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原本準備搭在荀易肩上的手落空，延慶殿下扭頭一看，看到另一位熟人將荀易扯到身後。

“龍歌，許久不見。”延慶真君看到英武俊朗的金袍男子，神色有些覆雜。

“哦。”龍歌神色淡淡，拉著荀易就走。

“等等——”延慶真君，也就是如今的蕩魔天尊攔住龍歌。“目前，是青華道主晉升的絕佳機會，你別因為意氣之爭耽誤他大好前程。”

“這事與你無關。”龍歌態度生冷：“他的前程如何，輪不到你們安排！”

龍歌、延慶各在一方，青袍小童感覺到氣氛不對勁，站在兩人中央，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你們倆認識？”說來，這倆位都是六重天的神君。

延慶：“認識！”

龍歌：“不認識。”

二人同時開口。

延慶摸了摸鼻梁：“我倆是好友，從小一起長大。”

“哦，是嗎？不記得了。”龍歌面無表情，扯著荀易就走。荀易能感覺到龍歌的怒氣，不敢觸怒這位殿下的龍威，乖覺跟龍歌往星海走。

延慶真君見狀，趕緊在後面跟著：“青華道主，你要想清楚。這可是絕佳證道的機會，如果不能把握，位置被其他人搶走，那就不妙了！”

龍歌一晃，帶荀易來到觀星臺，將延慶真君拋在外面。延慶真君知道龍歌的脾氣，不敢過分勸說，徑直離開回返魔淵進行防禦修繕。

“殿下和他的關系是……”

“沒什麽，小時候一起習過武，曾經在同一隊神軍中戰鬥過。”龍歌神色有些悵然。

龍歌帶荀易來到觀星臺，望著星海流淌不定的光輝：“天帝給你尊位，你要不要？”

“這個……”荀易坐在龍歌旁邊：“說不想要是假的，但這個燙手山芋不好拿。”

“我們家和龍相帝的關系在那裏擺著。做青華天尊就是對我們家的最大背叛，而且……”荀易小心翼翼看向龍歌的神色：“殿下應該也不希望我取得天尊之位？”

“你若證天尊，我必殺你。”龍歌話到嘴邊咽了下去，平靜說：“這件事，你別想著兩邊討好。這件事關乎到你的立場以及未來資助你的人，你整個人生的命運都在這一次選擇上。”

“我明白，想要兩邊討好，由化身進位都不可能。”

青華天尊象征青華祖炁，宇宙某一種本源的運行。作為天尊，自身就化作這一種本源，貫通宇宙過去未來，亙古長存。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十七年的短暫時光不過一點塵埃。恐怕當他證天尊的那一刻，這一段凡塵經歷會如同砂礫塵埃一般被道光打滅，再無荀易的人生，只存在青華天尊罷了。

天庭要的，就是這一位天尊，可不管這位天尊的思想來自哪裏。

“沒錯，畢竟涉及到你的誕生神話。你總不希望日後重新轉世，再度塑造你的神話吧？”那些天尊們一個個號稱開天辟地之時誕生，法力無窮無盡。實質上有多少人是真正從開辟之時誕生？

太上天尊號稱混沌之中，兩儀妙化祖炁所生之神。實質上他證道的時刻在近古黃帝時期。只是在他證道後，本源自動貫穿過去未來，將過去所有和太上兩儀妙化祖炁相關的運動行為，都定義為自己的意志。

“對這些自身證就的天尊而言，他們證道的那段時間軸是他們最重要的時刻，立道之根本，人格塑造的源頭。所以，哪怕在萬千浮黎世界，億萬大千紅塵中，這一段時刻也在不斷重演。”

因此，很多世界都能看到太上神人的足跡。只要那個世界存在太上兩儀妙化祖炁，那麽太上神人傳道的那一段時間就會自動出現在天道，成為天命的一部分。凡塵的這一段人生成就天尊。

有過去才有未來，並非未來決定過去。

同理，炎黃二帝哪怕早已隕落，但只要那個世界存在炎黃族裔，那麽二帝就會自動留下傳說。

這就是神話傳說，屬於每一位天尊的獨有神話。這個神話誕生他們的人格，是他們的神之根源。

“自我成就，貫穿三界十方，擁有不可思量之大能為。但如果你借助旁人冊封，那麽你證道的神話就不可能是你作為凡人的那段時間。”龍歌說：“延慶本是天庭誕生的天神，他的證道神話本應該有他那些平肩作戰的同袍一份。但隨著他接受蕩魔天尊的位置，他未來的證道神話需要重新演變，由天帝來指定。”

“……”

延慶真君只是蕩魔天尊某一個階段的化身，這些和他並肩作戰的同袍成為人生之中的匆匆過客。因此，蕩魔天尊斬出這一尊真君化身，作為他對過去的留念。

“證就無上，光輝無量，但背後心酸抉擇，只有自己明白。”龍歌望著星海之中漸漸幻滅的某一團星雲：“在天尊祖炁面前，除非自己證道，不然在這種祖炁面前，不可能留下任何一點雜質。”

那團星雲，正是延慶真君的本命星，而今在他證天尊後正逐漸散去。

在天尊漫長的生涯中，延慶真君這數百年時光不過彈指一夕。這也是眾多先天神的通病。在漫長悠久的時光中很容易磨滅最初的本心。因此，他們會將自己由凡至神的階段，視作誕生神話。以這個神話作為道標，維系他們的人格。

神即為道！

從先天神開始，凡間靈道仙家武者修煉的道，就是在修煉這些神靈真身。每當那些仙人武者有一點進步，那麽他們的成就會被這位神靈融合，推演自己更進一步。

神靈是集合，吸收眾生的意念，吸收眾生的道理，在這無窮無盡的思維中唯有借助證道神話，不斷銘刻自己由凡至聖的經歷，才能維系自己的本我人格。不然，只會成為天道存在的傀儡。

荀易的情況和延慶真君類似，但比他更糟。他的人生不過十七載，即便是化身晉升天尊，本我也會被天尊之光磨滅，他朝誕生一位純粹的先天真聖。

天庭就有一個鮮明的例子。玄女天尊本是上古神女，但因為九天孕育天尊靈胎，她忍不住誘惑直接將神魂投入靈胎重新孕育。結果最終本我散去，原本的人生在天尊道果面前統統成為虛無，只留下一尊先天真聖的玄女天尊。在黃帝時代下凡入世，才將自己的誕生神話重新塑造。在紅塵中歷練，重新塑造自己的人格。

“混沌之中，青華妙炁所生，感眾生之苦而現身。”龍歌似笑非笑：“如果你做天尊，未來的神話應該就是如此吧。先天真聖，萬劫永存之神。凡塵間那一點紅塵生活，不過浮雲一粟。”

此後，世間再無荀易的人格可言。頂多日後天尊降世歷練，塑造自己的全新人格。再用那個傳說當做自己的誕生神話。

天庭要的是青華天尊，而並非荀易本人。

“對過去的完全否定，此道不為我所取。”荀易下定決心，毅然決然從觀星臺起身，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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