天,就更一章。明天開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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