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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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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娘過了許久, 才啞著嗓子輕聲開口,“他……一直都活著?”

焦昀張張嘴,望著婉娘的模樣心裏不忍,可這些話還是要說, 如今寧家已經落敗,他們沒有任何威脅, 即使他不說, 焦秀生也會來找他娘,所以他寧願他先來說,讓娘有個準備, “娘, 他當年受主所托, 也怕連累我們,這才沒回來過, 幹脆假死。”

婉娘許久, 擡起手抹了一下眼, “娘知道了,活著是好事。”只是看著只是多餘的話, 她卻不知怎麽說。

爹因為兄長的死耿耿於懷, 覺得愧疚,如果不是被迫去軍營也許就不會死了,後來爹很快就沒了,何嘗沒有一部分是因為兄長的死,後來發生這麽多的事, 她最難的時候兄長不在,她甚至沒敢問兄長到底知不知道這些年她發生的事,她不敢問,也覺得已經沒了必要。

他有他需要忠心守護的人,他達成所願,她也重新找回兩個孩子,她已經很感激了,只是對於兄長,隔得太久,她從最初的驚訝之後,除了心裏有些酸澀之外,已經分不出更多的感情。

焦昀確定婉娘真的沒有太過悲痛難過,才輕輕松了口氣,“娘,孩兒以後會一直陪著你的。”

婉娘眨下眼底到底難掩的苦澀,拍了拍他的肩膀,“娘知道,你舅舅這些年也不容易,他這是回來了?”否則這臭小子也不會突然提及這件事。

焦昀頜首,“明日回來,要不到時候在珍膳坊娘跟舅舅見一面?”

婉娘想了想,應了,“行。”這麽多年了,她也想看看她這兄長如今如何了,過去的事,也沒必要抓著追究了,她理解他的不得已,可過了這麽多年,她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她能明白他的苦,但是終究經歷歲月打磨,兄妹之情到底淡了不少。

焦昀確定婉娘已經看開,並未因為焦秀生的事影響到心情,幹脆跟著婉娘去看他那只見過兩面的弟弟,稀罕得不行。

小常雲已經記不得焦昀,但他那頭紅發一看到就伸著小手讓焦昀抱抱,眼睛亮亮的,加上模樣與焦昀長得像,更是讓他心生憐惜之情,直到在陶府待得太久不得不離開,焦昀才依依不舍和小常雲揮著小手走了。

小常雲看陪他玩了這麽久的大哥哥突然就要走了,哇的一下哭了出來,絲毫要跟著。

焦昀也稀罕小常雲,婉娘一看這模樣,也有意讓哥倆好好培養感情,幹脆就讓一向照顧小常雲的嬤嬤一起跟著焦昀回了世子府,等明日一早她去世子府接孩子,再一起去用膳。

焦昀就帶著小常雲走了。

大概是兄弟兩個真的有緣,也玩得到一起去,唯一覺得被冷落到的,大概就是聶柏昶,自從跟著回來,他發現自己完全被焦昀忘到角落去了,更是讓人準備了很多小孩玩的東西送過來,一樣一樣陪著小常雲玩,等好不容易熬到睡覺,小常雲扒著焦昀不撒手要跟著一起睡。

焦昀一想那也沒什麽問題啊,等揮退所有人,沐浴之後抱著自家弟弟就進了寢殿,等繞過屏風看到坐在軟榻上看書的人,一楞:“咦,你怎麽從宮裏出來了?”

聶柏昶嘴角抽了抽:他能說他一直都在這裏嗎?他壓根就沒進宮。

焦昀後知後覺終於想起來他把這位主兒給忘了……低頭瞅瞅小常雲,再瞅瞅一旁似笑非笑的人,焦昀腳下一轉,“咦,雲寶啊,哥哥想起來客房那邊的床還挺大的,要不哥哥陪你去那裏睡吧。”

小常雲覺得只要跟著哥哥睡,哪裏都好的,點著小腦袋,特別聽話。

焦昀心都軟了,腳下生風,嗖嗖的不見了。

聶柏昶:……他這是有了弟弟就把老公扔一邊去了?

……

翌日,焦昀睡到日山三竿才起來,想到後半夜被某個偷跑進來的人折騰了一頓,狠狠磨了磨牙,給他等著,一看天色快到他娘過來的時候了,趕緊起來洗漱,去嬤嬤那裏小常雲也剛醒鬧著找他。

婉娘來的時候,一大一小剛收拾好,和她一起先去了珍膳坊。

只是快到約定的時辰也沒看到聶柏昶和焦秀生出現,卻是等來了匆匆不安過來的劉公公。

劉公公看到焦昀松了口氣,“世子爺,皇上讓奴才過來告訴您一聲,您先陪著陶二少夫人先用著膳食,皇上被白將軍堵在禦書房,這一時半會兒怕是來不了。”

焦昀皺眉,“白將軍?那焦先生也來了?”

劉公公沒敢瞞著,“來了,都在呢。”

焦昀心裏有了底,估摸著聶小柏那表兄因為他娶個男後的事發怒了,想著聶小柏既然說了能搞定,也不願讓婉娘多想,就打算讓劉公公先走,他們先吃著。

結果,一旁婉娘抱著小常雲突然開口,“那白將軍為何堵著皇上不讓他出宮?”

劉公公一楞,啊了聲,他偷瞄一眼焦昀,這位可是未來皇後的幹娘,劉公公沒膽子忽視,可這事他也不知道要不要說啊。

婉娘皺著眉,“看他作甚?讓你說就說。”

劉公公看焦昀,結果就看到這位陶二少夫人直接瞪了世子一眼,後者摸了摸鼻子就不敢吭聲了,他心裏震驚不已,面上卻不顯,特別有眼力勁兒也不敢得罪直接說了出來,“就、就是白將軍覺得皇上不能娶一個男子,想讓皇上收回封後的聖旨。”

婉娘頓時眼睛都瞪大了,果然是這樣,她黑著臉,她兒子娶誰管他什麽事?她這個當娘都還沒說什麽!

……

等婉娘抱著小常雲帶著焦昀到了禦書房外時,禦書房的門還緊閉著,裏頭聽不到聲響,可這麽久都沒出來,怕是誰也無法說服誰。

婉娘直接把小常雲放下來,蹲下.身,“雲寶在這裏等著娘,娘和你哥哥進去一下就出來,要乖乖的,不許亂跑知道嗎?”

小常雲看看自家娘親又看看哥哥,乖巧應了。

婉娘這才帶著焦昀直接打開了禦書房的門,直接進去了。

劉公公:!!!

可想了想剛剛世子爺都不敢多說一個字,他默默蹲下.身,決定守好世子爺的這位弟弟,這可是個祖宗,得護好了。

禦書房內,聶柏昶臉上沒什麽情緒,只是冷淡地看著白煊跪在那裏沈著臉給他講道理擺事實,“你將人收入宮裏,臣絕不會說半個字,可你不能因為一個男子直接把整個後宮都取消了,這哪朝哪代也沒有的事,皇上,臣托大,你喊臣一聲表兄,那臣今日就替姑母問你一句,如果姑母還在,她會同意你為了一個男子不顧江山社稷不顧自己的香火,娶一個男子?”

聶柏昶:“朕已經決定,無論誰說都改不了朕的決定。”

白煊頭疼不已,“皇上!你以後會後悔的,臣不能眼瞧著你做錯事而不勸,你……”

“嘭”的一聲禦書房的門給推開,跪在那裏打算死諫的白煊和不得已跟著跪著一直沒開口的焦秀生聽到這一聲扭頭,就看到逆著光站在禦書房門口的夫人,剛想開口,那夫人直接擡步走了進來,而她身後跟著的正是他們口中爭論的正主,白煊想說什麽,只聽咣當一聲,禦書房的門再次關上了。

隨著門關上,婉娘的面容也出現在兩人面前。

焦秀生一直沒開口說話,於情於理這事他覺得自己管不了,可將軍是皇上的表兄要管,他只能當個隱形人,他私心也覺得皇上這麽做的確有違常理,日後會後悔。

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見到婉娘,他楞楞望著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女子,傻了眼,可隨即,一股激動的情緒湧上來,“是……婉娘嗎?”

焦婉娘站在那裏,望著不遠處怔怔望著她的中年男子,她其實已經記不清自己的兄長的模樣,可如今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過往塵封的記憶像是撕開一個口子,她終於記起來,這人的確是她的兄長,可面容卻又改變的太大,唯一相同的就是這雙眼,他們兄妹兩個眼睛長得很像,她唯一的印象就是當年哥哥走的時候,蹲在那裏望著她帶著不舍,說他以後會回來的,給她帶很多好吃的,帶她去看花燈,可這一走……就是二三十年。

她以為哥哥沒了,後來爹也沒了,可過了這麽多年,卻又告訴她,她的哥哥還活著,他甚至一直知道她的情況,只是為了他的不得已為了忠於他的主子,為了護住主子的血脈,所以,他做了什麽?

婉娘看著焦秀生,看他又要張嘴,面無表情朝他走去,“我喊你一聲兄長,是因為爹即使臨走的時候最惦記的也是你,他一直在內疚,如果不是你被拉了壯丁不得不離開去參了軍,你就不會死,他死的時候都不能瞑目。可結果呢,你沒死,甚至爹沒了的時候你也沒露過面,是,你忠於你的主子,你有你的難處,你有你不得已的苦衷。我承認你是個好屬下,是個有大作為的人,可我和爹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爹養了你,死了都一直惦記著你,可你甚至沒回來拜祭過他一次;我是你的妹妹,可這些年你從未來見過我一次,甚至沒透露過一二,如今你功成名就,你護了你主子的血脈活下來,你達成所願,成就一身。

怎麽,這時候你來管我管我兒子?你見過他嗎?養過他一天嗎?還有你,柏哥兒說得好聽喊你一聲表兄,可從他七歲養他到十七歲,這期間你們出現過嗎?也是,柏哥兒出世的時候你才幾歲?你怕是靠著我這哥哥養著才活了下來,結果呢,你一沒養過他,二為了他所謂的安危也沒暴露過自己的存在。

等孩子我養大了,成材了,就要去京城趕考,你們出現了,告訴他身世,把那些所謂的血海深仇一股腦壓.在他身上。

行,那的確是他的仇,他畢竟也是一份子,他報了仇,平了反。結果呢,你們一個個這時候喘過氣了,開始逼他了,你們養過他嗎?你們在他吃不上飯差點餓死的時候幫過一把嗎?都說養恩大於生恩,他就算只是喊我一聲婉姨,那我也是他娘。我這個當娘的都沒說什麽,娶個男的怎麽了?

他高興娶,就是娶一頭豬只要他想,我都不攔著,你們算什麽?一個所謂的表兄,還越過我這個當娘的來阻礙我孩子的婚事,也太不要臉了。再說了,就算不說這個,你一個臣子,讓你所忠的皇帝聽你的,咋的?你想反啊?這就是你所謂的忠君?一個不忠,一個不孝,你們這對主仆還真是一對!一對狼心狗肺的,要不是柏哥兒冒險進京,跟那些虎狼鬥,你們能成功?

這時候給他不痛快了,瞧把你們得意的,這時候知道拿白家來壓他,你別忘了,給白家平反的是他,不是你!他才是白家的恩人,白家的功臣!”

婉娘一鼓作氣把白煊和焦秀生一起罵了,明明平時溫婉的婦人,這時候卻楞是被氣得口若懸河,這大概就是為母則剛,看不得自己兩個崽子被欺負。

柏哥兒沒直接讓人把白煊趕出去,是可憐他,是覺得當年白家太慘,他是唯一的骨血,結果他還得寸進尺上了。

白煊一張臉白得嚇人,也黑的嚇人,另一旁的焦秀生則是完全忘記了反應,被罵傻了。

好久,才囁喏一聲,“婉娘……兄長對不起你,對不起爹。”

婉娘白他一眼,“那你還楞著幹嘛?還不啟程收拾妥當了去昌陽縣跪在爹面前讓他原諒你?大婚之前就別趕回來了,這麽多年了,都不知道主動回去,你還有良心嗎?”

焦秀生被罵得一張臉漲得通紅,可想了想,他這些年把小家往後放的太久,竟是……竟是……他恍然站起身,望著聶柏昶,“皇上……”又看了看白煊,最後咬咬牙,“皇上,下官想請幾個月假,回去祭拜。”

聶柏昶也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面上一直沒什麽情緒,“朕準了。”

焦秀生最後看了婉娘一眼,朝她愧疚點點頭,就先一步出了禦書房。

等門一關,白煊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你、你這婦人……”

“婦人什麽?焦秀生從你幾歲開始養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焦家為了你們白家也算是仁至義盡,怎麽這就翻臉不認人?我這個焦家人轉眼就成了‘這個婦人’,你還要不要良心?我兄長不養焦家人沒有盡到兄長盡到為人子的責任就養你了,轉眼你就這樣對他的家人?你說啊,我什麽?說起來我還是你長輩,你就這麽指著長輩?這時候你怎麽不提你仗著表兄的身份仗著這點字恩情威逼自己的表弟?自己都不敬長輩,你還好意思拿捏自己表兄的範兒?”婉娘一番話氣場全開,把白煊懟的好半天都說不出來話來。

可望著面前這位幾乎將他一手養大的焦先生的胞妹,他到底說不出半個狠字。

最後只能張著嘴,低下頭,“焦夫人。”

婉娘終於滿意了,讓到一旁,“讓開讓他走,下次想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如今是什麽身份再進宮面聖,君不君,臣不臣的,先想好是要當臣子還是當表兄的,前者就該有當臣子的俯首,當表兄就先卸了這身盔甲。世子為了幫你們白家平反,幫皇上謀位置,出生入死的,還讓老巖王站到他這邊,當個皇後怎麽了?怎麽就不能當了?要不是老巖王要不是世子,你們能這麽容易?白家能這麽簡單就平反了?有奶就是娘,翻臉不認人,這就是你們白家作風?這是想走寧家老路?”

白煊被婉娘懟的面紅耳赤,可楞是找不到半個能反駁的話,他也是一時沖動,一想到皇上竟然娶了一個男的斷了後,想想就覺得怒火攻心就過來了,可這會兒冷靜下來,想到世子在這次的事裏的功績,想到剛剛表弟的話,最後更覺得羞愧赧然,他特麽這都是幹了什麽事?

最後只能道了歉,灰溜溜走了。

焦昀直到白煊也走人了,才眨眨眼,望著婉娘還氣呼呼的模樣,突然擡起手把自己的鼻子拱起來,“娘,你看這個小豬仔秀不秀氣,柏哥兒娶得高興不?”他這話是故意逗婉娘剛剛說的“就算是高興娶娶一頭豬她也不攔著”。

婉娘本來因為這兩個氣得不行,看到這噗嗤笑了,拍了他一下,“你這孩子這什麽樣子?醜死了。”

焦昀幹脆又用兩只手在耳邊忽閃忽閃,“那這樣呢?瞧孩兒這兩個招風耳多有福氣,是不是啊柏哥兒?”

聶柏昶被他看得這一眼也忍不住眼底帶了笑意,搖搖頭。

婉娘看他更沒個樣子,臉上的怒意徹底散了,無奈笑出聲,“熊孩子,就算真的是豬崽子,也是娘生的豬仔,行了,走吃飯去。”罵的她都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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