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的某日，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靜湖邊，一片翠綠，柳絮紛飛，猶如飄雪。

柳洛辰站在湖邊，看到平靜的湖面倒映出她纖細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

站在他身後的人兒，自然是小藥，她曾經是死了，但他在幡然醒悟後收集起了小藥當時殘存的魂魄，送她入了輪回，給了她新生。確切地說，她是小藥，卻也不完全是。

她沒有喝下孟婆湯，是柳洛辰答應她，下一世，他定會來找她，為她成人，即便只是一世的夫妻，他也願為這付出一切代價。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從前是，今生是，未來也是。

“師父，我們去看叮咚好嗎？”小藥輕輕抱住了他，一臉幸福的模樣。

“不好。”柳洛辰反手將她擁入懷裏，斬釘截鐵道，“還有，不是讓你不要再叫我師父了嗎？”

“那叫什麽？”小藥睜著大大的眼睛，裝傻著。

“當然是叫夫君。”柳洛辰開懷一笑。

“不要。”小藥嘟嘴，不懷好意地笑道，“除非你帶我去找叮咚啊！”

柳洛辰微微蹙起了眉頭，真不知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

如今的叮咚已經成為鏡影大帝的徒弟，世人稱之為崇璇，因他天生便有仙緣，又曾被玄女點化，修仙自然比常人容易得多，正如玄女預言的一樣，叮咚的確救了很多人。這幾年，他的名聲大有超越柳洛辰的勁頭。再說柳洛辰已自斷仙緣，再不過問仙界之事，他超越柳洛辰那是遲早的事。

“師父生氣了。”小藥看見他這副模樣，笑的更兇了。

“我會生這小子的醋？”

“哦～～～我可沒說你吃醋啊！嘻嘻……”

被小藥說中，柳洛辰的臉竟不禁紅了，自從為她墮入凡塵，小藥便將他吃的死死的，對她可真是說不得，打不得，罵不得，甚至還受著她的威脅。若她真要去見叮咚，他又怎麽能阻止呢？

“那不見叮咚也可以，我們去找小木魚吧！”小藥繼續道，似乎故意要引起他的醋意。

蕭暮雨現在已經繼承蕭鼎，成了北界王，前北界王蕭鼎因逼女兒蕭汐雲嫁給天帝而終日受內疚之苦，決定退隱，便將北仙界全權托付給了自己唯一的兒子。這短短幾年，蕭暮雨將北仙界打理的很好，名氣已在柳洛辰之上。

“他現在諸事繁忙，哪有時間管你。”柳洛辰微微不耐，“我可是你夫君啊，你怎可想其他男人？”

“我發誓沒有。”小藥笑的花枝亂顫，“就只有叮咚、小木魚、陌哥哥……”

“這樣還說沒有。”柳洛辰似乎是真生了氣，松開了小藥。

小藥笑意不減，馬上拉住他，“好了嘛，除了你，我怎麽會想別人，叮咚是我小弟，小木魚是我朋友，陌上塵是我哥哥，你怎麽連這個都生氣？”

柳洛辰怎會不懂她這個小丫頭片子的心思，自然正是等著她說出這番話。話還未講完，一雙有力的手便抓住了她，一個濕潤的唇落在她的嘴上。雖然毫無防備，但小藥的心裏只有甜蜜。

突然，前面的鬧市裏傳出了一陣哄鬧聲，打斷了他們——狐貍偷東西了，大家快抓住它。

看清形勢，柳洛辰立即將小藥拉到一個無人小巷裏。

小藥還沒從剛才的吻中反應過來，嘟著小嘴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不準伸舌頭的。”

“噓。”柳洛辰提示她不要講話，她這才閉上了嘴，從小巷裏探出個腦袋。眼前，只見一只潔白的小狐貍被一群拿著家夥的人圍住，嗚嗚地叫著，似乎已命懸一線。小藥的前世是狐，看見它就好像看見了自己一樣，自然對這小狐貍更為同情一些。

正當這群人說著要將這狐貍打死時，柳洛辰從身旁隨手撿了塊石頭，輕輕一點，打到了一個大塊頭身上，似乎那大塊頭正是這群人的頭。他被石塊打傷在地，小狐貍抓住時機，從他身邊跑過，一溜煙地功夫便跑得沒影了。也許當一種生物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跑的快似乎便成了它唯一的救命符。

小藥對柳洛辰的仗義之舉十分滿意，對著他不斷點頭。柳洛辰看著她傻傻的可愛模樣，實在是哭笑不得。

這時，純凈之劍從天際飛來，橫架在兩人面前。

“走了。”柳洛辰一把抱起小藥，踏上劍身，禦劍而行。循著小狐貍的蹤跡，他們來到了一座雲霧繚繞的山上。山上流水潺潺，青草依依，恍如仙境！

一個俊逸男子執扇從山中出來，他的舉止和打扮不像農夫般粗俗，倒有種貴公子的感覺，本該與這山格格不入，但他身上顯現的清新之氣，卻似乎正與這山，這水，這草，融為一體。

小狐貍看到他，一下子跳入了他的懷裏，瞬間化成了人形，站在他面前便只是一個女孩，待小藥看清女孩的臉，立馬吃了一驚，將手遮住柳洛辰的眼睛，似乎不願讓他看清這一幕。

男子吻了一下女孩的額頭，牽著她的手轉身進了大山。

小藥又怎會認不出那男子，即便他化成灰，她也是不會忘記他的。他，自然就是她的好哥哥，陌上塵。原來他還是沒有忘記她，想著想著，只感覺什麽濕潤潤的東西從臉上滑落。

“怎麽了？”柳洛辰看著她，似乎有些心疼。原來不知不覺間，她遮著他眼睛的手早已放下。

“沒事。”小藥搖了搖頭，並不想再談及此事。他輕輕地抱住他，順手擦幹她眼角的淚，他自然看清了那女孩的模樣，那一張與小藥一模一樣的臉，確切地說，應該是和小絮一模一樣的臉。這一生，小藥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陌上塵，她為此流淚。

“祝他一世安好！”柳洛辰看著陌上塵消失的地方，默默念道。她在他懷裏點了點頭，已漸漸恢覆了心情。

待她心情完全平覆，柳洛辰起身道：“好了，我們現在要趕著去見一位老朋友了。”

小藥當然知道他要去見誰，每年都要去見一次，真是少去一回都不行，但她真是拿他沒辦法。

到了青山後，小藥一下子跳下了純凈之劍，舉起拳頭，威脅柳洛辰道：“你要是敢變成老酒鬼那樣，你就死定了。”說完，先他一步走進了酒仙的院子。

柳洛辰收好劍，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這算是娶了個嬌妻，還是蠻婦！

每一年，他們都要拿酒賭上一局，說是為完成從前未完成的賭局，可這場賭局總以平局結束，似乎永遠無法終結。

剛進院子，小藥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藥味。

酒仙曾以行醫聞名，只是醫術太過精湛，無人能敵，便傾醉於酒。現在這裏多了個毒王，兩人一個施毒，一個解毒，倒處的相安無事，兩人似乎也很投緣，一個說要寫本《百毒集》，另一個就說要寫本《百草集》。若當年不是酒仙的葫蘆，殘月——也就是柳洛辰，也不會那麽快救活陌上塵。

柳洛辰見小藥快走到石桌，馬上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把她護在身後，這時，小藥才看見毒王正站在不遠處，對他們露出詭異的笑容。

酒仙似乎已等候多時，突然拿著一壇酒從房裏沖出，跑到柳洛辰面前，拿著手中的酒壇子道：“快，試試我的藥酒，你知道嗎，你已經身中劇毒了。”

若非這裏有位蓋世的毒王在，小藥才不信有人能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毒，毒王的下毒本領，她可是見過的，只要離他很近，便極有可能中毒。

柳洛辰端起酒壇子，一飲而盡，嘖嘖道：“嗯，好酒。”小藥看著他一下子喝了這麽多酒，心裏那個著急，真想重重在他背後拍一掌，將他喝進去的酒全部吐出來，可惜那是藥酒，吐出來便無法解毒了。

“又被你解了。”毒王上前，本該生氣，但臉上卻毫無怒意，似乎因有人能解他的毒而高興。

“你們怎麽就不能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呢，酒仙你醫術那麽高，怎麽不去救人呢？還有啊，毒王，你施毒那麽厲害，肯定也會解毒的。你們為什麽就不去救人呢？”小藥義正言辭道，想上前一步，卻又被柳洛辰護在了身後。

“哎呀……”酒仙嘆了口氣，不知從哪拿來了根銀針，就開始往柳洛辰手上紮，一股黑氣從柳洛辰身上散出後，他才松了口氣。

“丫頭，你以為我們是在浪費時間嗎？”酒仙從身上拿出一本冊子，攤在小藥面前，“你看，這上面記著幾乎世上所有的毒，還有它們的解毒方法。等這本書流傳出去，便可以救很多人。如果就光靠我們兩人去救，那可要救到什麽時候啊！”

小藥想了想，覺得這話甚是有理。

夜，天空繁星點點，身邊都是知了嘈雜的吱吱聲。柳洛辰又在石桌邊，和酒仙繼續著那個永遠沒有結局的賭局。毒王走到一邊，自然不會妨礙他們。他之所以做壞事，只因他天生與毒有緣，身不由己，漸漸身邊的人都遠離他，他只好躲進魔界，為魔君效命。當一個人無法為世人所容時，他就會選擇躲起來，要麽與世隔絕，要麽報覆世人。

第二日，小藥和柳洛辰又開始了他們新的旅程。走到哪，看到哪，玩到哪，順便降妖除魔，造福人間。

在一片洪荒之帶。“是上古兇獸渾沌啊！”小藥指著下方肆虐人間的混沌，大叫道。

“知道怎麽做了嗎？”柳洛辰將純凈之劍駛到離它大約三尺的地方，問她。小藥雖然有些害怕，卻還是勇敢地點了點頭，決定與他共進退。

一陣優美的簫音響了起來，柳洛辰手執白玉簫吹了起來，渾沌聽到簫聲，竟馬上變乖了，溫順了許多。

他正是利用了渾沌精通音律的弱點，輕易地制服了它。

小藥也拿出玉簫吹了起來，吹的曲子是他們合編的，兩人簫音合璧，完美無缺。渾沌順著簫音又躲回了地底。

放下玉簫，小藥問：“你說，渾沌下一次出現會是什麽時候？”現在她已經知道當年玄女並非渾沌所殺，而是為救她耗盡了法力，她現在所擁有的幸福也算是玄女給的。

“至少一萬年以後吧！”他輕描淡寫。也不知下一個一萬年，這世間又是如何光景，他們又會在哪裏，若那時世間已經毀滅，那似乎也已不是他們的事。在他們眼裏，相互擁有，已勝過擁有全世界。

“哦，那師父，你以後還會入魔嗎？”小藥問。

柳洛辰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只是嘴上帶著止不住的笑意。只要小藥好好的，他便不會入魔。

不回答是什麽意思？小藥並不理解，追著他問：“還有師父，你想好了給我們的劍取什麽名字了嗎？”

“莫問。”柳洛辰淡淡道。

什麽？叫她不要問，她偏要問，“你站住，給我把話講清楚。”

柳洛辰突然停下，小藥沒反應過來，便重重地撞上了他的背，他卻毫無感覺地轉身道：“劍的名字就叫莫問。”

啊？小藥一時間仍沒有理解。

“老婆大人真是越來越笨了……”柳洛辰故意深深地嘆了口氣，又徑直往前走去。

“那也是被你打笨的。”小藥追上他，想牽住他的手。柳洛辰微微一笑，卻是他先牽住了她的手。

莫問神劍此時正圍著他們飛舞，一直看著他們兩的故事……

不知在何時，不知在何處，不知何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似乎是夢囈，似乎帶著一種魔力，說著：“莫問世間善與惡，善惡並存才是人。莫問有情或無情，情恨交織才算真。”

2015.5.2 修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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