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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面首?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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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

一點就透,果然聰明。誇葉乘風頗顯失望地應了聲,接茬兒傳遞消息,道:“這樣啊,也不知曉我還有沒有放出牢的機會,倘若能出去我一定要去養養眼,嘿!”

侍衛抽刀相向,怒道:“死性不改的色胚!忘了你是為何關押於此了?!”

誇葉乘風入獄的罪名便是潛入宮闈,染指妃嬪未遂。

花響已經獲悉她想知曉的地點——采女宮。以及通過蠟丸提到的時間:夜子時。

她沒有制止侍衛怒斥誇葉乘風,命小扇子拎起提籃,徑直向丙區移動。

丙區與她要去的甲區五段相距甚遠,若是先行前往丙區再返回甲區,需要多繞大半圈兒。而她目前所處的位置屬於一個三岔口,倘若此刻轉換方向,很快便可抵達甲區。

耳畔聽到侍衛與小扇子走近的交談聲——她忽然捂住小腹,彎身蹲下。

小扇子收到行動信號,奔上去攙扶,道出預備的對白。“主子您怎了?!哎呦快看這臉色煞白煞白的,奴才勸您清晨別喝涼茶您偏不聽,又鬧肚子了吧?”

花響故作難為情地點點頭,艱難地伸出三根手指,道:“今日第三次了……”

“侍衛大哥,看樣子是來不及了,您這有地方讓主子方便一下嗎?!”

侍衛見花婕妤神色痛苦,不免替她心焦,但天牢之中只有給犯人所使用的馬桶,牢房四周又無遮無攔,這該如何是好?

“肚子疼,疼死了,快,快小扇子……”花響歪倒在小扇子的肩頭。

“侍衛大哥,勞煩您想想辦法啊,有沒有那種不透光的牢房?!求您了!”

經這一提醒,侍衛立刻想起確實有幾間封閉式的牢房,在甲區!

“有有,扶好花婕妤隨我來!”

侍衛是個熱心腸,跑在最前方,向管轄此地的同僚闡明情況。

很快,甲區的大鐵門緩緩開啟。

花響暗自打個響指,終於要見面了,鈺國皇帝老兒!

侍衛打開一間空牢房的牢門,花響表現得迫不及待,一個箭步沖了進去。

妃嬪解手誰敢靠太近?於是,除了貼身太監小扇子,一幹侍衛盡量避而遠之。

牢房內,花響快速地摘下首飾、褪去長裙等物,又從褻衣裏取出事先藏的太監帽,把長發重新綁紮塞入帽中。

整理完畢,貼在牢房門前,窺聽送飯太監的腳步聲。

俄頃,甲區大門附近傳來噪聲,花響悄然拉開門縫兒,一股飯菜味兒飄進鼻孔。

時機已到,花響坐回馬桶的位置,朝門外揚聲喊道:“小扇子!小扇子你進來一下!快啊!”

太監伺候主子吃喝拉撒很正常。小扇子得令上前,謹慎地開門進入。

待鉆進牢房,小扇子趕忙套上花響的長裙,坐在馬桶上裝樣子。

稍作等待,花響使勁地壓低帽檐,替換成小扇子的身份,退出牢房。

花響出來的這一刻,便彎下身,並且捏著鼻子猛扇風,擺出一副快要被熏死的痛苦模樣。

單看“小扇子”的表情便知曉那味道不咋樣,於是紛紛走得更遠,甚至都不太樂意往這邊兒瞅。

計謀得逞,花響深吸一口氣,待送飯的隊伍從她身旁路過之時,她趕忙上前兩步,“好心”地幫太監們發放午膳。

運氣真不錯,第一間被打開的牢房裏,關押的正是鈺國皇帝!

見狀,花響按捺住波動的情緒,主動接過裝有膳食的碗碟,深低頭端進牢內。

她壓低聲線對等在門外的太監道:“公公們去送別間送吧,小的在這兒等著收拾。”

犯人吃完飯必須收拾幹凈,否則容易招來害蟲引發各種疾病。

這聲“公公”可給送飯的太監們叫美了,何況有人主動幫忙也省了他們的事兒,因此毫不懷疑地前往下一個牢房。

鈺國皇帝神色呆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沈浸在喪子的悲戚之中,萬念俱灰。

花響沒時間安慰老頭子,直言道:“鈺國老兒,看看我是誰?”

鈺國皇帝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頹敗地側過頭,待看清來者何人,險些從床上一頭栽下來!

“走月?是走月孩兒?你沒死?……你居然還活著?!”他驚異又驚喜,激動地爬起身,“你就是如何進來的?是來救孤王的嗎?!”

蒼天有眼啊!只要龍走月尚在人間,便有機會幫他鈺國報仇雪恨!

花響面無多餘表情,漠然道:“你就別管我是怎麽進來的了,反正我有本事進來就有本事出去。所以你是否應該先兌現承諾,再商議救不救你的問題?”

“孤王說話一向算數,可是那八卦鎖被陌奕宗那小賊奪去了!”

花響註視著老奸巨猾的老皇帝,道:“哦?正好我與陌氏皇帝也有一筆帳要算,若不是我當初逃得快,早已被陌氏軍隊亂箭射死。你把兩道暗碼告知我便是,我自會出兵討伐,勢必從陌氏皇帝手中奪回八卦鎖。”

“暗鎖口訣告知你無妨,但是……你拿什麽向孤王保證,你確實有意攻打陌氏王朝?還有,我鈺國的領土呢?可否還來?”

看吧!老皇帝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卻仍在算計能撈到多少好處!

花響攥得指骨咯吱作響,從牙縫裏擠出憤懣的話語。

“你最好給我搞清楚一點!我頂替花響將軍打了一年的防禦反攻戰,並且!已打贏五場戰役,擊退、殲滅敵兵約計七十萬餘!如今是你該兌現承諾的時候,所以你憑什麽再與我討價還價,嗯?!”

鈺國皇帝毫無愧色,伸出蒼老的手,老淚縱橫地說道:“因為……因為你血液裏流淌著鈺國皇室的血啊,你是孤王的皇外孫啊……”

“夠了!此時此刻你想起與我是一脈血親了?!當初你對我是如何冷嘲熱諷威逼利誘的!……你不會老到沒記性了吧?!”

她眼中滿是恨意,父皇久病臥床,唯一的願望便是,死後可以與皇後合墓。龍走月為了達成父皇的夙願,跋山涉水趕往鈺國,向鈺國皇帝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要求便是——從藏金洞之中運走母後的棺木。

龍走月為了表示此行的單純性與誠意,只率領一小隊禦林軍前往,可是那鈺國老兒竟然絲毫不顧父女情、爺孫情,冷言冷語地逼迫她簽署代戰協議,要她頂替剛過世的花響將軍出征!倘若不答應,他便要一把火燒了母後的屍骨!

龍走月無論如何未想到鈺國皇帝可以無恥到這般田地,她當然可以拒絕,也可以率兵攻打鈺國,然,姑且不說這一來一回的路程需要消耗上四個多月,鈺國畢竟是哺育母親的家園,她確實有些於心不忍。

當時,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父皇的神情,似乎看到那一雙沁滿思念的眼睛,正望眼欲穿地盼著女兒帶他的妻子回家。

信誓旦旦而來,豈能空手而歸?於是乎,龍走月把心一橫,在這份荒誕的機密協議上,用玉璽蓋下清清楚楚的印章。

不該答應的都答應了,鈺國老兒卻仍舊信不過她,為防止她反悔與反攻,竟又大言不慚地對她說,機密協議已經放置於她母後的棺蓋之上。至於藏金洞的路線與暗門,皆刻在八卦鎖之中。而他鈺國皇帝,是唯一知曉如何打開八卦鎖之人。

龍走月抽回神智,握緊憤怒的雙拳……若不是肩頭背負著治國重任;若不是為了讓父皇在彌留之際抱有遺憾;若不是懷了弄盞;若不是想與侵略狂陌奕宗一決高下!她何必瘋了似的要逃出後宮?!又何必忍辱負重地活到今天?!

“罷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就讓母後永遠沈睡在那兒吧。不過實在是委屈了母後,竟讓她老人家睡在一個戰敗國的墳墓裏。”

龍走月怒然起身,鈺國皇帝從她臉上看到決絕的神態,終於驚慌失措了!

“好,孤王告訴你,告訴你,但孤王求你挽救鈺國!哪怕最終被你占領,那也算是回到鈺國皇室之手!——”

當了大半輩子的皇帝,他承認,享受當皇帝帶給他的榮耀。雖然他子嗣成群,卻對皇子或多或少心存不滿,感覺遠不及自己的睿智果敢,可最終,國破家亡!四百多年的基業毀於他手!

恨啊,恨不得將陌奕宗剔骨抽筋!

他存著一口氣!正是期許在絕望中迎來一縷奇跡般的曙光!

不承想,這道光真的降臨了!那便是擁有獨立海島大國!擁有強大軍事力量的龍茗國女帝,他的外孫女龍走月!

“對了走月孩兒,孤王曾聽你母後說起,龍茗國除了海軍,還擁有一支!……”

“閉嘴!”花響喝聲制止,同時門外傳來走動的腳步聲。她道:“我即使攻打陌氏,也不是為了你。”

打就好,有她這句話便足矣!

“孤王知曉你記憶能力超群,只說一遍,附耳過來。”

龍走月照辦,不過已對老頭的誠信度不抱希望。

“第一道為公轉,以‘乾’為起始點,依次旋轉順序是,巽(xun)、艮(gen)、坤、坤、巽、艮、兌、坎。第二道為自轉,依次順序……”

口訣極長極覆雜,所幸龍走月記性好,默讀一遍,已然烙印在的腦海之中。

不管真假,大功告成!撤!

“且慢走月乖孫!你還會……回來救……孤王嗎?”

她駐足,在空酒盅中斟滿酒,隨後從袖口中取出一顆紅色的小藥丸,將藥丸丟入酒盅之中。

“這種毒藥來自制毒名家狐影一族,與酒送服,毒發時無癥狀無痛苦。這杯酒,喝不喝隨你。”當初誇葉乘石贈予兩顆毒丸之時,她早已想好其中一顆的用途。

“這?……你?!孤王是你的外祖父啊!”

她走到監獄門前,悠悠地側頭,譏笑道:“我母後究竟是死於惡疾還是被你逼死,你以為我在鈺國的這一年裏,查不清楚嗎?又是誰想出來的詭計,模仿母後的筆跡,寄出偽造書信,讓我父皇以為,母親眷戀故土不願返回龍茗國?……”

嚴格意義上來講,母後作為和親公主,原本應該遠嫁匈奴。途中卻被年輕的父皇劫了護衛隊。二人一見鐘情,母後願跟隨父皇返回龍茗國,這一走,便是渺無音訊的二十年。因此,母後在鈺國皇帝眼中是大逆不道的叛徒。

至於這其中的種種起伏,說起來話太長,龍走月不想回憶了,心裏又酸又疼。

其實,陌奕宗攻打鈺國,不過是快她一步。

如今,她可以無牽無掛地……情緒忽然頓了頓,嗯,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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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

本章提要:龍走月揣摩皇帝的心思。

此地不宜久留,龍走月毫不猶豫地退出牢房,隨後,溜邊兒彎身返回小扇子頂替自己的那間牢房。站在門外,敲門三聲,聲音抑揚頓挫。

小扇子正急得滿頭大汗,聽到敲門暗號,趕忙拉開一道門縫兒,並且特意向外伸出女裙的袖口,以示“花婕妤”一直待在牢中。

龍走月一進門,快速穿脫恢覆原貌,不大會兒功夫,小扇子便攙扶著她,雙雙走出牢房。

她正琢磨著該如何向侍衛解釋自己久久耗在牢中的原因,只聽身後傳來瓷碗落地的脆響,接下來是送飯太監發出的驚呼聲。

“你們快過來啊,鈺國的老皇帝!……似乎斷氣兒了?!”

聽罷,眾侍衛臉色驟變,聖上有旨救了一年多的老皇帝賓天了?!於是乎,侍衛匆匆地從他們主仆的兩側疾步奔去查看。

龍走月不知不覺地握緊五指,不是憤怒,不是哀傷,更不是暢快,是不可名狀的覆雜情緒。

小扇子見她杵在原地,輕聲催促先行離開。

他們從妃嬪們的身旁穿行而過,順利走出天牢。

今晚子時潛逃,此刻已過了中午,準備的時間顯然不多充裕。

龍走月在坐上轎子前,附耳命道:“小娥毛毛躁躁、膽子又小,我怕她那邊兒出狀況,你先跑回去看看。”

“是。”小扇子撒丫子狂奔,但不由長噓一口氣,主子的膽量未免也太大了點兒,竟敢在皇帝的身上動腦筋?主子說這叫虎口脫險,可依他看分明是虎口拔牙!這萬一沒跑成,他們主仆三人即使有九條命都不能活。

……

轎子停在冷宮門前——

龍走月關緊門窗,踩著椅子利落地翻上衣櫃,站在衣櫃頂端,仰望高聳的橫梁,她搓了搓雙手,猛地躍身一跳,扒住橫梁的邊緣,再卯足力氣翻上梁柱,順著半人寬的梁柱爬到柱子橫向與縱向的交匯點。她抓起藏匿於此處的一個香囊,繼而從橫梁上方跳回地面。

不過她輕功很一般,落地的動靜就像半扇凍豬肉從高處拍下來似的。

香囊裏裝有一塊硬邦邦的長方形的東西,在逃跑時會發揮大作用。她將香囊藏在貼身褻衣的暗兜之中,洗凈雙手,前往兒子的房間。

一進門,奶娘已經餵上了,她一邊逗弄兒子,一邊向奶娘討教養育常識,譬如孩子做出何種反應代表身體不舒服。奶娘則是熱心解答疑惑,並且告訴她,孩童非常容易生病,尤其在飲食方面要多加小心。

四個月的陌弄盞看上去還是小小一團兒,為此龍走月不免憂心忡忡,摸了摸兒子的小手……骨骼也很軟,感覺稍微使勁就會被弄傷。

捫心自問,孩子的安全可以完全保證嗎?真的可以悄聲無息地逃脫嗎?還有,近日來反覆詢問自己的問題,可以完全信任誇葉乘風嗎?

百密還有一疏呢,何況她根本無法與誇葉乘風進行深度交流。

思及此,她走進浴室,沐浴更衣,略施粉黛。

需要帶走的八卦鎖昨晚已經裝入行囊,兒子的俸祿也已經偷摸積攢足八十兩。八十兩在民間是一筆可觀的數目,足夠在路途中不愁吃穿。

不過出行的前提是,她首先要完成一個重要的環節,且是順利完成。

嗯,去見陌奕宗!

…………

禦書房

當陌奕宗聽聞花響宮外求見,不由納悶,天牢來人稟報,鈺國皇帝已無力回天,經檢驗應屬於自然死亡。話雖如此,可當時她剛巧也在,顯然老皇帝的死與她脫不了幹系。

她不是準備今夜隨誇葉乘風潛逃出宮嗎?難道不應該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宣。”

其實自從預感到花響非逃不可以後,他這些日子都挺糾結。放她走吧,她個白眼狼肯定撒開花兒、笑開懷,而他還得處理政務以及備戰,累了煩了,連個鬥嘴的人都沒有。不放她走吧,她成天跟你鬧,一門心思要去鈺國取什麽重要的物品?說甩臉子就甩臉子,切,驢脾氣的小丫頭罷了,總弄得自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陌奕宗登時狠拍了下伏案,嚇得王德才一哆嗦。

拋開把她當俘虜對待的那一個多月不算,這一年多來他對她還不夠好嗎?!跑跑跑!打折腿完事兒!

龍走月一進門便看他在那兒自顧自耍狠,唯有咳嗽一聲引起他的註意。

陌奕宗緩了緩情緒,道:“用過午膳了否?”

龍走月應了聲,開門見山道:“你下午有空嗎?”

他微挑眉,謹慎問道,“那要看你想占用朕多長時間。”

她透過窗欞,望向秋陽杲杲的禦花園,道:“今日聽到妃嬪們在議論紅楓樹,她們驕傲地說,唯有陌氏深秋的楓葉紅得像火、鮮得通透,尤其遠觀,仿佛從天邊落下的火燒雲,波瀾壯闊美不勝收,”她悠悠地看向他,“我還未見過她們說的那種楓樹林,帶我去見識一下,可好?”

紅楓林遠在皇城之外,一來一回至少兩日。陌奕宗一時間沒琢磨明白她在耍什麽花樣兒。

“朕和你,還是……要帶上弄盞?”

“兒子還小,就我倆兒。”

陌奕宗越發搞不清她的小貓膩兒……莫非改變主意了?

“時間太長抽不開身,陪你在禦花園轉轉還行。”

龍走月暗自打個響指,表面則是顯得有些失望,強顏歡笑道:“也好,現在?”

“……”陌奕宗雖然與她出去散步,但是猜到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很大的問題,且與潛逃有關。

她見他遲遲不動,走向伏案,主動伸出手遞給他。

明知有詐,他仍是不自覺地牽起她的手。

……

二人漫步在陌奕宗的私人花園之中,此處擺放著來自五湖四海的觀賞植物,植物以盆栽的形式保持其原有風貌,是一座濃縮自然山水風景的精致園林。

此行只有他二人,王德才被陌奕宗派去冷宮,以防某女調虎離山別有用心。

龍走月泰然自若,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微型樹木,不由稱讚陌氏王朝人才濟濟。

除了北方的氣候,越發喜歡這片繁榮的沃土,越發期待占為己有的那一天。

“餵,鈺國老皇帝死了。”陌奕宗忽然發難。

“知曉,是我把他氣死的,他活著對我沒好處。”她歪頭直視他的雙眼,“我要封號,就是為了順利進入天牢。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潛入天牢殺人不算,還承認得這般坦然?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

陌奕宗見她悠哉前行,拉住她的手臂扯回原位,怒聲喝道:“你不要仗著朕寵你,就敢這般肆無忌憚!”

“你寵我?從前天到今日,我在冷宮內外一共見到十九張陌生的面孔,他們是你派去監視我的吧?忘了告訴你,我對臉孔特別敏感,基本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她何止是基本記得,天生的記憶力超群者,過目不忘。

確實是十九人,陌奕宗不怒反笑,想不到臭丫頭還有這等本事。

“朕為何派人監視你?裝什麽傻?”

“好吧,我承認我之前想跑,但是我改變主意了,因為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你不會讓我帶走弄盞。”

陌奕宗不動聲色地淺笑一下,內心則是稍感詫異……據他獲悉,花響與誇葉乘風只在天牢確定了匯集地點,並未過多交流。所以會是誇葉乘風出賣了他嗎?他敢拿狐影一族的性命開玩笑?

……嗯,是花響的試探。

龍走月同樣觀察著他的神態……他淡定自若,分毫端倪都未顯露。單從表面看,似乎真的沒有與誇葉乘風達成某種共識?

莫非揣測有誤?陌奕宗並未在兒子身上動歪念頭?

陌奕宗再次牽起她的手,一邊漫步,一邊問:“是暫時不逃了,還是永遠。”

她避重就輕道:“我不喜歡你的後宮,也不喜歡與女人吵架。”

“你此話何意?你對朕又不怎麽樣,不,是相當差勁,叫你侍個寢都在那兒推三阻四,所以你來告訴朕,憑什麽為了你遣散後宮?”

“……”她只是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可貌似又踩到奇怪的話題上。

“說啊!”

“這裏的風景欣賞完畢,我們去別處看看。”她拽著他的手走向石拱門。

陌奕宗註視她疾走的背影,喟嘆一聲,道:“其實你要去哪裏都可以,只是你的計劃裏從來沒有朕。”

她的步伐一頓,沈默良久,道:“我忘不了當俘虜的那段日子,每當聽你的腳步聲靠近,我真是嚇得渾身發抖。”

暗無天日,滿心絕望,不知抓捕者何時一個不高興便把她剁成肉泥,這便是戰俘必須接受的命運。幸好她懷上弄盞,否則一定會被棄屍荒野吧。

當然,他並非錯在把她當戰俘一樣虐待,俘虜原本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尤其是女戰俘,沒有遭到輪暴真要感恩戴德。只是,陌奕宗要的並不是她表面上的順從,而是希望她冰釋前嫌,發自內心地崇拜他,愛慕他。

怎麽可能?且不說民間是否存在嚴重的重男輕女的現象,反正在龍茗國的皇宮之中,除了父皇,所有人皆要聽命於她和姐姐龍寸心。正因為父皇不幸身染惡疾,龍走月自十二歲起,便協助父皇批閱奏折,十三歲上朝聽政,十五歲生辰前夕,正式稱帝。

試問一位十五歲便肩負起王朝興衰的女子,敢把自己當女人看嗎?她不狠如何治理國家?不冷血如何鎮得住朝臣?

就是這樣一個自小學習霸氣與武力的女子,偏偏成了陌氏王朝裏一個會生孩子的小妾?自然是打心眼裏兒服不了這事兒。

“陌奕宗,即使我在你眼皮底下溜走了,我堅信我們還會見面。”

“那是必然,朕一定會抓到你。”他撩袍坐下,順勢將她拉坐在腿前。

她沒掙紮,側頭望向他,正色道:“不,是我主動出現。”

陌奕宗把她圈在雙臂之間,註視她的雙眼,他的唇邊掠過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道:“這下麻煩了,朕忽然辨不出你的話是真還是假。”

陽光明媚,照耀著這一對奪目的璧人,他們的神態同樣傲慢,又同樣沁著覆雜的情緒,或許真是到了暫別的時刻,反而不想鬥嘴,更不知曉聊些什麽。

靜靜地沐浴在陽光下,竟然就這樣坐了半個時辰。

龍走月倏爾抽回神智,該是實施此行目的時候了。

“距離晚膳時間還早,我還想去別的園子看看。”

陌奕宗枕在她的肩頭,默道:“不想,朕累了。”

“這點兒小要求都不肯滿足,你還讓我去哪兒感受你對我的好?”

“床上。”他就等她問呢。

“……”她繃起臉,“你就說究竟陪不陪我去?”

“你先告訴朕你為何對游園產生濃厚的興趣唄?”

他目光如炬,她知曉再在這個問題上打太極毫無進展,看來只能用謊言換取想要的結果。

“在後宮住了一年有餘,兒子都幾個月大了,我的夫君卻不曾陪我好好地走上一段路。好吧,我承認我也在嘗試著忘記過去,可是我感覺我仍只是你的俘虜,你隨時可以找我,我要見你卻十分困難。不管你有多少妃嬪,我只有你和弄盞,你自當遷就我一回,讓我知曉我在你心裏確實是與眾不同的?哪怕只是一個紀念?嗯?……”

陌奕宗終於懂了,她今晚還是要走,不過這段話傳到他耳中的感覺……反倒夾雜些許喜悅。她的意思是不是在說?——我要走了,對你或多或少有些情意,自當是一個無聲的道別儀式。

龍走月斂氣屏息,按捺急迫的情緒,故作平靜地等待他的回應。

務必答應,務必,否則潛逃計劃一定會泡湯。

良久,他拍了下她的大腿,粲然一笑,道:“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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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

本章提要:萬事俱備,不欠東風。

陌氏王朝的皇宮宏偉壯麗,宮墻外圍占地六百多公頃,宮墻內占地九十九公頃,建築九百九十九座,屋有九千多間,歷經無數能工巧匠之手,打造出中原地區最為璀璨奢華的宮廷大殿。

正因為皇宮寬廣到一定程度,所以步行游園純屬胡鬧。

乘坐雙人鑾輿需要二十八名轎夫擡架,龍走月聲稱不願被外人打擾,提議做輦車走走停停。

陌奕宗既然已經答應陪她四處閑逛,自然是有求必應。俄頃,侍衛牽來一輛雙馬龍輦,陌奕宗躍身上車,一手拉馬韁,一手將她拽到身旁。

皇帝在皇宮之內親自駕馬驅車,並且邀請妃嬪同坐,乃是破天荒的大事件。宮人們瞠目結舌,奔走相告,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消息傳遍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可想而知,各宮各殿此刻一定關起門來拍桌子瞪眼,倘若心語可以幻化成文字,估計此刻的陌氏王朝的上空,已然飄滿由謾罵與詛咒組成的鵝毛大雪。

為何要用雪來形容,因為天空灑下片片雪花。

秋末冬來的第一場小雪不期而至,龍走月將雪花托在掌心,記得初次看到雪花的時候,她正在幫鈺國禦敵,一邊砍人一邊偷偷地欣賞雪景。

龍茗國是一個沒有冬季的島嶼王國,“茗”字即是“茶”。有句俗語,高山雲霧出好茶。龍茗國峻嶺縈繞,結合降雨量適宜、空氣濕潤、土地偏酸且肥沃等多方因素,可以產出品質極好的烏龍茶、鐵觀音等多種名茶,各國王公貴族平日所飲的茶,多半來自龍茗國。就連陌氏王朝,也會拿龍茗國的茶葉款待各國使節。

雪花越飄越大,像龍走月這種基本不經歷冬季的南部人,難免耐寒能力較弱。

這時,一只大手環住她的肩,將她往懷中撈去。

他的動作從不溫柔,導致她的額頭撞上他的臉頰。陌奕宗一怔,問:“天氣也不冷啊,你的身體怎會這麽涼?”

她搓了搓雙手,道:“沒想到會下雪,穿少了。”

他停下龍輦,解下披風搭在她的肩頭,“還逛嗎?要不回去?”

哪能回去,她的目的還沒達到,再冷也要轉完整個皇宮,同時,最好可以讓所有人聽聞坐在皇帝身邊的女子是“花婕妤”。

對,就是要招搖過市,然後……

她的耳畔忽然傳來鞭響,一陣冷風迎面而起,馬匹疾奔開來。

“讓馬跑慢點,你當在打仗啊?”她下意識地扯緊韁繩。

“你不是冷嗎?趕緊看完趕緊回屋。”

“……風大才冷吧!”

跑那麽快,守門侍衛看不清她的著裝打扮就是白搭。

這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她要堂而皇之地從宮門走出去!

原因如下——宮中為了防止侍衛濫用職權偷摸放人進出宮門,過一個時辰便會調換一批侍衛。待到子時,她也不確定會是哪批侍衛堅守正門,所以才要沿著宮墻門慢慢遛。

《孫子兵法》中有這樣一句話,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意思是,在兵戰中,當己方處於劣勢時,要偽裝成實力雄厚的樣子。反之,即使實力再雄厚,也不要冒然地把老底兒亮給對手看。

而她龍走月,就是要做那個虛則實之的潛逃者。

縱使陌奕宗再聰明再機警,也無法想象她會選擇走正門!沒錯,不是偏門,就是皇帝禦用出行的那扇大門!

“今兒是休澤日,晚間在大殿設有酒宴,你是陪兒子……還是來?”連拒絕的理由都幫她想好了,試問這世間還有比他更“貼心”的皇帝嗎?她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不懂得珍惜。

“去,當然去,有酒有肉為何不去?”參加晚宴也在計劃之內。她站起身,從他膝蓋前方擠到座位另一邊,只用左手牽起馬韁,道,“我要趕馬車。”

陌奕宗欲言欲止,向另一側挪了挪,隨後倚著扶手旁觀察她的神態。

……死丫頭演技見長啊,怎就沒看明白她的花花腸子?

…………

這一圈轉下來足足用掉兩個時辰,二人皆是神色疲憊,不過龍走月並未將龍輦停在皇帝寢宮門前,而是停在冷宮的院門口。

她率先跳下車,問道:“你回去還是進來休息會?”

她在用一種他喜歡的交流方式擾亂他的判斷力。

當然,這一定是陷阱,太假,溫順本身就是假象。

只是有時候明知有陰謀,卻因為不願浪費相處的時光,選擇忽視。

他從車上走下來,與她一同步入寢室。剛巧王德才按照他的吩咐在此“照看”七王爺,正好幫他脫鞋寬衣。

見花響去看兒子,他問道:“她宮裏的人有何異動?”

“暫時沒發現,都很正常。”

“真是奇了,她真不打算跑了?朕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兒。”

“奴才也納悶,奴才還特意溜進花婕妤的寢宮查看一番,穿的戴的用的,一樣沒少,不過……七王爺的俸祿打成小包放在桌上。”

撂在桌上顯得心裏沒鬼,不過經驗告訴陌奕宗,過於正常也是一種不正常。

罷了,反正他還有第二手準備。

與此同時

小扇子從冷宮中走出來,先與侍衛閑聊了幾句,然後聊著一半突然自顧自說了一句——他得先把龍輦送回聖上寢宮,去去就回接著侃大山。

他哼著小曲,牽著馬韁,溜溜達達地向皇帝寢宮而去……

而屋中,王德才剛離開,肥娥便貓兒在窗沿底下窺視外面的動向。待確定沒人,她抓起針線笸籮,窩在角落鬼鬼祟祟地鼓搗……

龍走月為了給肥娥打掩護,抱著兒子在回廊裏踱步。

休澤日在陌氏王朝算是舉國歡慶的大節日,每個人都會在這一天獲得相應的恩賜,侍衛、宮人的晚膳也要比平日裏豐盛。所謂宮廷宴會,說白了就是給妃嬪們創造一些讓皇帝註意到自己的機會,因此今晚除了有固定的伶官表演之外,妃嬪們也準備了歌舞彈唱,無不使出渾身解數,盡量在皇帝面前展現最美的自己。

換言之,大夥兒都顧著開心過節,警惕性隨之降低。

她一腳跨入門檻,望向忙忙叨叨的肥娥,悄聲問:“小娥,穿得進去嗎?”

“差不多,我再改改。您幫我盯著點王公公,他跟了我大半天兒。”肥娥擦擦汗,穿針引線的手一直在顫抖,心裏拼命祈禱,千萬要混過去啊,否則一定會被做成燒鵝掛在墻頭兒!

“放輕松,心裏再虛也不能表現在臉上。”龍走月順手幫她帶上房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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