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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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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痛苦的人自然是金釧,片刻間而已,從狂喜的雲端跌入痛苦的深淵。她曲膝跪下,求助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救救奴婢,奴婢不要離開襲府,不想離開您……”

老夫人示意金釧稍安勿躁,對襲朗道:“你若是收下,就要善待。若無意收下……”她吃力地道,“只當我沒說過先前的話,金釧繼續服侍我便是。”說出去的話,竟要收回來,多少年了,她不曾有過這先例。

趙賀卻是不管主仆兩個在說什麽,徑自走過去,拎包袱一般拎著金釧往外走。

金釧哀哀地呼喊著,“老夫人救我!四爺、四爺饒命啊……”

“少說幾句你還能活。”趙賀好心勸了一句,語氣卻如鐵塊一般,冷硬得緊。

金釧一時間不知所措,躊躇間,已身不由己地到了院中。

“反了,反了你了!”老夫人抖著手指向襲朗,“我遲早要將你逐出家門!”

“想想就算了。”襲朗微瞇了眸子,目光寒意懾人,“別為難我的人,別管我房裏的事。下次我不會再留情面。”

老夫人吩咐一名丫鬟:“喚管家,讓他帶護衛過來,我看看誰敢動金釧!”

襲朗閑閑接了一句:“護衛就不需帶了,他們只聽趙賀差遣。”

老夫人踉蹌後退,跌坐到羅漢床上。這情形實在是難堪、尷尬至極。她來來回回打量著面前一對小夫妻,對香芷旋冷笑道:“好,好啊,我倒是沒想到,他會這般護著你。你伶俐得很,方才所見所聞,不需誰說,你也能品出你這夫君陰狠暴虐到了什麽地步。可曾想過,他對你翻臉的那一日,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殺掉!”

香芷旋看著老夫人已近猙獰的面容,嫣然淺笑,“我沒可能算計謀害逼迫四爺,他就沒可能恨我到痛下殺手的地步。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不會自不量力做跳梁小醜。您多慮了。”

說話間,有小丫鬟進門來通稟:大夫人過來了。

老夫人被噎得嘴角翕翕說不出話,正愁沒個讓她撒氣的,聞言沈聲道:“讓她進來!”

寧氏進門來,隨行的兩名丫鬟各捧著一摞賬冊。

襲朗與香芷旋齊齊上前見禮。

“痊愈之前,便是老夫人親自發話,你也不要來松鶴堂了。”寧氏正色吩咐襲朗,“你爹爹一早上朝之前,親口對我說的。”又對香芷旋一笑,“你也是一樣,去哪裏都行,松鶴堂就不要來了。遇到事情,吩咐丫鬟去知會我一聲,我自會給你們做主。”

老夫人臉色更難看了。

襲朗與香芷旋恭聲稱是。

“坐吧。”寧氏讓兩人落座,這才上前去給老夫人行禮。

老夫人不說話,只冷著臉看著長媳。

寧氏自顧自站直身形,又坐到了羅漢床右手邊的椅子上,先發制人:“我找您來,是因一些事不得不與您念叨念叨了。這一大早,二弟、二弟妹三催四請地讓我去了西院,話裏話外的,指責我教子無方,害得老三行差踏錯,欠了外院三萬兩銀子。這件事從前兩日就開始鬧了,我初時聽說真是慌了,真以為自己是個不識數的,當不起一府主母,索性先行與大老爺請罪。大老爺當即訓斥了我一番,說我真就是個不明事理的。”

寧氏說到這裏,老夫人和香芷旋俱是神色疑惑地看著她。她依然是笑吟吟的,打心底高興的樣子,完全沒個被訓斥之後的沮喪。

寧氏仍是笑望著老夫人,語聲如珠玉羅盤,爽利清脆:“他說那又不是無賬可查,總要先弄清事情原委,急著認錯算是怎麽回事?我聽了真是一頭霧水,外院的賬一直是由二老爺管著,我能從哪裏查證?大老爺就說了,他擔心二弟精力不濟讓人鉆了空子,便讓賬房裏兩個人暗中幫襯,那兩個人每隔一個月就將賬冊單獨抄錄一份交給他留底。此外,賬冊每半年匯總一次,一式兩份,一份留在賬房,一份則入庫封存。我這才恍然大悟,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上半年的賬是核對過的,那時可沒人說老三虧欠銀子的事兒,這樣算起來,不過三兩個月,老三怎麽可能借賬房那麽多銀子呢?若真如此,您或是我,都會及時察覺的。所以啊,這檔子事兒是二弟與二弟妹弄錯了。”

她指了指兩名丫鬟抱著的賬冊,“這是大老爺命人交給我的,我方才讓二弟看過了,他看完就好一通賠禮認錯,說定是賬房的人手腳不幹凈,卻栽贓給老三,他會盡快將人處置掉,還說這段日子太忙,有些心浮氣躁,原本事情是不需鬧起來的。”

“是兆謙交給你的?”老夫人最在意的只是這一點。

寧氏點頭,神色篤定,“看您說的,這種事我還敢說假話麽?老爺回府之後,您只管去問他。”

老夫人的臉色灰敗下去,她無力地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寧氏卻笑道:“我這剛來,您別急著攆我走啊,我還有幾句話要說,老四和老四媳婦也聽聽。”

老夫人看向寧氏,神色恍然,“要說什麽?”

寧氏卻不急,歉然道:“唉,一進門就啰嗦這大半晌,口渴了,您容我先喝口茶潤潤嗓子。”語必端起茶盞,慢吞吞喝茶。

香芷旋被引得滿心笑意。

老夫人就那樣看著寧氏。

寧氏轉頭看了襲朗一眼,“我與大老爺不是盡責的父母,我們沒有照顧好幾個孩子,這些年都是這樣,常常是有心無力。頭上有個孝字壓著呢,太後以前處處維護您,二弟妹出身高貴,多少年都對我頤指氣使。我熬了多少年,才能在這府中挺直腰桿做人。”她諷刺地笑了笑,“好在終是熬出頭了。我就是想告訴您,日後我不會再讓您與二弟妹為所欲為,不會再眼睜睜看著您刁難拿捏我膝下的幾個孩子。大老爺這次出手,不是為我解圍,他是為了他的兒子出頭。您向來睿智,已經想到了吧?”

老夫人略顯楞怔地點一點頭,“還有什麽,直說吧。”

“好,我直說。”寧氏斂了笑意,語聲沈緩幾分,“上次老四在您這兒出事後,您知道大老爺是怎麽說的麽?他說老四要是命大熬過來,也就罷了,襲府依然是重孝道的門第,要是老四在家中殞命,他斷不會容著那些心腸歹毒的人。這意思您明白吧?”

老夫人沒說話,徑自起身,去了裏間。

寧氏望著婆婆的背影,嘴角一牽,笑意透著點兒諷刺。

主人都躲了,三個人自然不會再停留,相形走出松鶴堂。

寧氏攜了香芷旋的手,笑道:“我得先將長房的人心整頓齊了,再教你持家之道。估摸著老四痊愈之際,也就差不多了。你眼下還是留在房裏照料他,悶了只管出門散散心。至於你那兩個妯娌,還是過些日子再來往。”

香芷旋乖順地點頭,“我聽您的。”

寧氏滿意地笑了,“那就快回去吧。今日我可是一句玩笑話都沒說,要記在心裏。”

這話就是對夫妻兩個說的了,兩個人齊聲稱是,目送寧氏走遠,才回了清風閣。

進門之前,趙賀前來請示襲朗:“讓人在外地給金釧找個人家,讓她隱姓埋名,這樣就行了吧?我只是擔心,她要是不甘心的話——”

“不甘心?那就給她找棵歪脖樹,讓她自行了斷。”

“是。”趙賀又說起襲朗六名親信的家眷,“要不要再加派些人手保護?”

襲朗頷首,“有人找麻煩只管綁了,送回來讓老夫人發落。”隨後又吩咐道,“你記得去打好招呼,老六年少不懂事,先在家裏歇幾年再說。”

趙賀記下,出門去辦事了。

香芷旋驚訝不已,進門後直笑著嘀咕:“合著你跟老夫人是一句實話都沒說。”

金釧的下落,肯定要比老夫人想象得好了百倍;至於他的親信家眷的事,老夫人的準備恐怕一早就落入了他眼界;而六爺襲朋的事,去軍營或是安危難測其實都是假的,他分明早已打定主意讓襲朋無所事事。

“只許她嚇唬我,不許我讓她空歡喜白做夢?”襲朗一面去往寢室,一面除掉錦袍,手勢很慢,略顯吃力。

“是不是疼得太厲害?”香芷旋連忙追上去幫他寬衣。

“嗯。”襲朗自嘲一笑,“再折騰會兒的話,我就得坐軟轎回來了。”

她剜了他一眼,“誰讓你逞強的?就不該去,明明讓趙賀去傳話就能解決的事。”隨後手腳麻利地去給他鋪好床,“歇會兒吧。”

襲朗蹬掉靴子,躺在床上,“讓趙賀去的話,老夫人把金釧賞給我,他不就把人領回來了麽?”

“……這倒是。”趙賀總不敢替他做這種事的主,金釧那樣子過來的話,打發掉就要費點兒周折了。她笑著給他蓋好被子,“是你說的這個理,這算是一勞永逸了。”

襲朗笑微微看著她,“我記得當時有人直皺眉,不高興我這麽做?”

香芷旋理虧地扯扯嘴角,“我哪裏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後來自然是很高興的。”

“那你是不是應該犒勞我一番?”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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