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合作？”

白玉煙覺得，她現在正被這位城主小姐牽著鼻子走，原本是她找上門來打探消息，現在反而被對方掌握了主導權。

可惜她本來就不擅長於玩弄權謀，造成現在的局面，也很是無奈。

“你們想要對莊禮乾出手，道侶大典我可以協助你們。”

白玉煙忍不住問：“莊禮乾不是你爹麽？你為什麽會幫著外人對付他？”

“幫著外人？”莊螢兒嘲諷的搖搖頭：“不，我只是在幫我自己。”

“其實我該謝謝你們，”莊螢兒食指在桌面輕輕敲動，發出噠噠的聲音，“若非你們出現，我也不可能改變我的計劃。”

“你原本有什麽計劃？”

“計劃？我只是想和絮兒在一起，”莊螢兒咧開嘴嘻嘻的笑：“永遠的。生不能，死可以。”

拉著施緋絮一同去死？

白玉煙打了個冷顫。

“你害怕了？”莊螢兒歪著頭問：“你不應該覺得很感動嗎？我和絮兒生不能同衾，死可以同穴，這不是你們敬佩歌頌的愛情嗎？”

白玉煙搖搖頭：“活著的時候不能在一起，死了還有什麽意義？留給後人看嗎？”

“既然有勇氣選擇去死，為什麽不在活著的時候拼一把，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那也比只剩下兩個冷冰冰的名字，一段旁人茶餘飯後的故事要好得多吧？”

“拼？”莊螢兒語氣中，沒有嘲諷，也沒有疑惑，只是一片默然，“我不可能拼得過莊禮乾，便是拼過了，我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為什麽？莊城主不是你的父親麽？便是他不允許你與施道友在一起，你也可以選擇離開，你既然可以連合我們反抗莊城主，為什麽不能直接走呢？”

莊螢兒搖頭：“我不可能反抗他，我也反抗不了。”

“便是讓你們抓住莊禮乾，我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我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白玉煙心裏一咯噔，若是這樣，那可就是最壞的情況了。

“莊城主出了事，你也逃不了？”

莊螢兒垂下眼瞼：“是，除非...”

“除非什麽？”

莊螢兒不說話。

白玉煙有些著急。不論是站在阿玘，還是大師兄的立場，他們都是要莊禮乾死的，而且白玉煙也十分盲目的相信，若是他們出手，莊禮乾絕對沒有活路。

可是若動了莊禮乾，莊螢兒會死，那她們的搶親將沒有了任何意義。

“你為什麽要同意與我們合作？”白玉煙不明白：“你協助我們殺死莊城主之後，你也會沒命，那有什麽意義，施道友又該怎麽辦？”

聽白玉煙這麽說，莊螢兒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滲人：“絮兒？我只是將她對我的手段通通還給她罷了。若不是我兩次阻止她，現在的我，不就是以後得她嗎？”

白玉煙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力反駁。

“呵~”

“她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莊螢兒將手掌伸到白玉煙面前：“你可知這是什麽？”

她手心有一株紫紅色莖幹的植物，白玉煙對靈植了解得不多，只得搖頭。

“這是忘情草。”

原來，這就是忘情草。

“她倒是偉大，知道讓我忘了她，她就可以從容的赴死，甚至以為是為了我好。”

莊螢兒將忘情草丟在地上，踩得稀碎。

“可她不知道，她所謂的忘情草，也不過是從我這兒得來的，又怎麽可能瞞得過我？”

“你沒有吃？”

“我當然吃了，”莊螢兒擡起頭，“她既然想讓我吃，我又怎麽可能不吃？我當然會滿足她。若是可以，我甚至也想忘記她。”

“那你...”為什麽沒有忘記呢？

“因為忘情草對我無用啊。”

“她自以為為我安排好了退路，可以她對我卻不夠了解。忘情草只對你們人類有用，對我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啊。”

“若不是我阻止她，你可有想過我的下場？”

若她還活著，阿玘卻...只是想想便心如刀絞。

“既然如此，我便要她也嘗嘗失去我的滋味，”莊螢兒的神色很是憧憬：“我要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記憶之中，叫她永遠也無法忘記我。”

這一瞬，莊螢兒身上的氣息讓白玉煙覺得有些熟悉，這樣的深沈和決絕，她曾經在一個人身上也感受到過——她的阿玘。

對於這類人很有相處經驗的白玉煙無視了過去，挑中其中的重點問：“你不是人類？”

其實今天獲知的信息量有點大，白玉煙一時還不能處理過來。莊螢兒身上不論怎麽看，都是純粹的人，她竟然說自己不是人類？

妖獸化形，身上是有妖氣的，便是別的，也總有那麽幾分違和感。若莊螢兒所說的是真的，那她未免掩飾得太好了。

“告訴你也無妨，”莊螢兒道：“我乃是莊禮乾一件法寶器靈，只是化作他的女兒，便宜行事罷了。”

“我與他性命相連，他若死了，只要一個念頭，我也活不了，他不可能放過我。”

她笑得很是怪異：“我受他擺布，也累了，倒不如拉著他，一同下地獄。”

器靈...

白玉煙忽然覺得腦海中一切疑問都豁然開朗，為什麽莊禮乾會答應進行高堂結禮？因為他知道莊螢兒不會也不能背叛他。

他利用莊螢兒拉攏衛江樹，就等於將一樂宗綁在了他的船上，這樣一來，就算他的事情敗露，他也有免死的籌碼。到時候還能借機挑起修仙者一方的矛盾，他則作收漁翁之利。

他手中的靈生酒，若是加以利用，甚至能成為第三方勢力，在飛寰世界真正站穩腳跟。

阿玘所在的魔修勢力與修真盟想要將他除掉的意圖，此人恐怕早有察覺，也早有準備。更甚者他在天福城的布置，他的野心，或許一開始便是按著第三方勢力的方向而發展的。

這個人，不好對付。但有莊螢兒在卻不同。

恐怕他萬萬不會想到，身為自己的器靈，莊螢兒竟然會反水。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你是莊城主的器靈，那你的想法不會被他知道嗎？”據她所知，法具與主人都是心意相通的，莊螢兒有什麽打算，真的不會被他發現嗎？

莊螢兒瞥她一眼：“你太小看法寶了，主人的指令或許不能反抗，但法寶的自主意識，怎麽可能隨隨便便讓他發現？”

“他感知到的，都是我想讓他感知到的。”

白玉煙眨眨眼，這器靈真好可怕。

“我知道你是六元仙門玹黎老祖的弟子，所以我相信你有對付莊禮乾的手段，我會盡可能的幫你們拖住莊禮乾，而你們的任務，就是殺死他，替我好好照顧絮兒。”

“你...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莊禮乾必須死，站在大義的立場上，莊禮乾十惡不赦，哪怕莊螢兒真的會犧牲，白玉煙也不會阻止其他人殺了他，只是可憐了施緋絮。

但，若是有可能，她也不願意放棄莊螢兒。她看得出，莊螢兒和莊禮乾不一樣，她心中的善意還未泯滅，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故作兇惡罷了。

莊螢兒搖頭：“除非讓我真正的主人回來，否則沒有可能。”

白玉煙撓了撓頭，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真正的主人？法寶可以有兩個主人？”

“當然不能，”莊螢兒像看小傻子一樣看她：“我的第一任主人，也是創造我的人，她與我締結了最高等級的契約，可惜她已經死了。”

“莊禮乾不過是個使用者，他雖能控制我的本體，卻控制不了我這個器靈。我不能反抗他，他也不能拿我怎麽樣。”

“若我那第一位主人死而覆生，我與她的契約恢覆，那麽莊禮乾就什麽都不是了。”

“只可惜，人死不能覆生，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

唯一的退路，已經堵死，結局似乎已經不能改變。

白玉煙抿抿唇，情緒有些低落。

“既然你...那施道友身上的奴印怎麽辦？”

奴印不除，施道友不也會和她一起死麽？

“我會在適當的時機解開。”

“你為什麽對施道友下這等奴印？”白玉煙想不通，便是那奴印救了施道友兩次，那也只是附帶，一想到奴印的作用，她就覺得心裏不舒服，若叫施道友得知，只怕也會難過吧。

莊螢兒並不太想回答她這個問題，卻也還是說：“絮兒是不是跟你說，她是被安顧回送給了莊禮乾？”

白玉煙點點頭。

“那是我騙她的，”莊螢兒道：“安顧回根本沒想過要她活著，我找到她時，她已經奄奄一息。”

“你們所謂的奴契，實則是我法寶本體的神通共生術，我將她與我本體生命相連為她續命，她才得以活蹦亂跳。”

“只是這共生術有一個副作用，與我共生之人，將成為我的傀儡，永遠為我所驅使。”

莊螢兒扯出一個笑來：“我怕她心有芥蒂，所以謊稱乃是莊禮乾所做。”

“不過很快她就能解脫了，只要我在收回共生生命力之前切斷共生術，她就能享有我一半的生命，永遠的活下去。”

白玉煙聽完，沈默了。

到頭來，這兩個人都是在為對方考慮。只是這結局，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莊螢兒又恢覆了先前慵懶的模樣：“好了，該說的該答的我都已經說完，你也該走了。”

“白玉，絮兒之事，哪些事情該透露，哪些事情該爛在肚子裏，我希望你知道。”

白玉煙起身：“嗯，告辭。”

莊螢兒沒有送，連目光也沒有給她，任由白玉煙自行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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