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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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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芷旋又是喜悅又是感動,以為他並不知曉她偶爾會有的患得患失,可他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啊?居然說了這麽多好聽的話。”她笑盈盈凝住他,連倦意都消散無蹤。

“只說這一次。”襲朗說。

她並不貪心,“一次就知足了。”說著依偎到他懷裏,逸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不是哄你。”她這樣的態度,真讓襲朗懷疑她認為自己是在哄她。

“我知道。”香芷旋蹭了蹭他胸膛,“倒是奇怪你怎麽肯說的。”

怎麽肯說的?離家在外時,常猜測她在家打理家事、獨自入睡是怎樣的情緒、樣子。也不難想到,待人接物該是她初嫁給他時的冷靜,獨自睡去該是他初留意到她時的孤單。

孩子氣又嬌氣的一個人,偏生要做出大人的樣子,要做出他在不在都無所謂的樣子。

他說過的話,她從不懷疑。

她偶爾會要他哄要他承諾,其實只是患得患失所致,擔心好景不長。

以前總是想,一輩子那麽長,多少話都不愁沒機會說。

分別的日子,他就想,如果她從心底踏實安穩下來,那麽等他回家的心情便會不同。

有些話,不能等,該在當下說出。

而有些話,例如這些,不需贅言。

他吻了吻她的眼瞼,“睡會兒吧。”

**

淮南王拎著三公主進宮,在皇上面前好好兒地告了三公主一狀。

皇上和淮南王都以為,三公主會百般辯解。

但她沒有,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神色極是委屈憤怒。她還沒從蔣修染帶來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正因為她這樣的反應,反倒讓淮南王焦急起來——皇上完全可以認為她是受了汙蔑,只是苦於無從分辨。

而皇上真就往這方面想了,只是回頭想想蔣修染那個性情,又有些拿不準了。他索性快刀斬亂麻,吩咐淮南王不得聲張此事,若有人傳出這等閑話,定當嚴懲不貸,隨後也不輕不重地給了三公主一點兒顏色:不準再謊報行蹤,若是離宮游走,需得他首肯,並要禦前的宮女、侍衛隨行,再有不顧皇室顏面的行徑,出嫁前都要禁足宮中。

淮南王雖然不大滿意,卻也不敢再勸皇上嚴懲三公主。告退出門時想,這把人氣狠了也沒好處。

回頭看看三公主,眼睛紅腫,身形單薄無依,實在是可憐兮兮的。皇家的兄弟姐妹之間,有著諸多計較,可他與這個妹妹卻是打打鬧鬧著長大的,不掐架的時候,相處算得和睦,少年時的兄妹情分不淺。

他停下步子,等她到了面前,溫聲勸道:“你別以為我只是對你落井下石,我還不至於這樣刁難你一個女孩子家。”

三公主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了擦臉,含著淚瞪了他一眼。

淮南王無奈地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她肩頭,順勢攬著她往前走,“有句俗話叫不撞南墻不回頭,你這可都撞了好幾年南墻了,分明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三公主問道:“你怎麽知道的?何時知道的?”

“反正知道的不晚。”

三公主已沒力氣再發火了,無力地反駁道:“你還不是一樣,這都多久了,父皇也不準你娶你心儀的女子。”

“可我們那是兩情相悅。”淮南王嘆氣,“可你這樣又是何苦。”

“她以前——也不願意嫁你吧?”三公主看著他,“你跟她的事,我也聽過一些。”

“以前是不願意嫁我,煩我煩得厲害。”淮南王苦笑,“我一度以為她另有意中人,一度想過要放手。”

“真的?”三公主不大相信,“便是她另有意中人,你堂堂王爺又怕什麽?便是將她強行綁在身邊也成啊。”

淮南王失笑,“話可不能這麽說。你是不是覺得,咱們是金枝玉葉,看中誰就是誰的福分?不是那麽回事,很多人對皇室最是抵觸。再者,你要是真喜歡、在意一個人的話,是盼著他過得好,還是不論怎樣都要把他綁在身邊?”

三公主抿了抿唇,垂了眼瞼。

“我知道,你屬於後者。”淮南王很沒轍地側目看著她,喚她的名字,“柔佳,你那不是喜歡,只是不甘。真喜歡的話,會為那個人考慮,會寧可自己苦一些,安心等待,或是成全他,而不是想方設法讓他不能如願讓他不痛快。”

“誰說我喜歡他了?”三公主氣呼呼的,“我是討厭他,恨他。”

“嗯,你這話我信。”

三公主瞪著他,沒一會兒又掉了淚,拳頭沒頭沒腦地打在他身上,“你也一樣,討厭死了,居然幫著他……”

淮南王由著她打,“我是在幫你,別再執迷不悟,饒了他,也饒了你自己。”

三公主停了手,“不聽你胡說八道了,你給我滾,今日這筆賬,我記下了!”

“記著吧,我的話你也好好兒想想。”

三公主吸了口氣,轉身去往正宮,想找皇後說說話的,到了半路又覺得無趣。母後不是她一個人的母後,不會在意她這點兒事情的。

金枝玉葉,她諷刺地笑了,金枝玉葉才是最孤獨最可憐的。

**

襲朗出門的時候,元寶眼巴巴的跟著他到了垂花門外,他讓它回去,它不肯,直到他蹙眉冷了臉,它才耷拉著尾巴慢吞吞跑回清風閣了。

他也有點兒不忍心,可總不能帶著它四處游走。

到了秦府,進到秦明宇的書房,正聽他不耐煩地對一名管事媽媽道:“你告訴夫人,再整日裏給我瞎張羅婚事,我就請皇上把我發落到邊關,皇上不準,我就辭官當和尚去!”

管事媽媽額頭直冒汗,匆匆稱是出門。

“我來的不是時候?”襲朗問道。

“哪兒啊。”秦明宇用指關節刮了刮額頭,指了指椅子,“坐。我只要在家就是這情形,要被煩死了,偏生現在不管怎麽鬧騰,老太爺也不往外攆我了。頭疼死。這要不是你讓人傳話來找我,我得半夜才回來。”

襲朗笑著落座,“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輩子。”又打量秦明宇,“這陣子過得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秦明宇苦笑,“情場失意,官場上也不得意。”又問,“你是為那八萬兩銀子的事兒來問我怎麽個意思吧?”

襲朗點頭。

“那件事就當沒出過。”秦明宇有些尷尬,“那陣子我頭腦不清楚,想一出是一出。那會兒大抵想的是,你們夫妻倆都有財路,寧大小姐又不在家住著,你們用那筆銀子給她找個長久的財路,日後……不論怎樣,手裏有產業,心裏也有底。”

襲朗喝了口茶。

“老太爺拿我沒法子,由著我折騰,只是提前放下話了——這事兒沒個成。還說你夫人就算是收下,你回來也得退回來。我娘聽說了,倒是挺讚成,說這樣也能讓我斷了念想,催著老太爺讓賬房支了那筆銀子。後來的事兒,就不用我說了,你夫人那一關就過不去。”秦明宇轉身取過酒壺、兩個酒杯,“喝點兒?”

襲朗點頭,“後來你也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秦明宇笑容裏透著落寞,“事情已經這樣兒了,就別給人平添不快了。再怎麽樣,別讓人看不起才是。”

他到如今只能認命了。他不能責怪母親前前後後與寧家、寧元娘發生過不快,不能怪三公主明裏成全他與寧元娘暗裏卻是打擊蔣修染,更不能怪有身為貴妃、王爺的姑姑、表哥要他稱病取消婚事從而避免大禍臨頭。

種種相加,到最後全都找補到他與寧元娘的婚事上了。

還能怎樣?

他一個大男人偶爾都會暴躁焦慮惶恐,覺得頭頂上懸著不知多少把不知何時落下的刀子,便是再不甘再不舍,也不能讓一個弱女子來陪他面對這些。

沾了皇家的邊兒,大事小事上出了岔子,只要皇上認真計較,便是滅頂之災,終究是不如功勳之家的根基穩、腰桿硬。

如襲朗、蔣修染這樣的人,到何時都會有皇室宗親幫襯拉攏,遇到彈劾便會有多少昔日麾下將領為其申辯。

秦家有什麽?眼下是只有皇上的信賴、倚重,若失去這一點,便會成為人們避之不及的門第,將來能幫襯秦家的,只有襲朗。

——這些是秦老太爺跟秦明宇細細念叨過的。秦老太爺當初力薦襲朗任京衛指揮使,也是揣摩著皇上有這個心思,才連忙見機行事,大面上賣了襲朗一個人情。為的是什麽?只求著來日秦家萬一出事,襲朗便是避嫌也不會順道踩一腳。

老人家拿不準也不敢深信他與襲朗會是一輩子的兄弟,才以這樣的方式,幫他周旋一番。

其實秦明宇心裏都明白,也知道襲朗看得出。

拋下這些,秦明宇想起到現在還是疑團的那件事,遣了服侍的下人,道:“皇太後病重時,找過蔣修染,到底說過什麽,又是什麽用意呢?這陣子我和淮南王沒少下功夫,查起來卻是屢屢受阻。”

襲朗就笑,“有什麽好查的?不外乎是兩種可能:入土之前還要坑蔣修染和正宮母子兩個一把。若皇後、睿王因此心頭不安,便會百般拉攏蔣修染,防著最有勢力的一個臣子背離。這樣一來,皇上如何能不忌憚睿王?再一個可能,便是皇太後手裏有蔣修染的把柄,讓他日後出力,輔佐她心中屬意的繼承大統的人選。這天下,不論怎樣,她都嘔心瀝血那麽多年,到最終自然有自己的不甘、計較。”

“所以這件事的關鍵還在蔣修染身上。”

“不,到底還是取決於皇上的心跡。”襲朗笑了笑,喝盡一杯酒,“我要是你,會將前前後後一些事都聯系起來。你難道就沒想過,皇太後極可能告訴了蔣修染一些宮廷秘辛——關乎慧貴妃、秦家生死存亡的事情,所以才有了慧貴妃要你裝病退婚。但是蔣修染沒有照皇太後的意思去做,只是虛張聲勢一番。自然,這些只是我的推測。”

“這個就更沒可能查證了。”秦明宇自嘲地笑了笑,“我姑姑到現在都不肯告訴我實情,蔣修染那邊就更不用指望了,他巴不得一輩子拿捏著我。”

“別急,等一等,總會看到結果。”

“也是。”秦明宇點頭,“我這陣子心緒不寧,還是什麽都別做的好。做多錯多。”之後問起襲朗在外這段日子的見聞。

兩人說了一陣子話,有小廝在外面通稟:“六爺,三公主來見您。皇上跟前的宮女、侍衛隨行。”

那就是怎樣也要見一見了。秦明宇蹙眉,指一指裏間,對襲朗道:“等我打發掉她再聊。”

襲朗端著酒杯去了裏間。

片刻後,三公主進門來。

秦明宇起身見禮。

三公主聞著酒香,看到他身邊桌案上的酒壺,“借酒消愁呢?”

秦明宇不答反問:“怎麽這麽快就能離宮串門兒了?”

“好歹我中意你好幾年,父皇是知道的。今日我多多少少受了點兒委屈,想找個人說說話,哭著求父皇,他就答應了。還讓你好生寬慰我幾句。”三公主解釋完,指一指守在門外的宮女、禦前侍衛,“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們。”

“不用,現在不是你能扯謊的時候。”淮南王那邊有什麽事,都會讓人來秦府傳話。

三公主這才落座,“我就是想問問你,是怎麽做到放下那些事,如常度日的?”

“這跟殿下有什麽關系?”

“是不是為別人考慮,選擇成全?”

秦明宇默認。

三公主又轉移到別的話題:“你還會等個三兩年才能成婚吧?”

秦明宇蹙眉,“怎樣?”已有些不耐煩了。

“你那個娘,實在不是做好婆婆的人選,跟襲夫人的婆婆可沒得比。聽說近來整日裏給你張羅婚事呢?”三公主一面說著,一面轉身去取來一個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和秦明宇碰了碰杯。

秦明宇疑惑地看著她,手勢有些遲緩的將酒杯送到唇邊。

“我看啊,你與其坑別人,不如咱倆將就一下,過兩年跟我成親。就這麽定了。”

秦明宇一口酒險些噴出,被嗆得不輕,連聲咳嗽起來,斷斷續續地道:“你……你這個……你就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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