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從十月以後就經常走神，還曠了兩次課。一開始栩栩和陶子都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方一凡看著似乎知道點什麽，但他也不說。

李萌問起來的時候，方一凡拉著磊兒撒了個小謊，謊稱英子生病了。栩栩回頭看了他一眼，越發肯定他和英子之間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

她和陶子都給英子發了信息問，英子也沒瞞她們，只說是和爸爸呆在一起。方栩栩和黃芷陶轉頭互相看了一眼，都張大嘴，覺得大事不妙。

一般人和爸爸呆在一起完全沒什麽大不了的，可英子不一樣啊。她爸爸喬衛東被宋倩防得跟賊一樣，平時見一面都難，更別提逃課和他在一起了，讓宋倩知道了還得了嗎？

她們兩個都覺得這事不靠譜，但是又不敢跟宋倩說。英子那麽怕她媽，要是讓宋倩知道了豈不是要鬧大。她們兩個按說也沒什麽資格管這事，雖然是好朋友，但是也不是什麽事都能說，最起碼牽扯到英子的爸爸她們就不能說什麽。

栩栩和陶子商量以後，打算等英子回來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談談，看她到底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奇怪，竟然連學校都不來了。

其實栩栩看出來英子不太願意跟她們聊這件事。涉及到她親生爸爸，英子總是更敏感的，她不想讓她們破壞她和喬衛東難得在一起的時光，所以在課間栩栩和陶子勸說她的時候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這節體育課，學生們本來都做好準備在教室自習了，結果李萌把他們都轟了下去，讓他們學著勞逸結合。畢竟沖刺班的都是尖子生，學習自律性都不用提，她作為班主任看在眼裏，倒是不擔心學生不學，就害怕他們學得太過搞垮了身體。

隔壁班的潘帥一般都不會拘著基礎班上自習，體育課也從來沒占過。基礎三班和沖刺三班的課表幾乎是一樣的，但這學期兩個班的學生還是頭一次在體育場上見面，畢竟之前李萌從來沒放沖刺班出來上過體育。

場上兩個班的氛圍明顯不一樣。基礎班的男生都打起籃球，沖刺班除了有一兩個男生加入隔壁班一起打球，其他人基本都逮著放松的時間聊天，或者就在一旁安靜地圍觀隔壁班的男生打籃球，很少有正兒八經去鍛煉運動的。

方一凡和季楊楊就在籃球場上。他們兩個明顯屬於不同的陣營，兩個人看著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這兩個大男生都有高高的個子，和非常不錯的樣貌，各自的性格也很鮮明，屬於不同類型的帥哥，在同級學生中人氣都不錯。方一凡人緣非常好，永遠大大咧咧又陽光，像個小太陽；季楊楊為人比較寡言，又經常早退，同學裏了解他的人很少，性格比較神秘，但自有一種高冷的濾鏡在，反而也頗受女孩們歡迎。

兩個人追著籃球滿地跑，看著對方的眼裏都冒火。周圍的女生們都圍著看他們，小聲議論或給他們鼓掌打勁，根本不知道場內的兩人一邊打球一邊說著話，□□味十足。

方一凡手裏運著球，微微瞇起眼，看著擋在面前的季楊楊，開口：“你昨兒是不是又靠近方栩栩了？還給人拿作業，把你能的。我開學跟你說什麽了？還嫌上學期我妹被你害得不夠慘啊。季揚揚，你少得瑟，再讓我看到你靠近方栩栩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季楊楊勾了下右邊的唇角，沒說話；他盯著方一凡手上的球，漫不經心應道：“有你什麽事？你管的夠寬的。”

說話間，他趁方一凡不註意，搶到球，向方一凡挑了下眉，轉身往籃筐下面跑，帶動起場外一片歡呼。

場外，方栩栩和黃芷陶對視一眼，扭頭對喬英子說：“英子，你真不能再這樣了，這不是翹課嗎？期中考試都快來了，你成績這樣會退步的。”

方栩栩緊緊皺著眉，臉上很嚴肅，也應和：“是啊，喬英子，你怎麽回事兒啊？你再這樣下去就別怪我告訴宋倩阿姨了。”

喬英子抱起手臂，聽到栩栩的話變了下臉色：“你敢？不行！”

兩個人確實很親，想表達什麽也從來都很坦率，生氣了說話也不會太客氣。

“哎呀我沒事~你們別管我了行不行？你們啥時候見我成績不穩過？”

英子嘆了口氣，實在不想聊這個話題了。她左右看了看，看到坐在椅子上背書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磊兒，眼睛一亮。

“磊兒怎麽還在學啊。”

她揚起聲音說了聲，然後繞過栩栩和陶子向磊兒跑了過去。

“這哪兒成啊，勞逸結合，別學傻了。”

栩栩和陶子見她又轉移話題跑開，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最近她倆每次和英子一聊起這個話題她就是這樣逃避的。

方栩栩嘆了口氣，也提步往磊兒那邊走，順便伸手攬過陶子，帶著她過去。

“算啦，她也不願意聽咱倆的。不過磊兒是真的該放松一下了，怎麽老在背書啊。”

英子小跑著上前，見磊兒放下書拿出了手機低著頭發呆，轉了轉眼珠，從後面把磊兒的手機抽了出來。

她是想逗磊兒讓他放松的，因此見磊兒變了臉色，拿著手機笑著跑了幾步，引得磊兒不得不站起來追她。栩栩走過來，看到磊兒臉上的驚慌，瞥了眼前方的英子。她正拿著手機沖磊兒晃，只怕還以為磊兒是一時吃驚反應才這麽大。

方栩栩是知道磊兒多看重他的手機的，也知道他手機很重要，所以她叫了英子一聲，等英子看到她的眼色楞在原地的時候上前，把手機從英子手裏搶下來還給了急忙跑過來的磊兒。

她轉頭和英子說：“你別逗我們磊兒了，每個人放松方式不一樣。磊兒又不喜歡打籃球，你當他是我哥那潑猴兒。”

英子笑了下，眼裏還有點疑惑。她細細看了栩栩兩秒，得到她一個輕微的搖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栩栩給她使眼色讓她停下，但一直以來的默契還是讓英子轉回頭，對著磊兒道歉：“對不住啊磊兒，我也是想讓你多放松一下，沒別的意思。”

磊兒著慌的神色緩和了許多，聞言他點點頭，對英子說了句沒事，又抿嘴對栩栩笑笑。

“表姐，沒事兒。我也給表哥加油。”

方栩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磊兒的肩，笑彎了眼：“磊兒咋這麽乖。”

幾個人就站定在球場邊上，準備看看場內的人打籃球。人還沒站幾分鐘呢，場內，季楊楊失手一偏球，籃球就滾動著向場外飛過來。

橘色的球飛旋著撞上了磊兒的腦袋，他下意識伸手抱住頭，手機就被附近亂哄哄圍過來的人踢到了不遠處。

方栩栩蹲下來著急地問：“磊兒，砸著哪兒了？頭嗎？疼不疼，咱們去醫務室吧。”

“手機……手機！”

磊兒恍若未聞，伸著手四處摸索著手機。方栩栩怔了下，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對一旁圍過來的人喊道：“手機呢？快找找磊兒的手機！別圍著了，幫他找手機！”

人群一哄過後，同學們都幫著彎腰四處留意。磊兒突然驚叫了一聲，撥開幾個男生。

打球的幾個男生也都跑了過來。方一凡站了兩秒也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正四處喊著朋友們找手機，聽到磊兒的聲音他趕緊擠過來，一看季楊楊直直地站著，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磊兒正捧著被摔壞了的手機，一臉空白。

方一凡擠開季楊楊跑到磊兒面前，低頭看表弟鏡框後的眼睛已經通紅了，有點驚慌失措，想安慰他，但無奈也說不出什麽實質性的安慰來，只能磕磕巴巴說些廢話。

方栩栩咬著嘴唇站在磊兒的後側方，盯著磊兒手裏壞掉的手機，臉色跟磊兒一樣蒼白。她不安地看了幾眼磊兒的神色，掃過一邊絞盡腦汁安慰著磊兒的方一凡，絕望地閉了閉眼。

沒用的，手機壞了就真的完了，安慰沒用的。她哥不知道，但她是知道裏面有什麽的。

季楊楊皺著眉看著磊兒手裏碎成兩半的手機，眼裏是有愧疚的，但他看了眼硬是沒讓他插上話一直說個不停的方一凡，又有點困惑。

至於嗎，不就是個手機嗎？還是十幾年前那種古董貨，也虧得還能用。

這麽想著，他也確實就這麽說出來的。沒辦法，沒人教過季楊楊怎麽說話能討別人歡心，大多數時候他心裏想什麽嘴上就說什麽，很多時候說出來的話的確很不好聽，也很刺耳。

磊兒的確是情緒失控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他眼鏡後的眼裏滾下來，但他脾氣很好，就算這樣也能按捺住沸騰的情緒，口齒清晰地說話：“我手機裏都是媽媽留給我的語音和照片，她不在了……這是她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了。”

方一凡瞪大了眼，倒抽了口冷氣。磊兒後面的方栩栩捂住了嘴，一滴淚飛快地從眼裏掉落到了地上。

季楊楊僵住了，面上的表情三秒鐘之內都是空白的。他的瞳孔不安地動了動，抿了下嘴，立在原地有些無措。

磊兒說完話就緊握著手機的殘骸拔腿跑了，方一凡怕他情緒不穩定出事，拔腿追他，離開前指著季楊楊，恨聲道：“季楊楊，這事兒沒完！”

方栩栩瞪著他：“季楊楊，你有毒吧？是你先把球打到磊兒頭上的，怎麽說都該先給人道歉吧？你剛才說的那是人話嗎？磊兒的數據要是找不回來，我也和你沒個完。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說完她也轉身跑走去追磊兒了，動作太快，季楊楊只看到她一下子甩起來的馬尾，沒來得及說什麽，她就跑沒影了。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周圍的學生也隱晦地用不讚成和譴責的目光打量著他。季楊楊冷著臉一一和他們對視，把他們的視線都逼了回去，才攥緊了拳撥開同學們大步跑走了。

教學樓裏。

磊兒正躲廁所隔間哭。方栩栩進不去，方一凡正在裏面用手機給她匯報情況。

季楊楊這個時候從樓梯上走了上來。栩栩扭頭看了他一眼，看清是誰，面無表情收起手機把頭轉了回去背對著他。

季楊楊走到她背後，沈默了兩秒，似乎下定決心，他開口：“對不起，剛才我不該那麽說話。”

栩栩沒回頭：“你應該跟磊兒道歉，不該向我。”

季楊楊：“我會的。等磊兒出來，我一定會先道歉，再幫磊兒恢覆數據的。”

方栩栩扭過頭來：“這可是你說的，君子一諾，駟馬難追，你要說到做到。”

季楊楊看她終於理會他了，連連保證。

方一凡這時候帶著磊兒從衛生間出來，一看到季楊楊和栩栩站在外面，下意識就想發火。

方栩栩側頭看向季楊楊，對他示意。

季楊楊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磊兒，對不起，我不知道那個手機對你那麽重要。我幫你修好可以嗎？”

磊兒還在氣頭上，眼圈通紅看了眼季楊楊，神色很冷淡地拒絕了。

方一凡對季楊楊冷哼了一聲，摟著磊兒走了。方栩栩看著這幕也不意外，看也沒看季揚揚一眼，跟著前面的兄弟兩個也走了。

活該，一點都不值得同情，磊兒不原諒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換作栩栩自己，她只怕這輩子都要恨死季楊楊。

中午吃飯的時候，英子端著餐盤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這對兄弟的臉色。

看著磊兒的神色，她壓低聲音問方一凡：“還沒平覆下來啊？”

方一凡看了眼磊兒，也壓低聲音：“一直都沒講話。”

英子皺了下鼻子，嘆了口氣：“是有點過分了他。”

她轉頭看了眼，方一凡順著她視線，看到了陶子端著餐盤主動坐到了季楊楊身邊。

他看了季楊楊一眼，那貨一臉生人勿近，臉上冰得能掉渣子。好歹沒對陶子露出冷臉來，但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死樣子。

他咬了咬牙收回視線，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才突然想起什麽，皺著眉看了眼喬英子。

“栩栩呢？”

“帶琴了，七樓練著呢。”英子說。

春風鼓勵學生德智體美全面發展，教學樓一樓就臥著架鋼琴隨便讓學生彈，七樓更是隔了小隔間，練樂器或者唱歌跳舞都有專門的教室。

“飯都不吃。”方一凡念叨了句，隨手把碗裏的肉挑了點放到了磊兒的餐盤裏，“磊兒多吃點，別多想了，下午放學咱們去找人修手機啊。”

磊兒悶悶地應了聲，埋頭看著手機，一口也沒吃。

方一凡情不自禁向季楊楊那邊瞟過去，越看他越生氣，索性放下筷子，拿出手機來點了幾下。

食堂裏的學生許多都從兜裏掏出震動的手機，下一秒交頭接耳起來。

季楊楊拿起手機，垂眸看了眼，看到了自己的表情包。

“*！”他暗罵了句，一時間胃口盡倒。本來來餐廳也就是想找方栩栩道歉，順便看看那對表兄弟態度有沒有緩和，這下子他的愧疚盡失，簡直想抓來方一凡往他的臉上狠狠來幾拳。

他站起身來，走到一旁把餐盤裏一口未動的東西倒進垃圾桶，把餐盤往收納處一扔，就怒氣沖沖地走出了食堂。

七樓的方栩栩正寧靜地閉著眼跟著鋼琴伴奏拉琴，手機被放在琴盒上面，根本不知道下面又惹出了新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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