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師大會正式開始。

校長主持大會開幕式，潘老師做主持人順流程，然後就是區長發表講話。

季區長上臺的時候不少人扭回頭去看向隊伍中間的季楊楊，都被瞪了回來。方栩栩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隊伍中後方，喬英子回頭的時候她還對英子做了個鬼臉。

“季楊楊，你牛啊。”前側有男生的聲音傳到後面來。

人性本八卦，方栩栩就是沒想到他們班最八婆的竟然是男生。

季楊楊煩躁的聲音隨後響起來：“滾。”

這一聲把小心翼翼回頭打量他的同學都嚇得收回了視線，免得惹火了這個脾氣本來就不太好的官二代。

領導講話完畢，學生代表講話。黃芷陶從隊伍最前面小跑上臺，代表學生發言。

看臺上，喬衛東看了眼發言人，對一旁的宋倩說：“是陶子啊。咋不是咱家英子呢。英子上次不考了第一嘛。”

宋倩看都不想看他，冷著臉諷刺他：“你女兒像你，就那樣子人誰讓她上去講話呢。”

“嘿，”喬衛東不幹了，說他可以，說他女兒長的不好看不行，“英子咋了，就算是像我，那她也像你啊。咱閨女好歹也上得了臺面，你看你當媽的還嫌棄自己女兒。再說了，那要是長得好看那就能上去，那方圓兒家的栩栩憑什麽不行啊，人家那長得才叫個漂亮吧，學習又好，我記得也常考第二。不是咱家英子，咱們栩栩也成啊”

“栩栩是特別好，”宋倩煩心死了，覺得這人怎麽聽不開話呢，“但栩栩上次不是考了第三嘛，人陶子是第二，就該是陶子上去。陶子跟英子也玩兒得好啊，你這人怎麽還偏心眼兒呢。”

喬衛東楞了一下：“哦，那栩栩考第三了啊。哎呀這孩子，搞得我怪尷尬的。不是，我不是那意思，陶子肯定好啊，長得好看又懂事。我這不是從小看著栩栩和咱英子一起長大，又是咱們各自好朋友的女兒，和自家小孩兒一樣，肯定就難免偏愛點嘛。”

他們兩個在這裏拌嘴。那邊，方一凡舉著相機拍臺上的黃芷陶，拍了半天，覺得視野不行，瞅了眼，提起褲子開始爬屋頂。

坐在頂棚上，他覺得視野一下子開闊，本意是想拍陶子視角的全景的，一個不小心，鏡頭又拉近去找三班隊伍裏的親妹妹了。拉近以後，方一凡笑了下，感嘆：“這丫頭還挺上鏡的。”

他拍了幾張方栩栩的特寫，甚至還下意識往前挪了挪，試圖找到更好的位置，全然忘了自己身下是不防滑的棚布。當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的時候，方一凡腦子裏一片空白，懵逼了一秒。

最先看到主席臺頂棚情況的是站在下面百無聊賴四處打量的學生們。方一凡滑到底以後，只有兩只手抓著邊緣硬撐著。下面的學生一下子瞪大了眼，但都沒反應過來。臺上的老師更是覺得眼前一道陰影下來，穿著校服的男生就出現在眼前，更別提坐得挺遠的家長，角度和距離問題，他們是最晚發現的。

一片寂靜中，突然一聲尖叫從下面的學生隊伍中傳出來。方栩栩最先反應過來，撥開前面的人拔腿就往主席臺上跑，路過季楊楊的時候一把把他推開，看都沒看一下就跑走了。

季楊楊匆忙間掃到她眼角通紅，楞了一下，急追了幾步，抓住她手臂：“方栩栩你冷靜點，別急，你力氣不大，跑上去沒什麽用。”

方栩栩一把抽出手臂，頭也沒回：“走開！”

季楊楊攥緊了拳頭，看著她跑遠的背影，還有隨著跑動她飛揚起來的馬尾。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拔腿也向前跑了過去。

只是已經有更多人反應過來了，前排的男生有幾個已經往上跑了。主席臺上的男老師們也都在下面準備著接應。方栩栩跑上去的時候方一凡附近已經被圍住，一片兵荒馬亂之後，他終於落到了地上。李萌大聲招呼著送他去醫務室。

方栩栩費了老大勁才擠進包圍圈裏，插/進圍著的老師堆裏，問李萌：“李老師，您看我哥他現在能移動嗎？”

方圓和童文潔也趕到了，童文潔喊著“我們是家長”才擠了進來，英子也跑了上來。季楊楊也走了過來，但擠不進人群裏，最後留在了原地，沈默地看著。

潘老師把方一凡抱上了擔架，方家人都跟著擔架一路送他去醫務室。

劉靜註意到站在人群外面的兒子，走過來：“楊楊，剛才那是你同學吧？真是太危險了。”

季楊楊有些煩躁——爸媽根本就不知道他現在擔憂的是什麽，他轉過身，撇了下嘴：“讓他自己莽，這能怪誰？”

劉靜有點意外，她看兒子沖上來還以為出事的是他朋友，現在聽上去感覺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樣。

季楊楊心裏煩，腦子裏一直轉著方栩栩剛才那個側臉。他咬了咬牙，都不想走一旁的樓梯下去，手撐著臺階直接從主席臺邊上翻了下來。

“楊楊！”劉靜被他嚇了一跳，快步走到主席臺邊上，看他穩穩落地才驚魂未定地松口氣。

“我沒事。”季楊楊在下面回了一句，轉身走了。附近人太多了，家長和學生到處都是，劉靜很快就找不到他了，不知道兒子跑哪裏去了。

醫務室。

方栩栩本來心裏特別慌張，送方一凡來的路上急得都快哭了。結果路上方一凡睜眼給喬英子使了個鬼臉，方栩栩就站在喬英子旁邊，一眼瞟見，楞了一下，然後神色一下子冷下來。

她繃著一張臉跟著爸媽和同學把方一凡送進醫務室。方圓和童文潔圍著校醫問來問去的時候她就站在一邊，臭著臉，也不說話。等到方圓也看出來兒子是裝的以後，夫妻倆對視一眼，把學生們和老師送走，又把校醫支開，校醫室就剩下方家四口。

童文潔開口罵他：“少裝了，趕緊給我睜開眼。”

方一凡看實在裝不下去了，也不裝了，睜眼坐起來。他吊兒郎當的，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甚至還有閑心調侃栩栩。

“哎，栩栩，你剛才那尖叫可真是平地一聲雷，我躺地上都差點給你嚇起來。”

方栩栩面無表情地看了眼他，把方一凡看得有點害怕。她上前，伸出手，捏住他大腿上的肉狠力一掐，方一凡的尖叫就傳遍了醫務室。

“死方一凡！臭方一凡！你竟然敢騙我，還好意思叫？”方栩栩惡狠狠道。

“爸！媽！你們看看你們寶貝閨女！我本來沒摔壞也要被她掐瘸了！”方一凡痛呼著向站在一旁的父母控訴妹妹。

“活該！”童文潔斥罵一聲，“害得妹妹和爸媽這麽擔心，疼死你算了！你知不知道妹妹多擔心你？看見你摔了第一個就往上跑。你呢？竟然還敢笑話妹妹。好笑嗎？我看嚇人的不是你妹，是你這個小混蛋！把老師同學和爸爸媽媽耍得團團轉，你高興了？”

方一凡也有點愧疚，痛呼聲小了很多。他低下頭，小聲道歉：“我知道錯了，下次肯定不會再這樣了。”

童文潔：“知道錯就好。你在醫務室多躺會兒，爸爸媽媽帶妹妹去放氣球，你有沒有什麽要寫氣球上的願望？讓妹妹給你寫上幫你一起放了。”

方一凡：“別，別。不用了，你們去吧啊，別管我了。”

方圓：“那行，你多休息會兒。文潔，咱們走吧。”

說完，他們兩個摟著栩栩出去。方栩栩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正對上方一凡的眼神。他沖她擠了擠眼睛。

方栩栩呲了下嘴。

就知道他身上裝著竄天猴，肯定不會安生呆在醫務室。

爸媽帶著妹妹走了以後，方一凡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下來，活蹦亂跳地沖出了醫務室。

操場上，方家夫婦兩個和女兒領好了氣球。方栩栩抱著自己藍色的圓氣球，低著頭在上面寫字。

方圓和童文潔倒著看她在上面寫“成為小提琴家”，兩個人對視一眼。

童文潔：“那個，栩栩啊，你就寫這一個嗎？”

方栩栩寫完以後擡起頭來，聞言點頭。

童文潔卡殼一下，看著女兒清澈的目光話也說不下去。她求助地看了眼方圓，一家之主清了清嗓子，放柔聲音，對小女兒說：“栩栩啊，你看，咱們現在是高三。爸爸媽媽不是不支持你有自己的愛好和理想，但是咱要分短期目標和長期目標不是嘛。這小提琴是將來的事了，當下咱們的任務不是高考嘛。你跟爸媽說說，你有什麽喜歡的大學？咱們先寫一個好點的大學，再考慮更遠的事，行不行？”

栩栩咬了下唇，打量了眼父母的臉色，沒多說什麽，只小小地嗯了一聲，然後聽話地低頭，又在氣球上寫了幾個字。

童文潔覷到她寫的是清華大學，一下子高興起來，露出笑容。

方圓沒她這麽喜形於色，他留心看了看女兒，看她神色低落下來，也有點動容。

英子的氣球爆了，大半個操場的父母和學生都看了過去。栩栩向那邊望了一眼，扭頭跟爸媽說：“爸爸媽媽，英子好像又和阿姨吵架了，我去看看她。這氣球我怕拿著它等會兒不小心碰爆了，你們幫我拿著吧。等會兒我要沒回來你們就幫我放了它吧。”

她把氣球交給童文潔，轉身就想去追喬英子。腳邁出去兩步，栩栩轉回頭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沒事兒，爸爸媽媽，我聽你們的，我會加油的。”

話說完，她就追著喬英子跑走的方向跑了。童文潔在後頭看著女兒跑走的身影，又高又纖瘦。她跑起步來的時候，寬大的校服被風吹起來，勾勒出少女纖細的線條，校褲裏的腿又長又細，躍動的身姿像是小鹿一樣輕靈。

她低頭看著女兒的氣球，和方圓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欣慰。

“栩栩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有的時候她懂事到讓我這當媽的都有點愧疚。方圓兒，你說咱們有的時候對女兒管得是不是有點嚴了。”

方圓：“我也覺得難受，可是這個問題上咱們不能讓步，這是原則問題。栩栩又不是凡凡，考個好大學對她來說不是個難要求，咱們都是想讓孩子未來有更多保障。像咱們女兒，什麽都好，學習好，長得好，性格好，雖然有點嬌氣，又愛撒嬌，不能離了爸媽和哥哥——這樣的孩子怎麽放心讓她出去闖？這順順利利的人生不好嗎？反正我就這一個女兒，我就想讓她簡單點，生活容易點，一輩子快快樂樂地當家裏的小公主，有什麽不好？”

方栩栩追著英子跑到操場邊上，繞到了行政樓樓底下。這裏學生和家長的蹤跡基本上看不見了。她順著建築外的外樓梯一路跑上去。

她身後，季楊楊跟著她，剛想上前拉住她說話，就被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方一凡攔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什麽都沒察覺地跑上樓梯。

“你想幹嘛？”他收回視線，看著方一凡問道。

“我才想問你想幹嘛？”方一凡抓著他的胳膊問，“嘿，季楊楊，你現在是學會跟蹤了還是怎麽？剛才你還想幹嘛？跟蹤之後呢？上去糾纏方栩栩？我跟你說過了，我不許你靠近她，一步都不行。”

季楊楊暗罵一聲，擡頭，毫無懼色，直面方一凡：“我跟方栩栩的事兒跟你有關系嗎？你根本什麽都不清楚。方一凡，我尊重你是因為你是方栩栩她哥，我佩服你這麽在乎你妹妹，但有的事兒不該你管。方栩栩她都快成人了，就算你是她哥，你也沒立場管她的人際關系。”

他其實一直都在操場邊上呆著，躲避著家人的尋找。方栩栩那邊的情況他隱約都在打量著。剛才他們一家人寫氣球的時候他不便去打擾，但也看出來自那以後她就不太高興，看到她跟著喬英子跑了，他就跟上來想問問她為什麽不高興，只不過沒想到會遇上方一凡。

“我不管！”方一凡毫不相讓，“其他人可能吧，但是你，季楊楊，我告訴你，你接近栩栩，我絕對要管。有些事兒你還真就說對了，我是方栩栩的哥，我就得擔負起保護我妹的責任，像你這種有害生物，就絕對要被我排除出她周圍。我警告你，再也不許靠近我妹，下次我再發現，我不怕跟你再打一架。”

話說完，他警告地指了指季楊楊，轉身上樓梯找方栩栩和喬英子去了。

季楊楊捏了捏拳頭，後槽牙緊了緊，踢了下腳邊的草地，轉身，憤而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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