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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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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中。我討厭你奪走了我唯一的愛。我討厭你竟然能輕易地擾亂我所有的計劃……我討厭你自做主張……最討厭的,是你沒有選擇我。”

熱水沖掉的不止是他的疲憊,還有留在上面的女人的氣息。“嘩啦嘩啦”從頭頂流到腳底,燙得肌膚發紅。然而,利威爾卻自虐地將水調到了最高溫。

白汽一瞬間就充斥了視線。皮膚被燙得麻木,幾乎沒有感覺。在這種幾乎近似烹飪的溫度中他發出了一聲暢快的嘆息。

“洗好了嗎?”花江夏樹站在外面很久,手中拿著一塊幹凈的浴巾。裏面只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卻沒有人回應。她只能將東西掛在門把手上,自己走了。

利威爾從浴室裏面出來的時候,花江夏樹已經睡著了。他擦著自己的頭發,看著這女孩趴在沙發上睡得香甜。蓬松的頭發乖順的貼在她的頭上。睡衣下玲#瓏的軀體散發著屬於少女的幽香。

他只是沈默著走過去,拉過一條毯子給她蓋上。就連視線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停留。對待她,真的就如同養了一只母貓。

利威爾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盯著鐘表正在擺動的秒針。一圈一圈,它沒有停留的走動著……已經是淩晨四點,已經是新的一天。他終於合上了雙眼,朦朧的陷入沈睡中。

夢,真的是讓人逃避現實的一個很好的東西。他在夢中看到自己親吻她。從手指一點點吻到鎖骨。她覺得癢,總是逃開。然而等他停下來的時候,她卻糾纏過來,將紅紅的唇瓣印上他的。

利威爾情不自禁的想要更多。結果卻因為用力過猛,突然從夢中驚醒。自嘲的笑笑,他不禁喃喃:“這就是奢求的代價。”

“醒了?”夏樹咬著蘋果,看向他:“嘟嘟囔囔說什麽呢,我也聽不清楚。”

利威爾這才意識到身邊還有別人,於是不自然的轉過頭去,背部對著少女,一副誰也別理我的樣子:“閉嘴,睡覺。”

夏樹聳了聳肩,又哢嚓一口咬了下蘋果:“不明白你都在想啥。”聲音有不滿,但是更多的是哀傷,“明明都是早上了。哎~~還是說你在逃避什麽?”

他就連敷衍的力氣都沒有了,沈默著搖頭。

“好吧。”花江夏樹也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徹底蔫了。

過了一會兒,利威爾才強打起精神從沙發上坐起來,拿過茶幾上的試驗資料,翻著。紙張嘩啦嘩啦的聲響,在這個安靜的早晨尤為刺耳。花江夏樹就一能邊吃著蘋果,一邊偷偷瞄他。

利威爾裝作沒看見,仍然悠閑地看書冊。

夏樹則是得寸進尺般視線從上掃到下,更加肆無忌憚了。

“有事嗎。”他終於裝不下去,轉過頭,皺著眉頭瞪著眼前的人。

“啊?”夏樹有些發蒙,雙手拄著下巴歪著小腦袋,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樣子。可愛得有些氣人。

利威爾放下書,不耐煩了:“沒事盯著我看做什麽。”

“唔……”女孩嘟著嘴巴,眨巴著大眼睛:“你好像從昨天晚上回來就和平時不大一樣……有種異樣的性感。哎,不會是做了什麽壞事吧?”

那無理取鬧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可惜,利威爾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於是他只是單手揉著太陽穴,無可奈何的抿住嘴唇:“你懂什麽。”花江夏樹,何嘗不是年輕的另一個她。可是,歲月和時間這種東西,是不能重來第二次的。

利威爾重新拿起了資料:“自己去一邊兒玩。別來煩我。”語氣就如同逗弄家中的小貓。嚴厲而寵溺。

夏樹雖然挺不樂意,但也只是揮著小爪子,叼著蘋果張牙舞爪地離開了客廳。只留下利威爾一個人,仰頭躺在沙發背上。他用手中的資料遮住了晃眼的太陽,投下了淡淡陰影的俊臉,神色不明。

有的人說過,這世界上所有的不利情況,都是當事者能力不足導致的。運氣,契機,那只是狀況和狀況的組合。你的能力,就決定了會經歷什麽樣的事情,會遭遇何種人生。

利威爾終於明白了這些話的含義。可是,當他感到自己能力不足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永遠都是一名軍人。註定要為了解放人類的事業獻出自己的一切。而夏洛克所需要的,只是安穩的人生。

“他有的東西我都有了,你為什麽還要離開……”利威爾喃喃自語,“金錢,地位,家庭……你所要的東西,我都能給你。甚至我的命。可為什麽你選擇的不是我。”

人類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如果太過孤獨,就會因為寂寞而死去。一邊渴望愛,一邊拒絕別人的接近。渴望的是至深至親的愛,拒絕的是心中定義的外人。似乎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就會失去幸福一般。

利威爾,就是這樣平凡普通的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不喜歡,就丟掉

婚禮如期舉行。

二十四響的禮炮,一聲接著一聲響徹在天空中,震耳欲聾的聲音向全城的人們宣誓著一對新人的結合。嘈雜的聲響,即使隔著墻壁也能模糊地聽到。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枚自由之翼的徽章,修長的手指愛憐的撫摸著它。身體蜷縮著,手臂抱著雙膝,及耳的碎發順著頭傾斜的角度垂下來。

面前的茶幾上,擺放著一杯咖啡。已經涼了。他毫無察覺的端起來飲了一口。麻木的聽著傳入耳內的禮炮聲,心中空無一物。他擡頭看著窗外,有成群的人們湧向這邊兒,湧向那個廣場。在他眼中,模糊成了一個個小點。

“你不去嗎,”韓吉翻著手中的資料,沒擡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露天廣場今天格外熱鬧。王室公主和貴族的婚禮,應該很盛大吧。”

利威爾一聲不吭,仍舊把玩著那枚自由之翼的徽章。好像韓吉是對空氣說話一樣。他將那杯咖啡徹底喝幹凈,然後把空了的器皿放回原處。

“真的這麽迫不及待的找死啊,你就這麽等不及?”韓吉惱怒的將文件夾甩到桌子上。對於利威爾的沈默感到分外的氣憤,“如果,這麽害怕自己會改變主意,就去確定自己的心意!不用這麽早就來這裏幹耗著,實驗下午開始,只會延遲,不會提前!”

“韓吉,冷靜點。”身旁的助理拍了拍韓吉佐耶的肩膀,語氣盡量輕松。

“冷靜?怎麽冷靜!你知道這個家夥在做什麽嗎?他在找死!”韓吉一改平日的懶散,嚴肅的臉上充斥著威嚴,“他就是個笨蛋!”

“好了,冷靜點。吵鬧也不是辦法。”助理仍舊耐心的勸解,看向利威爾的神情晦暗不明。如果真的下定決心,獻身實驗的話……為什麽又用木然的神情註視著窗外。他如韓吉一樣,並不理解。

“再考慮考慮吧……我…會等著你。”韓吉佐耶咬住嘴唇,看向門外的方向:“無論如何,你都應該去做個了斷。如果你想實驗順利的話。”

“好。”利威爾點頭。

本來以為回應他的仍舊是沈默,沒想到利威爾竟然會開口。韓吉詫異的擡頭,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你也許會改變主意的。”

利威爾站起身,將那枚徽章放進外套的口袋,神色冷靜:“我想,不會了。”

婚禮的確很盛大。密集的人群中,有小孩子激動地拖著父母的手要看新娘。還有一對對情侶對著塔樓上的掛鐘閉眼許願。人們都是一臉幸福的笑容。如同,童話故事裏,公主和王子完美幸福的結局。

利威爾站在人山人海中,註視著城墻上站立的那一雙璧人。那女人真的很美。頭發被挽成了一個發髻盤在腦後,也許是設計師的獨特構想,從鬢角兩邊將長長的劉海留下來,使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俏皮。白色的婚紗點綴著耀眼的鉆石,在遠處看一顆顆反射著光,晃眼。

利威爾在人群中伸出手去。以他的視角,正好是將自己的手疊加到對方的手上。仿佛是在近處撫摸她的臉頰般,利威爾寵溺的笑了。

牧師也在城墻上。他站在兩位新人的中間。用性能良好的擴音器,向整個廣場擴散著自己磁性的嗓音:“夏洛克琳小姐,你願意嫁給蘭特克裏斯為妻,從此相伴一生一世,無論疾病,死亡,都對他不離不棄嗎?”

那女人抱著一簇紅玫瑰的花束,頭上的白紗擋住了她的面容。利威爾看不見她的表情。他只聽到,她用顫抖的聲線說:“我…願意。”

牧師又轉向男方,用同樣磁性而渾厚的聲音問:“蘭特克裏斯先生,你願意做夏洛克琳小姐的丈夫,並且一生愛護她,無論疾病,死亡,都不離不棄嗎?”

利威爾微笑,低聲在人群中喃喃:“我願意。”他的聲音比新郎的聲音快了一點,在靜謐的人群中,柔和的響起。

周圍的人們並沒有註意到他,相反,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孩子詫異的擡頭。疑惑的眼神掃過他的披風,咬著小手指開口:“你是調查兵團的人嗎?你喜歡那個新娘嗎?”

“嗯。”利威爾摸了摸孩子的頭發,不知道回答的是哪個問題。

小孩子笑得開心:“我也喜歡那個新娘,她好漂亮啊,我以後也要找一個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做我的妻子。我們一定會幸福的生活下去的。”

“一定會。”這次的笑,卻是敷衍了。利威爾重新擡頭註視城墻,看到那個女人被套上一枚戒指,“也許是會幸福的吧。”

他感到自己的內心,正在黑化。甚至希望克裏斯立馬死掉。然而,隨即又為自己的這種陰暗的想法感到厭惡。陷入了極端的痛苦中。

“怎麽了。”那小家夥嘟著小嘴巴,拉著他的衣袖:“大哥哥你不開心嗎。是在擔心找不到新娘嗎?不用擔心!大哥哥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小家夥笑得燦爛:“因為你可是調查兵團的人啊,是高墻裏的太陽!”

利威爾再次摸上了他的頭:“謝謝。”聲音很輕,卻仿佛有了救贖。

這一會兒的工夫兒,那對新人已經從城墻上下來,沿著扶梯走到了廣場上。人群瞬間爆發了一陣尖叫,前呼後擁的向前擠過去。

利威爾遙遠的看了她一眼,打算離開。可此時身邊突然有個女子抓住他的衣服,焦急的問:“我的孩子呢,他…他去哪裏了。”聲音沙啞,急得都要哭了。

“誰?”利威爾皺眉反問,卻立馬覺察到了不對勁兒。他連忙回頭,結果發現剛才和他聊天的那個孩子正被人群帶著往中間擠去。小家夥嚇壞了,哭叫著向往媽媽所在的方向來,結果因為力氣小被帶的越來越遠!

利威爾顧不上想太多,只是撥開人群,朝孩子的方向奔去。人流太過密集,這種狀況下極易引發踩踏事件,而且……還有窒息的危險。他加快腳步往那邊走,終於隔著一個人抓住了小家夥的胳膊。

“你母親在找你。”利威爾開口,面無表情的臉龐有一絲晶瑩的汗滴。

“哇哇哇……”那小孩突然撲倒他懷中嚎啕大哭。鼻涕眼淚都蹭到了他的身上。一雙小手緊緊抓著他衣服的下擺,害怕的顫抖著。

利威爾撫摸著他的小腦袋,露出一個笑容。然而,身旁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的笑,瞬間僵在了臉上。

“以為你不會來。”蘭特克裏斯優雅的從人群中走出,語調隨意:“謝謝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和夏洛克都感到很榮幸。”

而此時,身旁又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發生什麽事了嗎?”他看到她提著白色的裙擺,在一群美麗女子的簇擁下,言笑晏晏。

利威爾很想離開。就在這一瞬間,他攥緊了那孩子的手,轉身就想離開。然而,她已經看見了他。一切都來不及了。

也許,命中註定,他會在死亡前,再見她一面。

他們迎面擦過。她望著他,他望著她,眼睛清澈明亮。

那孩子此時停住了哭泣,眨巴著眼睛拽利威爾的衣服問:“她是誰啊?大哥哥她是誰啊?好漂亮。是那個新娘嗎?”小家夥滿懷期待地一直望著他。

克裏斯也笑著摟過夏洛克來,微笑的問:“不去和老朋友打個招呼嗎?”他們重疊在一起的手,帶著同款的鉆石戒指。

利威爾終於無可奈何,陰沈著臉直視她的眼睛,語氣冰冷而平淡的回答那小孩:“她只是個路人。”

孩子點了點頭,喃喃:“這麽漂亮的人…好可惜。”

夏洛克從看到利威爾的那一瞬間就傻掉了。她再沒有力氣在眾人面前虛與委蛇。只能倚靠在身後的男人身上,才能勉強站立雙腿。她痛苦的在心中哭泣,卻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

而這些,看在利威爾眼睛裏。只是她對於克裏斯的依賴。

“你…不應該來。”夏洛克垂下眼眸,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利威爾面無表情:“你管我?”

夏洛克咬住嘴唇:“我想跟你走。”

利威爾嗤笑,擡起她的下巴:“不要再欺騙我了。好嗎。”風吹起他及腰的褐色衣擺。頭上的碎發隨風擺動。他終於不能忍受這樣的折磨,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玩意兒。

飛翔的翅膀在手中安靜的趴著。那是一枚自由之翼的徽章。他認真看著手中的那枚徽章,手指一點點摩挲著:“送給你。如果不喜歡,就扔掉。”

她接過來,顫抖著雙手,觸碰到了他冰涼的肌膚。

她說:“曾經,你說會把自己的手遞給我。你會娶我的。你為什麽不帶我離開。我後悔了,利威爾,我願意為了你放棄你一切。我可以要不安定的未來,不安定的生活……只要和你在一起。”

夏洛克知道自己多麽可惡。但是,她愛上了這個男人。愛,是一種互相折磨,身不由己的東西。當她真的要徹底失去利威爾的時候,她玩不下去了。

蘭特克裏斯只是沈默的站在一旁。雖然心中受傷,卻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幹涉的意思。對於他來說,這是最明智的做法。

“已經晚了。”利威爾撫摸她的頭發,微笑著說著最絕情的話:“太晚了。”

他拉著那小家夥轉身離去,在熱鬧的人群中越來越遠。夏洛克提著裙擺追上去,她甚至脫掉了自己的高跟鞋,赤著一雙腳掌在鋪滿石子的廣場上追趕他。人山人海。人山人海。密集的人群圍著她,將她逐漸淹沒,再也看不到那抹身影。

夏洛克絕望的跌坐在地上,周圍人們好奇的臉龐遮擋了她僅剩的天空,她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呼吸急促,突然暈倒。

作者有話要說:

☆、生命的延續

人生的前五秒,倒過來,也是人生的最後五秒。

利威爾閉上眼睛,視線裏一片黑暗。

那種感覺就如同置身於最深的海底。剛跌入水中,金屬器皿被放入手術臺的聲音還聽得見;人走來走去的動靜也還聽得見。然而,越往深處陷下去,耳邊的聲音就越弱,越弱,抓不到一絲一毫生命的跡象,就那麽沈下去,不知道何處才能觸碰到海底,直至就連存在感都徹底消失。

他忍不住笑了,輕聲開口詢問:“躺在這裏是什麽感覺。可怕嗎。”腦中模糊一片,靜的只有心跳。其實,並不指望有人能回應他。

然而這一片黑暗的右方,毫不猶豫的響起了一個稚嫩的聲音。那聲音充滿朝氣,下意識的讓人覺得是個新兵:“能有什麽感覺直接就睡著了。沒感覺的。就是睡覺的時候有人給你看著。放心的睡嘛,醒來一切就都完了!”

那孩子看著手中泛著金屬光澤的刀片,毫不猶豫的用手指摸上鋒利的刀刃。重覆道:“一點都不可怕。”

利威爾還是微笑,淡淡的笑意讓人感覺柔和而溫暖。

“餵!你胡說什麽啊?!”左側突然傳出個聲響!他的聲音很慌亂很急促,仿佛躺在手術臺上的不是利威爾,而是瀕臨死亡的他:“你知道什麽啊。閉上嘴啊你,也不怕咬了自己的舌頭!”

“我也沒說什麽嘛。”然後,那年輕的聲音就委屈的低了下去。

利威爾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去看那個稚嫩的孩子。然而即使他從黑暗中蘇醒,迎來的也只是一片寂靜。周圍的人,都因為剛才的爭吵再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如同,他是一個很大的禁忌。

手術終於開始。能感受到一瞬間的刺痛,然後就是絲絲的麻木,仿若踏入一個歪曲的世界。室外的手術燈,變成了紅色。他的世界也變成了紅色,鮮血流進眼睛裏。有人拿紗布來擦,可是已經晚了。血滲入了眼眶。除非坐起來,否則是不會再流出去了。所以,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身體麻木。有刀割的感覺,涼涼的從腹部劃下去。他突然有點不耐煩希望早點結束。隱隱聞到燒肉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因為喪失了視覺,所有的東西,都是靠著自己的神經感覺出來的。

“註射藥劑,做巨人的試驗品。如果實驗成功存活的幾率也比較低。實驗失敗,你就會變成巨人,然後立即被斬殺……你最好不要來。”記憶突然回到幾天前。韓吉生氣得扔杯子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警告,竟然再一次在心中回響了。

“不用重覆這麽多次。我的選擇很明白了吧?!”利威爾在心中回答它,“只是完成一次任務。只是完成一次任務不是嗎。”他就在這樣的回答中,徹底喪失了意識。

人生的前五秒,倒過來,也是人生的最後五秒。

夏洛克睜開眼,入目的一切都那樣熟悉。

潔白的紗帳網住了純色的天花板,沒想到,卻營造了一種灰色的調調。意外的讓人心情沈重。不,更準確來說是心情壓抑。如同被人從後腦勺突然打了一棍子,醒來之後摸著自己滿腦袋的血,卻不知道是何人幹的一樣。茫然。

她下意識地扭過頭,觀察房間的四周。

醫生站在一旁。他的右側站著穿著睡衣的蘭特少爺,倚在墻上雙手抄兜背對著她看不清面容。氣氛意外的凝重。好像發生了什麽很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怎麽了?”夏洛克掙紮的坐起來,麻木的看著他們:這些家夥在說些什麽呢。為什麽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兒。是很不對勁吧,那醫生不時地用手帕擦汗,好像很忐忑?

“究竟怎麽了。”她再次開口。隱隱覺得發生的事情和自己有關。聲音沙啞宛如老婦人,難聽得讓自己都皺眉。

夏洛克敏感的察覺到醫生瑟縮了一下,然而良好的專業素養,讓他只是掩飾性的推了下眼睛,就淡定的轉過身來,手扶著藥箱的背帶:“沒什麽事,夫人。”

沒什麽事兒?你臉上就寫了我在撒謊,想騙鬼啊?!夏洛克心中暗罵面上卻是微笑著:“不用那麽緊張,有什麽話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難道,您還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

那醫生真是個笑面虎,竟然也更著她一起嬉皮笑臉:“夫人,真的什麽都事兒沒有。真的。”滿臉褶子,笑得跟只沙皮犬一樣。

夏洛克突然沈下臉,轉過視線盯著站在一旁的蘭特少爺咄咄逼人的問:“是你想騙我?不讓他告訴我?”

蘭特·克裏斯只是平靜的看著她,眼中無波無瀾:“沒有。”

“你就是騙我。”她就如同脹了氣的河豚。攥著被子小身體縮成一團。

“真的沒有。”他還是淡定的回答,玩弄著耳邊的幾縷碎發,“不要這麽神經質,你想多了。”

“真的?”她顯然不相信。

“真的。”他斬釘截鐵。

然而,克裏斯的話並不能讓夏洛克完全信服。她轉過身去,重新審視那個緊張得不停摩挲藥箱背帶的醫生:“你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敢騙我,以後讓你在王都任何地方都無法立足!”

她是狠了心,也真的做得到。隱隱中覺得有什麽大事。如果自己不知道,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那醫生又擦了擦汗,瞥了一眼蘭特·克裏斯。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痛快開口。

“我是公主,職權比公爵大,你知道的。”夏洛克終於還是狐假虎威了。當人兇狠的一面流露出來,尤其當她是能扼住你喉嚨的角色,那種不寒而栗的壓迫感就成功的傳達給了可憐的醫生。

“您……您懷孕了。”哆哆嗦嗦的微弱聲音。

“什麽?”她好像沒聽清,感覺自己聽錯了。

“您懷孕啦。”那醫生只有破罐子破摔,聲音也大了起來。

她突然害怕。一瞬間呆了。纖瘦的手顫抖著撫摸上肚子。一點都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然而,又仿佛聽到肚子裏,細微的呼吸聲。

夏洛克淩亂的長發垂在臉頰兩側。蒼白的臉色一瞬間有了潮#紅。哆嗦著嘴唇,不斷地轉著圈揉搓自己得腹部。

她終於覺得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放我離開蘭特家吧。”夏洛克頹廢的擡頭,微笑。她很輕而易舉的就接受了自己懷孕的這個說法,仿佛一切都註定了般,語氣決然,“讓我走。”

“你一個人想去哪兒。”

蘭特·克裏斯終於不再淡定。金色的頭發飛揚在空中,隨著主人走過來的急促步伐而上下擺動。他走過來坐在床邊上,扯住了她的手:“我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不過,竟然還愚蠢的認為你們不會有孩子!”

克裏斯攥住她的手,語氣很急:“你和他做過那麽多次,以為我都不清楚的嗎?”

“好直白。”夏洛克移開視線,苦笑,卻沒有狡辯。

“不管是被騙,還是怎樣都無所謂,總之我不想讓你哭。”克裏斯扯了扯她的小臉,盡量讓嘴角向上提,看上去是個微笑:“我滿足了你那麽多次放縱,你卻還要離開我嗎?”

“為什麽做到這種地步。沒必要的吧。”夏洛克重新低下頭去:“你啊,至少也要考慮一下這麽做是否會給我帶來困擾吧。我可是,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不行嗎?”克裏斯反問,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亮閃閃,他拿被子把她裹好。讓夏洛克的身體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你一定會後悔的,克裏斯。”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心中已不再有任何波瀾。

“無所謂,讓我盡情後悔吧。”克裏斯溫柔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就仿佛心是鋼鐵一般,不會被這個女人傷害。

“真是討厭你這點啊。”夏洛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輕嗅著蘭特身上的香味,心中卻想起了淡淡的青草的味道,“溫柔到這種程度,是想讓我成為壞女人嗎?如果,能在利威爾之前與你相遇一切就都不同了吧。”

你都忘了……不是沒有相遇過,只是你都忘了。克裏斯不說話,心中流淌著傷痛,付出自己所有一切卻被對方無視的感覺,真的很難過。

“睡覺。”他把她的頭按到枕頭上,“先好好休息。你離開的事,我們以後再商量。”

“好。”夏洛克沒有再堅持,知道給雙方留一點餘地,“我們再商量。”

她將被子從自己身上扯下去,褪到膝蓋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擔心這被子的重量都會壓壞腹中的寶寶。幸福的表情帶著母性的光輝閃耀在他眼中。克裏斯心中抽痛,卻只能慢慢離去。一步一步離這個女人越來越遠,直至手指觸碰到了門把兒。

這個時候,他突然壓抑不住。如同洪水決堤般,一股腦的把話語傾吐出口:“利威爾可能會死。”

夏洛克一下掙紮起來,睜大眼睛:“什麽?”

“利威爾應該會死。”

她仿佛突然跌入深海,漸漸地,漸漸地聽不見任何聲音……

“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再也見不到了

有人說,對於時間最敏感的人體器官,其實是鼻子。也就是五感中的嗅覺。所以有一天,如果你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並不要覺得很突兀。

韓吉顫抖著直起身子,手套上沾滿了粘稠的鮮血。

“記錄下時間。”

手術室內,刺耳的嘀嘀聲一直持續著。讓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下午三點十分,四十七秒。”身邊的助手習慣性的看表然後回答。呼吸變輕,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成功了吧。”

韓吉沈默。拉扯塑膠手套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回應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早就做好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所以,這樣的結果並不突兀。圍在手術臺周圍的眾人默契地垂下頭,將手握成拳頭敲在了心口上,向躺在床上逐漸消失呼吸的人,致以他們最大的敬意。

“應該說是失敗了吧。”韓吉看著手上逐漸幹涸的鮮血,鼻間嗅著淡淡的血腥味兒,那股消毒藥水也沒法壓下去的血腥味,定下了最終的結論。

夏洛克趕到的時候,手術燈已經滅掉了。不是紅色,不是綠色,而是灰暗的黑色。懸掛在正中間,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引路燈。

她喘著氣,一半因為急速的奔跑,一半因為害怕。鼻子癢癢的,從一開始就癢癢的。那種幾乎嗅不到任何味道的壓迫感,讓她從心底裏恐懼。

“有人嗎?”沒有任何人守在門前。

“有人嗎?”夏洛克只是想讓自己不那麽慌亂。她沒有絲毫猶豫的伸出顫抖的雙手推開手術室的門。“吱嘎”的聲音,伴隨著門厚重的手感,冰冷冷的傳進她的骨子裏。

夏洛克的眼睛迫不及待的向裏面望去。即使看不到,也緊盯著前面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巨大的手術簾遮擋住了視線內的一切。白色,十分壓抑的顏色。

“有人嗎?”

像是回應她的期待,突然鼓起了一陣風。風吹起了巨大的簾子,將裏面被隱藏的一切都揭露了來。

只有血跡。空空的臺子。冰冷的手術器皿。有睡倒在地上的助手,卻沒有患者。“空無一物。”她喃喃開口。心臟麻痹了一下,然後突然劇烈的跳動。

夏洛克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兒,沒有辦法去想另一種可能。咬住嘴唇,因為害怕會有嗚咽聲從裏面傳出來。鼻子還是癢癢的,癢癢的。仍舊是無法嗅出任何味道的壓迫感。

“有…有人嗎?”她幾乎要哭出來了。

“有人嗎!快說話啊!!”胸口好痛,揪成一團。

頹然的跌坐在地板上。睡衣單薄,絲毫阻攔不了地上傳來的寒氣。她冷得發抖,身體卻也熱得發狂。極端的不安著。手攥緊,或是用力捶地板,無法減輕心中的不安。

“有人嗎……”夏洛克幾乎失去一切知覺。

“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吧。”

尖叫。夏洛克猛地轉過身子回頭,像是被刺激了一樣條件反射的揪住衣領,充滿戒備的看著那個保持著開門姿勢的那個人:“誰?!”

然而淚水開始湧出。她用另一只手來擦。然而好像擦不幹凈,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最後,幹脆嚎啕大哭起來……絲毫沒有預兆的大哭特哭。

“你到底是誰?”夏洛克一邊哭一邊問。狼狽至極。

韓吉因為雙手還戴著那雙血淋淋的塑膠手套,所以是用腳踹開的門:“這裏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吧。”他好心的重覆了一遍。

“我說,你到底是誰啊。混蛋,這裏的那個人呢啊?”她不管,她才不管。哭啊,哭啊……然後心中呼喚著,請你回到我身邊……

“原來你是這麽聒噪的女人。”韓吉的眼鏡反射出冰冷的光,“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女人。希望你,沒有因此嘗過什麽苦頭才好。”

“哈?”言下之意,仿佛她一定會嘗到苦頭一樣。夏洛克抽噎著擡頭。

韓吉微笑:“你知道嗎,佩妹說你很溫柔。當然,是在佩妹活著的時候,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夏洛克腦袋已經停止了一切活動,只能木然的聽著。除了‘利威爾’三個字,幾乎不會有任何東西讓她有智慧反應。

韓吉接著說:“但是呢,我特別討厭溫柔的女孩子。因為她的溫柔,是對周圍所有的人都溫柔。我卻會傻傻的認為她只對我一個人好。然後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最後鬧的不歡而散,雙方都受到傷害。所以我才討厭溫柔的女孩子。”

夏洛克仍舊木然。

“你就是這麽對待利威爾的吧。”

直到這個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口中吐出那三個字。

她的心,終於劇烈的恢覆跳動:“他……他在哪兒?你告訴我啊,他在哪?”就如同一直電動馬達,突然活力四射的工作。夏洛克掙紮著站起來,瘋狂而且失控。

“你來見利威爾?”韓吉還是笑著,卻讓人覺得很可怕。

夏洛克還沒有來得及張嘴。

“他死了。”韓吉語速極快。他終於開始扯那副塑膠手套。一根一根地扯下來。從左手的小指,到食指,中指……最後到右手的拇指。整個過程慢的讓人發狂。帶著報覆的快感。

他說的那麽簡潔。

而這聲音,好像花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傳進她的腦袋裏。

“怎麽可能。”撲哧,毫無意料的笑了出來。

“怎麽不可能。”而對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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