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字條上的意思，恐怕燕菲菲的行動也是十分隱秘的，白玉煙小心的收斂了氣息。

來到字條上所寫的茅亭時，茅亭中空無一人。

白玉煙站在茅亭的中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視線已經落在了茅亭六個角上垂掛的其中一個銅鈴上。

以與菱形鏢同樣的方式，打開了銅鈴的圓芯，又掉出來一個小紙球。

白玉煙看完後，將紙條捏碎，在茅亭中幾塊規則的地板上，以一種奇妙的步伐來回踏過。

“叮鈴~”半山腰的風吹得銅鈴響動。

一陣微妙的淺薄光輝閃過，茅亭中，已空無一人。

...

白玉煙睜開眼睛時，周圍已經變成了一片黑暗。

一片暗沈的色調，明明沒有光，卻意外的能夠看清周圍的景象，除了兩個人，這個世界中什麽也沒有。

“菲菲？”白玉煙望著那個熟悉的姑娘，略帶遲疑。

燕菲菲，面容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氣息卻是大變。原來如山岳厚重，又帶著朝氣鋒芒的燕菲菲，如今渾身上下已經被魔氣的陰邪所取代。

單從氣息看，燕菲菲似乎已經變了一個人了。

“小宗師，”燕菲菲一身明明散發著詭譎可怕的魔氣，神色卻是一如既往的活潑純然，這濃烈的反差一般人見了只怕都覺得心裏瘆得慌，“你真的一個人來了啊。”

白玉煙看了看，又將視線轉移到她身邊的人身上。

這個人，神色空洞，好像沒有靈魂。一張臉呆板無趣，從她出現在這裏，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過。

“鳳平秋。”

白玉煙認出她來，這個人的變化，比之燕菲菲還要大。

白玉煙記得，她女扮男裝與她們接觸的時候，明明還是一副痞裏痞氣、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想到這才幾年，竟然變成現在這樣如一具行將就木的屍體一樣。

難道，是因為先前在魔窟之時，所受到的折磨才...

“原來菲菲是與你在一起，當初在魔窟的時候，果然是那兩個魔修將菲菲帶走了麽？”

燕菲菲歪了歪頭：“是，那兩人說我天賦不錯，若是待在小世界也是浪費，就將我帶到了魔宮。”

白玉煙一邊聽燕菲菲說話，一邊觀察鳳平秋，也不知她經歷了什麽，竟然從頭到尾都未曾變化過臉色。

燕菲菲道：“我變成現在這樣，也是身處魔宮無奈之舉。小宗師既然來了此處，證明我的猜想不錯，小宗師果然是白玉家族的人對不對？”

白玉煙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燕菲菲垂下眼眸，盯著下方黑黝黝的地面：“仙魔不兩立，菲菲如今修煉魔功，放棄正道功法，放棄自小引以為傲的武功。小宗師身為奉仙家族的族人，會不會討厭我，覺得我背叛了師門？”

白玉煙有些疑惑，“你為什麽覺得我會這麽想？”

白玉煙不是那些非分清仙魔之別的人，在她看來，只是兩種不同的修行方式罷了。

她是不太認同一些魔修太過心狠手辣的手段而已...而且，她又不是衛道士，也不是非要去將這些人找出來替天行道，或是叫人改邪歸正。

她答應仙君阻止鐘書還，主要也是因為此人威脅到了她的“未來”，她不可能坐視不管。

況且，她的二師姐，她的未婚道侶的性命還在它手上捏著，白玉煙是非與其作對不可。

燕菲菲如今變成一個樣子，也是形勢所迫。人為了自己的生命所做的改變，白玉煙自認沒有資格去指責。

“真的嗎？”燕菲菲雙眼一亮，先前還與白玉煙相隔得遠遠的，現下也忍不住靠近。見白玉煙沒有戒備的意思，就更加放松了警惕，在鳳平秋的目光註視之中，一步步走向白玉煙。

“我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就被限制在魔宮裏，除了鳳平秋這個半熟不熟的人，周圍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現在終於讓我見到小宗師了。”燕菲菲眼眶微濕，伸手想要拉白玉煙的手臂。

白玉煙沒有阻止，甚至主動伸出手將她拉著上下打量了一番：“菲菲即使修煉了魔功，似乎也沒什麽改變嘛，還是以前那個樣子。”

“真的嗎？”燕菲菲攤開手看了看，“真的沒什麽變化嗎？我還以為我已經變醜了。”

她一步跨上前來，抱了抱白玉煙：“真好啊，小宗師竟然還願意相信我。”

“我真是，太高興了。”

“不過這個世界上，誰又會真正保持不變呢？”

“嗤”的一聲悶響，白玉煙的後腰插上了一把深黑的匕首，一股鮮血源源不斷的流出，好像完全不會停，很快便滴滴答答的淌了一地。

鳳平秋的腳步微微挪動了一些，燕菲菲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

“菲菲你...”

白玉煙的語氣，有一絲驚訝。

燕菲菲的彎了彎眼睛：“小宗師，你太相信我了。”

“你就沒想過我會背叛嗎？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夠值得永遠相信。哪怕自己，說不定也會背叛了曾經的自己。”

“這是我在魔宮中學到的，是不是很精辟？”

白玉煙面不改色的將匕首拔出來，拿在眼前看了看：“菲菲的確是學壞了，是不是鳳平秋教壞你的？”

她不在意的將匕首丟掉，沾血的匕首落在光滑的地面彈了彈，竟然是一把沒有刀刃的匕首。

或者說，刀刃在刺中白玉煙的時候，便已經縮了回去，而隱藏在刀柄之中的血液也趁機噴了出來。若是白玉煙表現的痛苦一點，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換言之，這只是一柄用來嚇唬人的武器。

燕菲菲眼中盡是狡黠之色：“菲菲要是學壞了，就不是一把假匕首，而是真家夥了。”

“小宗師對別人未免也太沒有戒心，不說幾年不見的人會不會性情大變，萬一被別人操縱了，接近自己，被傷到了怎麽辦？”

白玉煙笑了笑，她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正因為預感到沒有危險，她才會這般毫無防備的前來。

而且，不是白玉煙自大，就算現下的燕菲菲有心背叛，即使剛才那麽近的距離，白玉煙也能保證她傷不了她。

這是實力的差距，無論怎樣的陰謀詭計也沒有辦法改變。

燕菲菲將頭巾，身上披著的紗布一一揭下，好像被撕去了一身沈珂，露出原來的模樣——原來那一身魔力竟然是偽裝的。

她身上仍舊是當初的氣息，沒有改變。

她修的乃是仙道，一身接近元嬰期的修為，在她這個年紀，已經是不錯的天賦。

“披著這樣一身偽裝，真是讓人難受得很。”燕菲菲活動活動筋骨：“還是這樣比較舒服。”

白玉煙見鳳平秋無聲將那些偽裝的軟紗攝入手中，一邊為之註入魔力，便猜到了，原來是她在幫助燕菲菲。

見她們兩人要說話，鳳平秋也沒靠近，自己選了一個方向遠遠的走開了。

白玉煙看著她的背影，對燕菲菲道：“菲菲倒是馴服了一匹野馬。”

燕菲菲神色一垮：“唉，別提了。總是一張死人臉，成天看著都覺得瘆得慌，我變成這樣都是她逼的。”

她無奈道：“可惜不論我怎麽逗她嚇唬她，她都是那一副死樣子。”

“唉，不過我還是挺感激她的。若不是她，我只怕就真的只能被那些人逼著變成魔修了，一直以來，都是她在替我遮掩著。”

若不是鳳平秋不知為何一直在護著她，她也不可能無憂無慮的活到現在。

“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白玉煙有些好奇。

燕菲菲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被那兩個魔修丟去照顧她，那時候她看起來挺慘的。”

“她恢覆意識之後，一開始精神也還不錯，不過漸漸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她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倒是寧願她回到原來的樣子，雖然討厭是討厭了些，不過至少還像個人嘛。”

白玉煙對於鳳平秋並不了解，是以她也不好說些什麽。

燕菲菲道：“說來，還有一件奇事。”

“我曾遠遠看到過鳳平秋的母親，也就是魔宮宮主鳳傾顏，她的模樣竟然與小宗師有幾分相似呢。”

“與我？”白玉煙記得，鳳平秋曾經說過，她長得像她的母親，並不是很驚訝。

她記得，她好像還因為茜顏魔宮的徽記而懷疑過，自己的先祖是不是與茜顏魔宮有關呢。

“是啊，我可是嚇了一大跳。若非氣息完全不同，我還以為她就是小宗師呢。”

“不過，那魔宮宮主真是一個冷漠的人，哪怕鳳平秋是她的女兒，也很少能見到她。她們之間就算相處，也像上司和下屬似的。”

白玉煙心不在焉道：“魔修的想法，我不是太懂。”

白玉煙現在已經沒有追究先祖是誰的心思了，知道也沒有什麽意義，反而束手束腳，反正只要順其自然就好了。

“對了，”燕菲菲道：“我還見過賀姑娘。”

白玉煙一下又來了興趣：“阿玘？你在哪兒見過她的？”

“在剎欲魔門。”

白玉煙的臉色又垮了下來...剎欲魔門，她聽到這個就覺得難受。

“小宗師，”燕菲菲小心道：“你與賀姑娘好像是在小世界就分開了？那之後你有再見過她嗎？”

“我自然見過的。”

“你覺得，她和以前，有什麽不一樣嗎？”燕菲菲盡量用委婉的語氣道。

白玉煙不太明白燕菲菲的意思：“阿玘？我知道她是魔修，她還是剎欲魔門的少主。”

雖然這個少主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少主，或許稱之為口糧還貼切一些。

“那你知道...”燕菲菲咬牙：“此次魔修布局瞄準雲頂天幽境，她就是魔君委派的總領之人嗎？”

“我方才胡鬧一處，就是想提醒小宗師，賀姑娘或許已經...”

不是你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了。

白玉煙懂她的意思，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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