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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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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拂過,白馬嘶鳴。

一行人看那道藍白的身影站在遠處,長身玉立、劍眉星目,一雙長眸淡然掃過,不禁渾身發寒。

配合吳大嫂捂著手腕的哀嚎,更讓人膽寒。

這群人雖是山野農夫,但是周圍山賊土匪肆虐,他們擔驚受怕了多年,面對危險時的直覺還是有的。一看這人就是江湖中人,僅憑飛石就可傷人,功力可比那些山賊們高了不知道有多少。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沒有人敢上前,還是李夥計壯著膽子問他:“你、你就是小梨家的男人?”

百裏驍聞言,擡眼看向門口。

蘇瑪正癱坐在門邊,微蹙著雙眉捂著腿,聽到這話長睫一顫,臉上有如桃花初綻,寸寸爬上紅粉。

她又是歉意又是羞窘地看了百裏驍一眼,接著勉強站立起來,沖著眾人搖了搖頭,焦急地否認。

只是她口不能言,自然也沒有人註意到她。

百裏驍眸色冷淡,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放下韁繩,大步走了過來。

幾人頓時一楞,像是被沖進孤狼的羊群,瞬間讓開道路。百裏驍扶起蘇瑪,轉過頭沈聲道:

“這間木屋裏,除我和小梨之外別無他人。若有事,可找我。”

這是承認他就是小梨藏起來的那個男人?眾人又是懼怕又是好奇地看著他。本以為是個面容寒磣粗漢,沒想到竟然是個面如冠玉的少俠!

有不少躲在人群後的小娘子已經偷偷紅了臉。

似乎看他雖神色漠然,但言語克制,吳大嫂哀嚎過後又起了心思,她看著自己腫脹的手腕,一咬牙:“你來得正好!”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單手叉腰:“你們兩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是有傷風化!如今你拿石頭傷人,更是小人行徑!”她粗壯的指尖一偏,就指向了蘇瑪的臉:“她更是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竟然公然勾引我相公!你們兩口子趕緊給我滾出溪水村!”

勾引?

眾人被這兩個字吸去了註意力,小梨曾經勾引李夥計?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在李夥計和百裏驍的臉上來回巡視。

李夥計神色羞窘,擠眉弄眼地給吳大嫂暗示,一張苦瓜臉好不扭曲。

百裏驍神色漠然,長睫微垂扶著蘇瑪,面容淡然有如山泉冷冽。

僅僅一眼,就高下立判。這、這是什麽樣的眼神才會放著眼前的公子不要,去勾引一個夥計?

有人看不下去,小聲嘀咕道:“吳大嫂,你嫁給李夥計那是你們兩個王八看綠豆對眼,你總不能以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喜歡你相公吧。”

“對,吳大嗓不是我說你,你這個護短毛病得改改。李夥計也就你把他當成個寶。我聽我男人說,他在外面偷看人家小娘子,還被打得滿地找牙!小梨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

“除了你誰能相中李夥計啊......”

吳大嫂的臉上一陣扭曲,她本來不信,沒想到一轉頭,就看到李夥計心虛地縮脖子,腦袋都要紮進胸裏了。她氣得直發顫:“你那天不是說那傷口是摔的嗎?”

李夥計一縮脖子,眼神躲閃:“那被揍了一頓之後,逃跑的路上摔的......”

眾人頓時嗤笑出聲,吳大嫂的臉頓時掛不住了。她這人要強一輩子,先是在相公那裏受了挫,後又在眾人的面前丟了顏面,頓時惱羞成怒:“老娘不管!反正她半夜三更和男人出去私會,衣衫不整、蓄意勾引是事實!我相公都看見了!”

眾人回頭望去,李夥計不好意思,臉上糾結到一起露出個訕笑:“其實我昨天晚上也就是撒了個尿,沒想到就看到這兩人衣衫不整地從後山回來......”

這、這不就是說他真的看見了?

眾人不是驚訝於小梨的的“蓄意勾引”,而是她真的衣衫不整和這個男人出去私會?

蘇瑪扶著百裏驍的手臂慢慢站起來,聞言臉上的羞紅褪去,變成一股被誣陷後羞憤後的煞白,她看向吳大嫂,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明明嘴裏有千萬句話要解釋,明明有那麽多的憤怒要傾瀉,卻只能發出嘶啞的雜音。她氣得眼眶泛紅、胸膛起伏,連蔥白的指尖都要陷入百裏驍的手臂裏。

吳大嫂見眾人驚訝,有些得意,看蘇瑪臉色煞白更是以為她被自己說中,戳到了她的短處,更加囂張:“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她特意加重了‘說’這個字,就是為了嘲諷蘇瑪口不能言。

和吳大嫂一起嘲諷過蘇瑪的兩個小娘子有些看不下去了,雖說來這裏是為了看熱鬧和期望蘇瑪出醜,但是兩人絕沒有拿別人短處傷人的意思,連連“嘖”了兩聲,先回去了。

連李夥計都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她的袖子:“玉環,算了吧。”

“算什麽算了!”吳大嫂一揮手:“我現在是替天行道!為了咱們溪水村好,不把他們倆趕出去,以後再有阿貓阿狗私奔來咱們村子怎麽辦?”

蘇瑪一皺眉,她口不能言,卻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自己被誣陷。她轉身就想回房間裏拿紙筆,卻被百裏驍猛地拽住。他慢慢轉過身,目光一寸一寸地擡起。

眾人頓感渾身發寒,幾個莊稼漢子都不由得軟了腿,各個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後退一步。

“你、你要幹什麽?”

吳大嫂有些犯怵,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的腫脹難消,還殘有疼痛,想起對方的身手還心有餘悸。但她看了一圈村民,心想這麽多人的面前對方總不會痛下殺手,於是壯著膽子瞪過去:“你還想動手不成?”

他慢慢走過來,看向李夥計。眉目冷淡卻似暗潮洶湧:“目以視之,而非窺之,非用正途,便即為我所剖。”

他竟然要挖李夥計的眼睛!

說著,他就向李夥計伸出手,李夥計大驚,下意識地就往後爬,卻被對方輕易地就揪住領子。李夥計被勒得臉色漲紅,扯著脖子大喊:“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的再也不敢偷看你家娘子了!”

“嘶——”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神色覆雜。看來李夥計還是狗改不了吃屎。把主意打到新來的姑娘身上了。吳大嫂還倒打一耙,怪不得人家這麽生氣。

吳大嫂本來是成竹在胸,以為百裏驍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動手,但看對方神色漠然,毫無懼怕,頓時明白自己是惹上了一個不得了的家夥了,頓時嚇白了臉,哆哆嗦嗦地就要拽李夥計:

“公子,公子你不能這樣,這麽多人看著呢,你可不能下手!”

百裏驍毫無波動的眸子看向她,她硬生生地打了個激靈。

前幾天她聽人說看到小梨把這人救回來,他當時渾身是血、氣若游絲。如此慘烈,定然是江湖中人,讓她們不要太過接近。但是她以為是這些人道聽途說,也沒在意。

但沒想到這人真是一個江湖人!

她聽說這些江湖人不像是百姓軟弱,也不像是山匪狠厲,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李夥計真的被挖了眼她可怎麽向老李家交代啊!

她此時是千悔萬悔,不該不聽相公和眾人的話,白白招惹這麽一個煞星。

就在絕望之時,卻見百裏驍的手一松。李大嫂擡眼一看,原來是有一只柔荑輕輕地蓋在百裏驍的手臂,帶著小小的、請求的力量。

她轉頭,就看到蘇瑪對她安撫地一笑,然後微微一個用力,就把百裏驍的手指松開。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帶著能殺死人的力度,卻被那柔軟一碰,就算是巖石遇水,寸寸開裂。百裏驍松開李夥計,視線一垂,沒有說什麽。

李夥計“噗通”一聲癱在地上,狂吸幾口氣,鼻涕眼淚抹了一臉:“謝、謝謝大俠、謝謝小梨姑娘。”

吳大嫂哆哆嗦嗦地扶起李夥計,也跟著點頭哈腰了幾句,轉身卻咬牙想著百裏驍太過危險,今天差點把當家的殺了,以後指不定會傷了誰。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定要向村長告狀,看曹阿婆還有什麽話好說。

只是剛轉過身,就看到曹阿婆拄著拐杖風風火火地沖過來,她身後跟著一個頭發全白、留著山羊胡的老人。

定睛一看,不是村長又是誰?

吳大嫂張開大嘴剛要喊冤,曹阿婆就提起拐杖在地上一敲:“這兩人是老身找來的,有什麽事就來找我,全聚在這裏成何體統!”

曹阿婆在溪水村生活多年,德高望重,一言既出眾人頓時喏喏不敢言。

吳大嫂小聲嘀咕:“這兩人才是不成......”

“還有你!”曹阿婆將拐杖一擡,直接指到了吳大嫂的臉上:“別以為老身看不出來你在這裏攪渾水!人家小兩口怎麽樣關你什麽事,管好你家相公才是正經!”

吳大嫂盯著拐杖,眼睛成了鬥雞眼:“曹阿婆,我不是......”

沈默已久的村長捋了捋胡子:“莫要多言,都給我回去。此事日後再議。”

村長都發話了,眾人不敢再湊熱鬧。於是三三兩兩地散了。

曹阿婆安撫了蘇瑪兩句,也顫顫巍巍地走了。蘇瑪紅著眼眶感謝。待眾人都走後,她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一口氣洩了,猛然覺得渾身一軟,頓時栽了下去。幸好百裏驍就在她的身邊,一擡手就扶住了她。

她勉強一笑,煞白著臉表示沒什麽。

百裏驍頓了頓,扶著她進門。

門內,她坐下來小心地提起裙擺。紗裙寸寸提起,露出瑩白的小腿,只見在紗布之下,腫脹更甚,甚至把紗布都頂起一塊,看起來更加觸目驚心。

百裏驍下意識地回過頭,拿出一個藥瓶遞了過去。

“這是傷藥,對你的傷勢有用。敷上即可。”

傷藥?他什麽時候有傷藥?蘇瑪驚訝地接過來,這藥瓶雖粗糙,但觸手溫潤,嗅之可聞清香,看起來是上好的藥膏。

這附近無村醫,要想買藥必須要到城裏,但如果從這裏到城裏,大約要花上一個時辰的時間,難道對方這麽早就出去是為了給她買藥?

她的手指摩擦著瓶身,有些怔忪,不由得擡眼看向對方。

百裏驍垂眸:“你先行擦拭,吾回避。”

蘇瑪點了點頭。簾子落下,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但在微風撫動、簾端擺動的一瞬間,隱隱有藥香飄散,夾雜著幾聲隱忍而又克制的悶哼聲。帶著凝滯的沙啞,與少女羞怯的氣音。

百裏驍站在簾外,眉目不知何時已經被朝陽染成橙紅,如海面橙紅鋪就的一幅水墨畫。白紗撫動,不經意間蹭到了他的指尖,他回過神,看向指尖,似乎想到了什麽長睫一顫。

門內響起了鈴聲,百裏驍回神。他等了一會才掀簾而進。門內蘇瑪早已整理好裙擺,唇瓣雖白,但臉頰上已經有了暈紅。她拿起身邊的紙筆,磕磕絆絆地寫下一句話:

“今天的事情十分感謝你替我解圍,但村民做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百裏驍點頭,他本來就沒有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吳大嫂和李夥計幾人也只是各有心思的小人,根本入不得他眼。他也無意殺李夥計,只是嚇嚇他們罷了。

似是想起剛才的情況,蘇瑪的手指不安地在紙面上磨蹭,有些猶豫地看了百裏驍一眼,最後才小心地寫道:

“吳大嫂說過的話你也別介意,她們都是瞎說的......”

吳大嫂說過的話?百裏驍眉頭一擰,那個女人說了很多話,他全都無視,到底是哪句話?

正在思索時,他看到蘇瑪羞紅的臉,和有些躲閃的眼神,猛地想起。

吳大嫂說了“兩口子”......

窗臺上的嫩葉被風壓得點了點頭,窗外只餘追天和逐地歡快的叫響。室內像是只留下這溫暖的陽光,連呼吸聲都沒有了。

半晌,百裏驍的長睫一顫,偏過了頭:“吾知她胡言亂語,從未在意。”

蘇瑪一笑。但也不知是放松還是失望,這笑在臉上掛了片刻就消失了。她頓了頓看向窗外的炊煙,故作無事地轉移話題,提筆寫字:“村民對咱們有了意見,以後不知道會怎麽辦。”

她知道越小的地方就越排外。別看今天只有吳大嫂叫得最大聲,村民們也沒有表態。但他們回去後會越想越怕,更何況在看了百裏驍的身手之後,恐怕會避之不及,早早地把他們攆出去才好。

她倒不是怕被排擠,她怕的是百裏驍的傷勢未愈,龔叔還昏迷不醒,如果發生了什麽事該怎麽辦?

“不必害怕,我明早就走。”

蘇瑪一驚,下意識地看他。

百裏驍的眉眼被朝陽染得絢麗,但說出的話卻讓蘇瑪渾身發冷:

“我會留下銀兩,龔叔就拜托你照顧了。”

“你要去哪裏?”她連寫都顧不上了,慌忙用手比了比,又指了指他的胸口:“你的傷還沒好。”

他未明說:“去我該去的地方。”

如今龔叔昏迷,但他不能坐以待斃。

蘇瑪長睫一顫,再無多言。

半夜,她就發了高燒。

作者有話說:二更在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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