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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和親廢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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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衡王朝天命十五年三月一十八日,是淩晚藍——大衡國前皇貴妃,大衡國前丞相之獨女,被送往楚國和親的日子。

天還未亮,她的才新入住不過三日的宮室裏,便燈火通明、人來人往起來,宮女、嬤嬤、命婦們,都忙得腳不沾地兒,惟恐稍微停頓一會兒,便耽擱了今兒的正事。

雖則晚藍面前的銅鏡很是模糊,她亦能從中瞧見,身後那兩個正與她梳妝打扮的高級女官臉上的譏諷和鄙視之意,亦能間或聽到後面侍候的宮女們的竊竊私語,大意不過是她怎麽還有臉坐在鏡前,而不是立馬去尋短見之類的話。

晚藍知道她們緣何會如此鄙視議論自己,不就是她是以衡國宮妃的身份,被送往楚國和親的嗎?“和親”還是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被送去給楚國皇帝作暖床的工具,尤其這所謂“和親”是聘禮,僅僅是一萬石糧食罷了!

她心裏不由冷笑了一聲,要是換作以前的淩晚藍,真有可能早已尋了短見,但是,她卻不是淩晚藍,或者說,她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淩晚藍了!

沒有誰能想到,淩晚藍已經死去,或者說,她的靈魂已不知去向,留在這世上的,不過是一具軀殼罷了,而在這具軀殼下面,已經住入了另一縷來自異世的幽魂。

這是淩晚藍穿越到這個叫龍游的大陸的第十日了。

十日前,她從昏迷中幽幽醒轉,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古意盎然卻破敗不堪的房間時,不過略一思索,便已約莫知道發生什麽事了,不管怎麽說,她好歹是在現代社會看了N年穿越架空文的宅女,這點常識都沒有,豈不妄自兩世為人了?——她已自動將這一日,當作自己新生的第一日了。

是的,她很平靜的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甚至連自己為何會穿越,都不願去深想,她想的是,反正在二十一世紀,自己就是一個孤兒,無依無靠、無牽無掛的,在哪裏活,不是活呢?

她還沒將整個屋子打量完,就聽得門“吱嘎”一聲開了,跟著一個生得還算清秀,但從裝束打扮一看便知是丫鬟的人,端著一盆水進來了。

見她已經坐起來了,忙上前將水放到旁邊瞧著還勉強算完好的桌子上,就幾步跑到她的床邊,激動道:“小姐,您可醒了,可嚇死芷雲了,您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的?”說著竟喜極而泣起來,跟著又細心檢查起她的手腳來。

淩晚藍見她如此真心的關心自己,顯然與這具軀體的主人關系匪淺,甚至是屬於那種名為主仆、實為姐妹的主仆關系——果然符合穿越規律第一條:穿越必逢忠仆。倘被她自己自家主子已經死了,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呢?還是先別告訴她才是。

想起才剛她說自己叫芷雲,晚藍試探的開口道:“芷雲,我睡了很久了?倒讓我腦子都有些模糊起來,咱們這是在家呢嗎?家裏還有其他什麽人呢?”說話的同時,她在想著,如此破爛的房舍,一看便知是家道中落了,別這具軀體與現代的自己一樣,也是一個孤兒吧?

芷雲才剛止住的淚,在聽她說完這番話後,眼見又要掉下來,卻仍是強忍著道:“都是我不好,讓小姐被浣衣局的賤丫頭們欺負……”

“浣衣局?”她好奇道,“是專門洗衣衫的地方嗎?她們為什麽欺負我呢?”

芷雲的眼淚掉得越發兇了,抽抽噎噎道:“小姐的腦子真個模糊成這樣了嗎?當真那一摔,將您的腦子摔壞了?”

晚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可能我的腦子真個摔壞了,眼下竟記不起以前的事兒了,連家國朝代和年月都記不真切了,不如你通通說給我聽聽吧,指不定聽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呢?”總要問清楚這是哪朝哪代,才好為下一步該怎麽走,做個最合理的打算吧?

她才稍稍放了心,擦了淚水,開始說起來。

原來這具軀體的原主人,竟是這大衡國的前皇貴妃,未入宮前,閨名亦是喚作淩晚藍——晚藍初一聽得芷雲說時,幾乎沒有驚叫出聲,好在她極力克制住了,繼續聽芷雲訴說起來。

時為三分天下,胤在西北,楚在東北,衡在西南,將這個名為龍游的大陸,幾乎平均的一分為三,而三國的國力及兵力都相差不大,是以呈互相牽制又互相提防的局勢。

晚藍主仆現在所處的地方,則是大衡國皇宮的冷宮。

五年前,十七歲的相國千金淩晚蘭,被時年十九歲的衡國少帝宇文飛逸,以迎娶皇後的儀仗迎進皇宮,直接晉為皇貴妃,入住原該由衡國皇後方能入住的飛鳳宮,寵冠後宮,宇文飛逸還放了話,只待新皇貴妃一生下皇長子,便正式立為皇後,惹得衡國的後宮和滿朝都艷羨不已。原本就顯赫非常的相國府,至此更是尊貴至極,當之無愧成了大衡國第一世家。

此前雖然淩家的現任當家人淩昭,亦即淩晚藍的父親,已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衡國相國,其子淩普亦拜衡國兵馬大元帥,勢力實在大衡國無人能及,淩家的風頭,到底及不上皇室的幾位顧命王爺,畢竟他們皇叔的身份擺在那裏。眼下卻不一樣了,那些顧命王爺亦要看淩相的臉色度日了。

已然如此尊崇至極的淩相,想著這大衡的江山遲早要落入他外孫的手——雖則幾年來淩晚藍一直不曾受孕,但他始終相信,女兒還如此年輕,受孕只是時間的問題;又見宇文飛逸對女兒實在寵上了天,便將心裏原先有的不為人知的不臣之心,漸漸收了起來,安分守己的輔佐起少帝來,連少帝婉言要收了淩普的兵權時,他都只稍稍猶豫了一下,待晚藍回家撒了幾句嬌,愛女心切的他,便命兒子將兵符上交了。

失去了兵權的淩家,很快被人在朝堂上,揭發在家裏藏有皇袍帝冠及大批鎧甲兵器,震怒下的少帝,先是大罵了揭發之人,又再三再四的肯定了淩相的耿耿忠心,只那揭發之人猶不服氣,定要少帝派人去搜查淩家,以致後來滿朝文武皆跪求少帝搜查,不然不足以服眾。

彼時已約莫知道自己掉進了少帝早已設好套子裏的淩昭,不得不硬著頭皮請人去搜查,以示自己的清白。

搜查的結果不言而喻,淩相一家隨即被滿門抄斬,株連五族,連其尚在繈褓中的幼孫亦未能幸免,消息一傳至衡國後宮,皇貴妃淩晚藍當即暈倒在地、不省人事,待她醒轉過來時,人已在破爛陰森的冷宮裏,陪伴她的,只有從小伺候她到大的丫鬟芷雲。

在她被打入冷宮的第三日,冷宮迎來了最尊貴的貴客——意氣風發、得意非凡的皇帝宇文飛逸,淩晚藍以為他原諒自己了,畢竟以他平日待自己的疼寵和憐愛,讓他要原諒自己,亦非不可能的,至多她再也作不成後宮第一人的淩皇貴妃,乃至這衡國的皇後罷了,沒關系,她不在乎,只要能如以往那般日日能見著他,守在他的身邊,她可以不計較這些名分的。

可憐的女人仍未將自家被滅五族的慘事,與自己滿心熱愛的丈夫聯系在一塊兒,這兩日她只是一味的心裏埋怨著父兄和自己,他們都尊貴至廝了,卻猶不知足,仍要有不臣之心,換了誰作皇帝,亦是不能忍受的;她自己更是糊塗,竟不知道早些勸解父兄一番,不然他們及她,何至於落到如今的下場?

宇文飛逸殘酷的笑著,將自己如何設計她父兄的事,一一說給了她聽,末了還邪魅一笑,低低道:“若非有你幫忙,朕還真沒把握那麽順利便取得兵符,亦不可能這麽快便收拾了你父親和你哥哥老小兩個賊子,愛妃你真是為朕立了大功了!”

說著又附耳對被殘酷真相驚呆了的淩晚藍低笑道:“你當著以為朕以往對你的寵愛都是真的?也不瞧瞧自己這幅模樣,人老珠黃,蒼白瘦弱得像個鬼一樣,我大衡比你漂亮比你溫柔比你有才華的女子,多了去了,朕會專寵你?若非為了你爹和你哥哥手裏的勢力和兵權,朕連多看你一眼,都覺惡心的慌,更別說讓你為我大衡誕下皇長子了!你是否疑惑自己緣何五年來都不曾受孕?朕不妨告訴你,自你進宮那日起,朕已命人給你下了絕育藥,終其這一生,你都不可能有孕的!”

“尤其現在你還多了一項罪名,那就是出賣自己的父兄及家人族人,這樣的女子,這天下又有誰不唾棄呢?念在你為朕立了大功的份兒上,朕不殺你,你就好好兒在這冷宮裏,享受肉體上的折磨和良心上的自責吧,哈哈哈哈……”說完他大笑著去了,絲毫不理會才剛一直搖搖欲墜,眼下更是癱軟在地上的淩晚藍。

再次醒來後的淩晚藍,只覺自己的心都疼得縮成一團,但是她連水尚且來不及喝一口,便被四個身強體壯的婆子,押到浣衣局,開始了自己的洗衣生涯。

那些早已得了宇文飛逸授意的宮女小太監們,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折磨她,羞辱她,將宮裏促使雜役的骯臟不堪、臭氣熏天的衣服都讓她洗,一旦她表現出絲毫的厭惡來,等待她的便是餓肚子和挨打,若非每每有芷雲的拼死護著,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十日前,更過分的事發生了,幾個小太監硬逼著她刷便桶,她自是寧死不從,接著便被聞訊過來的十來個宮女一陣廝打推搡,寡不敵眾的主仆二人,自然被打得遍體鱗傷,淩晚藍更是被其中一個宮女推倒在地,一頭撞上了地上凸出的石頭尖兒上,當場便血流如註,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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