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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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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心臟破了個窟窿早死了千八百遍了。而步蕨破損的心臟仍然頑強地帶起微弱的脈搏,有如一顆埋在冰天雪地裏的火種,始終不曾泯滅。

大概是看他沒有立即狗帶,葉汲凍結的眉眼消融少許,看他竟然還打算彎腰去撿地上的骨笛,一臉黑線地快他一步踢起骨笛往腰後一別,不耐煩地斥責他:“你省省力氣行不行,就一破笛子,想要明兒哥給你鑿上十個八個,一周連著吹不帶重樣的!”

“……”步蕨和他簡直沒有辦法說道理,爭又爭不過只好暫時妥協,咳了一嗓眼血沫,“走吧。”

葉汲挑了下眉,卻什麽也沒說,將昏迷不醒的莊勉撥弄到莊勤身邊,讓兩倒黴兄弟並排躺在一處,指了指萎靡在角落裏的活鬼,冷冷地說:“帶路。”

活鬼畏懼地避開他二人,變了形的四肢沿著墻角緩慢地爬向破開的大門。填滿樓道的鬼魂在許瀾庭消失時就一個接著一個無聲地退入黑暗中,葉汲也沒有為難它們,還順手燒了張金錢紙召請陰差,將他們送入地府。但看眼下這情況,出了這麽大亂子還沒個動靜,葉汲疑惑不已:“蔣子文不會被手下的小弟做掉了吧?”

步蕨分析:“陰差也是亡魂,會受五方鬼笛影響,沒被許瀾庭引誘過來幹掉我們就不錯了。”

“也是。”葉汲點點頭,馬上又安慰他,“就算蔣子文本人來了也不用怕,哥一個能打十個。”

步蕨冷靜而委婉地指出:“從排行來看,我應該比你大一些年歲。”一口一個哥的,不太合適吧……

葉汲的臉皮尺度從來都在不斷挑戰新高度,趁人之危在步蕨年輕的臉龐上揩了一把油:“許瀾庭那小畜生真不是東西,明明捅的心怎麽把你腦子也捅壞了呢。”他神奇地夾出步蕨的身份證晃了一晃,“看看,步小蕨同志你可是個實實在在的90後啊。”

步蕨果斷地閉嘴保留體力,和他浪費口水根本就是一個錯誤地決定。

小區裏一片死寂,不遠處馬路上的點點燈火氤氳得像隔在另外一個世界裏。許瀾庭用陰氣連成結界,只有鬼魂才能進出,用不了多久連留在這裏的活人都會在不知不覺間死去。

走到一層,活鬼龐大的身軀艱難地拐了個彎,停在樓梯下方一處不起眼的角門旁。角門是鐵質的,三四米遠外就能感受到門內沖擊而出的澎湃陰氣,連活鬼都承受不住向後退縮幾步。

步蕨深吸一口氣,掙開葉汲的手:“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葉汲緊跟一步又抓緊了他:“不可能!”

步蕨將他的手一寸寸從胳膊上扯下,語氣溫和而不容拒絕:“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黃泉眼的煞氣,相信我,我很快就回來。”

他輕巧地脫離葉汲緊攥的手,與瑟縮在一旁的活鬼擦肩而過,角門拉開一條縫,渾濁的陰氣才展露出頭角就連同他的背影再度被關回門後。

“都他媽是什麽事!”葉汲暴躁地揉碎一整盒煙,陰郁地盯著虎口處暗紅的血液,撇了一點沾在舌尖上,不知道是不是魂魄變了的緣故,連血的味道都受到影響,變得似曾相識。他貪婪而又不舍地舔了舔指尖,自言自語:“十分鐘,最多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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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可以發生許多事,譬如重回高速服務區的沈元和宗鳴意外地發現了失蹤的幼兒們;又譬如摔得七葷八素的莊勤痛苦地醒來,然後被自己的雙胞兄弟差點又嚇暈了過去;又或者陸副主任終於身心俱疲地應付完了領導的審問,又連下了三道軍令狀;更或者只是冬無衣靜靜地對著夜色深沈的窗戶抽完了一桿煙,美艷的臉龐連同青緞旗袍逐漸隱沒在裊繞的煙霧裏。

葉汲從未覺得十分鐘會是這麽一個漫長的過程,表盤上的指針一格一走著,像一把刀手術刀細碎地切割著他的神經。他盯了兩分鐘就有些熬不住了,強迫自己分散註意力,溜達到蜷伏著不動也不說話的活鬼邊:“什麽時候清醒的?”

瘆人的頭顱緩慢擡起又迅速低下,稀稀拉拉的長發擋住它吊起的眼,在地面上劃下兩個字:“不久。”

葉汲哦了聲,低頭思索了下:“是步蕨抓住的那抹殘魂讓你恢覆理智的吧。”

活鬼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

“方慧茹和你什麽關系?”

在葉汲說出那個名字時活鬼的身軀劇烈地震動了下,堅硬的指尖不停地摩擦地面,刻下一道道淩亂的白痕,飛濺的粉塵裏大致可以分辨出一個個扭曲的“死”字。

“淡定,淡定。”葉汲敷衍地安撫了兩句。

過了好一會,活鬼粗重的呼吸逐漸恢覆了正常頻率,爪子慢慢寫道:“姐妹。”

葉汲蹲在那,輕輕笑出聲:“怪不得。”

角門哢噠一聲響,葉汲後背一僵,像懸在頭頂的那把刀終於落了下來,但並沒有帶來如釋重負的解脫感,反倒一刀卡在心上更讓他緊張起來。

門開的一剎,樓道四面眨眼結起一層厚厚的霜花,天氣一秒間墮入寒天臘月裏,突破牢籠的陰氣排山倒海地沖向人間,青色的霧氣裏有千軍萬馬咆哮而來,所到之處摧枯拉朽,滌蕩世間一切不凈不潔。

葉汲紋絲不動,刀斧般鋒利的氣息剛抵達他腳邊,即被一股柔和而浩瀚的力量阻擋得分毫不漏。

兩股力量僅交織了千分之一秒,從黃泉裏升起的陰氣須臾間被盡數收斂回去,溫度重新上升回十月份該有的正常氣溫。遮天蔽月的濃雲散去,一家家燈火重新亮起,飯菜香、電視聲還有南那女女的交談聲重現人間。

102室的門突然打開了,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拎著垃圾念念叨叨地走出來,一擡頭與活鬼撞了個正著,頓時呼吸急促臉色發紫。

一只手接過她手裏垃圾:“回去吧,什麽也沒看到。”

老太太呆滯地轉身回家,將門重新關上。

“能看見鬼神,離死也不遠了。”葉汲淡淡地說。

“總歸時辰未到,規矩不能壞。”步蕨回首,昏暗的燈光下眉眼處隱約有光華閃現,再一看仍是平凡無奇沒有出彩之處。他單手插著口袋,拎著黑色的垃圾袋,很像一個普通的居家青年:“這裏不適合說話,陰差馬上就要到了,先回辦公室再說。”

就那一眼,看得葉汲口幹舌燥,腎上腺素急速飆高,用岐布的話來說就是他發/情了。

幸虧他還僅存一點理智,知道發/情的不是時候,搓去手裏的汗水,仍然維持表面的淡定,一把拎起活鬼還不忘展現一下自己溫柔體貼的胸懷:“沒事了?”

步蕨的狀態已說明了一切,他笑了一笑,視線從地上淩亂的字跡掃過:“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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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一點十五分整,紅磚小樓裏燈火通明,許多身影來來回回,比白天還要熱鬧許多。一樓左側倒數第二間辦公室裏,僅亮著一盞節能臺燈,陸和緊張地望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活鬼好幾分鐘,半信半疑地問:“這就是綁走那些孩子的……鬼?”

“孩子怎麽樣了?”步蕨突然問。

提到找回的幼童,陸和繃緊的神經松了松:“沈元和宗鳴找到他們時都睡著在,宗鳴檢查過了,魂魄和身體都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就是有的孩子受驚過度,沈元也給他們安魂了。領導的意思是盡量減少社會影響,所以目前已經連夜送回各家去了。你們要是有疑問,最好等兩天孩子和家長的情緒都平覆下來再上門。”

步蕨搖搖頭:“恐怕等不了。”

陸和不明所以:“為什麽,孩子不都安然無恙找回來了嗎?兇手也抓到了。”

葉汲涼涼地嗤笑了一聲,掏出步蕨之前收起的監控探頭:“領導你自己看看吧。”

探頭上步蕨寫下的符文仍在,葉汲的手指輕輕擦過,一束微弱的亮光投映在雪白的墻壁上。幼兒園園長方慧茹辦公室的那扇門出現在幾人眼中,葉汲動用了一些手段剪去了繁瑣的日常畫面,直到日期跳到一個禮拜前的某一天中午。監控中一片漆黑,顯然是被人為給覆蓋了,青色的符文閃了一閃,畫面重新亮起,辦公室的門口出現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他戴著帽子頭很低,但是抖動的雙腿可以感受到他此時十分激動。

辦公室的門沒關,他推門一閃而入。

過了沒兩分鐘,方慧茹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上,她牽著一個小小的男孩,一路溫聲細語地和他說著話。等到了自己辦公室門口,她並沒有進去,而是松開孩子的手,鼓勵地拍拍他的頭,將他緩緩推入那扇留著的一線黑暗裏,然後親手關上了門。

看到這陸和已猜到了什麽,臉色霎時奇差無比,水筆緊緊握在手裏咯吱作響。

一直匍匐在地的活鬼驟然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嚎叫,方慧茹關上門的那瞬間像是生生從她心頭的血肉上撕下一塊,一行血淚從她黃濁的眼睛裏流下。她昂著頭,流著血的雙眼死死註視著那扇門,尖利的牙齒不斷上下碰撞,撞得滿嘴是血,發出一聲聲嘶鳴。

終於,陸和聽懂她的哭喊——“寶貝,我的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內容比較沈重,嗯……

步蕨也進一步掉馬了,我想了下這其實勉強應該算是升級流?只不過是滿級刷白了再重來?好了,以後我們步大佬就沒那麽慘兮兮了。當然,我從沒覺得他慘過就是了。

劇情到這,完全進入主線。有的小天使可能覺得有點覆雜,從這章開始大背景會逐步揭露,包括步蕨為什麽被關在地下變得那麽弱雞,還有許瀾庭啊冬無衣他們的來龍去脈。以及最重要的我們兩個男主間的牽絆,透露一下,到現在為止還是葉汲單箭頭步蕨,所以接下來就是葉大佬追妻記,哈哈。

最後,祝各位小天使們新年快樂!感謝你們陪伴我到2018,希望我們能繼續相親相愛,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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