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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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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瑪到底還是被拖了出去。廳外寒風料峭,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抓她的兩個手下,沈默地將她交給兩個壯漢。

兩個壯漢肌肉虬結,身上的血腥味就是最烈的山風都刮不走。一個是江南有名的“浪裏紅”——在海上當惡賊時,殺的人連海水都能染紅。一個是北方有名的“山裏白”——當山賊時,漫山遍野的人頭,腦漿花白連成一片。

這兩個壯漢鉗住蘇瑪,看她不像是在看絕世美女,仿佛在看一攤待割的豬肉。

把她交給這二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兩個手下遺憾地看了蘇瑪一眼,唏噓地走了。

蘇瑪心道百裏驍還真是要殺她,一時心頭火氣,大罵道:

“百裏驍!你個王八蛋!你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活該你到最後一個老婆都討不到!”

無上峰的弟子們哪裏聽過這種話,頓時白了臉,趕緊裝作聽不見躲開了。

浪裏紅道:“你再罵也無濟於事。在無上峰,沖撞了峰主的人就沒有能活著出來的。”

山裏白一哼:“看在你長得不錯的面子上,我們兄弟倆給你一個全屍!”

蘇瑪心下一揪,咬唇不語。

她被粗魯地帶到懸崖邊,狂風幾欲將她吹起。說來也怪,她剛才罵得正歡,此時面對險峻的山崖反而默不作聲了。

浪裏紅和山裏白以為她只是被嚇傻了。齊齊嗤笑一聲,將她猛地摜在地,然後抽出背後長刀。

山風烈烈,長刀在風中豎起,似乎割破了無數冤魂,陡然發出哭嚎。

蘇瑪瑟瑟地縮在地上,似已經被這畫面嚇傻了,毫無反抗之力。

長刀一偏,正待砍下,卻突然見蘇瑪猛地一擡眼。

風停,眸光澄澈,淚盈於睫。萬般事物都不如眼前之人令人愛憐。

“哐啷”一聲,長刀落了地。

廳內,出來這麽一個事,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挽玉接連折了兩個弟子,面色慍怒。想她是來投誠,也不是來送死的。短短一天就賠進去了兩個弟子,她這個宗主還怎麽向眾弟子交代?

她正待上前,突然見向百裏驍敬酒的一老者猛地擡頭,臉上深刻的紋路猙獰到一起,手中短劍一閃:

“百裏驍,你要你給我兒子償命!!”

有人見了,不由得驚呼:“這人乃是丁天河!”

丁天河?挽玉不由得一驚。

丁天河乃是參天堡堡主。參天堡世代與無上峰交好。但自從百裏驍成為了新峰主之後,恐其實力不敵正道,參天堡受到波及。因此立場左右搖擺。

丁天河之子更是膽小,於是套了父親的話,想要將無上峰的地址告與正道賣個好處。幸而被百裏驍察覺,一劍斃命。

丁天河年老只此一子,傷心過度退隱江湖。沒想到他竟然藏在殘陽派裏,意圖刺殺。

短劍破空而來。丁天河幾十年的功力、速度都集中在這裏劍上,劍尖甚至承受不住這股力量而微微顫動。

眾人皆是大驚,還未來得及張口,就能感受道沖天的寒氣,百裏驍面前的長桌頓時四分五裂,杯酒四飛。廳外的寒風都似乎被席卷在這一劍,狂風大起、嗚咽哀嚎。

只聽一聲清脆的裂響,百裏驍的面具裂開一道縫。

他手執酒杯,猛然擡眼!

一瞬間,有如銀漿崩裂,天地變色都不如他眸中的冰冷來得駭人。他微微擡起手腕,脆弱的酒杯竟然抵住了劍尖的沖擊,在爆裂的邊緣旋轉。

在洶湧的內裏中,杯盞微微開裂,劍尖微彎。丁天河咬牙低喝一聲,伸出左掌向百裏驍拍去。這一掌有如虎嘯龍吟,劃過之處皆化為粉末。百裏驍眸光一閃,將酒杯向上一扔,雙指夾住劍尖猛地旋身飛起。

身形有如雄鷹翩然過林,玄衣獵獵。右臂一抖,似有滔天內力在他身體湧動。如海嘯之前深海的洶湧,無聲卻讓人不寒而栗。

丁天河猛然一驚,欲想收劍,然而卻已經晚了。只聽一聲低沈的嗡鳴,一股澎湃的冰寒從百裏驍的手臂湧出。丁天河還沒來得及張口,就感受道經脈寸寸凍結。

百裏驍回身,擡手。酒杯落下,滴酒不灑。

丁天河張著嘴,如冰雕一般僵硬地倒下去。

大廳裏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百裏驍緩緩地飲下杯中酒,問:“可還有事?”

廳中沈默,半晌,有人跌坐在地,壓抑地呼吸著。

挽玉的手死死地抓住挽柔的手臂,用力到指尖發白。她終於知道為何正道如此懼怕百裏驍。修煉了幾十年,武功達到登峰造極的丁天河都在對方的手下不過三招,這世上還能有誰能夠打贏他?

想來她剛才還想質問對方,看到丁天河的慘狀,她不由得有些後怕。

這次前來投誠,雖折去了兩個弟子,但也沖撞了對方兩次,這對於雲歡宗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見無人應聲,百裏驍道:“既無事,可散。”

他欲放下酒杯,但見杯上有一抹紅痕。香氣未消,不由得一怔。

蘇瑪從懸崖旁逃了出來。但這無上峰雖不大,但地形陡峭,建築零星散落。她一路走回去,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她穿得單薄,很快就冷得哆哆嗦嗦。正想找個地方避風之時,突然聽到一聲響鼻。她眼前一亮,順著聲音摸過去,一眼就見到了兩匹白馬。

那兩匹馬站在金燦燦的馬棚中,低頭吃著馬草。周圍雕欄畫棟,頭頂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用來照明。說句失禮的,這奢華程度連雲歡宗都比不上。

她只能說不愧是百裏驍的手筆。

蘇瑪一見到這兩匹馬兒就喜愛得不得了。只是生怕兩匹馬見了她一嘶叫,引來旁人。她偷偷地上前兩步,打算在裏面暫避一會就好。只是她剛一動,追天就猛地看了過來。

蘇瑪的心不由得提起,追天擡起頭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突然撒著歡跑來,親密地用大頭在她身上蹭。追天一過來,逐地也懵逼地擡起頭。鼻子一動,也瘋了似地叫了一聲,踢踏著跑來,幾乎將蘇瑪整個人都推倒。

蘇瑪抱著兩匹馬,心裏有濃濃的喜悅湧上來。她沒想到這兩匹馬竟然還認得她......比百裏驍有人性多了。

許是今天晚上百感交集,她的眼眶紅了少許。摸摸這個,揉揉那個:“你們兩個想我沒?有沒有受苦?百裏驍對你們好不好?”

說完,她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看這馬棚,看這夜明珠,待遇能不好嗎?

逐地將大腦袋壓在她的肩上,殘缺的耳朵動了動。蘇瑪順了順兩匹馬的毛,嘆口氣:“要是百裏驍也能像你們兩個這麽聽話就好了.....”

聽見百裏驍的名字,兩匹馬打了個鼻息。

蘇瑪在兩匹馬的“宮殿”裏避了會風。有兩只動物圍繞她好歹也不會太冷。正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突然看到草叢裏有什麽一陣悉悉索索地動。

她瞇眼望去,突然躥出一個黑影,竟然是一只老鼠!

蘇瑪下意識地驚叫,趕緊捂住嘴巴。

老鼠沖她動了動胡須:“莫怕,是我。”

蘇瑪放下手,翻了個白眼:“你又來幹什麽?”

“見爾這次死裏逃生,吾心忐忑。特來問爾下次計劃。”

蘇瑪皺著眉。

這次她死裏逃生,是仗著自己的體質特殊,也是幸運。但是下次就沒有這麽好運了。以百裏驍的性子,自己得罪了她恐怕活不過天亮。

若是再攻略不下對方,下次很可能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她沈吟了一會,臉上情緒變來變去。半晌,似是做了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咬牙道:“我只好選擇‘萬不得已’了。”

“何解?”

蘇瑪頓了一下。攏著領口,咬唇道:“生米煮成熟飯唄。”

百裏驍出了大廳,突然悶咳一聲。龔叔擔心地走上來:“峰主,可是與人交過手了?”

百裏驍道:“無礙。”

他聲音低沈,但難掩暗啞。

龔叔更加擔心。他是知道百裏驍的身體的。只是礙於別人在旁,不敢多問。只好道:“您今晚好好休息,剩下的事老夫來做即可。”

百裏驍點了點頭。

他回到屋內,摘下面具。倒了一杯茶水。剛欲飲下,胸腔一痛,突然嘔出一口血。

他面無表情地擦下。知道是剛才動用了內功,引發寒毒。窗外狂風大作,窗欞叮當作響,他運功壓下,臉色愈發青白。

夜深,他剛欲熄燈,瞄到桌上殘餘的灰燼,那是昨夜寫著葉鳴身世的紙張。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眸中晦暗不明。

兒女的生辰,也是母親的受難之日。

無上峰關於他母親的信息少之又少。所有人都像是對他母親的身份諱莫如深。

他雖從小少言寡語,但也不止一次問及父親母親在何處。

但父親對此一言不發,他問及其他人也是三緘其口。直到他幼時被父親罰跪。夜半發燒發得昏昏沈沈,喃喃著要母親,這才聽龔叔斷斷續續地說起,他母親是無上峰的一個婢女,在他父親醉酒時陰差陽錯地就有了他。

但是因為生下她就難產而死,從此以後,無上峰再無婢女。奶娘也是他小時父親對他不耐這才找來的。

然而如今,峰上茫茫,留在他身邊的也只有龔叔了。

他的胸腔深深地起伏,氣息夾雜著濃重的血腥與輕微的顫抖。

他起身,走到書架旁,在重重武功秘籍之中,掏出一個盒子。這盒子有半臂而長,通體漆黑,雖無裝飾,但用的是上好的木料。

他將木盒放在桌上,小心地打開。

只見在木盒裏,安靜地躺著一份卷軸。他將卷軸緩緩展開,上面是一個女人——一個沒有臉的女人。

對於他母親的描述寥寥無幾,他只能從屬下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他的母親是個消瘦的女人。他按照預想提筆欲畫。然而在夢裏夢到過無數回一個眉眼溫柔的女人,待落到了筆下,只有空白。

窗外風聲烈烈,屋內只有這豆大的燈光溫暖如春。

父親對母親諱莫如深。這無上峰上沒有一幅畫像。也許他手上這一幅,是唯一的一幅不算畫像的“畫像”了吧。

他的嘴角勉強一勾,剛想把畫軸放進盒子裏,耳朵突然一動,一個瞬身就來到書架前,猛地拽出一個人影。

入手似白玉般滑嫩,他差點脫了手。用更大的力氣桎梏對方之後,聽到一聲痛叫。那叫聲綿軟,帶著抱怨與嗔怪。似被指尖拂過的花瓣,報覆似地被反蹭了一手的露水。。

百裏驍眉頭一皺,徑直將那人拉了出來。

卻沒想到對方順勢一軟,沒有骨頭似的貼進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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