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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看到她的模樣,笑著從樹下跳下來說: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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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著鋤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當時,為了瞞住彩羽夫人,他甚至在依著牧依人的方法,在雲雪裳的右臂之上,用自己的鮮血點了一顆守宮砂給她。

所以,雪裳是他的,自小便是!

他瞇了瞇眼睛,揮手,讓碧葉退下。

碧葉,她只是牧依一個貴族的後代,被他找回之後,便加入了他的計劃,進宮陪伴彩羽夫人。那時的他,還沒有今天這麽強大,只能用這種方法保持著和彩羽的聯系。碧葉進宮之後,因為性格木訥,所以一直只是一個小宮婢,並不能時時和彩羽聯系,每回費盡了力氣見到彩羽時,彩羽又為了讓他放心,總讓碧葉送出她很好的消息,從不把自己的真實處境告訴他。

直到她死的那天,軼江月還以為先王只是關著她,因為她的美好,不會太過折磨她……

事實上,彩羽在宮裏受的折磨遠超過他的想像。

她默默忍受著,直到看到女兒的這一天。那一天,雲雪裳隨母入宮參加宴會,一個人溜到後花園裏玩,她性子太野,又太大膽,只因為對皇宮好奇,便甩開了父母,一個人悄悄跑了好些地方,其中一個,便是鎖著彩羽的地宮之上的小花園。

那間小石室,有一扇小小的窗,被綠葉和鮮花遮蔽,可以看到太陽和月亮。她看著小姑娘笑著跑過,撲蝴蝶,摘花戴在頭上。陽光灑在她瘦瘦的肩膀上,蝴蝶在她的身側飛舞,多麽可愛的小姑娘!她的臉上露出久違的溫柔笑容來,突然間,她想到了綠葉給她找來的畫像,是軼江月畫的,她的女兒的模樣。

天,這不正是她的女兒嗎?

她的呼吸瞬間凝滯,天,那是她的女兒!那樣活潑的笑,和曾經的她一樣明媚的笑!她好想呼喚她的女兒,可是她的嗓子早就啞了,她艱難地將手伸出那扇小窗,想和她的女兒離得更近一些。

可惜,雲雪裳很快便被太監和宮女們發現了,把她趕出了那個小花園,她眼巴巴,淚流滿面地看著雲雪裳走遠,哭得不能自已。

不過,她的女兒如此健康活潑,她很滿足很滿足了。

後來,碧葉依著她的要求,又讓軼江月弄來了幾張雲雪裳的畫像,她日也看,夜也看,越看越想離開這個牢籠,到女兒身邊去。

這一晚,先王又來了,又提出了那樣無禮而齷齪的要求,她沒像以前一樣反抗,她活著,本就只有兩個願意,一個是殺了這狗王上,一個是見到女兒。

她任先王撲在自己的身上,在他正欲仙欲死之時,突然用自己磨好的一塊石片割向了他的喉嚨……

這是她進宮之後,第四次刺殺先王。只是,每一回都以失敗而告終,先王重重地給了她一個巴掌,罵罵咧咧地,如同一個市井無賴一樣捆住了她的手腳,獸一樣地在她的身上發洩完畢,便甩門走了。

她坐起來,認真地梳洗完畢,然後用那片石片割斷了自己的手腕。

血,流了一地。

月色從小窗戶灑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永遠合上了眼睛。

先王對她的感情也覆雜極了,他一直認為這只是他的一個玩物,可是當她真的死去的時候,先王又突然覺得這樣一個女子不應該死掉,所以先王居然把她挪到了冰窖之中,用冰棺把她冰了起來,又在她的嘴裏放進了一顆寶珠,以保存她的身體不腐敗,自己還常去冰室裏看她。

宮中人知道她的本就不多,所以,除了先王,和幾個他的心腹,沒人知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碧葉就從那時起和她斷了聯系,軼江月也進宮找了許多次,無奈這時宮中的形勢已經越來越覆雜,太子和太後軒轅芙琳、宣氏家族的爭鬥越演越烈,宮中的防備緊張嚴密得前所未有,他便漸漸進不了那深宮。

和上官東方的約定快到期了,他的耐心也快沒了,所以,便有了送雲雪裳進宮的計劃。

他成功地擾亂了所有人的視線,把這灘水攪得混混的,他就坐在眾人之後,看著天下局勢變得一團糟。

如果說,彩羽今天還活著,他心裏的恨還不會到這種極致。

正是因為知道了彩羽受到過的一切,他對大越皇族和宣家人的恨才達到了頂峰,以至於這種恨不發洩出來,他將永生不得安寧。

所以,他不想安陽煜和沈璃塵還活著,他不想大越和耀國還存在,他要毀了這一切,讓他們痛苦,讓他也嘗嘗失去的滋味。

不管是家園,還是愛人!要讓他們也親身品嘗一下這種滋味!

什麽?雲雪裳深愛著安陽煜,不會嫁他?

他有辦法的……她手臂上的守宮砂都是他的血點上去的呢!他的面上終是有了幾分柔情。最開始,他並不在乎雲雪裳的生死,她只是假的公主,或者說是他的棋子。後來,近距離接觸了,他才發現她多麽地與眾不同,沒有任何人的保護,她一樣快活而健康地長大,並且如同一把陽光,灑向了他充滿仇恨的心間。

他曾也想過,就讓雲雪裳永遠當牧依公主,以她的

號召力凝聚起牧依族人,他便當她的大法師,守護著她。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雲雪裳的感情越來越濃烈,也越來越不想讓這種關系繼續存在。

是,等一切結束了,他便和她一起永遠住在牧依山寨裏,再不踏出這裏半步。

是,他不會讓她死的,他抱過那樣小的她,也愛上這樣可愛的她。

你瞧,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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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大家都不說話,安陽煜盤腿坐地在上,青梅的呼吸已經如游絲般了,可能就他下回眨眼的時候,悄悄地停止呼吸。

安陽煜面色鐵青地看著青梅,心一點點往下沈去。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才好,青梅是為了他進山的,可是他卻不能帶她回去。他甚至沒為她做過什麽,相反,是青梅,一直在為他付出。

他曾經妻妾成群,後來還有了雪裳,她也從未離開。

他知道,她和山寨的那位大當家什麽事都沒有,她只是跟著大當家在山林裏瘋跑,用箭刺穿一只又一只野獸,發洩著心裏無處訴說的情緒。

他知道,青梅那日找到他的時候,是想打動他,並且留在他身邊的。那段日子,青梅成天圍著他轉,很開心。

可是,雲雪裳還是來了。

他以為青梅會欺負雪裳的,可是青梅從來沒有,她默默地退開,只因為他喜歡雪裳,她為了他的喜歡一退再退,卻從不說要離開。

好傻的姑娘。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著。她本來可以快意江湖的,卻為了這份情,拋去了一切,只守望著他。

他知道她為何進山。

雲雪裳把錢莊給了他,青梅便想,她也能為他做這些,便跟蹤著上官東方的人進了山,想找到寶藏給他,也幫他修運河。

可是,青梅,你對我如此,我卻連救你的力量也沒有。

他喃喃地說著,眼睛漸漸赤紅了起來。

“軼江月,青梅和我沒什麽關系,你救她上去!”

他仰頭,怒吼了起來。

雲雪裳擔憂地看著他,沈璃塵走過來,小聲說道:

“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

安陽煜的怒吼聲在山洞裏回響了片刻,漸漸消失了,又只剩下幾人深深淺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沈璃塵,你帶雪裳上去吧。”

良久,安陽煜頹然地站起來,仰頭看著那扇小門,小聲說道:

“等一下,我誘他出來,你便帶著雪裳沖上去。”

“還是你帶她走吧,我這身體,出去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不如留在這裏陪青梅算了。”

沈璃塵淡淡一笑,生死對他來說,早就看得平淡,這一回進山,本就沒抱太大的希望,而且,他已經做了這一生最想做的事,真正陪伴雲雪裳一次。

遺憾的是,他這一回,也沒有把握真的救她出去,像上一回一樣,用一只大大的風箏,帶她飛上高高的天空。

如果,再來一回,他一定不讓那只風箏停下來,就那樣天南地北地乘風翺翔。

“你們兩個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們一定可以出去。”

雲雪裳吸了口氣,心裏打定了主意,等下如果遇到什麽事,絕不當他們二人的負擔,一定要幫他們二人逃出去。

轟隆隆,又是幾聲爆炸聲響過。水聲陡然增大,仿佛就在耳邊。

突然,沈璃塵的臉色變了,他之前派了幾拔人來查看地形,對這裏比安陽煜要了解多一些。如果沒錯,這應該是小湖傳來的水聲,這片湖和那山澗激流相連。小湖的位置很低,四面都是小山,難道軼江月是要用山澗之水把小湖邊上的一切都淹沒,讓人們再無法找到這裏?

他快步走到了墻壁邊上,側耳聽了一會兒,立刻斷聲喝道:

“安陽煜,不能等了,我們想辦法打開石門,沖出去。”

安陽煜看他臉色嚴肅,便知情形比想像中的嚴重。

把青梅用腰帶縛在身上,便是她去了,也要帶她回去!他打上最後一個結,看向了雲雪裳:

“退後一些。”

“嗯。”

雲雪裳點點頭,退了好幾步。

安陽煜和沈璃塵一前一後走到了那道石門邊上,軼江月是用機關控制住這裏的,說不定,外面已經是水了!這扇門打開,不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可是,如果不賭這一局,等水真的沖垮了四面墻再進來,那才真是逃無可逃。

運氣。

出掌。

二人的雙掌狠狠地擊向了那道石門,轟隆隆的悶響頓時在山洞之中回響起來。碎石,撲嗖嗖地開始往下落,劈哩叭啦地砸在地上。

那扇門,被強勁的掌力擊開了一道裂縫,二人頓了頓,緊張地看著那道門。還好,沒有水沖破綻開裂縫的門,他二人對望了一眼,正欲擡掌再擊時,只聽得一陣巨響,那扇門突然碎了!

水……

果真是水,沖破了石門,向他們湧來!

沈璃塵和安陽煜同時拉住了雲雪裳,身形躍起,往後疾退。

水的速度絕對超過他們跑的速度,很快就沒到了他們的胸口,雲雪裳借著他們兩個人掌心的力氣撐起了身子,那水已經沒過了她的唇。

不考慮,直接抱起了雲雪裳,沈璃塵腳尖一點,便飛躍起來,一手抱她,一手握住了罩在山洞半空的細絲網。

安陽煜也躍了下來,以相同的方式掛在半空之中。

此時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也顧不得是沈璃塵,雲雪裳緊緊地攀在他的身上,低頭看向了湧向石室的水。

水溫柔的時候,能給你愜意的享受。

可是它兇猛的時候,卻能吞噬一切。現在這水已經淹到了他們的腳底,並且慢慢地往上漫上來,已經過了沈璃塵的小腿。

“怎麽辦?”

雲雪裳焦慮地看著還在緩緩上升的水,繼續下去,他們都得淹死在這裏。

安陽煜想說游出去,可是外面通道狹窄,萬一走錯了路便回不了頭。正想著,眉便微微皺了起來,這水裏也有塞石粉麽?為何水如此沁骨的寒涼?他看了一眼沈璃塵,他表情鎮定,可是他依然能看出他是在極力忍耐。

雲雪裳輕吸了口氣,她也想到了游出去這條路,只是,這間石室比外面的山洞要高,水既然到了沈璃塵的小腿這裏,說明外面已經全部被淹了,想出去,必須靠潛水,而自己並不會潛水。那日若不是安陽煜嘴對嘴給自己渡氣,自己哪裏能潛進來?還有,安陽煜那日之所以能潛水是因為他帶了根自制的麥管兒伸出了湖面呼吸,今日又沒有,怎麽可能一直潛著不呼吸?

水,還在不停地往上漲著,到了他的大腿了,沈璃塵深吸了一口氣,把她往上托了托,不讓這太過刺骨的水沾到她的身體。

“謝謝你。”

安陽煜低低地說道。

“不用,這是我自己的事。”

沈璃塵絲毫不避諱地說出對雲雪裳的感情。

愛了就是愛了,沒得到也沒什麽丟臉的,他能為她做點事,挺好。沈璃塵玉白的臉上又淡淡地浮了一抹笑。

他的優雅無時無刻不在,便是此時,他的處境如此艱難,風度依然優雅。

“沈璃塵。”

雲雪裳仰頭看向他,心裏一陣感動。

就在這仰頭時,一顆滾燙落在了她的額間,她怔了怔,順著那水珠落下來的地方看去……

哪裏是水珠,是沈璃塵指間的血!那細絲太鋒利,早割破了沈璃塵的手指,再看安陽煜的手一樣如此,兩個人的手早就是鮮血淋淋,只是她未擡頭,不知道他二人的肩上早被這血珠沾濕。

“阿煜,沈璃塵!”

她驚呼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撫向了沈璃塵的肩頭。那血沾了衣,怎麽擦得幹凈?玉白的指尖,鮮艷的血珠,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看了看沈璃塵,又看了看安陽煜,只覺得心裏痛得不能自已,無助,絕望的感覺在心裏瘋狂滋長起來。

這時,水又往上漫起了一些,觸到了她的腳,一種極致的寒迅速透過繡鞋鉆進了她的皮膚裏!天,怎麽會是這樣的寒凍?她瞪大了布滿紅絲的眼睛,緩緩地伸手探到他的大腿上,他會有知覺麽?如此地僵硬!

那麽,安狐貍也是這樣的吧?眼淚奪眶而出,看向了安陽煜,他沈著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他已經無法安慰她,他和沈璃塵都無法保證能送她安全出去。

眼淚越流越瘋,什麽是仇恨,什麽是報負,為何一定要奪人性命才能平了心裏的怨恨?軼江月,如果可以,讓我來消失你的恨,讓我一個人來承擔!

雲雪裳開始不停地尖叫了起來:

“軼江月,你出來!”

一連喊了數十聲,尖銳的聲音越來越嘶啞,那扇小門才又漸漸打開,可是,出來的人卻是碧葉!她擔憂地看著下面的情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碧葉,把臭月亮叫出來,有種跟我們單挑!別搞這些害人的把戲!”

雲雪裳怒吼著,碧葉卻搖搖頭,小聲說道:

“娘娘,別喊了,留著力氣吧。”

“軼江月,讓這兩個女人上去,耀國我給你。”

沈璃塵擡頭,看著碧葉,沈聲說道,渾厚的聲音在山洞裏回響著。

“大越也拿去,讓她們上去,不要把氣撒在女人身上。”

安陽煜也看向了碧葉,一字一頓地說道,極力地忍著,不讓聲音被這寒冷影響,讓雲雪裳擔心。

☆、結局二,答應過你的事,我一定做到【179】

“安陽帝,其實你們可以出去的,只要雲雪裳答應上來之後嫁給大法師,只要你們二人自己跳下去!”

碧葉猶豫了好久,才指了指下面的水,大聲說道。

“臭月亮,活該你討不到媳婦,我嫁豬嫁狗,我嫁不出去,也不嫁你!”

雲雪裳一下就炸了,大聲怒罵了起來射。

自己是豬,還是沈璃塵是豬?安陽煜和沈璃塵對視了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沈聲說道:

“小貓兒,別罵了,上去吧。”

“不要。”雲雪裳用力地搖搖頭,哭著看向了他,哽咽著說道:“我不要你們跳下去,我也不能沒有你,你不在了,我也不要活著,要跳,讓軼江月去跳,他最該死。”

碧葉扭過頭,怯怯地看向了站在屋裏的軼江月,他低垂著眼簾,表情平靜極了,看不出任何惱怒的模樣礬。

“大法師,讓娘娘上來吧,下面好冷。”

碧葉小聲請求道。

軼江月緩緩擡眸,慢慢走了出去。

下面,和他想像中的一樣,不管是安陽煜還是沈璃塵,都不會放棄雲雪裳。他就是要這種濃烈的感情來刺激雲雪裳,這樣,她才可能安全康覆,才可能從此之後無憂無慮。

“軼江月,讓她們上去,我跳。”

安陽煜平覆了情緒,迅速和沈璃塵交換了一下眼神,鎮定地說道。

“可是,你得先接她上去,鐵網會傷了她。”沈璃塵接過了安陽煜的話,淡淡地說道。

“好。”

軼江月唇角一揚,輕輕地揮了揮翠袖,碧葉立刻走過去,打開了機關,那鐵網慢慢地往上升去。

當絲網張開了一道出口之時,軼江月身形一起,靈巧地鉆過了那道只容一人過去的出口,躍向了沈璃塵,伸手,便想奪走雲雪裳。

就在此時,沈璃塵突然出手,把雲雪裳往他身上一丟,趁他接人的時候,猛地彈開了腰間的軟劍,直刺向了軼江月的雙腿,而這時安陽煜已經背著青梅往那扇小門飛躍而去。

青梅被他丟上了石階,他轉身就揮掌攻向了軼江月。

“找死。”

軼江月冷冷地說道,將雲雪裳往出口一丟,身形如同一只翠鳥,展開了翅膀,在絲網下左飛右撲。

沈璃塵和安陽煜的腿都被下面的寒水所傷,並不如軼江月那樣靈活,不多會兒便占了下風。都中了軼江月好幾掌,被他逼到了絲網之下。

此時,沈璃塵突然覺得心裏一陣血氣翻湧,他今日早過了服藥的時間,而最後幾顆丹丸都給青梅續命了。

他咬了咬牙,拼盡了全身之力,身形暴起,在軼江月一掌劈向安陽煜的時候,突然用自己的身體撞向了軼江月,就在軼江月大為詫異的那一瞬間,他又轉身,一掌托在了安陽煜的腋下,大喝了起:

“起!”

安陽煜借著他的力氣,猛地往上一躍,也過了那道出口,到了雲雪裳的身邊。而沈璃塵,卻被軼江月一掌擊中,直接往水中墜去。

“沈璃塵!”

雲雪裳尖叫了一聲,撲向了石階邊緣。那抹紫色已經重重地落進了水中,他的目光靜靜地停留在她的臉上。

她哭了!

那時,她在山林裏,抱著自己痛哭,大聲說:

“沈璃塵,你找到我是你的福氣呢,我會賺銀子,我還會生孩子……”

可是,他不能大喜,也不能大悲。

他放棄她是無奈的,他不想……不想讓她跟著自己,又成了寡婦……一路行來,他看著她受傷,看著她愛上了安陽煜,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多少個夜晚,他好想沖去告訴她,他是那麽,那麽地愛著她,愛得……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是一縷清新的風,她是一捧溫暖的陽光,她是一只活潑的百靈鳥,她讓他感覺到新奇,她讓他感覺到世界原來是這樣的,這樣的可愛。

他好想聽到她說:沈璃塵,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不,他也不要聽到這樣的話,至少她和安陽煜都上去了,她有人疼有人愛,她會好好地活下去。

水淹沒了他,他的力氣用光了,身體開始慢慢僵硬起來。他聽到雲雪裳在那裏大叫:

“軼江月,你瘋了,你是個瘋子,你快把沈璃塵弄起來!”

他微笑起來,雪裳,我的小雪裳,你一定會幸福地活下去。我累了,這一世,我為了宣家付出了所有,我的責任盡了,我只想沈睡,在夢裏繼續好好愛你。

為你,沒什麽不可以,為你,我什麽都願意。

我從未哄過你,我好想哄哄你,像所有的男人哄著心愛的女人一樣。

這一生不可能,下輩子,你會只跟著我走嗎?

雪裳!

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漸漸地沈到了水底。

紫衣,烏發,他的俊顏,天地間再看不見。

——————我是愛深深的分界線——————

軼江月的身形並未停,他又撲向了安陽煜,迫得他步步後退,雲雪裳跳起來,重重地撲向了軼江月,抱住了他的腰,大聲喊道:

“阿煜,帶青梅走,快走。”

安陽煜怎會走?

軼江月又會讓他走?輕而易舉地,就將雲雪裳拉開,丟到了碧葉的身邊,冷酷地說道:

“看好她。”

安陽煜憐愛的目光落到了雲雪裳的身上,他已經預知了今天的結局,技不如人,腿又被凍傷,別說打敗軼江月,他甚至無法再支撐幾招下去。

只是,小貓兒總算沒被傷到!小貓兒總算還有生的機會!

他收回了目光,傲然地擡起了下巴,緩緩提劍,橫於胸前。

拼死,為尊嚴而戰。

對不起了,雪裳,我又一次食言,我不能帶你出去,我現在又要離你而去。

對不起了,我的小貓兒,不能陪你到老,不能陪你去種花生,不能給你全天下的銀子,不能讓你做最最大的富翁。

可是,小貓兒,如果有下輩子,請一定記得,我依然會最先找到你,請你依然要嫁給我,我保證不會再欺負你,不會再食言,不會再讓你陷進這些亂七八糟的恩怨情仇之中。

出劍,斜斜劃過了軼江月的翠衣。幾招下來,軼江月總是輕易閃過,他的體力漸不支,軼江月尋到了破綻,一掌擊向了他的左肩,重重地,他的身子往後飛去。

“軼江月,你要對她好。”

他撞到了那張絲網,網迅速打開,讓他的身體迅速下墜,他目光充滿了留戀,依依不舍地看向了雲雪裳,大聲說道,這聲音,迅速被水聲吞沒。

他掉下去了!

和沈璃塵一樣,只留給她一個微笑,一段回憶!

剎那間,天地無聲。

雲雪裳只覺得一切都停住了,包括她的呼吸,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安陽煜的身體漸漸沒入水中。腦中電閃雷鳴,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樹林間,他中箭下墜的情形。

不,她受不了這種分離!

她不要再和他分開,來時路上,她說不要他了,她要去游歷江湖,那是氣他的話,她從來不舍得離開他。

她喜歡他壞壞的笑,喜歡看他邁過天龍宮高高的門檻,披著滿身霞光向她走來,低低地喚她:

“小貓兒。”

她喜歡他抱著她,使壞地撓她的癢癢,使壞的親她,使壞的哄她吃進補身子,卻又難吃的補藥,使壞……使壞的愛著她。

他的愛,濃濃的,包裹著她的呼吸,她的身體,她的一切,在不知不覺中深入骨髓,成為她生命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她自己的身體一般,紮根於她的內心深處。

淚水,模糊了她蒼白的面容。

安狐貍不見了!

他的身影不見了,只有那潭水,撲打著山壁,飛濺起晶瑩。她回過頭,怔怔地看了一眼軼江月,說了一句他沒聽懂的話:

“要生孩子了呢。”

就在軼江月發楞的時候,她突然縱身一跳,往那水中跳去了。下面有安陽煜,下面有沈璃塵,到了那邊,他們三個人還是可以見面,可以做朋友,她才不要留在軼江月這個冷血無情的人身邊。

翠色一閃,她的身影還未落到水上,便跌進了軼江月的懷裏。帶她上了岸,軼江月一揮袖,又有人啟動了機關,那下面的水瘋狂地往上湧起來。

水面上,再看不安陽煜和沈璃塵的身影,只有幽深的水洶湧著,她突然哇地一聲痛哭了起來,轉身拉住了軼江月的袖子,哀求著:

“軼江月,我嫁你,你救他們兩個上來好不好?”

“碧葉,帶她回去。”

軼江月這時真的惱怒了起來,雖然他不斷地告誡自己,忍住,他不正要她受這樣的刺激麽?等下服了他的藥,她便會忘卻這一切,從此心裏只有他。

可是,聽著她一遍遍地為了安陽煜求情,心裏的醋意還是抑止不住瘋漲了起來。

“不要,碧葉,不是,你是公主,大法師,你們行行好,救他們上來,他們才掉下去的,還能救的,而且你這樣神通廣大,你能救的,你會救的,成親啊,我們成親,你救他們吧,求求你了……”

雲雪裳已經語無倫次了,她轉向了碧葉,抱著她的腿不停地哀求起來。

“娘娘,不是,小姐,你起來。”

碧葉心痛地拉著她的手,看著軼江月說道:

“大法師,小姐這樣會傷了身子的。”

軼江月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出手,點了雲雪裳的穴。

【三】心事總難隨心願

碧綠的竹樓裏。

三公主和軒轅辰風正看著榻上的雲雪裳。

他們來遲了一步,小湖已經被淹了,那一片只有水汪汪,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安陽煜和沈璃塵……死了,而雲雪裳躺在這裏,快四天了,還沒有蘇醒的跡象,更讓他們難過的是……他們得知雲雪裳懷孕了!

讓她如何面對醒來後的一切?

有了孩子,卻失去了夫君?

軒轅辰風的牙狠狠地咬住,發出咯嘣的聲音來,他的拳攥得骨節泛了青白的顏色。他的憤慨就快把他燒著了,他是想和軼江月拼命的,可是,他現在不能沖動,雲雪裳腹中有安陽煜的骨肉,他有責任安全帶著雲雪裳離開這裏。

“公主殿下,王爺殿下,請二位出去吧。”

幾名婢女走進來,輕聲說道。

“我們哪裏也不去,讓軼江月那個混帳來見我。”

軒轅辰風黑著臉,憤怒地吼道。

三公主拉了拉他的袖子,又被他狠狠甩開:

“閔柔倩,如果不是你帶著我繞圈子,我早就來了,我早就能把三哥和嫂嫂救出去了!你師傅混帳,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你害死我了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你滾開,離我遠一些!”

三公主被他甩開,一時心裏也委屈起來,她哪裏會預料到自己這一路會和軒轅辰風有了感情,而且……他為何要為了外人這樣指責她?她是未愛過的人,更是沒有朋友的人,根本無法了解軒轅辰風和安陽煜、雲雪裳之間的感情。

“你別後悔。”

三公主寒下了臉色,冷冷地說道。

軒轅辰風正處於傷心之際,哪裏管她的情緒,硬梆梆地就丟過了一句:

“是我我後悔,後悔中了你們的美人計!”

他否認和她的感情了!這一路的親密在他的心裏,成了美人計!她的感情在他的眼中難道只有詭計,難道只是一錢不值?

她咬了咬唇,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出了房間。

眾人皆退下去,軒轅辰風扶著床柱,慢慢坐到了床邊的地上,怔怔地看著雲雪裳蒼白的臉色。

他知道三哥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可是,三哥,你怎麽可能被打敗?你還和沈璃塵一起,怎麽打不過一個臭月亮?

你讓我如何面對嫂嫂?她醒來,若問我你去了哪裏,我如何回答?

太陽慢慢下了山。

月亮悄悄爬了起來。

軼江月緩步走到了門邊上,他不想和軒轅辰風打起來,他並不是完全冷血無情的人,他還有顧及的人,比如三公主。三公主在他那裏哭訴了一下午,說軒轅辰風欺負了她,讓他去為她出氣,可是他故意說要去殺了軒轅辰風的時候,三公主卻又變了臉色,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戀愛中的女人,就像當日雲雪裳的一樣。

他瞇了瞇眼睛,看向了屋子裏。

他從未想到過,雲雪裳居然懷孕了,那他前幾日做的事就差點要了她的命!指尖有些發抖,幸虧,幸爾,她沒事!

目光擡起,落在軒轅辰風的背影上,他一直鐵塔般地守在雲雪裳的榻前,所有的湯藥,他必須親口嘗過,才肯餵給雲雪裳,所有的人都不能靠近雲雪裳。

這樣不是辦法,明日是第五日,他的藥,明日就能發揮作用,他必須成為第一個出現在雲雪裳面前的人。

他輕擰了一下劍眉,邁進了房間。

軒轅辰風赫地一聲站起來,怒視著他,恨恨地質罵道:

“軼江月,你現在滿意了,你要不要臉?殺人奪妻?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你就別想得逞,嫂嫂一醒,我便要帶她離開這裏!”

軼江月淡淡一笑,只當聽不到軒轅辰風的罵聲,雲雪裳睡得真沈,她睡覺的模樣永遠是這樣好看。

他的淡漠和對雲雪裳無禮的註視徹底激怒了軒轅辰風,他大步向前,握拳,重重地打向了軼江月那張讓他看了就生氣的臉。

軼江月輕一閃身,躲過,輕描淡寫地說道:

“帶著三公主走吧,天下都是你們的,你打不過我。”

“你能有多厲害?我就不信了。”

軒轅辰風一拳接一拳打向了軼江月,虎虎生風的拳,拳拳都……落空!斬江月翠色的衣衫在他眼前飄來飄去,就像逗弄一個小孩兒似的,百招之後,他的心越發亂,腳步也亂了,軼江月一指過去,點在了他的胸前。

他停住了。

軼江月連眼皮也沒擡一下,只低聲說道:

“請王爺去三公主那裏休息。”

幾名穿著彩色獸皮短衣褲的男子跑進來,扛起了軒轅辰風就往外跑去。他不敢置信地瞪著軼江月,原來這廝一向都隱瞞了自己真正的功力,他們從來都只以為軼江月只有輕功好,不想他的武功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他不是軼江月的對手!

可是,那又如何?他說過,有他在的一天,絕不讓軼江月染指雲雪裳,四肢不能動,可是牙,依然咯嘣地咬得響。

月光,柔

柔,灑向了榻上單薄的人兒。

他坐下來,手伸進被子裏,握住了雲雪裳的手,心裏開始激動起來。天一亮,天陽一升起來,雲雪裳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他,從此,他便是她的夫,她的天,她的一切!

多好!

一切都按著他的意願發展著!

他的仇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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