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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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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呼海嘯的吶喊聲中,王翊默默的轉身離去。除了觀禮,今天他本來還打算進一步的彰顯魯監國和大明朝廷的存在,從而增加這支軍隊和他們的統帥陳文對於天子的忠誠。

可是在此時此刻的場面下,王翊突然覺得自己根本不必如此。在他看來,歷史上戚繼光是忠臣,他所編練的戚家軍也沒有出過漢奸和叛徒。陳文這個人雖然奇怪,但是既然決心效法戚繼光,那麽他也應該是在向著忠臣的道路前行的吧。既然如此,又何必急於此時呢?

說到底,王翊還是覺得,自己是一名監軍文官,只要制定好戰略、保證大軍的後勤和看住武將不至逃跑和叛變就夠了。至於兵,還是應該由武將來帶,這才符合大明的祖制嘛。

王翊走後,陳文在將士們開始疲乏,吶喊聲也開始出現了下降的趨勢後,便命令將士們停止吶喊。

“即日起,本營鴛鴦陣殺手隊每四隊為一哨,以甲乙丙丁戊為名。各哨暫不設哨長,一個月後按照考核結果分授。王經略給本將一筆銀子,本將準備作為安家費付給諸君。”

聽到安家費,校場的士卒們都顯得頗為詫異,畢竟這年頭的義軍哪裏還有承平時代從軍的安家費一說啊?不過既然將主說了會給,那麽就一定會給,這畢竟事關軍心嘛。

一些試圖和周圍的士兵議論或是打算向隊長和伍長咨詢的士兵立刻遭到了軍官們的訓斥,而陳文的那十個鎮撫兵也手持著軍棍隨時準備將太不像話的士卒拖出來執行軍法。

不過,陳文並不打算如此,在他看來,自己還沒有宣布本營軍法,那麽提前執行豈不是不教而誅,這樣做對於自己的信譽是有損害的,於是乎,他示意鎮撫兵們不必動手,而只是任由著軍官來維持紀律。

待校場再次變得鴉雀無聲之後,陳文繼續說道:“這筆安家費以每人十兩計,軍官士兵相同。會在一個月後的考核結束進行發放,考核不合格的人會被轟出本營,這十兩銀子也沒他的份。原因很簡單,戚家軍是不收廢物的!”

雖然這群自願投效的義士陳文一個也不打算轟走,但是適當的激勵和懲罰勢必會提高他們的訓練效果。

果不出陳文所料,十兩銀子的安家費立刻就把這些貧苦的士兵打蒙圈了,在他們看來,就算軍官貪墨一部分,也能夠落下很多,這是在他們計算之外的收入。可是當陳文提到了考核不合格的會被轟出本營並且不再給予安家費後,很有一些士兵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而當最後一句群嘲進入了眾人的耳朵,幾乎所有士兵甚至包括軍官都顯得頗有些義憤填膺,畢竟誰也不想被旁人譏笑為廢物,就像初上山時不想被他人恥笑為懦夫一樣。

這樣就很好,一個多月後的那場大戰,機會只有一次,一定要把所有事做到最好!

接下來,陳文開始公布各部的負責軍官名單。“甲哨暫由本將直領,乙哨丙哨由吳登科千總負責,丁哨戊哨由尹鉞千總負責,騎兵隊由李瑞鑫千總負責,火器隊也暫時由李瑞鑫千總監管。”

隨後,陳文便下達了以小隊為單位打飯、吃飯的命令。不過,在此之前,陳文麾下的這支浙江明軍的第一個條例也隨之誕生了。

“自即日起,每隊由火兵負責領取飯食,屬下士兵沒有開飯,伍長不得先吃;屬下伍長沒有開飯,隊長不得先吃;屬下隊長沒有開飯,哨長不得吃飯;屬下哨長沒有開飯,千總不得吃飯;本營所有軍官士兵沒有開飯,本將也不得吃飯。自本將始,有違此例者,鞭笞三十!”

“卑職遵命!”

火兵領取飯食,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異議,就連火兵們也認為這是他們應該做的,畢竟在這個時代的明軍中,火兵等同於輔兵。既然是輔兵,那麽做這些事情還不是應該的嗎?

等到了那個屬下沒有開飯,軍官便不能吃飯的條例被陳文脫口而出後,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紛紛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只不過,這種不解也只是維持了那幾息而已,當陳文大聲說出了只要一個屬下沒有開飯,他便不吃飯的話語,這些人的目光中則開始出現了一種名為敬意的情緒,雖然並不多吧。畢竟在古代,能夠做到和士兵同食同飲已經的武將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而像陳文如此的可以說是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至於那二十皮鞭,誰會相信、誰又敢於去打本營的將主呢,那不是找死嗎?

吃午飯時,陳文親自帶著鎮撫兵監督,一旦有人敢於違背條例,立刻拉出來鞭笞,不過看來效果還可以,至少這一中午只有一個伍長不幸成為了被抓到的典型,而這個伍長被鞭笞結束後,則由他的隊長來負責給他上藥。

至於藥則是從陸老郎中那裏領來的,不過陳文企圖將陸老郎中變成他的營直屬軍醫的無恥企圖也同時遭到了王翊毫不猶豫的拒絕。

陳文很清楚,一項規矩剛剛出現時,若是嚴格監督,或許當時只有極少人會違反,可時間長了,監督的人自己都開始松懈時,這個規矩距離徹底廢止就不遠了。

看來還需要時間來證明啊。

在所有軍官士兵甚至是本營的鎮撫兵都開飯之後,陳文才端著飯碗前去打飯,雖然已經所剩無幾了,但是他依舊吃得很開心。制度的確立,是需要過程的,而他所做的便是為制度打下基礎。

吃過飯,各隊的士兵們就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會營睡午覺。不過,此刻他們睡覺地方已經和昨天不一樣了,而是按照隊為單位重新劃分營房。按照陳文的第二個條例,士兵吃飯、睡覺都必須遵從所在小隊的安排,以方便集結,甚至在陳文的規定中,每個士兵睡覺的位置都必須按照他在小隊裏的職務進行安排。

而陳文這猶如強迫癥的一切行為,其目的就是為了讓士兵們開始徹底融入軍隊,從而養成團體精神。當然,這還不夠。

士兵們開始睡午覺的時候,陳文則連忙趕去中軍大廳。雖然只有半個時辰,但是陳文絲毫不打算浪費,下午要申明、講解軍法和劃分訓練區域並開始最基本的體能訓練,而到了晚上他還準備給隊長及隊長以上軍官講解兵法。

總而言之,時不我待。

趕到中軍大廳,陳文直截了當的提出屏退左右的要求,而王翊和王江顯然也明白了陳文的目的,立刻將所有人都轟了出去,便將陳文引到了二堂。

見此刻的中軍大廳除卻他和王翊、王江再無旁人,陳文便將藏在懷中的四明山保衛戰的計劃書掏了出來,交給了王翊。而王翊粗略掃了幾眼了之後,則將後幾頁的後勤部分遞給了王江,他們一向是如此分工的,這次也不例外。

陳文的計劃書首先配圖講解了清軍圍剿的路線和兵力以及其圍剿四明山明軍的意義,這些都是陳文曾經給王翊和王江講述過的,這時重新提出來的目的是作為他後面所做的應對計劃的跟據。

然後,陳文按照清軍的進軍路線和發動時間,提出了集中四明山明軍的優勢兵力,先行擊潰清軍一路,隨後再行迎戰另一路的計劃。而陳文認為應該先下手的便是由浙江提督田雄率領的提標營和紹興綠營。

在史書中記載,清軍在九月圍剿四明山,一路由浙江提督田雄作為主帥,麾下包括其親領的提標營和紹興府綠營兵,而另外一路則由平南將軍固山額真金礪負責,由其率領的則是杭州駐防八旗的漢八旗兵和寧波府的綠營兵。

陳文很清楚,這個時代沒有無線電,兩路清軍根本無法在相隔著整個方圓八百裏的四明山地區進行聯絡作戰。他們的只能約定一個時間和目的地,然後在規定的時間內分頭行動,最後抵達目的地完成作戰任務。

而清軍的大概時間和目的地,作為一個穿越者陳文卻很清楚,畢竟書不是白讀的。雖然時間只知道是九月,具體九月幾日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是目的地很明確,那就是大蘭山。

陳文覺得清軍的思路很對,如果他負責圍剿的一樣會選擇這裏作為目的地。原因很簡單,大蘭山位於四明山腹地,整個浙東地區最大規模的明軍在這附近布防,而他們的老營則幹脆就在這山上。

有道是打蛇打七寸,這大蘭山就是整個浙東明軍的七寸之地。雖然這裏並非魯監國朝廷的所在地,但是清軍如果不攻下這裏就無法進攻魯監國朝廷的所在地舟山群島,而一旦攻下了此地,舟山也失去了互相依存的犄角,徹底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狀態。

歷史上,清軍在永歷四年徹底消滅了大蘭山明軍後,便在整個八百裏四明山地區進行了血腥的洗山行動,為的就是防止明軍再次占據此地。而到了永歷五年,清軍準備進攻舟山前,再次派出了田雄作為主帥清剿四明山地區可能殘存的反清力量。

而陳文的計劃就是利用兩支清軍出發地和大蘭山的距離差通過牽制性防禦來加大時間差,然後再利用時間差先行擊潰距離大蘭山最近的田雄所部,保證北線的安全,最後再回師迎戰金礪。到那時,就算明軍不和清軍交戰,只要耗也能把金礪耗到撤軍,畢竟孤身一軍對抗剛剛取勝士氣正旺的整個四明山明軍的行為顯得勝算就低很多了。

“末將認為,兩路韃子無論是從兵力、戰鬥力還是距離我大蘭山老營的路途上看,我們都應該先行進攻田雄。只要擊潰了田雄,便可以回師迎戰金礪,到時候,就算不打只是立營對壘,金礪也只能選擇撤退,除非他瘋了才會貿貿然獨自進攻我大明王師。”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田雄的提標營說到底是綠營兵,而金礪麾下的則是漢八旗兵,我大蘭山王師自然不會在乎這些區別,但是其他各部王師呢?雖然金礪的兵只是假韃子,但是這些已經獲得了利益並擁有更多戰鬥經驗的漢八旗兵也肯定比綠營兵難對付。所以,與其聯軍去先打八旗兵不如先打綠營兵,這樣他們的心理上也不會出現畏戰的情緒。”

王翊和王江極其專註的聆聽著陳文的講解,他們在聽的同時配合著陳文的計劃書以及上面的配圖,很容易的就明白了陳文的意圖。

二人神交的能量值顯然已經重新補滿了,對視了一眼後,兩人分明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只有撿到寶、買中彩票才可能出現的神色。

其實,並非陳文的才智比王翊和王江更強,只是現代人和古代人在知識的獲取方式上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這才是根本的差異。

簡單來說,王翊他們這個時代的讀書人,獲取知識無非是看書和道聽途說,他們對於戰略策劃很可能只局限於說書先生口中的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而陳文在現代時,無論是在電影、電視劇、之中,還是幹脆去讀書、泡論壇對於近代軍隊的參謀系統如何工作都能夠知道個大概。

如果陳文從小也出生在古代,沒有機會接觸那些只有現代才出現的獲取知識的工具,他在明朝這個時代上混得很可能根本沒辦法和王翊相提並論,畢竟人家是生員出身,再向上一步就可以授官了。

“末將知道,我大蘭山五營號稱五千大軍,實為三千,另外兩千被各級軍官吃了空餉用來養家丁親兵,而這些家丁親兵也是這五個營戰鬥力的中堅力量。末將麾下有三百兵,按照岐陽王和戚少保的成法練兵,一個月後便可以參戰。”

“那麽,我大蘭山王師就能夠出兵三千五百之眾。現在,末將需要知道這四明山地區其他各路王師的具體兵力、戰鬥力和駐防地區,只有這樣才能夠將所有計劃徹底完善。”

聽到這話,王翊竟突然面露難色,他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輔仁真不愧是將門之後,果然名不虛傳。只是……”

只是王翊對於四明山其他明軍的兵力和戰鬥力都不甚了解,甚至就連他的好友馮京第的兵力也只是知道個大概。

這並非是王翊的失職,而是按照明朝大小相制的祖制,王翊乃是統領四明山地區明軍的“大”,諸如馮京第在內的當地其他明軍則是牽制王翊的“小”,明朝的統治者認為這樣就可以防止人臣尾大不掉。那麽,王翊這個“大”就不存在去弄清楚他下面的這些“小”到底有多少兵力了的理由了。

在承平時代,這樣的做法不過只是在鎮壓流民和教匪的時候會出現互相扯皮的現象,而一旦遭遇需要傾盡全力才能取勝的對手,這樣的制度就是作死。

陳文皺著眉頭想了想,卻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什麽都沒有,只有駐地這怎麽整?

“末將覺得,不如打出防秋的旗號,讓各部提前做好準備,同時調查出各部的具體情況。等到了九月,再將各部集結,準備迎戰韃子。這樣一來,理論上我們只能調動四明山北部的王師迎戰田雄,而南部的王師則負責牽制金礪,為北線的王師爭取時間。”

陳文知道,他理論上的調動,其實還存在著其他明軍不服從調遣的可能,畢竟這四明山地區的明軍更多只是義軍、盜匪和護衛鄉裏的地主武裝,他們只要不願意就更會拿那個大小相制的祖制作為借口。

“這樣的話,王師很可能和北線韃子的兵力相差仿佛,甚至處於劣勢。既然如此,那麽末將還準備了一些小套路……”

聽過了陳文的計劃,王翊思慮了片刻,又和王江交流了下意見,只得回答道:“那就只有如此了。一旦有消息,還需要輔仁繼續把計劃完善。”

“末將遵命。”

是啊,也只能如此了,剩下的就要看我麾下的這支在前世的歷史中不曾出現過的軍隊能夠做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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