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期中考試，大人們也沒有太糾結這件事，橫豎兩家已經達成了共識，只要方一凡和季楊楊寫了檢查念完這事就算翻篇了。

方栩栩沒太當回事，在她看來這件事既然這麽好解決那還有什麽問題啊，比以前方一凡闖的禍省事多了，最起碼家裏老媽不會打她哥，也不需要再向別人賠禮道歉看人眼色。

第二天下午，考完最後一門，方栩栩拿著水杯從教室出來，給語文老師打熱水。她晃了晃語文老師的玻璃茶杯，想著這會兒她哥和她爸應該在會議室念檢查，也不知道事情處理完了沒。

走到拐角，一個人影猛地跑出來，差點把她撞翻。方栩栩好不容易扶著旁邊樓梯的扶手站穩，手指握緊玻璃杯——怪燙的，她呲了口氣。

季楊楊從拐角跑出來，沒來得及看清撞到了誰，他飛快說了聲“對不起”就想跑走。

方栩栩瞥見他的眼圈都紅了，蒙了一下，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怎麽了？”

聽到她的聲音，季楊楊一下子回過頭來，看了她半天，才道：“我剛才當眾給我爸難看了。”

方栩栩吃驚地看著他，季楊楊下意識回避起她的目光。

“你等我會兒。”她匆匆丟下這句話，拿著水杯跑走了。

季楊楊抿了下嘴唇，回頭望了眼樓梯，躥到樓梯側的陰影裏，不想被從會議室追出來的人發現。

方栩栩回班，把打好的菊花茶交給語文老師。剛考完試，這節語文課自習，語文老師坐在講臺上面判著作業，擡起頭對她露出一個喜愛的笑容，說了聲“謝謝”。

方栩栩壓低聲音，走上講臺，彎腰，對著有些驚訝看著她的中年女教師悄聲道：“老師，我剛才姨媽來了，現在有點不舒服。我能去醫務室嗎？”

班裏上自習也不講課，再說剛考完試也沒必要把學生逼那麽緊，何況栩栩一向省心，難得因為個人原因請假……語文老師想著，推了下眼鏡，露出個肯定的笑容：“當然，你快去吧，好好休息，多喝點熱水。老師辦公室有紅糖，你需要嗎？”

“不用了老師，”方栩栩沖她露出一個惹人憐愛的笑弧，對著女老師眼裏的同情和理解表現得更乖巧了，“我吃點藥，很快就回來上課了。”

“不要著急，”語文老師嚴厲又溫和地看著她，忍不住扶了扶喜愛的學生的肩膀，“快去吧啊，這節課不講課，學習也不是這麽學的，身體要緊。”

方栩栩忍不住露出一個蜜糖般的笑容。

轉過頭，她的笑容漸漸落下來，等她走出教室加快腳步往樓梯口走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消退了，眉心緊緊地蹙在一起。

她皺著眉看著空無一人的樓梯口，咬住嘴唇踢了下地磚，身後有人握住她的肩膀，推著她轉身往另一邊的樓梯走過去。

季楊楊另一只手捂著她的嘴，等確定她不會因為驚慌叫出來才放開，握著她肩的那只手滑下來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小跑起來。

他把她拉到樓頂的含頂天臺，放開她的手，走到護欄邊低頭看下去。

方栩栩也走過去，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看到了正跑出教學樓的潘帥和劉靜，還有她爸爸。

她的眉心下意識跳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他們一定是追著季楊楊往樓下跑，正在滿世界地找他。

她記得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他和方一凡道歉念檢查然後兩家化幹戈為玉帛……

方栩栩扭回頭來，看著季揚揚：“到底怎麽回事啊？你怎麽跑出來了？”

季楊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他移開視線，盯著不遠處不知道哪裏，輕描淡寫：“我被打了。”

方栩栩：“餵——”

“被我爸。”

天臺上一時間沒人說話，方栩栩皺著眉看了他好一會兒：“認真的？”

她走近一步，湊近他看，沒看出什麽痕跡，伸出兩手來捧著他的臉硬是掰過來。

“呀！”

她下意識驚呼一聲，看著紅腫起來的指痕。

“怎麽回事兒啊？”她放輕了點聲音，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臉色，“你不是和我哥念檢查嗎？好好的為什麽打起來了？”

她其實還想問她哥沒被扯上吧，不過現在問這個好像有點太沒同情心了。

不過她不說話季楊楊都知道她在想什麽，他捂住自己被打的半邊臉，垂著眼看著她：“你哥沒事兒。”

方栩栩……方栩栩有點尷尬，她幹笑了兩下。

季楊楊不知道處於什麽心態，他看著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磨了磨牙，說：“不過你哥最後好像說要跟我一起吃處分，還挺仗義。”

方栩栩果然豎起眉來，頭還朝著他這個方向，眼裏已經冒起火星子，心思估計全都跑去琢磨著弄死她哥了。

“餵。”他伸手，手掌蓋在她額頭上，擋住她大半張臉，“不是上課時間嗎？跑出來沒事？”

方栩栩沖他翻了個白眼，想甩開他按著她頭的手，一下子沒甩開，不僅如此，她整個人都被他的手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仗著身高欺負人嘛不是……

她索性閉眼，沖著他的下巴蹦個不停：“你快放開！按著疼死了！”

季楊楊看著她跳了好幾下，就是沒跳出他的手掌心，一下子樂了，眼裏的陰霾都散開了。

“小矮子，你別鬧了。你那腦袋鸚鵡似的，我連籃球都能握住，你還能跳出來？”

你家的矮子1米72？

方栩栩一下子睜開眼，驀地和低頭看過來的季楊楊對上了視線。

他眼裏還滿是笑意，一下子沒來得及收斂回去，烏黑的瞳孔都因為充滿孩子氣的單純笑意顯得晶亮。

方栩栩怔了一下，一瞬間都忘了掙紮動作。

“你……”

兩個人同時出聲，然後看著對方撲哧笑出來。

季楊楊收回放在她頭上的手，咳了一聲，開口：“上學期的事……還生氣嗎？”

“我不氣了。”栩栩微笑了一下，“沒有關系，我寬宏大量。你口不擇言，我立場不對，本來就不應該單方面不理人的。”

“立場……”季楊楊皺了下眉，想開口，但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其實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曉得啦。”栩栩對他笑了一下，“你爸媽要回來，你一時間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嘛。也怪我，對你家情況了解不多，說錯話了，我也該說對不起。”

嘖。

季楊楊伸手揉了下右腦袋的頭發，無力地嘆了口氣，但什麽都說不出來。

“好吧……好吧，姑且就是吧。”他無奈地笑了下，“那我們和好了？”

栩栩楞了下，挺意外他還蠻較真，她反應過來：“可以啊，okk，可以說是和好了吧。”

季楊楊靠在欄桿上，低頭笑了下：“那就好。”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回去上課吧，別耽誤時間了。”

方栩栩有點別扭地甩了下頭，好久都沒有過這種肢體接觸，怪生疏的。

“那你呢？”

季楊楊轉過身去，趴在欄桿上：“我等看著我爸也走了就下去，出外面待會兒。”

方栩栩：“你又要跑去開車？”

季楊楊回頭，看著她笑出來：“還是你懂我啊。”

栩栩聳了下肩：“反正你一有心事就借著開車麻痹自己，逃避現實，在這點上我早就看透你了。”

她理了理自己被他弄亂的頭發，拍了拍衣服，準備下去回班裏了。

“嘿！”季楊楊叫了她一聲，“周末要不要去車場看我開車啊？”

方栩栩難以置信地停下腳步看著他，忍不住大步走過來一拳頭砸他肩膀上。

“大哥哎！你高三了，竟然還天天泡在那兒？再說了，誰現在還有時間陪你放學胡鬧啊。你能不能好好開始學習啊！”

季楊楊大笑起來，胸膛都隨著他暢快的笑聲震動起來。他伸手把她的拳頭從身上拽下來，握在手裏，傾身晃了晃：“說歸說，動手太暴力了吧。”

方栩栩臉紅了，她看著被季楊楊握在手裏的拳頭，紅暈一瞬間上臉。

太丟人了。

她瞪了眼季楊楊，咬牙切齒：“你跟以前一點都沒有變化！一樣自大！一樣促狹！”

季楊楊開口，表情無辜中帶著些促狹的笑意：“我本來以為在你的指導下已經好了挺多呢，方老師。”

方栩栩憋了半天，憋出來句：“我不是你老師了，別叫我方老師！放開放開放開放開！”

季楊楊放開她的手，兩個手舉高，作了個投降的動作。

方栩栩剜了他一眼，轉身往回走，背對著他揮了揮手，然後雙手背到身後，老幹部一樣邁著腳步離開，馬尾一甩一甩的。

季楊楊看著看著，低頭笑起來。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低頭給她發微信。

“今天多虧有你，我現在心情好多了。答應你，不玩太久，我會早點回去反思的。”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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