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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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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垣斷壁,舊窯破瓦。

說實話,李如松雖久居宣府,可如此破舊的巷子他卻從未踏足過。雖然遼東一代時有戰爭,也不如江浙等地富庶,可也不至於民不聊生吧?

然而此情此景此巷子卻讓李如松有些自責與無奈,作為邊關鎮守大將,不能讓一方百姓吃飽喝足便是他李家的不是。也不知何時,戰爭才會永絕,平民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再往巷子深處走去,李如松便見一些衣衫襤褸的百姓在四處走動。大概他這一身錦衣華服與這裏格格不入,引得無數人側目相望。甚至還有一個流著口水咬著手指的孩童跟隨其後。

“公子?”不知何時,巷子中出現了一位女子,她望著李如松的背影,忽然問道:“公子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轉過身,只見此女唇紅齒白,眉若柳葉,一雙丹鳳眼甚是迷人。李如松只在腦中思索了一下,便已記起她是誰。

那夜百獸谷之中,正是此女帶著自己找到了百年靈芝。雖然李如松明白,她或許不是常人,可她幫了自己,又不曾動手傷人,想來也是個好人,或是好妖。

對了,那夜她說過,自己叫曲樂。

李如松道:“真巧,沒想到今日會在此地遇到曲樂姑娘。那日走得匆忙,還不及好好感謝姑娘,還望見諒。”

“沒事。”女子一擺手,爽快得很,“舉手之勞而已,不知公子可把那位生氣的姑娘逗笑?”

李如松有些不好意思:“托姑娘的福,那位生氣的姑娘已經喜笑顏開了。”

說話時,剛剛跟隨李如松的那個孩童走到了兩人之間,咬著手指左看看右看看,天真無邪得很。

“公子這麽有心,別說區區一個姑娘,怕是那頑石都要感動了。哪有還生氣的道理呢?”

“見笑了。”

李如松堂堂一個七尺男兒,上陣殺敵從未手軟退縮過,可最近只要提起何凝,他就有些心慌意亂,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用不用找位大夫瞧瞧。

“公子。”那曲樂又問,“看你穿著打扮便知出身於名門貴胄,不知到這破巷來所為何事?”

這麽一問,又得說到何凝身上去。今天早晨,李如松又如往常一般跑到清雲館喝茶,哪曾想何凝不僅不給茶喝還一直抱怨,說是李如松總是喝她的好茶又不幹活,等於白白養了一閑人。於是硬把兩包草藥塞到李如松手裏,讓他到這巷中來找一位名叫劉大柱的娃兒,將草藥送給他。

其實不就想讓李如松跑個腿麽,虧得何凝還找了一堆理由。

這不,李如松走了許久,都不知曉哪戶才是劉大柱家。

“劉大柱?”曲樂“嘿嘿”笑了兩聲,“這名兒還真……”

“大柱、大柱。”留著口水的孩童忽然亂叫起來。

曲樂“噗嗤”笑了一下,然後蹲下來,細聲道:“小娃娃,你是不是認識大柱啊?”

“大柱大柱。”孩童傻乎乎地看著曲樂,一說話,口水就從嘴角流了下來。

曲樂倒也耐心,伸手往袖子中一掏,暗暗掐了個訣,便拿出個糖人來。那孩童見了,眼中忽地生出幾絲興奮。

“告訴姐姐,大柱在哪,這糖人就給你好不好?”

果然是有糖能使娃帶路,那孩子聽了,竟然拉住曲樂的手,開始往右邊走去。曲樂一笑,對著李如松道:“公子,我又幫了你一個忙喲!”

破屋兩間,廢鍋一口,這便是劉大柱的家了。那娃娃將李如松二人領到此處,便眼巴巴的盯著曲樂手中的糖人:“糖、糖。”

曲樂輕輕拍了拍孩童的臉:“這娃娃好生乖巧,糖人拿好了喲。”

得知何凝讓人送藥過來,劉大娘欣喜異常:“我正要帶大柱去找何姑娘呢,沒想到這藥就送來了。何姑娘真是活神仙吶!”

其實這大柱不是別人,正是被罰下界的呂洞賓。若是有朝一日他重回天庭,定會埋怨何凝給他配的藥又臭又苦。只可惜他現在毫無前世記憶,不僅受何凝欺負,還對他感恩戴德。

“何姐姐沒有來嗎?”大柱聽到門外有人提何凝,拖著虛弱的身體趕緊從屋內走了出來。

“這兒有個曲樂姐姐,你看行不行?”曲樂覺得這孩子虛弱得令人心疼,又有些面熟,心中暗想莫非是因他長了張大眾臉?

“哎呀,那麽多汗。”曲樂伸手拍了拍大柱的腦袋,一驚,隨即蹲下來,又伸手探了探大柱的額頭,“都是虛汗,看來大柱病了很長時間。”

劉大娘點點頭,說道她這個多病的兒子就眼含淚花:“大柱從出生起就多病,若不是何姑娘,他怕是……”

曲樂心地善良,聽劉大娘這麽一說也難過起來。她掏出繡花手帕,輕輕的給大柱拭去頭上的虛汗。看到大柱小手緊握,好心提醒到:“別捏著拳頭,這樣掌心也會有汗的。”

大柱雖不知這曲樂姐姐是何許人也,但看著她面善,也就很聽話。可當曲樂打開他掌心,正想擦拭時,卻一下楞住。

大柱的掌心,距拇指三分之一處,赫然一顆米粒般大的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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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樂是只烏鴉精。

幾百年前,她和大柱一樣,亦是渾身乏力,體弱多病。父母死後,幸得姐姐悉心照顧,又勤於修煉,這才擺脫病魔的困擾。她記得,那個時候真的很歡樂,有姐姐,沒病痛,當真是一身輕松。

後來不知怎的,姐姐忽然性情大變,不僅挖人心臟修煉妖術,還打死一些小妖奪其內丹。當時不管曲樂怎麽勸說,姐姐還是一意孤行,說是只有這樣才能快速增強法力。後來,終於引來山神土地的追殺。那時曲樂對於姐姐的做法雖然不敢茍同,但她畢竟是親姐姐,所以只能與她一起,對抗山神土地。

姐姐功力日增月益,終於連山神土地也成為手下敗將。某日,終於引來更大的災難。

那一日,曲樂走在街上,只覺仙氣縈繞,渾身舒暢。細細尋找後,竟見一目清眉秀,風流倜儻的男子正在酒樓飲酒。想起姐姐平日裏作惡多端,若這天神能度化她,那是再好不過了。於是曲樂沒有多想,便走上前去。

“你是誰?”曲樂沒頭沒腦的問道。

呂洞賓擡起頭,打量了一下曲樂,饒有興致的說道:“你這女娃子好生奇怪,竟如此突兀的跑出來詢問我。”

“我是問你法號。”曲樂道:“我知道你是天神,我姐姐誤入歧途,你能不能幫我度化她,讓她不要為禍人間了。”

呂洞賓到達凡間後,並未封住周身仙氣,所以無數妖怪聞見仙氣後都自避三裏開外。就算是一些不願避開的邪惡小妖,也因他身上散發的仙氣而渾身難受。可這小妖卻毫無異樣,看來是只善良的妖怪。且她主動找來,還讓自己去度化她的魔頭姐姐,真是好生有趣。呂洞賓心下一轉,開口道:“度化你姐姐自然沒問題,不過呢,你要陪我喝酒,待我喝得盡興了,便隨你前去度化你姐姐。”

“這有何難?”曲樂立馬端起酒瓶,“咕咚”一下喝了一大口。只可惜她太小看這人間杜康了,烈酒穿腸過,嗆得她滿臉通紅。

“哈哈哈。”呂洞賓大笑,“怎樣?還要度化你姐姐嗎?”

“要,自然要。”這什麽玩意那麽難喝?曲樂不服氣,閉著眼睛又喝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不知喝了多少佳釀,曲樂開始頭昏腦脹。可呂洞賓興致卻很高,他伸出手掌,在曲樂面前搖了搖:“小女妖,還能喝嗎?”

曲樂抱著個酒壇子,一把抓住他正在搖晃的手:“你掌心有只紅蒼蠅,我幫你趕走。”

說完曲樂還認真的掐了掐他掌心的紅痣:“咦?它怎麽不飛走?”

呂洞賓樂得不行,自己是王母娘娘派下凡來消滅烏鴉精的,原以為這烏鴉精定是無惡不做、為禍人間的,可沒想其中一只卻如此單純可愛,於是隨口又叫小二添了幾壺酒。

後來發生了什麽曲樂完全不記得了,只是醒來時自己在一家客棧好端端的睡著,而呂洞賓早就不見了身影。當時曲樂氣得直跺腳,心裏想著神仙怎麽能說謊呢?為何不去度化她的姐姐?

雖然,之後又遇見了呂洞賓。

其實現在想想,曲樂發現好多事都記不起來了。她唯一能記住的,便是呂洞賓手上的紅痣和他一劍刺穿姐姐的胸口的情景。

殺姊之仇,不共戴天。

在那之後,曲樂曾四處尋找呂洞賓,以報殺姊之仇。可怎奈呂洞賓已回天庭,天庭巍峨森嚴,就單單是南天門她都無法進入。所以縱使有計,也無處可施。而後,輾轉多年,才到這宣府城來。

可是,呂洞賓為什麽會在宣府呢?還變成了凡人。若是此番殺了他,豈不就為姐姐報了仇?

曲樂思像想後,腦袋都要炸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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